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穿越之我是天山童姥》夏荼dragon 文案 世人都说我爱上师弟无涯, 得不到才在灵鹫占山称霸, 其实我只是喜欢在缥缈峰顶上喝茶, 欣赏三十六部七十二岛的妖魔发傻, 回忆很多年前江湖予我的不败神话。 一句话简介:一朝穿越,附身童姥,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年下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童扶摇 ┃ 配角:独孤御风,无崖子,李秋水,李碧云 ┃ 其它:金庸,女强男强 ====================================================================== 文章类型:衍生-言情-架空历史-小说 作品风格:爆笑 所属系列:之;金庸同人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573942字 第一卷天下风云出我辈 第1章 Chapter1 我盘着腿地坐在宝座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拼接着被我翻烂成一片一片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心里肉疼得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有个长得讨喜的奴婢见着我那像是便秘般痛苦的脸色,犹豫地说了个主意道:“尊主已经将武功秘籍倒背如流,左右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不如重新默写一遍。” ……重新默写一遍,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一本也是默写出来的。 我抬眼看那个小弟子,眉眼弯弯:“那不如,你帮我默?” 这明明只是一个问题,但是却把那小姑娘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个筛糠一样,“尊主的秘籍乃是本派无上机密,奴婢万万不敢肖像,还请尊主恕罪!” 又是这一套说辞,我无语地收回目光,几年前我把这本书翻脱线的时候,她们是这样说的现在还是这样说,这偷懒的借口真是半分长进也没有! 我懒懒地收回目光,再次肉疼地看着自己的秘籍,上面的字迹分外带着七分挺拔俊秀三分凌厉让我不由得一怔——“嘶,这字体真的是无比的熟悉啊。但是是谁的字来着?”我无比纠结地扯着自己长长的黑发,“偶买噶的,真是的!得了老年痴呆真是要命,现在记忆力怎么那么差了!” 大殿中一时安静地诡异,中央还会跪着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小弟子。 其他弟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交头接耳: “尊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气得……又发病了吗?” “胡闹,怎么可以说尊主犯病了呢?” “你看尊主现在童颜乌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哪有一点得病的样子?” “你,新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 “尊主有时候就是会一个人胡言乱语,之前都是少林寺的方丈来送药,这不前一个月少林寺的方丈坐化归仙,尊主断了药,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余婆婆,你跟着尊主最久,你看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估计一下时间,也该是尊主返老还童的日子了。” 众人星星眼:哇塞,返老还童,听起来就好拉风。 “报告尊主!”梅剑竹剑两个双胞胎从殿门外飞奔而至,脸上带着满载而归的喜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这个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上供了不少好东西。她们两个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婢,面面相觑以为我现在在责罚那小姑娘。 因为想不起到底是谁替我抄书来着,所以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手撑着脑袋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女皱眉:“喂,那个谁?你还打算跪在这里多久?真是碍眼死了!年纪轻轻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碍我眼了!烦人!” 看着那女婢如蒙大赦的样子,我撇了撇嘴—— 其实有时候我挺纳闷在其他人眼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我明明连他们的手指头都还没碰到,他们就一副怕到抽筋、怕到晕厥、怕到呕血的样子,这样下去,我真的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只老妖怪了! 诶,都怪年轻时候太过年少轻狂,留下了很多不好的黑历史;上了年纪之后呢,心火越旺,脾气越发暴躁起来,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我坐在宝座之上,浑身就跟长了虱子一般难受得紧,极其不耐烦地听着下属喜滋滋地在下面禀报着三十六部七十二岛如今如何如何,灵鹫宫凭着天山童姥的威名已经扬名立万,远超逍遥派。 为了不让我无聊之下迸发出自己内心的洪荒之力,我决定努力屏蔽掉别人的声音,看着秘籍内衬中的几个大字: 八荒复六合,唯我独尊。 红颜弹指老,平生何憾。 没错,在这个快穿穿一时穿越穿一世的时代,我一觉醒来穿越了,而且是悲剧地穿一世的那种。 本来以为,上面的那两句话会是我穿越回去的关键,就像某些系统打怪的小说那样,当主人公完成了目标就可以回去。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我始终参破不了后一句话,那导致我一直在这个金庸的武侠世界里混吃等死。 只要不散功,我永远会是别人眼中统领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还有灵鹫宫九天九部的老妖婆…… 我叹了一口气,一个快被时间磨损完所有记忆的老妖婆。 “时间啊,大把的时间啊,快来快活啊!” 我瘫坐在宝座上,无聊地大声喊道。 没想到这一句话引起了下面正在滔滔不绝地报告的梅剑和竹剑的主意,两姐妹疑惑抬头,齐声问道:“尊主,有什么指示吗?” 梅剑竹剑是我十几年前在山下遇见土匪屠村时好心救下来的一对双胞胎,如今已成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虽然漂亮是漂亮,但是让我整天对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话痨的小姑娘,难免会出现审美疲劳。 本来只到了我小腿的俩小屁孩,一转眼就跟我一边高了,真是让人感叹岁月催人老啊。 我哦了一声,继续生无可恋地瘫坐在宝座上,抖着大长腿:“没事,刚说到哪了?” 竹剑喜滋滋地说道:“哦,说到了天山童姥如今巴拉巴拉(此处省略两百字)。”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脆,回荡在灵鹫宫的主殿房梁上,然而众人更加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只为我气得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脸色。 梅剑笑脸一僵,伸手扯了扯仍然在滔滔不绝的竹剑,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我像是恶霸一般支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挑起英挺的一字眉朝她们招手示意过来一点,阴测测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于是两个小屁孩一左一右,在我身边脆生说道: “天山童姥,威名远播。” “不老长春,永如女童。” 秘籍被我啪一声摔在桌子上,泛黄的纸页就像是蝴蝶一样飞舞。 梅剑竹剑两个人吓得赶忙蹲下来帮我重新整理好。 我气得磨牙,从牙龈缝里憋出笑来道:“这四个句子,是谁编的?” 这些年,我像只鼹鼠一样整日整夜地窝在缥缈峰上深居简出,凡是见过我真容的男子要么死的死,要么避世的避世,就算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来朝贡也统统蒙了眼,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赤果果的诽谤! “禀尊主,”左边的双胞胎姐姐刚说完,右边的双胞胎妹妹接过话,“好像是乌老大。” 下一秒,我的内心就奔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平生最恨别人说我矮,什么天山童姥身材永如女童,统统都是放屁! 乌老大他爹当年不过就是见了我一面,就到处造谣我是个借尸还魂、喝人血也长不大的女童,如今他爹好不容易死了,乌老大子承父业继续在外面败坏姑奶奶我的名声! 叔能忍,婶能忍,姑奶奶我都不能忍! “我靠,给姑奶奶我把乌老□□溜地带到我面前,马上,立刻!!” 整个空旷的殿堂响彻我的咆哮声,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在我生气到扭曲的眼瞳中倒映出来的,便是被覆着眼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乌老大——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朵不胜秋风的娇花儿! 我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感慨,果然在我严谨治派下,我灵鹫宫的弟子执行力那叫个飞速。 “尊主,你忘了,今天本来就是乌老大朝贡的日子。”小余小心地提醒我说道。 小余如今已经是个六七十岁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了,虽然我比她岁数还要大,可我仍然是以一副豆蔻少女的模样叫着一个老太婆子为—— 小余。 我瞪了她一眼,在宝座上暴跳如雷:“你以为我年纪大了,连这点事情都记不住了,是吗?!”见小余一副‘你就是年纪大了老年痴呆的样子’,我败下阵来,“好吧,我绝对不会承认我就是没记住。真是,都知道我年纪大了,一个个就不知道上点心吗?!” 我跳下座位,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着镜子中我两条两米长的大长腿,嘟囔着:“我到底还要长多高,才不会被人说矮啊!” 小余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尊主,那个……是哈哈镜!”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本文免费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修改病句 嗯,现在开始要这项浩大的工程了……大家别管我~~ 第2章 Chapter2 我一下子暴跳如雷:“我不知道这是哈哈镜吗?想当初,这个还是我告诉你呢!小屁孩,不会说话一边呆着去!”灵鹫宫的众人就看着一个‘妙龄少女’劈头盖脸地训斥着一个七十岁老妇,空气中吐沫星子满天飞。 梅剑竹剑提醒我说道:“尊主,乌老大还在下面。” 她们不提醒我也就罢了,一提醒我,我的三位真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冲。我提起裙子,一脚踹在乌老大的胸膛上,沉下脸喝到:“乌老大,你可知罪!” 被我一脚踹在地上的乌老大紧张得连舌头和牙齿都分不开了:“姥姥、姥姥你大人有大量,属下知罪、属下知罪,还望姥姥网开一面,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姥姥高抬贵手啊!!” 我抱着胳膊纠结地看着乌老大,不得不说他比他那老爹俊秀得多,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于是我蹲下来跟他齐平,“你知道,对姥姥我撒谎,有什么后果吗?” 乌老大吓得两腿哆嗦:“小的不敢……小的,小的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姥姥您说谎啊!” 我抬手给了他两个大耳廓子:“你上有老下有小?你爹十年前就死了,你娘死的更早,姥姥我给你种下的生死符还没解,你哪来的小孩?隔壁老王的吗?” 被蒙着眼睛的乌老大被我扇蒙了,捂着红肿的脸颊更加委屈:“姥姥,小的的爹当年也是中了姥姥的生死符啊,但他不也是有了小的吗?” “我有说生死符跟你能不能传宗接代有关系吗?”我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刮子,顺势扭着他的一双耳朵,“臭男人一天只知道骗女人,我让你骗!把他的舌头还有一双眼统统给我挖下来!” 乌老大在婢女们上前时一把抱住我的小腿,涕泗横流:“姥姥英明,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家里只剩下小的一脉单传,姥姥看在小的以及小的爹为姥姥当牛做马一辈子的份儿上,饶了小的的眼睛和耳朵吧!”说罢,还把眼泪鼻涕揩在了我的裙子上。 小余看见乌老大敢碰我,怒不可遏:“大胆,竟敢碰及尊主贵体!来人,快把他的手剁下来!” 还别说乌老大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当年他老爹,我扑哧一声笑起来,又迅速地掩住嘴巴,另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婢女们退下。 乌老大说的没错,他爹虽然不是自愿但也确实为我当牛做马累了一辈子,我踢开乌老大脸一虎:“谁借给你的胆子要你在外面败坏姥姥我的名声?谁告诉过你天山童姥永如女童的?!” “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败坏姥姥的名声啊!那是小的爹告诉小的,还请姥姥明察!何况……何况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说的,这……这真的不关小的事啊!”乌老大更加实力喊冤。 我背着手看着灵鹫宫宝座上雕的那只鹫,神色淡淡。 乌老大的话让我穿过漫长的时间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这真是一个避免老年痴呆好的办法。 所以,上一秒的时候,我决定放过他。 但是,下一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一挥袖摆,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乌老大,手势如电精准地点上他的穴道并且送上一颗药丸。 乌老大吞咽下之后面如死灰仿佛随时准备挂掉,我嗤笑:“放心,还死不了人,只是一旦我发力你身上的生死符就会发作,趁我现在心情好,还不赶紧麻溜地团成球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 说罢,乌老大真的将自己团作一个球滚了出去,因为目不视物,有几次还狠狠地撞了石柱子。 小余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尊主,那个药丸……是尊主新研制出来的,可以控制生死符的药吗?”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啊。” 为什么她会这么愚蠢,认为现在我还会有精力去研究怎样加深生死符的控制呢? “您不是说——”小余欲言又止。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是巴豆。”嘴角挑起一个斜斜的弧度,我偷笑,还有一句话没说,只不过是一缸巴豆最后提取出来的一颗药丸罢了。 落日的余辉洒落下来,像是给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披了一层金色的嫁衣,就连青峰上那冒出来的白雪也被映得红彤彤的。 我总是喜欢坐在缥缈峰的峰顶上,面朝着那个隐隐能看见雪山的方向喝茶,可我忘记了这样做的原因。后来我想了想,大概住在内地不能面朝大海,我便选择了面朝高山。 只是这一次,我的膝盖上多出了一本话本子。 在江湖的传说里,缥缈峰上住了一个老妖婆。 传说,她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武功深不可测到杀人不用第二招,可她因为脾气古怪不得所爱之人青睐加上身体上的‘残缺’,所以终身未嫁。 大家众口相传,老妖婆爱上了她的师弟,可薄情的男人却跟她师妹在了一起,在千方百计破坏别人姻缘不得善终之后,老妖婆叛出师门自立门户,一手创立灵鹫宫称霸了天山。 我平静地看完那些话本子,没有像竹剑她们料想得那样暴跳如雷,只是平静地将书撕成一页一页,然后撒开在缥缈峰上。 一张张记录着众口相传的故事的扉页散落在缥缈峰的崖顶,就像是黄色的蝴蝶,翩跹飞舞中带走世人眼中的神秘。 我盘着腿坐在陡峭嶙峋的峰顶上,落日的余晖洒在我的面容上,镀下一层神秘的光芒。 竹剑扭头问着梅剑:“尊主在想什么?” 梅剑犹豫了一下:“现在我们灵鹫宫已经成为了天山第一大帮,尊主恐怕在想,如何才能吞并逍遥派吧。” 竹剑哇了一声:“不愧是尊主,等咱们吞并了逍遥派,灵鹫宫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就不远了!” 我换了个姿势继续像只狒狒一样面朝夕阳发呆,虽然根本不想听那些小姑娘的闲言碎语,但是无奈因为功力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我叹了一口气,都是屁话。 小余沏好了茶,小心地奉给我。 我接过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低头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小余就一手泡茶的功夫,如今在整个江湖中都能算上个中好手,但是就总喜欢钻研这些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无崖子那一手茶技来说,又要差一大截了。 也不知道过了这些年,二师弟泡茶的功夫到底是增进了,还是退步了。 听到梅剑竹剑仍就吞并逍遥派、称霸武林这个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我无奈地朝小余笑道:“这些个小姑娘别看年纪轻轻,还挺有思想和抱负,话说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小余沧桑的面容上流露出无奈:“尊主,你忘了?那是您年轻的时候说的。后来被灵鹫宫弟子一代代传下去,她们才整天挂在嘴边上。”见我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小余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个白眼,“其实,这些小姑娘比起尊主年轻时候,还差得远了。” 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你这不废话吗?我十九岁的时候就平了天山,收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她们能跟我比?唉,反正都是漂亮年轻的妹子,每天混吃等死算了,就像你一样。” 见到小余更加无语,我更加开心,笑得前仰后合。 内力将我的笑声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整座缥缈峰上都笼罩在我癫狂的笑声下,那些九天九部的小弟子们更加畏惧地瞅着坐在悬崖边大石头上笑得快要升仙的我,吓得抱成一团发着抖。 我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叹了一口气:“小余。” 小余接过我手中空了的茶杯:“奴婢在。” 我抱着小腿,披风笼着身体,整个人像只悬崖上孤独的鹰,只要我向下看,便是缥缈峰的千丈悬崖。难得装了一回林黛玉,我多愁善感地叹道:“时间真是一个阔怕的东西,那么无穷的时间就是一个灰常阔怕的东西。”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本文免费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第3章 Chapter3 小余冒着一脑袋的黑线听着我的感慨,良久,她盯着我的后脑勺吐了一口气。 我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捂着嘴巴偷笑,算着她被我气得炸毛的时间,可这次小余却没有爆炸,反而语气平静地问我:“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地位尊崇、独步天山,难道这些加起来还不能够让尊主不快乐吗?” 不能。 我望着山峦后的夕阳,忽然觉得那就是我。 明明已经活了很久,可就是始终留恋这个尘世不愿离去。 红颜弹指老,平生何憾? 小余说得对,如今的我在自己都记不清、算不清的年纪,以一副少女的模样统领着灵鹫宫,地位尊贵无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还有灵鹫宫的九天九部,上上下下将近万人都在怕着我,江湖中流传着关于我的传说,哪怕没一句是好听的,只要我想,哪怕就是独步武林、称霸江湖也不是什么难事,按理来说,我已经成为了世人的传说—— 可是,我不快乐。 “我觉得我老了。”我摸着自己光滑如上好羊脂玉的脸颊,乌黑顺滑似锦缎的长发,叹道。 走过来的竹剑梅剑以为我在操心自己的岁数,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安慰说道:“尊主貌若天仙,容颜常驻,胜似豆蔻少女又何来苍老一说?” 这些小姑娘还没有经历过岁月的腐蚀,所以她们不懂。 但是小余懂,她说道:“尊主有何心事?” 我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为了避免破功,没说出我的心事就是—— 我怀疑我现在的症状很有可能就是老年痴呆! 为了继续装着林黛玉,我换了一种表述方法说道:“我觉得自己忘得越来越多,很多时候,我都快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来,身边人的命运又是被如何书写的,还有,我总是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了半天,我把自己绕进去了,转过头看向小余,神色疑惑,“我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呢?” 小余默了默,最后说道:“奴婢觉得,尊主可能忘记了自己的返老还童之日。” 我哦了一声:“返老还童之日……”我反应过来,一跳三丈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卧槽,返老还童之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余望天:“三十年前!而且返老还童之日是在今日太阳落下之时,奴婢一直以为尊主记得。” “哦对对对,三十年前!神马,今天就是返老还童之日,卧槽!”我急得在原地打转,“我为什么要这么急呢?为什么呢?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李秋水又该来找我麻烦了!” 梅剑竹剑不解:“尊主,那李秋水为什么要来找尊主麻烦?” 为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脑袋里一片恐怕……为什么? 小余再次沉默了一下,半响,替我解释道:“当年尊主在人家出嫁的时候,用墨水在她脸上画了一只王八,成亲当日活活把新郎给吓死了!后来发现……她拿的是天山特制永不退色的墨水。” 真的是……这样吗? 小余暗自瞪了我一眼,我一拍大腿连忙笑道:“没错没错,你看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 然而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没记起来。 梅剑竹剑一拔剑:“尊主别怕,奴婢们会拼死保护尊主的!” 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舍身取义,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之下,果断拒绝:“凭你们也想跟李秋水打架,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小余,我现在要马上下山躲躲,宫里的事交给你了!”说完,身子一扭就是百步之外,我感慨了一下,啧啧,这绝世轻功,估计三个月之后才能再次使用了! 就在我狂奔要下山时,一个猛子撞上了一个身上带着难以言说气息的男人身上。 我刚想抬头骂人,却发现自己跟那个男人之间差了不止三个头……卧槽,我那两米的大长腿呢?!我低下头一看,发现果然自己已经变成了六岁时期的模样,再抬头看看身前的男人—— 诶呀妈呀,不是其他人正是拉肚子拉到脱水的乌老大。 乌老大早已摘下蒙眼的布条,没想到乌老大这厮竟然真的长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他估摸着自己撞上了灵鹫宫的弟子,正在没出息地闭着眼高声尖叫着。 “啊——救命哪!!啊啊啊啊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传说就是所谓的空穴来风了! 特么的,如果不是我就站在乌老大面前,我也一定会以为乌老大正在被我灵鹫宫逼良为娼。 这草木皆兵一点,他跟他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 惊弓之鸟的乌老大哀嚎完之后,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撞得是一个小女孩,壮着胆子哆嗦问道。 现在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功力几乎没有,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是天山童姥,估计下一秒就会被千刀万剐万剑捅死尸骨无存。 想到我一世英名却死场凄凉,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做了一个决定—— 乌老大瞪眼:“你你你你是哑巴吗?” 到底是我表演得太浮夸还是你根本就是智障,我这么明显,还来问我是不是哑巴! 虽然心里把乌老大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但是我还是装出一副纯良的小白兔模样,姥姥我其他的没什么信心,但是对于我六岁到十六岁的容貌是绝对的自信。 按照二师弟的话翻译成我能理解的句子,就是在萝莉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老妖婆的心! 然而,我没想到,这一回我失败了。 以上是我在被杀千刀的乌老大劈晕过去前的所思所想所闻所见。 树林里树枝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光头小和尚一脸‘白痴相’地看着站在篝火前的我。 将被乌老大绑架之前的经历描述得绘声绘色后,我喝了一口水,气定神闲地狰狞笑着。 火光将我的身影拖得无比斜长,映在身后的竹林里,衬得我那张如花似玉的娃娃脸无比诡异。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被我欺压已久,如果不是这次乌老大绑了我举行什么群英大会,我还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人想造我的反! 幸好还有个冤大头挺身而出救了我,话说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书里的情节,但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我已经记不清很多细节了。 但是现在,姥姥我才是主角好不? 我看着自己细嫩的手掌心,笑得如同经典言情中的霸道总裁般邪魅绢狂:“乌老大那帮乌合之众最好祈求我这辈子别回灵鹫宫,不然等我回去必然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给折腾得天翻地覆!” 小和尚咬着手指头,哆哆嗦嗦地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小姑娘你……嘶——你干嘛打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我赏了一个响亮的爆栗,疼得一张脸皱成一团。 我抱着胳膊挑眉老气横秋地说道:“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这般没有规矩!叫我姥姥!” 于是,小和尚对着一个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不甘不愿地叫道:“姥姥……这么说,如果你安全了,那么乌老大那帮人岂不是要遭殃了?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僧劝施主还是先放下屠刀——啊啊啊!” 我揪住他那双招风耳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屁话!乌老大他们拿着鞭子抽我还想拿我歃血为盟的时候,你怎么不对他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统统都是狗屁!” “啊啊啊,小僧不敢了,姥姥你放过小僧的耳朵吧!” 听他求饶,我哼了一声才松开手,果然招风耳被我捏得红得不像样子,我背着手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乌老大狼子野心,我又怎么会要你来救我!倒是你,胆小鬼只知道逃命,姥姥我一世英名给你羞也羞死了!” 小和尚倒也不生气,只以为我在戏弄他,抓着布袋:“咱们深陷险地别闹了,等到了安全地方,你想玩什么都随你!来,你到袋子里来,我背了你上山,不然再过一会儿,敌人就要追上来了!” 我朝他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啪的一声拍上他那锃明瓦亮的光头:“跑个屁!这山峰是绝路,乌老大他们在山峰下把守住了你如何逃得了?”我伸出两根手指头,打量着眼前更加委屈的小和尚,“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转身将那些妖魔鬼怪都诛杀了。” 小和尚护着脑袋似乎已经笃定我又要拍他:“小僧是出家人,万万不能杀人!” 我冷笑一声,指着山崖:“看见那悬崖了吗?”见他点头,我甩袖转身,“那你就抱着我跳入万丈深谷死了干净,也省的我到时候去找那些人的晦气!” 小和尚神情严肃:“这个……这个小僧死了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入轮回受生死流转之苦罢了,只是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不也要跟着送命吗?”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作者的话有人物分析然而转载没有作者的话呀,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第4章 Chapter4 我沉默了一会儿,难道我已经老得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就这傻白甜还想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里混,最终还能混成一代宗师,你特么逗老娘呢? 咦?等等,我为什么能笃定眼前这个小和尚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不知道是我返老还童,记忆力也跟着返老还童,我竟然真的记起来一些文字片段,然后,我不敢置信地一抬头,这……这特么不是我一直在等的虚竹吗?! 唉呀妈呀,亲人呐! 我立马换上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小和尚,你叫虚竹?” 小和尚一惊,两道浓眉抖得眉飞色舞:“前、前辈,你你怎么知道小僧法号的?” 我转过身背过手掐指算着,“嗯,法号虚竹。玄灵慧虚,你是少林派第三十七代弟子,玄慈玄悲玄苦玄难这些个小和尚都是你的师父师叔?哦对了,灵门大师圆寂之后,是谁当了方丈怎地不来送药了?” 见后面迟迟没有人回答,我转过身,却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虚竹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着法咒。 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因为他站起来了身高不够敲到他脑袋所以改踹他小腿,我皱眉道:“姥姥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虚竹被我一脚踹得跌坐在地上,他手脚并用地离了我十米远:“施施主,老前辈,您您您……” 我有些无语,低头看了自己小小的一副身子骨,自己很可怕吗? 要是返老还童之前我一身武功别人怕我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我是谁的小和尚都怕成这个样子?我抬起手掌故意恐吓:“什么你啊您的,若不是念在你相救有功,姥姥我一掌便送了你的狗命。” 虚竹很是害怕,“小僧不敢,敢问姥姥到底是……是何方神圣?”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举起来,虚竹中指上的七宝指环在月光下熠熠生光,我长长地嘶了一声:“你这个指环是从哪里来的?” 看起来,还挺值钱的。 虚竹说道:“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我本来不要但是那位老先生生命垂危又不得我自己做主……巴拉巴拉(此处省略八百字)。”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念经一般的语调,心里半丝波澜也无。 (画外音:喂,好歹也尊重一下原著好不好,起码要抓着虚竹威胁一番再痛哭流涕一番呐!) 我深吸了一口气,所有威胁的话语冒到了嘴边又自动地咽了回去,原谅我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虚竹停下巴拉巴拉,好奇地看着淡定的我,晃了晃手:“前辈?” 我重新盘着小腿坐回石头上,托着腮问道:“你在哪里遇见无涯子的?” 虚竹睁着一双萌萌的眼睛,无辜问我:“你说的是那位容貌清秀的老先生、聪辨先生苏星河的师父吗?”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换了只手托下巴,像是背台词一般流利:“你连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撒谎说他将七宝指环给了你简直厚颜无耻大胆之极!”顿了顿,我抬眸看了看虚竹,盯得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光脑袋才继续说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一遍就可以了,记住了让你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个人叫无崖子,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起码应该知道别人的姓名时时烧香祭拜吧!” 虚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受教。” ……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虚竹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没有什么想问小僧的吗?” “不好意思,”上一秒我朝他萝莉一笑,下一秒冷若冰霜,“没有!” 虚竹讪讪一笑,突然一拍脑袋:“哦哦,小僧想起来了,无崖子老前辈临去之前让小僧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还给了小僧一副画像。” 恩恩,已经被剧透过的我已经都知道了,让你去琅嬛山洞找李秋水,画像上的人却不是李秋水而是小师妹。 虚竹拿着包裹好的卷轴在我面前晃了一晃,见我没反应,又晃了一晃。 我嘶了一声,不耐烦地瞪他,你丫是作者找来的托吗? 非要让我看到画像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又或者伤心得□□才满意吗?什么人呐! 一想到这儿,我又想抽他! 然而没等我抬起手来把他揍一顿的时候,山脚下已经隐隐出现呼啸之声,虚竹哎哟一声摊开布袋:“快进来!” 仗着身子玲珑小巧,我直接跳了进去见虚竹摸着脑袋嘿嘿地偷笑,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笑你妹啊!你这么在雪地上跑是不行的,留下脚印到时候还是会被追上来,我教你一手飞跃之术听好了!” 当下,我一句句将飞跃之术教给虚竹又教他如何转折纵越。 看见虚竹一副犹豫的脸色,我叹了一口气:“无崖子一生聪明绝顶怎么到头来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别犹豫了,姥姥教你的不会错!快上!” 虚竹咬牙之后背着我纵越上树跃出平飞丈余,不一会儿等融会贯通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他便背着我便已深入密林。 我被小和尚装在布袋里,而虚竹怕我不舒服还专门腾出一只手垫着我的脚,不得不说小和尚人虽傻心眼却挺好。 八荒复六合,唯我独尊。 红颜弹指老,平生何憾。 我想着这两句话,眼眶一湿,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已经先去的无崖子,又或者是其他人。 我不敢让其他人看见曾纵横江湖一世的天山童姥有太过多余而软弱的情感,所以,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把心底那个姑娘放出来溜一圈。 而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她在为从前的那个师弟落泪伤心。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捂住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估摸着已经快到山腰时,“行了,下来吧。” 虚竹应了一声,跃下便将我放下小心扶出布袋子。 “逍遥派的功夫你一点就透,你的内力不是少林一派,而是逍遥派的。” 我坐在石头上,看着手足无措的小和尚,“果然,无崖子不仅把掌门之位给了你,还把他七十余年的功力全部传给了你。” 虚竹说道:“等前辈到了安全之地,小僧就会回到少林寺重新学少林功夫。”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功夫可以重新学,那么逍遥派的掌门之位呢?” 虚竹突然想起了什么:“姥姥原来你知道逍遥派啊,之前苏星河前辈还提醒小僧若不是本派中人听到了逍遥派三个字,就绝不容他活在这世上!” 我嗤笑一声,背着手自负道:“我为何不能知晓逍遥派,我虽早已不是逍遥派的人,逍遥派三个字又凭何说不得?!” 虚竹好奇:“那姥姥您跟无崖子老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横了他一眼:“什么老前辈,他给了你七十年的功力你便应称他为师父称我为师伯,怎地,连这点辈分都算不清楚?他要你去琅嬛山洞,又哪里知道那山洞里早已没了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倒是多,只是凭你这资质就是在那里呆上一百年恐怕也参破不了其中二三!” 虚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姥姥,你是借尸还魂吗?” 我朝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靠,死小子,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吧!魔爪揪住他的招风耳前后一百八十度旋转,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姑奶奶我是穿越,穿越,懂吗?!!” “不懂,哎哟,懂懂懂!”虚竹连忙求饶,“姥姥我懂了懂了!” 我笑眯眯地问道:“知道什么是穿越吗?” 虚竹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我手上的劲一加大,我恶狠狠地笑道:“就是借尸还魂!” 密林中一下子响起了小和尚痛彻心扉的叫声,惊起飞鸟无数,恍若丛林惊魂。 一平道人抱着剑柄打了一个哆嗦:“这林子邪门儿得紧,也不知道那臭和尚驮着那丫头跑去了哪里!” 乌老大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密林深处,“山下都是我们的人守着,左右不过逃向山顶罢了,咱们进山谅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如果让丫头坏了我们的事,我们可就真的子子孙孙生生世世都要做童姥那老妖婆的奴隶了!” 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只听乌老大继续说道,“从我爹留下来的手札里我发现了老妖婆一个大秘密,如今似乎正是她身体不适之日,咱们抓了那小丫头杀了她灭口,再上山逼的童姥帮咱们解了生死符,咱们从此就自由了!” 一听能解生死符,几个人都以乌老大为首,壮了胆子进山。 第5章 Chapter5 天光缓缓融进树林,火苗舔食着树枝,跳着摇曳的舞蹈。 我盘着腿坐在石墩上,闭着眼睛练功打坐,手指如同兰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运行一周天后,真气便缓缓从头顶散发。 待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虚竹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牛眼睛看着我,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我翻了个白眼:“臭和尚你没见过小女孩儿吗?” 真是没见过让人叫姥姥的小女孩,虚竹暗暗腹诽,“姥姥,既然您是无崖子老前辈的师姐,可否请您指点小僧去往无量山,等到了无量山小僧将这枚指环交给那女子,小僧便返回少林寺。” “无量山?这横过来的一大片山川加起来,都叫无量山!”我托腮,翻得眼睛只剩下眼白了,“你师父年纪大了,记错了。” “记错了?” 虚竹叫到,“怎么可能呢?无崖子老前辈临终前,说话条理清晰一点都不像记错的样子。” 我年纪大了以为只有自己老年痴呆,没想到无崖子比我还要老年痴呆。 我不耐烦地说道:“我师弟要你去找的女人,早就改嫁了,你就算在琅嬛山洞里等到老等到死你都不可能见到她!”见小和尚懊恼地低下头,我眼眸一转,主意瞬间上了心头,“你要是想见她也不是不成,陪姥姥我过三个月,我包你见到李秋水!” 虚竹吓得赶紧护胸,“姥姥,你你你想干嘛?” 又是一副老娘要逼良为娼的样子,我真的是X了狗了! 我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戳着他的脸:“臭和尚,你也不看看你长成什么样,思想龌龊!龌龊!”见小和尚腾地红了脸恨不得找地缝的样子,而他的脸又快被我戳出一个洞来,我气笑了便放过了他。 随手找了根树枝在地上,我撑着下巴在沙地上涂涂画画。 虚竹凑过来:“咦,姥姥,你画的是珍珑棋局!” 我波澜不惊地继续画着黑白棋子:“看来你也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 顺手下了一子白子便死了一大片,一旁的小和尚又开始一惊一乍地叫到:“咦,姥姥,你怎么也能解这珍珑棋局?” 我无语:“珍珑棋局难倒了天下多少英雄好汉,便是因为他们是参破不了一个法子,‘先杀自身再攻敌人’‘欲要伤人八分自损便要三分’这种道理只要懂了无论如何都能杀得出一条血路。你是误打误撞,我是开了外挂,难怪师父总说若要论及聪明才智,在我们这些弟子当中始终都是无崖子为翘楚。” 我啧了一声,看着一旁虚竹专注的神情摇头,“便是这般聪明绝顶惊采绝艳的武林宗师,就收了一个愚笨不堪的小和尚为传人,小和尚你说实话,我二师弟功力散尽后,其实是被你气死的吧?” 虚竹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不可造杀孽!” 我了然一笑,果然,无崖子肯定是被着小和尚气死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想放声大笑,想到了便真的放声笑了出来,畅快淋漓。 虚竹挠头:“姥姥,你笑什么啊?” 手指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我捂着笑疼的肚子,“小和尚听姥姥一句劝,别去找李秋水了,她肯定不会教你武功的,死了这条心吧!她喜欢俊俏的少年,就你,算了吧,哈哈哈哈!” 虚竹听着我嘲讽的笑声也不恼,只是暖暖地笑着看着胡闹的我,我瞧着他的神态突然觉得像极了一个故人。 嘶,是哪个故人呢? 我脑袋开始疼起来,索性放弃了去想。哎,老年痴呆不是病,犯起来要我老命! 虚竹问道:“姥姥,您是借尸还魂吗?您寄宿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我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总觉得我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小和尚天真说道:“是不是等您记起了一切,您就可以放过这个小女孩?” 等我记起一切?估计我返老还童之期就过了吧! 这样想着,我不妨逗他:“对啊对啊,等我想起来,自然会回到我该去的地方(缥缈峰灵鹫宫),那么这个小女孩,我就不会占用她的身体了!(因为那时候我又是老妖婆了)” 小和尚被我脸上瘆人的笑容吓到了,我反应过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朝他布灵布灵地眨着眼睛,只见小和尚松了一大口气,“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小僧愿意帮助姥姥恢复记忆渡过难关!”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那怎么开始呢?” 虚竹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当然是从最初的地方。” 最初的地方? 那就是我穿越来的开始咯。 只听小和尚徐徐善诱:“首先,从名字开始吧。” 闭着眼睛的我皱起秀气的眉:“名字……诶,我叫什么来着?”我睁开眼朝虚竹眨了眨眼睛,“嘶,我是叫天山,还是,童姥来着?” “嗯,你这种情况还挺严重。” 虚竹想了想,冲怀里掏出一个木鱼敲着,“快闭眼!” “你行不行啊?” 我狐疑地瞥了小和尚一眼,最终还是听话地闭上眼,耳旁全都是他喋喋不休的阿弥陀佛。 嗯,我叫什么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我叫扶摇。 童扶摇,那是师傅给我取的名字。 第6章 Chapter6 在这个快穿慢穿魂穿肉体穿架空穿,总之各种花式穿越的世界里,我从没想到我能遭雷劈进了一本书里。而刚穿越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一本秘籍,整个人以一种酷炫无比、风云变色的方式华丽登场—— 我丫的是被雷劈出场的! 很好,穿越公司你给我等着! 尤记得后来江湖百晓生在专属我的那页里写的第一句话: 逍遥派天降佛女,身披红缎而立佛祖掌心,周行七步,步步生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我不知道那个能把牛吹得满天飞的男人说的是不是我,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我是luo穿的! 逍遥派的沉冤殿中,一群人站在元始天尊的塑像前,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如来石像手里的女孩,那眼神就跟看见老母猪上树一样。 愚蠢的人类!我刚想伸出手做一个鄙视的动作,结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孩,问题是,我没穿衣服! 天哪,这众目睽睽朗朗乾坤的,我还要不要活了! 大殿中一时静默无声,而我这才发现,我正对着一个跪在蒲团上执香准备朝元始天尊祭拜的白衣小正太。那小正太先是震惊,后来变成不满,最后不屑地一努嘴:“有辱斯文!” 我去! 我裹紧了身上的红缎子,恶狠狠地瞅回去,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打你哦! 那正太更加不屑地用鼻孔朝着我:“伤风败俗!” 一脸变换霸道总裁的表情——很好,骚年,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对你的主意! 我默默地把手从红缎里拿出来,然后用力比了一下中指! 正太见到我的动作,虽然跪在蒲团上可是那拂袖的动作却是一板一眼标准:“不知廉耻!” 于是乎,伤风败俗、有辱斯文、不知廉耻三顶帽子咣地一声砸在了我脑袋顶上! 一时之间,我有些晕头转向。 “额,这个逍遥子师弟呀……看来是天意。” 一个满脸皱纹如同老树皮的老神棍笑吟吟地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对站在最前面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禁欲系美男子说道,“恭喜掌门喜获灵童。”顺着他的话,其他人也跪下来跟着附和着,“恭贺掌门喜贺灵童!” 一时整个大殿恭贺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情况?!逍遥子?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同样一脸仿佛被雷劈焦的正太,我俩眼神厮杀得教个天雷勾动地火。 而在我们各自的身后,元始天尊和如来佛祖正面观鼻、鼻观心地相对而坐。 本来站在正太面前帅的美男子‘飘’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浓的禁欲美的帅哥……他是个面瘫!! 美男子一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一如我在用眼神扫荡着他媲美玻璃的脸颊,而还跪在大殿中央的小正太怒不可遏地盯着我们俩,一双桃花眼红得都快喷火了。 我脸红得快跟身上的布一个颜色了! 诶,说真的,这位帅哥,要不等我穿好衣服咱们再来促膝长谈? 你这样盯着我,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啊! 没想到下一秒,仿佛跟个泥人一般没有喜怒哀乐的逍遥子突然朝我伸出魔爪,不顾我的挣扎扭捏把我从菩萨手中抱到怀里,然后转过身对着众人淡淡开口:“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本座第一个衣钵亲传弟子……”他眼神扫过地上愤愤不甘的小正太,语气不起一丝波澜,“至于无崖,以后你便称她一声师姐。” 被抱在美男子怀里的我被那男孩的眼神吓得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后来,我才晓得,原来自己的一出场霸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就像本来要做正牌夫人的,却走了偏门当小妾,不管是搁哪个人身上估计都不好受,何况是他一向眼比天高。 虽然这个比喻不是特别贴切,但胜在形象。 小妾偏房,啊呸,是我的二师弟一直在讨好着师父,可无奈逍遥派上下三千人,我就独占那三千宠爱在一身。 于是,小妾,啊呸,是二师弟一直瞅着机会给我下绊子,生怕我小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 当然,这是后话。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依旧跪在蒲团上气鼓鼓的男孩子,眼带同情—— 武林中人都知道,师父最看中的,是首席弟子;最疼爱的,是关门弟子。这二徒弟,恐怕就有些不好过了……众人叹了一口气,啧啧,可怜风家费尽苦心,却是为她人缝嫁衣。 有仆从想要扶风无崖起来却被他用力甩开,只听正太重重地哼了一声。 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一闪,我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我的男人叫逍遥子,手里的书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而我现在是他第一个衣钵亲传弟子! “掌门师弟可想好,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又是那个老神棍,只见他把手缩进袖子中,便传来铜钱碰撞的声响,“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一个祥瑞之兆。” 脑海里一道惊雷劈下来——卧槽!我穿成了天山童姥! 逍遥子抱着万念俱灰的我,一张冰块面瘫脸居然笑了,仿佛春雨一般润物无声的力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扶摇,旋风也。取童为姓,便以扶摇为名。” 我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去管童姥到底叫什么,我只知道我穿进了天龙八部,然而我还要悲催地接管一个更加悲催的老女人……她那如同裹脚布般的一生! 两股热流从鼻腔中留下来,我一摸,看着粉嫩粉嫩的手指尖上的鲜红,在气急攻心彻底晕过去之后,想着:很好,很好!…… 等我穿回去,我一定要把那个穿越公司告到倾家荡产! 【叮咚!欢迎来到天龙穿越公司,亲,我是系统86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幸亏四周没人,否则肯定指不定会被我和手里能说话的书给吓死。 已经穿好衣服的我戳着摊开在膝盖上的‘秘籍’,恨不得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两个洞:“呀!你们这个什么破公司,告诉你,赶快把姐姐我弄回去!否则,我就上消费者协会告你们!” 【叮咚!(风平浪静)玩家威胁系统君,扣除积分一千!】 我抓狂道:“讲真的,如果不是我还有着理性和人性,信不信老娘我分分钟撕了你!”我拿起粉拳,恶狠狠地说道,“沙包大的拳头看见过没有?” 【叮咚!(云淡风轻)玩家攻击系统君,扣除积分九千!】 “别别别,我又没真撕了你!”我更加抓狂,“积分是什么鬼?” 【叮咚!(无奈)亲,你到底有没有看本公司制定的穿越守则?】 我扶额:“拜托,你那个守则比英汉词典还厚我怎么看?!话说,我这穿的什么破地方,逍遥派?金庸世界?WTF,说好的王公贵胄美男成群呢?我跟你讲,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我可以上消费者协会告你们的!” 【(无语)亲,我们这是天龙公司,只能穿进天龙八部武侠世界,宫廷贵族线……请去隔壁。】 好吧,这个锅我勉强背了! 我还是不服:“美男呢?女主光环呢?有没有搞错,让我穿成天山童姥那个老妖婆?” 【叮咚!亲,逍遥派已经是出名的俊男靓女的门派,你看那禁欲师尊,傲娇师弟,连路人甲都是超高颜值!而且,是亲要求不走寻常路,所以我们才安排了童姥这个角色……悄悄告诉你,你可是古往今来穿成童姥第一人!】 我捏着那本秘籍,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OK!我现在不想走寻常路了,你就按一般的那种套路,女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那种节奏安排好了!” 【叮咚!根据本公司的条约守则,一旦开启穿越通道,除非寿终正寝,否则无法终止旅途。】 “哦,等到童姥功寿终正寝?”我默了一下,不敢置信,“你知道她能活多久吗?她能活成一只黑山老妖!” 也许是见我头发都快着火了,系统86号连忙叮咚一声: 【(微笑)当然,如果玩家能超前完成任务,那么也可以提前结束穿越之旅!】 两只耳朵噗地出了白气,我咬牙问道:“什么叫超前完成任务?” 【在本书首页有安排的任务,一旦亲圆满完成,相应积分则会加到亲的账户名下,积分满额则穿越之旅结束。】 【为了保证亲旅途愉快,系统君将作为秘籍指导,所以亲,记得保护好秘籍。千万别烧!】 说完这句话,38号就biu地一声光速下线,手里的秘籍就真的成了一本小黄书。 我翻了一个白眼翻开第一页:“拜师学艺一千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十级一万积分……哇哦,红颜弹指老平生无憾居然有十万分。”目光滑到最后一栏,只见原本是零的积分涨到了一千,我满意一笑,然而下一秒它又像是抽风一般哗地变成了负九千! 我的哥,股票也没你这么能折腾的! 我突然想起了系统君最开始说的扣除积分…… 把书往地上一砸,我吼道:“系统君,你给我出来!” 结果只听叮咚一声,最后一栏的积分变成了负一万! 能屈能伸的我立马把书捧起来,以烧香拜佛姿势把那本破书供起来,一脸真诚:“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叮咚!积分又变成了负九千。 果然,能屈能伸,大丈夫。古人诚不欺我。 就这样,我开始了无比憋屈的穿越之旅。 第7章 Chapter7 “姥姥,逍遥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月光下,小和尚转着七宝指环,神情迷茫。 我撑着下巴,闻言笑得摇头晃脑:“你以为是个什么门派?” 虚竹嘟哝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说完,就护着脑袋怯怯地看着我这个老妖婆。 我翻了一个白眼,啧啧,这就是无崖子收的好徒儿。 我抬高了眉:“我逍遥派属于道家之圣,可是正宗的名门正派。虽说后来我们几个徒弟不争气了些,可我师父逍遥子在时,逍遥派是整个武林的定海神针,便是武功素来有正统之称的少林也要对我们避忌三分。” 如此看来,我们这些弟子,也真是忒不争气了些。 虚竹见我神色暗淡不由问道:“姥姥是念及自己的师父逍遥子前辈了?” 我点头说道:“师父待我至好,好得让无崖子眼红得不得了,背地里老说师父偏心!后来,便是我一气之下叛出逍遥派,师父也舍不得说我什么。” 虚竹又开始敲他那木鱼,从前的事情一点一滴地重新回到我的记忆中,又或者,那些回忆从未离开过我的脑海—— 我是师父第一个入室弟子,光凭这样一个身份就不知道羡煞江湖里多少人。我从天而降,无父无母,师父虽是个禁欲的面瘫美男,可他却有一颗老妈子的心,深怕我因年幼无依受了旁人欺负。 因为要随时标榜自己作为名门正派的代表,所以门派众人从老到少都穿白色。 然而我生来就喜欢大红色,变成了白茫茫一片里碍眼的‘一点红’。无崖子去向师父告状,师父便以一句‘我觉得扶摇穿红色好看’把他给堵了回去。 逍遥派的正统武功是北冥神功,习武者一旦练习便不得修习其他内功。 我弃北冥神功而练八荒,无崖那厮又去向师父告状,师父闻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说着‘那门内功太过霸道,我记得书里写了什么补救方法’便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在风中凌乱的正太。 在我十岁之前,因着师父对我的纵容,对于整个逍遥派的人来说,我便是那极其碍眼的存在,以至于背地里扎我小人的人数都数不过。 有时候,我很不明白,我到底是拳打南山养老院还是脚踢北海幼儿园了,能拉这么多仇恨值。 我虽不知道扎小人的人具体有谁,但我肯定,无崖子就是其中一个! 凌厉的风声咻地射过来,我正倒在一颗老松树上练习倒挂金钩,闻声睁眼小腿用力一荡,整个人便如同鹞子一般翻身坐在了树干上。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嵌在树身上的松果儿,然后伸手摘了一把松果捏在手里,笑道:“二师弟,几日不见,武功精进不少啊。” 无崖子负手缓步从荫蔽处走出来,薄唇桃花眼,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便已初现祸水模样。 剑眉轻挑,少年撇嘴,扬着下巴一脸嫌弃的模样:“师父让我来找你。” 我单腿支着,水红色的裙裤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面系着金色铃铛。我有一下没一下地丢开瘦小的松果:“师父让你来叫我做什么?” 我暂时还不想招惹这个讨厌我的正太,毕竟我最后通关的关键还在他身上。 风无崖不耐烦地瞪着我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他目光触及到我露出来的脚踝,白皙的耳廓一红,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童扶摇,你就不能好好穿件衣服吗?” 我继续摘着松果:“二师弟你什么时候瞎的?” 我身上的大红衣裙他是看不到吗? 无崖子一甩袖转身:“哼,伤风败俗!”他刚想抬脚就走,可想到师父的吩咐,又不得不忍着不耐烦停下来,“童扶摇,你还想在那棵破树上呆多久?”少年刚刚转过身,我挑眉一笑,刚刚摘选出来十二枚的松果劈头盖脸地冲他砸了过去。 看着少年猝不及防的样子,我坐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喏,你刚才用的北冥真气还不到家,师姐我好心教你一次,教你好好长长记性!”我用了北冥真气还是偷袭,十二枚松果砸在身上全是内伤,有多疼,可想而知。 无崖子一直崇拜着师父,崇拜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从衣冠姿态还有神情语气,他都尽力模仿着师父那不沾人气的高冷禁欲。 可我偏偏不喜欢他的那副样子。 “你!”无崖子怒目而视,拂袖道,“暗箭伤人,无耻!卑鄙!” 我从树上跳下来一头花里胡哨的辫子衬得红裙越发显眼,我得意地朝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的无崖子办了一个鬼脸:“技不如人就说别人无耻卑鄙,师弟你也不害臊!” 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个二师弟的,人长得好看不说,他还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于是,炸药桶,哦不对,二师弟就爆炸了! 无崖子一把揪住我几根辫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你才不害臊!童扶摇你个小短腿!” 我嘶了一口凉气,跳起来狠狠撞上他的下巴。无崖子被我撞到地上,我一甩辫子,鼻孔对着少年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你没听说过短腿的反击吗?” 因为练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三年里我的生长速度越发慢起来,然而无崖子却像雨后竹节一样往上冒,一想到这个我就气得肝疼! 躺在地上的少年疼得眼睛发红,发狠地一跃而起,一招阳歌天钧就向我脸上招呼! 我弯腰一躲,同样一招阳歌天钧往他脸上招呼。 因为修习的内功不同,一招阳歌天钧也被我们使出了两种不同的意味,无崖子以北冥神功为根基使出来的招式自是飘逸闲雅,但我以八荒六合为本招式轻灵中带着几分霸道。 拆了十几招后,无崖子被我震得退后几步,不甘道:“若不是师父偏心授你天山折梅手,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我背着手看着他扬眉一笑:“那师弟你求我啊,说一句好师姐,我指不定会教给你呢。”看在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我就勉强吃一点亏,反正师父还曾经说,过几年这套功夫还是会传授给无涯的。算来,我也不吃亏。 无崖子哼了一声,别过头:“谁稀罕!”他瘪着嘴,只不过眼角余光却一直往我这里瞟。 啧啧,嘴上说不要,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嘛! 我装模作样地就要走:“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说罢,就转了个身,还没走一步胳膊就被人拽住。我回头,便见到高了我半个头的无崖子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真愿意教我?” 小屁孩以为自己学得跟师父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但是那脸颊红得跟个猴屁股一样。 我偏头一笑:“真的。”鱼,要上钩了,“不过现在条件换了,我要你亲我一下。” 说罢,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毫不意外,额头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无崖子先是刷地黑了脸,随即耳朵发红,紧接着整张脸都红起来,然后这个火药桶又莫名其妙地爆掉了。 少年一双桃花眼一本正经地瞪着我,生气道:“师姐,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我知道啊。”我眨了眨眼睛,一手摸着被拍的地方,一手捡了根松枝在地上写出廉耻二字,“喏,我不是文盲。” 果然,无崖子气得暴走掉了。 “啧,看来失败了。”我摇摇头感觉到有些可惜,从怀里掏出我的秘籍,还没等我翻开,纸业就被风吹得翻起来。 我被人按住了肩膀,只见去而复返的少年微微测过脸颊,柔软的嘴唇贴在我颊边的就我上。而他紧闭着眼睛,仿佛自己干了一件痛不欲生的大事。 我尚未回过神来,直愣愣地眨眼,只觉得他耳廓红得发烫,像是要滴血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了个呛! 就像是黄土高坡上千人一起打鼓,心跳得豪放奔烈气势磅礴。 不知道是谁的,有可能是我的,但我拒绝承认。 无崖子直起身,任凭耳朵红得一塌糊涂,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地指着我说道:“记得,你说过的话。”风吹过我们的衣袖,少年一直紧绷着脸,可他微翘的嘴角却泄露了主人的笑意。 我愣愣地看着他,天哪,这么小就会霸道总裁撩妹范儿,以后可怎么办呐! 无崖子满意地看着我的傻样,最后弯起嘴角,转身走掉。 看着骚年那玉树临风的小身板,我突然好想问他:你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怕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会引爆一个超大号炸药桶然后把自己炸得魂飞魄散。 我翻开我的秘籍,只见首页里一栏后打了一个勾,随即最后一栏的分数飞快地长着。我得意地扫过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刘海:“啧,我真是机智。” “喂,师姐,你不走吗?” 无崖子停下来转身看着‘一脸陶醉’的我,小俊脸先是一脸不耐烦,而后绽出一个迷之微笑。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那个,二师弟……” 无崖子居然保持着迷之微笑:“怎么了?” “别那么笑,我慎得慌。”我抖了抖身子,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下一秒,无崖子脸刷地黑了,凶巴巴道:“我是可怜你腿短。”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啧,真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我朝他的背影办了个鬼脸,便追了上去。 第8章 Chapter8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一直维持到我和无崖子跨进沉冤殿里—— 很好,我把手上的秘籍重重一合,发出啪地一声。 无崖子狐疑地看着一脸阴沉的我:“你又怎么了?” 我用手给自己撑起一个笑容:“我觉得我的克星要到了。” “就你?” 无崖子抱着胳膊好笑道,“就你还会有克星?你不去找旁人麻烦就不错了,谁还敢来惹你。” 我奇怪地抬头瞅了无崖子一眼,难道……一向喜欢找我麻烦的他不是人? 只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他,目光放在跪在师父面前的两个女孩——到目前为止,我只见到两个女孩的背影,但是光从那背影,我都能闻出一股大家闺秀的味道。 我的如来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和天山童姥斗智斗勇一辈子的女人,而另外一个就是间接导致天山童姥悲剧的女人,而我身旁…… 想到这儿,我向旁挪了两步,我身旁就是导致天山童姥悲剧的元凶! 没想到我往旁边挪了两步,无崖子紧跟着我挪了两步。 大概是有人从他旁边经过,有些挤。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最疼你了。” 无崖子看着一贯是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逍遥子,不无惆怅地说道,“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连拜师茶都没有奉,师父就收你为首徒,不过就是因为你无父无母、无门无派罢了。” 看到肩膀上搭的胳膊,我啧了一声,抬眼:“诶,你不是讨厌我吗?” 无崖子愣了一下,我用眼神示意他把他爪子挪开,然而骚年用鼻孔对着我哼了一声,压在我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对呀,我最讨厌你了!人丑个子矮,脾气又不好,举止行为粗鄙,特立独行肆意妄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猛地坠了一下肩膀,身旁的少年便跌了一个踉跄。 我微挑眉毛,一脸冷漠:“那你去找大家闺秀打架好了!” 少年感到挂不住脸,用力朝我哼了一声,便抱着胳膊别过头去撅着嘴。 师父喝完了两个女孩的拜师茶,眼神穿过众人便轻飘飘地落在我们身上,出声道:“扶摇,无涯子,过来见过你们新来的两个师妹,秋水和碧云。”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红裙女孩和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大殿的门边,似乎正在怄气的模样。 听到师父唤我们,无崖子也不顾上生气什么的,冷淡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走。 无崖子总是这样,人前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人后又是另一幅傲娇毒舌、争强好胜的样子。明明是恩怨分明、傲娇臭屁的性子,偏偏因‘逍遥子传人’这个头衔在旁人面前装得飘飘欲仙,我摇头,觉得二师弟活得挺累。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我的身上,毕竟白茫茫一片中,我的红衣惹人注目极了。 大家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我扬着下巴一路走到师父面前,对那些复杂的目光示若不见。尽头处,师父站在元始天尊的石像面前,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肯定的是,师父喜欢看我恣意妄为的样子。只不过他的目光清冷,仿佛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那目光很柔却又让人觉得哀伤。而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隐藏在他毫无表情的面容下,没有人知道他的爱恨怒惧。 根据江湖定律,世外高人都会孤独终老。 师父虽在这红尘软帐中,可他是个绝顶高人,顶着冰雕容颜、揣着绝世武功、一身惊采绝艳,老天爷只是没有创造出另外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子来跟师父比肩,而不是让他中年秃顶,已是万幸。 见我过来,师父朝我伸手,神情淡漠可也足以羡煞众人。 我能感觉到身后无崖子的目光跟激光一样,恨不得射穿我的心脏。 我总觉得,在外人看来师父对于我无限的纵容,就像一种补偿,对另外一个人的补偿。 然而,我走到他的身前握住他的手,仰头朝他一笑,酒窝深深:“师父。” 逍遥子抬起手摘下粘在我发辫上的一片枯叶,淡淡说道:“又跑去哪里疯闹了?” 闻言,无崖子脸色一白,随即紧张地看向我。 逍遥派明令禁止聚众斗殴,如果让师父知道我们打架,最后受罚的,肯定是无崖子一个人。 我嘿嘿一笑,站到他旁边:“在后山练习倒挂金钩。” 听到我这样说,松了一口气的无崖子站在师父另一边,身姿挺拔清雅,不管是神情还是站姿都活脱脱像一个浓缩版的逍遥子。 我这才看清下面两个女娃的长相——大些的不过十岁,小的大概五六岁,身穿白裙的两个女孩长相相似,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些分别,不过两姝都是绝顶的美人胚子。师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们,两姝缓缓起身,向我们款款行礼。 我不是滋味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很好,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刚才听师父说,好像还是江湖里飞云堡堡主的一双女儿。 冤家对头都是绝色美人,这让我一张娃娃脸往哪里搁啊? 李秋水一直盯着师父身旁的无崖子看,一张含羞带怯的月脸就像染了露珠的白!莲!花! 而妹妹李碧云……我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她老盯着我做什么?! 这种时候,两姐妹不应该都盯着师父身旁的自带发光体的无崖子才符合书中情节吗? 不知道为什么,以逍遥子为轴心,他的四个徒儿陷入了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 李秋水含羞带怯地瞟着无崖子,无崖子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李碧云则是一脸止不住惊讶地望着我,我一向秉承‘人敬我是个矮子,我敬他是条汉子’的原则,所以这次我挺着单薄的胸脯扬着下巴不敢示弱地瞪了回去。 那温室里的小花哪里经得起我如同X光的扫射,小碧云啊了一声便躲进了姐姐的身后,然后……探出一个脑袋继续瞅着我! 李秋水护住小妹,怯怯地看着我:“大师姐……敢问师姐有何指教?” 小姑娘一出声,我便知道自己输了。 我背着手抬头望着殿阁,啧,在人间尤物和男人婆之间,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这个时候,无崖子出声了:“师姐,师妹问你话呢!” 一股邪火噗地从丹田里窜了出来,我懒懒地瞟了无崖子一眼,没好气道:“我没聋。” “大师姐,秋水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吗?”白莲花,哦不,李秋水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我无语望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形容句,那便是我是个黑山老妖,硬逼着李秋水替我去抓男子来采阴补阳。 我回头看了一眼菩提老祖和如来的塑像…… 在这样的肃穆的殿堂,我这样想真的好吗? 这个时候,李碧云在自家姐姐后天真地问了一个问题:“师姐为什么穿红衣服?” 大殿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师父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面瘫脸。 我抱着胳膊忍着脑袋上的青筋,笑得咬牙切齿:“因为我喜欢。” 众人扶额,真是越发无法无天。 李碧云偏着小脑袋更加天真地问道:“那为什么师姐和我一边高?” 很好,我的焚寂刹气快溢出来了! 她的话一出,无崖子便挡在了两姐妹面前,紧张地盯着怒不可遏的我,深怕我‘狂性大发’伤到了这对姐妹花。 逍遥派所有人都知道,凡是当面说我矮的人,除非有武功比我高的资本,不然一定会被我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师父拉住马上就要‘狂化’的我,对众人淡淡说道:“如果无事,就先出去吧。” 等所有人都火速离开沉冤殿后,师父才松开了我的手腕,淡淡说道:“阿摇,你碧云师妹她不是故意的。” 我埋着头瘪着嘴巴,眼泪直在眼眶里溜溜打转。 下一刻,我紧攥着的手就被师父拉着,一个黑瓷瓶安然地放在我手里,我抬起头看向逍遥子,吸了吸鼻子不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逍遥子宽厚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发,虽然表情依旧面瘫可他好看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是我从书中为你寻来的秘方提炼而成的丹药,每练一次内功便服一颗药丸。八荒六合这门功夫虽然威力奇大但却过于霸道,主攻手少阳三焦经,阿摇你只不过比寻常孩子长得慢了些,师父总会帮你找到办法补救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而逍遥子身后元始天尊的石像微垂着眼角,嘴角含笑。尤记得,我刚穿越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时,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了我第一个怀抱,从此为我遮去风挡住雨。 我鼻子一酸,扑到他怀里委屈地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师父,别人笑我是个矮子。” “等阿摇长大了,阿摇就会长高了。” 师父轻拍我的脑袋,温声说道,“秋水和碧云是飞云堡堡主的两个女儿,你是她们的大师姐,多担待一点人家。阿摇,木强则折,你这个性子日后行走江湖,会吃亏的。” 没想到,连江湖都是个拼爹的时代。 我闷声说道:“徒儿知错了。” 果然,克星就是克星。 逍遥子点头,说道:“去吧。” 我捏着黑瓷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沉冤殿,没想到,外面有个人一直等着我。 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娇滴滴地回眸一笑——别人回眸是艳压群芳,他一回眸那是非死即伤。 我忍着从丹田翻上来的恶心,摸着被辣住的眼睛:“师伯好。” 第9章 Chapter9 身为逍遥派混世魔女的我,最怵派里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大师伯,另一个是小师叔。 小师叔灵姑,一身毒功医术独步天下,一张嘴巴能把活人说吐血,能把死人说气活; 而大师伯卜算子,视财如命爱贪便宜,但一手神卦算无遗漏,但凡有人被他说霉运当道,幸运的就缺胳膊少腿,不幸的人那就真的很不幸了。 我曾亲眼见过,卜算子拦着一个正殿守门弟子,神叨叨地对他说,‘这位小兄弟,我觉得你最近眉心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我这有一张符,你买了就能化险为夷’。 那个弟子不信,没有花重金买他的神符,从此我就再没有看见过那个弟子了。 有的说那个弟子是如厕时掉进坑里溺死的,有的说那个弟子是仇家上门捅死的,有的说是下雨天躲树下被雷劈死的。 总之,言之凿凿,各种版本都有人亲眼见证。 但这,并不是我不想见他最主要的原因。 大师伯除了一张嘴说你霉运当头外还有一项绝技,就是回眸一笑死伤无数! 卜算子朝我走一步,我就要往后一步,走一步退一步……卜算子纳闷:“小扶摇你走什么呀?” 我讪讪一笑,指着他脚前:“师伯有话好好说,你站在那里就好了。” 据说卜算子身上的衣服有二十年没换过,灰不溜秋脏得跟泥土一样,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如同树根野草,再加上卜算子那一张树皮般的脸,他光站在那里就已经极具杀伤力! 逍遥派的武功源于道家,讲究功在人在、功消人亡,一般来说功力越深,青春常驻的时间就越长。所以想一想,在一群皮肤光可鉴人得像玻璃的人里,站着一个如同老树皮的猥琐老男人! 我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辣眼睛! 不再往前的卜算子把手兜在袖子中不停地抖动着,伴随着铜钱碰撞的声音,他幸灾乐祸道:“啧啧,小扶摇,你被你师父教训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大师伯,我师父教训我,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看着我手里的黑瓷瓶,脸上的树皮笑得像包子尖上的褶子:“掌门师弟给你练的丹药虽说能缓解你手少阳三焦经的损伤,可终究不治本。”说着,他变戏法地从拿出另外一个白瓷瓶,朝我嘿嘿地笑,“想长高,你找我呀!我这副丹药,可专治你的伤!”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大师伯,我虽然矮可我不傻,你这同样的一瓶药昨天才卖给伙房的那个厨子,说是壮阳的。” 卜算子咳了两声,手缩了回去:“那,估计是我拿错了。” 这个人的脸皮怎么比树皮还厚?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见第一次诓我不成,他再接再厉地在袖子里倒腾他那铜钱,一边倒腾他还一边不停地向上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他开始算卦的样子,我暗道不好,准备撒腿就跑。 没想到卜算子翻着白眼扣住我的肩膀,手一伸上面摊着铜钱:“上兑下坤,小扶摇啊,你最近可是要犯小人倒大霉了。天水讼,此乃中下卦,慎争戒讼。”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一个云推手,我想摔他一个跟头,却不想他手像黏在了肩膀上,反倒是我顺带在他手下转了一个圈。嗯,像是狗熊踩皮球一样毫无尊严地转了个圈。 卜算子的眼睛总算翻下来了,在我咬他之前,他识趣儿地松开手:“啧,小扶摇,就你这个暴脾气,以后,掌门师弟怎么把逍遥派传给你!” 我整理着衣领,闻言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愚蠢的人类,我可是灵鹫宫的鼻祖! 卜算子也不恼,伸出小葱般水灵的手指头:“百两纹银,我保你避开小人化险为夷,怎么样?”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的山羊胡子一根根给揪下来,我发誓。 我撇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没钱!”说罢,转身气势汹汹地离开,只听那个老头在我后面叫道,“没钱你先打个欠条也成啊。” 我回头:“师伯,你赚那么多钱,等你死了你又带不走,有意思吗?” 卜算子惆怅道:“没意思啊,可是如果没钱的话,那我可就一无所有了。” 真是没救了! 我翻了个白眼掉头离开。 卜算子看在眼里,嗤地一声笑,兜里的铜钱被他摇得当啷作响:“反正,你总会求我的。” 果然,卜算子这厮优点没有,缺点一大堆,而乌鸦嘴刚好是他缺点中最突出的一项!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秘籍,欲哭无泪—— 有一种花了很长时间养的一颗小白菜,结果被猪连着白菜根都一起刨了。我觉得自己人都快气炸了,但是一想到答应师傅的,所以还是保持微笑—— 保持咬牙切齿的微笑! 然而—— 乐器课上,我抱着琴刚想坐到无崖子旁边去,结果秋水和碧云两姐妹一左一右地一屁股坐在了本来属于我的位置! 很好,我青筋直冒地微笑着,抱琴坐在了无崖子前面,但是—— “师兄,这首凤求凰我总是弹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秋水柔声问道,语调轻轻。 无崖子看了一眼,温文尔雅地笑道:“你那是指法错了,你看应该是如此这般……” 听到他们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我翻了个白眼,抱着我的琴挪了一个位置,盘着腿思考着到底是弹月亮之上还是那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我尝试着哼着调调,然后手放在琴弦上,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起了一个势头—— 琴阁中一时之间,魔音绕梁不绝—— 无崖子终于弹不下去了,对秋水歉意一笑便起身抱着琴到了另一个位置。 我放下手翻开秘籍挑眉看着积分的增加,然后扭头朝正在恨恨盯着我的李秋水挑眉一笑。 小样儿,还想跟我斗,再活几年吧你! 书画课上,我一踏进门,果然,二师弟旁边多了秋水师妹。 我咳嗽两声,三人回头看着我,神色各有差异。 碧云是好奇,秋水是害怕,而无崖子……那一脸高深莫测是什么鬼? 于是我极尽高冷地抱着我的画板走到一旁,然后重重地放下来,发出砰的一声。 秋水抖了三抖,可无崖子却噗嗤一声笑起来。 笑你妹啊,笑! 你个小叛徒外加墙头草!我撇了撇嘴,想骂人但又憋了回去。 对于古代的工笔画,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反正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难看得像鬼。 小碧云跑过来,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拿着炭笔的我:“扶摇师姐,你在画什么?” 我简洁有力地说道:“画画。你不跟着你姐姐,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碧云摇头晃脑:“二师兄在给姐姐画像,我觉得无聊,想看看你在画什么。大师姐,师兄在给姐姐画,你可不可以也给我画一张?” 小鬼头!我轻笑露出颊边酒窝:“行,给你画一张。” 话一出,小萝莉便撑在桌子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我打量着她,手下的炭笔描摹的速度很快,转眼一个卡通萝莉便跃然纸上。 我把画拿给她,碧云尚未看便撅着嘴巴:“师姐,你这也太敷衍了!” 我啧了一声:“你二师兄就是磨蹭!”然而碧云展开纸便眉开眼笑。我抱着胳膊,打量着小姑娘:不得不说,两姐妹长得都很像,除开——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我翻开我的秘籍,果然找到一栏:无崖子画像的秘密。 秋水站在无崖子身边看着墨迹尚未干的画像,称赞道:“二师兄可真厉害。” 我走过去,看着那画上少女的侧脸,啧了一声,这李秋水是近视眼吧? 这画得跟个鬼一样,她还能认出来是她自己? 秋水拉着无崖子朝我不无炫耀地说道:“大师姐,师兄画的是不是和我很像?” 见我瞪他,少年负手洋洋得意地说道:“怎么,需要我也帮你画一张吗?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无崖子连忙拉住我:“诶,师姐,你生气了?” 秋水那小脸刷地一下就黑了。 我一个云手巧妙挣开无崖子的手,指着那画像对李秋水‘痛心疾首’地说道:“三师妹,这是你吗?你有梨涡吗?!啧,好像小师妹才有梨涡吧!你且看清楚那画像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我啧啧摇头,没想到无崖子人皮兽心,居然这么小就开始惦记上碧云小师妹了! 李秋水一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只不过勉强笑道:“也许,是师兄看错了呢!” 无崖子似乎也是刚发现的样子,对秋水歉意地说道:“是啊,也许是我看错了。” 然而看没看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知肚明! 我推开挡在我面前的无崖子,离去时翻了一下秘籍,果然积分又涨了。 我心情甚好地拨弄了一下辫子。 啧,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作者收藏呐~~ 第10章 Chapter10 篝火噼里啪啦地跳着舞,小和尚拨弄了一下树枝,使火烧得更旺一些。 虚竹听完了故事苦口婆心地说道:“姥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又是何苦为难你的师妹?” 我抬手就给了那光脑门一个爆栗,瞪大眼睛道:“我为难她?别逗了好不!” 谁让系统给出的任务里,凡是涉及到李秋水和童姥之间的PK就一定要赢! 然而—— “前两回合是我赢了不错,可是第三回合,我彻底输干净了!” 我捂着脑袋,“谁知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的就会用苦肉计!小小年纪便是个狠角色,长大了还得了!”我跳起来,“明明应该是快意恩仇的武侠剧,你说她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果然,后来秋水嫁去了西夏当王妃,我觉得她人生的意义终于得到了最大化。 虚竹呆呆地看着暴跳如雷的我,然后抬手抹了一把脸:“姥姥,你坐回去好好讲故事,别喷我一脸吐沫星子。” 老脸一红,我坐下来反手撑在膝盖上:“门派里有规定,同门师兄弟禁止聚众斗殴,李秋水那小婊砸非要无赖我,说是我把她打伤的。那个时候,她那便宜老爹刚好来看望他们姐妹,被李秋水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师傅没办法,在众人施压下只好关我一年的禁闭以儆效尤!一年的禁闭耶,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快气死了!” 然而最可气的是,大家都以为总是我在为难秋水师妹,可最后当了冤大头的总是姥姥我好吗?! 虚竹打了个哈欠,嘴巴长得老大,还未闭上就摇头叹道:“阿弥陀佛,何苦何苦。” 我缩着身子看着那篝火,其实后来想想,也对。何苦。 已经是深夜了,虚竹撑不下去靠着竹子沉沉睡去。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来撑着脑袋打量着小和尚,虽说他长得不好看,但猛地觉得,他有时候那呆萌的样子还挺像一个故人的。 像谁呢? 我总是想不起来。 一阵妖风刮过,我看着小和尚抱着自己一副畏冷的样子,便从地上的枯叶里选出最大的一片,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光可鉴人的脑门上。 我厚着脸皮啧啧一叹:“果然,我还是这么贤良淑德。” 又是一阵妖风刮过,这次冷得我一缩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狐疑地转过头,我有些发憷,别是师妹找上门来了吧。 啧,武功没了就是各种不好,现在连杀气都感受不到。 不过我转念一想,应该不会,一般没人的时候,她一向都不是这么客气的人。 但夜黑风高杀人夜,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一抬头,我看着天上的月亮,算了一下日子是十五,刚好和很多年前我被罚面壁思过的日子一般,那月亮又大又圆,像月饼一样。 逍遥派是在一个谷里,常年四季如春,除了地气特暖这个原因之外,便是面北的那座高山挡住了寒风。我一直听说逍遥派中大量珍藏的武林秘籍便在北面高山的山顶御虚阁内,由三位长老镇守,寻常弟子别说不愿意去那苦寒之地,便是愿意去,还要有掌门令牌才能通行。 圣人常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饿其体肤劳其心志。 所以身为主角的我,带着掌门令牌,被人押送着,要去那个鬼地方待一年!想一想…… 我不管怎么行,都觉得这简直没天理! 押送我上山的,是卜算子和灵姑。 原因有二,一是除了奴仆采购没人愿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二是整个门派里,能震得住我的,除了师父便是这两个师伯师叔了。 还没到半山腰,便已是遍地积雪。我冻得直打哆嗦,然而明白越往上,温度就会越来越低。 灵姑拿出一件白缎披风笼在我身上,纤纤玉指没好气地戳着我脑门:“你说平日里你那么机灵个人,怎么栽在一条阴沟里,不长个子也不长脑子。” 我鼻子冻得通红,嘟哝道:“小师叔,我心里烦着呢!” 灵姑又狠狠弹了一下我脑门:“谁让你不长脑子!不仅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活受罪,还让我掌门师兄替你操心!扶摇,你就不能长点心呐!别人阴了你,你阴回去啊!秋水那妮子不是说是被你打伤的,你就不能看人来了直接往地上一躺,随便装个伤什么的!” 我被冻得脑袋发蒙,一脸懵逼地看着小脸艳若桃李的小师叔:“可是大家应该都知道三师妹怎么打也打不过我啊!没伤,我怎么装啊!” 灵姑又给了我脑袋一下:“你不知道高手过招动辄就是内伤吗?!反正我是大夫,我说你有事,谁该怀疑我,我就让他有事情!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脑子?” 原来还可以这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灵姑,表示我这些年都白活了。 卜算子闲闲地看了一眼灵姑,手缩在袖子里:“这孩子已经够霸道了,你就不用再教她刁钻了,省得以后跟你一样嫁不出去。” 很明显,接下来的这一路上我的耳朵都不得安宁。 冒着风雪拉着登峰锁攀上峰顶的时候,我们便见到一座被冰雪浇筑的殿阁——飞檐琼瓦,矗立云端。而整座殿阁之上,还突兀地多了一座无顶塔,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塔,倒是奇异得紧。 身旁一直在跟灵姑斗嘴的卜算子停了下来,老树皮一般的面容没什么波澜,只是眼神中激动澎湃之情藏都藏不住,他似是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僵硬地一笑:“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楼阁,真是好看,简直太好看了!”说着,一只手就抚摸上那冰枪,下一秒,脸色微变。 这个人的智商是不是为负?我凑过去看着他被冰块黏住的手微微一笑:“大师伯,以后别说你一无所有,我看你有病,还病得不算轻。” 卜算子说了一句别没大没小,推开我脑袋便用内功把冰化成水。 此时,冰门僵硬地移动着,等到完全打开时,几个聋哑仆走出来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紧接着三位白须白眉的道袍老人相继而出。 卜算子和灵姑连忙恭敬上前说道:“弟子卜算子、灵姑子携逍遥派嫡传弟子童扶摇,见过玉清真人、纯阳真人、凌峰真人三位前辈。”我连忙学着两人的姿势朝那三个老头行礼问安,而卜算子则从我手里拿过掌门玉佩和师父的亲笔书信毕恭毕敬地交给中间的纯阳真人。 交接仪式异常轻松,就这样,我像个皮球一样被人从山谷一脚踢到山顶上。 看着卜算子和灵姑离去的背影,我惆怅地叹了口气。 脑袋顶上一暖,我抬起头:“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笑道:“人生如梦亦如幻,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 我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没精打采:“没什么。” 玉清真人宽慰我道:“若论辈分,你当叫我们一声师叔祖,这里虽然寒苦,但是对武学之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不过一年,转眼便过去了,权当陪陪我们三个老人家。” 我勉强一笑:“弟子谢过师叔祖。” 再次看了眼这冰天雪地,我提着包裹心事重重地跟着进了御虚阁。 晚上的时候,我被冻得睡不着,想着卜算子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的话—— 上兑下艮,明暗破相,贵人在东。 我索性翻身下床,推门而出。有守夜的聋哑仆人提着玲珑灯盏穿梭在殿阁的廊道里,在这样空旷的殿中像极了度冥河而来的黑白无常。 偌大的一个殿堂就像是一个图书馆,容纳百川,而初初进来时,我便被这些藏书给惊住了,而三真人之一的玉清真人提醒我说,所有的书我可以翻阅但不能带走,这是规矩。 凭借着轻功,我避开聋哑仆人,往殿阁中的东面走去,到头便是一架书柜。 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翻了个白眼,吐槽着卜算子的不靠谱。此时,一个仆人提着灯走过来,我一惊连忙跃上房梁。那个仆人一手提灯一手提着食盒,我心下正狐疑,便见他伸手敲在书柜旁的墙壁下,分别对应阴阳八卦位置,便见墙壁缓缓打开——原来那是一扇门。 我捂着嘴巴,不敢置信,但又突然想起了刚到山顶时,御虚阁那奇特的构造。门开时,寒气便丝丝缕缕地飘进来,透着诡异,隐约还有锁链拖动的声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仆人便从里面出来了,只不过手里的饭盒不见了。 好奇心像是发酵的面团嘭嘭嘭地膨胀起来,等那人走了之后,我从房梁上跳下来,依葫芦画瓢地往墙上敲。 墙门再次开启,我深吸了一口气,便走进了那条小道。 我倒是要看看,那无顶塔里到底关了什么妖魔鬼怪! 越往里走,寒气越逼人,我暗自运气维持着身上的体温,但是那锁链拖动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最后,我停在一扇木门前,而门前放着的就是刚才那仆人提着的食盒。那锁链声磨得我心里发痒,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轻推那扇木门,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1章 Chapter11 我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别有洞天—— 塔楼有七层,是五颜六色的墙壁,细看之下才发现竟都是浩如烟海的藏书。 但六角无顶塔的中心却是一汪水潭,在这种冷天里那冷潭竟能开出几朵红莲,六道青石路汇聚最后开成一朵石莲坛,六角方位各自应对着阴阳八卦。 塔顶是圆空心的,如今时辰刚好是子夜,月亮便如同一个玉盘盛放在那塔顶之上。星光月光垂下来,星星点点的光芒伴随着飞雪,最后轻柔地落在了安坐于石莲中心的男孩身上—— 墨色长发,褴褛的衣,明黄的烛火,霉绿的铁链,冰雪雕成的容颜。 站在那青石路的路口,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这仿佛是个被人遗弃的天地,可是却因男孩的从容安静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花。 塔楼里安静极了,我甚至能听见素雪飘落最后融化成水的声音。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判断眼前不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只有男孩手里翻动的书页还有永不停歇的素雪。 有水滴在我脸上,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只见那个男孩很快地看完了手里的书,站起来向我的方向走过来,伴随着他的动作,拷在他手脚上的四条锁链便发出金石碰撞的摩擦声。 “额,我是来送饭的。”我提了提手上的饭盒,朝他说道。 然而小屁孩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仿佛当我是坨空气般走过我身旁,然后上楼、放书。 很好,热脸贴了人家冷臀部。 也许是太冷了,我竟然被冻得连脾气都没了。 也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有空燃烧他人还不如保存体力温暖自己呢! 我撇了撇嘴,提气一跃便鸠占鹊巢地霸占了石莲坛,没想到还挺暖和。怪不得天这么冷,而石坛周围的死水却没有结冰。我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应该是温泉。 啧,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地方。这样想着,我懒散地坐在石坛中,反手撑着地,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和飞舞的雪花:“真美。” 可没有人能跟我分享这一幕。 于是,我转头看着一朵开在石坛边的红莲,“你说是吧?” 锁链摩擦的声音停下来,我看着水潭外面的男孩,笑:“诶,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孩静静地看着我,赤茶色的眼瞳干净清澈,我既没看到被抢了地盘的生气,也没有看到见到生人的疑惑。 无悲无喜、无怒无怨,他就像一个漂亮的木偶娃娃。 啧,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我撇了撇嘴:“不想说就算了,喏,你的饭。” 指了指食盒,我大言不惭地说道,“我好心帮你提来的。”顿了顿,我补充道,“好远好远。” 男孩垂下眼睛,慢腾腾地走上来,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声音。他走到我身旁盘腿坐下来,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红莲,良久才放开手,然后打开食盒。 我往里面扫了一眼,无语地撇嘴:一个馒头一叠酱豆腐,那些老头也太抠了吧。 “你是哑巴?”我好奇地打量着安静吃着馒头的小孩。 他垂着眼睛没理我。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锲而不舍地问道。 他嚼着馒头,没理我。我盯着他,咋觉得一个馒头被他吃得很香呢? 我啧了一声,看着他新拿的书:“《无量剑法》,你喜欢武功?你会武功吗?” 他依旧专注于自己的馒头,半个眼神都不给我。 我顿觉没趣,突然有些想念无崖子,虽说他不喜欢我还老是喜欢挤兑我,可比眼前这个闷葫芦有趣多了!至少,他像个炸药桶,我想点的话,他就会爆炸。在这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闷都快闷死了! 我躺下来,翘着二郎腿,头枕着胳膊看着月亮,酸溜溜地想: 我不在的话,二师弟左拥右抱的,肯定开心死了。 男孩吃完了之后,看着我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良久,他侧着身小心地躺下来睡在我身边。我瞧着他瘦瘦小小的背影,心里一酸,坐起身来伸出手刚想摘一片红莲花瓣给他盖上,可手还没碰,就见到闭着眼的男孩眉头蹙起来。 仿佛我要掐的不是花瓣,而是掐着他。 我讪讪地收回手,良久,还是脱下了身上灵姑给我的白披风给他盖上。 我俩身量差不多大小,甚至,我还比他大一些,而披风盖在他身上也差不多合适。 我一向尊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 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根本不符合我的作风,我想了半响,还是给自己这愚蠢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应该是我脑子被冻坏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失笑,站起身提起饭盒原路返了回去。 听到门关上的动静,男孩睁开眼看着身上厚实的白披风,戴着镣铐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去。良久,他坐起身,手指轻碰了一下红莲,莲花似是懂得他想说什么,花枝摇曳了一下。男孩微微抿嘴,向后反手支撑着自己,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然而,事实证明,当好人是没前途的。 第二日,我就被人揪着后衣领提到外面冻得像条狗,还被三老之一的凌峰真人骂得狗血淋头,整个空旷的山顶都听得到他那如同洪钟的粗噶声音: “哇呀呀,你这个小弟子,才上来一天就不安分!你要把这清修之地弄得鸡飞狗跳是不是?本座告诉你,你是不会得逞的,哇啦哇啦哇啦……” 我被他的声音吵得脑瓜子仁疼:“啊?凌峰师叔祖,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我说你是不是混进了东塔,@#¥#¥%¥@#¥%&&……” 我手放在耳朵旁:“啊,师叔祖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然后,一件披风就被凌峰真人劈头盖脸地摔在我头上。 我沉默了三秒,然后扯下衣服一脸真诚,“师叔祖,你在哪儿捡到我的衣服的?诶,我昨天找了它一晚上呢!” 没想到,凌峰真人揪住了我衣领:“你说,你跟那个小魔头是什么关系?” 我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他那一口错乱有致的碎米牙:“什么小魔头?我不认识。” 凌峰真人狐疑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不确定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师兄。 玉清真人淡淡解释:“就是被锁在东塔里的孩子。” 纯阳真人甩了一下自己的佛尘,淡定开口:“他自己承认,这件衣服是你给他的。” 我气得把披风往地上一甩:“这个小叛徒!” 话一出口,我面前的纯阳真人就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这才发现自己这个猪头都承认了什么!那小鬼头明明是个哑巴,怎么可能跟这三个老头说话!靠,没想到纯阳这个老头扮猪吃老虎啊!果然,活到人精的年纪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凌峰真人虎目一瞪:“小丫头片子你敢骗人!看我怎么削你!”说着,他伸出熊掌就要拍我脑袋,我吓得一缩脖子,帮着马尾的头绳就被掌风削断了。 我害怕地往看起来人最好的玉清真人身后一躲,没想到被他直接像提小鸡一样提到了凌峰真人面前。 “真人,弟子再也不敢了!真的,弟子再也不敢了!”披头散发的我没骨气地讨饶道——师父,快来救徒儿! 终于,还是纯阳真人发话了:“诶,没想到逍遥收了你这么个顽劣的徒弟。” 凌峰真人道:“既然他管教不好你,那我们这些师叔祖就替你师父来管教管教你!小小年纪就会骗人将来还了得!”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别看我长得矮!” 我大声争辩完,就抱着自己的头害怕地看着凌峰真人的熊掌。 凌峰真人粗声粗气说道:“那就更要好好管教!以后不准去见那个孩子!” 我不服叫道:“凭什么!”他又抬起了他那双熊掌,然而这次我抱着自己脑袋,坚决不改口。 玉清真人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一般人,我们只不过是担心他会伤害你所以才阻止你。那个孩子不喜欢别人接近他。” 这不废话吗?如果有人把我锁成那个样子,我不想着报复社会已经很好了!我翻了个白眼。 见我无动于衷,凌峰真人嘿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是危言耸听吗?之所以把那个孩子关在那塔中,为的就是要磨去他的戾气和杀气!要是他狂性大发,你死了我们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我好奇问道:“那个小孩伤害了谁?” 只见玉清和凌峰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人各自捞起自己的袖子,理直气壮:“他伤害了我们!” 我一脸凝重地看着两人手臂上几乎是同一位置的新鲜牙印子,认同地点头:“嗯,果然,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突然有些可怜那个小男孩,这些老头连一件披风都舍不得留给他。 纯阳真人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淡淡说道:“扶摇,你若是真想见他,我也不拦着你,只是那个孩子不会承你的情。” 我看着欲走的真人,问道:“那他如果承了我的情,又该如何?” 纯阳顿了一下:“除了放他离开这儿,其他的,随你。”说罢,便进了殿门。凌峰瞪了我一眼,玉清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扶摇啊,那孩子这里是有问题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便也跟着离开。 我站在冰天雪地里,脑袋被寒风吹得有些发蒙:“这里有问题……他是傻子吗?” 我想起他看书的样子,有些感慨—— 原来这个年头,傻子也辣么努力。 第12章 Chapter12 莲花坛上,我跟男孩大眼瞪着大眼,而我们中间摆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饭盒。 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瞳里渐渐聚起不耐烦,伸手就要来扒我压着食盒上的左手。我拿筷子敲开他的爪子,挑眉说道:“不许动,你要说‘我饿,要吃饭’才可以!” 我曾经以为这个死小孩是个哑巴,然而师叔祖们否定了我这个想法: “哑巴?你真是太小瞧那个小魔头了!”凌峰师叔祖声如洪钟。 “他在咬我们的时候,跟头狼崽子一样,狼崽子怎么叫你知道吗?” 玉清师叔祖捧着自己的伤口给我看,“你看,好大一个牙印子呢!” 纯阳真人用佛尘扫了自己身上的灰,淡淡开口:“我曾经想给他治病来着,结果……” 我一脸惊喜:“你也被咬了?” 纯阳真人嫌弃地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会被他咬?” 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只听他多愁善感地摸着脸继续说道,“他也就是朝着我的脸给了我一爪,也不知道有没有损伤我的容颜?” 我面无表情:…… 过程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哑巴。 当然,他更不是傻子。 我示意给他看:“我饿了,想吃饭。” 男孩望着我,眼神干净,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母狒狒。 半响,他抿了抿嘴,还是拒绝说话,手开始伸向一旁的馒头。 我抓住他的手,发现骨腕瘦得厉害,心一软说道:“好了好了,那你没办法,吃饭吧。”说着,我打开食盒,将两菜一汤端了出来,又盛了一碗米饭给他。 我记得,玉清真人曾经说,他不喜欢别人接近他。 看着男孩斯文的吃相,我问道:“喂,你叫什么?我问三个老头,没有一个知道你叫什么,我总不能老是喂喂地叫你吧。”我想着事情,没注意到他放下筷子手伸进衣领的动作,“我叫扶摇,是师父给我的名字,二师弟道号是无崖子,三师妹四师妹叫秋水碧云,反正不知道你叫什么,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了。” 男孩本来已经拿出挂在脖子上的象牙玉佩,闻言,又放回了回去,安静地看向红裙耀眼扎着七彩辫子的少女,淡漠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安然的暖意。 我撑着下巴说道:“我叫扶摇,是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的扶摇。师父说,他希望我能一生无拘无束。” 看向男孩手脚上的锁链,我有些心疼:“我叫你御风好不好?御风而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我希望有一日你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扶摇御风,无缚逍遥。 男孩低下头,嘴角抿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似乎听起来,是不错的。 他低着头我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于是推了推他:“诶,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 小男孩抬起头,他缓缓眨了一下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表示认同。 我扑哧一笑,伸出手戳着他的脸颊:“以后,想要笑就要开怀大笑,想要哭就要放声大哭,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能直言说出来,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御风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眸像是漩涡,他缓缓伸出手……然后啪地一声把我的手打开,端起饭碗继续吃起来,顿了顿他看着我,抬了抬下巴。 我摸摸他的脑袋:“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你要长个子,别像我,是个矮子。” 其实我没告诉他,送饭之前,我早就吃过了。 我走到一旁闭上眼睛,盘着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起势,吐出的白气缭绕不散渐渐围拢全身。一时之间,无顶塔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我全身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运行两周天之后,我将吐出的白气吸入,才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 御风已经吃完了,他眼神看起来惊讶极了,拖着铁链走到我身旁。 我这才发现本来和他一边高的我,此时已经比她高出了半指。我瞪着眼睛不敢置信:“我我我长得比你高了?”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红裙裤,原本到脚跟的现在已经到了脚踝! 拖着铁链的男孩,笑起来眼睛弯弯如同月牙,他点了点头。我高兴得一把抱住他:“哈哈哈哈,我快变成一个正常人了!哈哈,御风,我马上就不再是矮子了!” 御风在我怀里挣扎扭了两下,最终还是奈不过我,任由我抱着他哈哈大笑着。 “喂喂喂!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一听这声音,这语气,这台词—— 唉呀妈呀!我回头,这不是我那玉树临风的二师弟吗?  无崖子咬着牙冲上来一把分开我们:“诶童扶摇,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搂搂抱抱不知羞耻!啊!你这个孩子怎么还咬人呢!” 少年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手,指着御风叫道。 御风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可惜还是个崽子。 他冷冷地看着无崖子,眉眼都是戾气,嘴里隐约露出了森森白牙。 “臭小子,你信不信我——!”无崖子说着伸出拳头,却被我拉住。 还没来得及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弟,快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说着,我就转了一个圈。 无崖子鼻孔出气:“什么变化?变得更丑了!不知羞!” “什么呀!”我快气死了,“你没发现我变高了吗?!” 长得更加高的无崖子嘲讽一笑:“说实话,没有。” 怎么办,好想跳起来撞他的下巴! 我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没了,只听他没好气地问道:“这个小鬼是谁?” 御风转过头似乎也在等待着我的介绍。我哼了一声,还是回答道:“御风,我弟弟。” “御风?”无崖子脸色一黑,皱起眉头,“你不是被雷劈出来的吗?这小孩也是被雷劈出来的?”说罢,他打量着御风身上的锁链子,“行啊大师姐,看不出你家里人都是人才。” 御风冷冷瞪着无崖子,一张脸沉得吓人。 我这才发觉,师叔祖们说的,这小鬼头身上的戾气不是吓唬我的。 我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上山来了?” 无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我还上不得了?我这上来了,你就在这破地方养了个男人,我要是没上来,诶童扶摇,你是不是准备上天呐?” 我沉默了半响,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二师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少年傲娇地仰起脸,但是竖起了耳朵,我伸手抓住他的耳朵,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上天吗?” “为什么?”少年下意识地问道,一旁的御风也凑近了过来,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大笑:“因为我是仙女触犯了天条!” 御风也跟着我笑起来,看着我的一双眉眼弯弯亮亮,好看得紧;而无崖子先是拂袖说了句胡闹,却绷不住脸颊跟着我们一同笑起来。 笑够了之后,无崖子又开始板着脸,傲娇地撇了撇嘴,将手中的大包裹扔给我:“师父担心你不习惯山上的生活,让我给你带些东西!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愿意来啊?你个麻烦精,就是在山上关禁闭也不安分!”说罢,还瞪了我一眼,还瞪了一旁的御风好几眼。 御风不甘示弱,就在我蹲下来翻着包裹里的东西,两人便陷入了大眼瞪大眼的世界里。我翻出一本秘籍:“哦?师父怎么还把《天山折梅手带来了》?” 他明明都给我开过小灶了呀! “喂,天山折梅手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无崖子扬着自己的那张俊脸,别扭地问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无崖子吃瘪,脚尖蹭着地砖:“我不是都已经……咳,满足你的要求了吗?” 包袱里便有一本《天山折梅手》,我顺手就给了他:“喏,你要的天山折梅手。” 没想到,无崖子这个火药桶又爆炸了:“童扶摇,你过河拆桥!” 这次,我有些发蒙,没理解这次给我安的罪名又是为哪般:“这不就是天山折梅手的秘籍吗?你不是一向号称天下无敌的聪明吗?”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无崖子这尊大神的脑回路了。 无崖子咆哮道:“东西是我给你收拾的,我要想看早就背下来了!” 我哦了一声,收回秘籍:“既然你都背下来,那就算了。” 在无崖子这个油桶被我彻底引爆之前,我扑哧一声笑起来,把身前的几根五彩辫子扬到身后:“既然二师弟诚心诚意地求了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成全你。” 见到少年偏着头哼了一声,我挑眉无所谓地一笑,足尖一点跃上莲花坛,转身时辫子甩成一片珠帘。我背着手看着两人,笑道:“那,我就教一次,看好了!” 师父一共收了四个弟子,每个弟子后来赖以成名的绝学都不同。 折梅手一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变法繁复,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奥义。虽说威猛不及绝顶掌法,可论及掌法的风雅精妙,天山折梅手足以独步江湖。 我双手成兰,便是掌法起势。 无崖子从包袱中拿出我的玉笛,用袖子轻擦试了下便放在唇畔吹奏起来。 虽是出掌,可掌法却是轻灵飘逸,我配合着无崖子的笛声,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 天上的飞雪飘下来,我以掌风托雪,倒也契合折梅意境。当武功招式慢下来,便更像一场舞蹈,而跳舞之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缓声念道:“暗香疏影,雪胎梅骨,寒梅斗艳,铁虬银枝,冰肌玉骨,梅开五福。”映着笛声的拍子,一招快似一招,优雅灵动可也暗藏汹涌杀机。 素雪绯裙,青丝明眸,倒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景。 等少女收回手,无崖子才笑着放下了短笛。御风的眼神从红裙少女身上收回来,落在少年手中的笛子上,眼神晦暗。我出了一层薄汗,走过去:“怎么样,学会了吗?” 无崖子转着手中短笛:“放心,招式我都记下来了。” 我嘱咐说道:“师父说,天山折梅手必须要内力深厚才可练习,你练的北冥神功还不够火候。” “知道了。”无崖子摆摆手,也不知道真听进去没有,只是下一秒他斜睨着御风,“小鬼,懂不懂江湖规矩啊?我师姐教我功夫,你不知道回避一下啊!” 御风别过脸,不想理他。 我拉住无崖子作势要打的手:“这小孩不会说话,你老跟他过不去做什么?” 然而没想到御风一把夺过无崖子手中的短笛,用袖子蹭了又蹭,却还嫌不够拖着铁链走到水池旁仔细地清洗着。 无崖子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硬邦邦地说了句:“我下山了!” 我蹲下身继续翻着包裹里面的东西,只听无崖子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下山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觉得可能需要说一句客套话:“嗯,我知道了,二师弟你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御风已经洗好了短笛递给我。无崖子气得一双桃花眼通红,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啧,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看着被无崖子踹得梆梆作响最后吱呀一声垮下来的木门,摇头叹道。然而一旁的御风挑了一下眉,然后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我收拾包袱。 而素雪从塔顶上面温柔地飘下来,不知世间清愁。 第13章 Chapter13 师叔祖和聋哑仆人都好奇我是怎么跟一个从不说话又充满戾气的小孩和谐相处的。 本来,玉清以为等我好奇心过去了,便自然不会去招惹那个孩子,却不曾想,后来除了睡觉,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塔中度过的。 修炼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后,我睁开眼,连忙跑去墙壁上站着却发现和之前量的高度一样。 我虽比来时高了一个头,不再是别人眼中的侏儒可说到底还是短腿一族。 而现在师父的药好像不管用了,我又想从前那般开始停滞生长。我叹了一口气,翻开秘籍,估计长高这个任务还是要放在十级八荒六合任务的后面了。 目光缓缓下移,我定了下一个目标:生死符。 生死符作为天山童姥的必杀技,当然是越早完成越好。 【叮咚,欢迎为亲服务,我是系统38号。】 我问道:“生死符怎么制作?那是□□吗?” 【生死符:武林中一等暗器,利用酒,水等液体逆运真气而成,附着内力进入人体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啥?”我一脸懵逼。 【叮咚,亲,这是需要亲作为主角自己探索的,系统不提供外挂。】 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心里暗骂了一声。 【叮咚!不要在心里辱骂系统,再有下次,将扣除积分!】 我翻了个白眼,彻底关掉系统然后啪地一声把书往地上一摔,大声吼道: “你个没用的东西,就骂你了怎么了?” 本来以为关闭了系统就安全了,然而哪知道—— 【叮咚,扣除一千积分。】 很好,保持微笑,保持咬牙切齿的微笑。 “到底怎样才能把水用内力凝成冰?”我抓耳挠腮地走回塔里,捧了一掌水在手心里嘴里大喊着,“阿尼玛玛轰,变!”手上丝丝寒气冒出来,我打开手掌满意一笑—— 果然,水依旧是水。 此时,御风拖着铁链缓缓站起身,从莲坛一路拖着铁链到了第七层,只听铁链的摩擦声,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我又倒了一些水,合上掌心,一边念咒一边发功—— “芝麻开门,变!” “阿里巴巴,我是马云,变!” “巴拉拉能量,我是小魔仙,变!” “古娜拉黑暗之神,呼噜呼噜,变!” 莲坛旁的红莲忍不住摇曳了一下,似乎忍不了我的愚蠢。 其实,我也快被自己蠢哭了。 就在我抓狂的时候,肩上被人用指头点了点,我回头便看见男孩拿着一本书。 我有些不高兴:“干嘛?” 御风翻开书递给我,然后盘腿坐下,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 我狐疑地看过去,只见上面记载的正是如何倒置内力化水成冰的方法。 我惊喜地看向御风:“这楼里的书你都看完记得了?” 男孩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天哪,他那副呆萌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扑过去,亲了一口他白嫩的脸颊:“哈哈,御风你真是太给力了!”说完,我便捧着书按照书上的内容一步步照着逆运真气,掌心里冰得厉害—— 我眨眼,缓缓移开右手,便见左手掌心中两块鹅卵石大小的冰块放在掌心里。 “啊啊啊!你看!”我惊喜地抖着退,这才发现御风脸颊红得厉害,“你怎么了?” 男孩一本正经地摇着头,把脸埋着不让我看。 还挺害羞,我哈哈一笑,抓着两块冰贴在御风通红的脸颊上:“是不是凉快很多?” 御风无奈地看着我,一直到我把手挪开,他才俯身捧了一泊水。 我惊讶地看着他逆行内力的动作,挪开手时,便是一块薄冰放在掌心里,然后他将那块薄冰贴在手心里,俯身向前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男孩,只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突然觉得,御风的眉眼很像师父,每当触及那种目光,有一种暖缓缓滑过四肢百骸。 等冰全部融化了,御风才坐回去。 我一手撑在他的嘴角上:“啧,御风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趁着他发愣,我另只手将刚做出来的冰全部塞进他的衣领里,然后恶作剧般地拍手大笑,而御风无奈地静静看着大笑的我。 笑过之后,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御风,你要是愿意说话,就好了。” ……御风,你要是愿意说话,就好了。 半夜,少年身上盖着一件白披风平静地看着那一碗月色,久久不能入睡。 他坐起身来,看着那开得快要枯萎的红莲,张了张嘴巴,却仿佛被人捏紧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良久,他挫败地掏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象牙,抚摸良久才重新躺了下去。 可是过了良久,御风还是无法入眠。 他索性坐起身来,将身上的披风整齐地叠好。月光洒下来,流淌在少年沉静如水的面容上。 御风闭上眼睛,他伸出铁链锁住的手,掌中带风,素雪便在他掌心中飞舞旋转。他缓缓出手,赫然是当日扶摇所示的天山折梅手,只不过由他比划出来,少了女子的灵动缭乱,多了几分沉稳大气。少年的面容干净明朗,唇畔带着一丝弧度,而一套掌法演练下来,他觉得平静了很多。 御风伸出手,静静地看着素雪伴着月光落进他的掌心,然后缓缓地,收拢了手。 他想,也许他能说话,就好了。 此时从那塔口传来唧唧叫声,像是鸟儿的呼救声。而少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那洞口,两手紧紧拽着那铁链,仿佛深陷泥潭中的人的苦苦挣扎。 他就那样维持了那个动作,很久很久,直到天光洒进了塔中。 抱着那只鹰雏进塔的时候,我颇为无奈地看着御风:“如果是什么小鹤小兔子之类的还可以,那三个老古董肯定不会准许我们养兀鹫这种凶禽的。” 御风从我怀里把冻得瑟瑟发抖的白鹰雏抱走,然后放进衣服里贴着他的胸膛。 我抽了抽嘴角:“你不怕它暖合过来,啄你一口啊。” 御风摇摇头,更加护紧了怀里的鹰雏。我盘着腿手肘撑在腿上,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啧啧摇头。一大早我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小伙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然后塔檐外的鹰雏可怜巴巴地叫得更厉害。 我明明是个杀人不用第二招的女魔头设定,不要总是让我干这种有损自身高冷气质的事情啊。 “我觉得,它长大后,一定很丑。”我试图劝说这个少年,“一般来说,鹫这种动物,脑袋上的毛超级少,身上的羽毛也不好看,我更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没想到,御风怀里的那鹰雏从他怀里支起脖子,一双漆黑明亮又湿润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手蒙上眼睛,我无奈道:“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御风低头温柔一笑,把暖合过来的小鹰雏递给我,示意我给它取一个名字。 我看着它那雪白的绒毛,决定取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一拍大腿:“就叫小黑!” 小黑雪白的酮体浑身一抖,回头向少年求助,然而没想到少年笑得越发温柔,一双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 “哇呀呀,那是什么?!” 一听这开场白,我就人都不好了。 御风笑脸一收,随即将小黑藏进怀里,怒视着闯进他‘领地’的人。 凌峰那个老头咆哮道:“童扶摇,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搞事情!快把那只鹰雏交出来!” 只不过,上一次他被御风咬得怕了,一直在水潭边跳脚。我转过身,装傻:“什么鹰雏?师叔祖,你说什么?” 凌峰抓狂道:“臭丫头你别跟我装傻!那是兀鹫的雏儿,我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我给小黑取了名,那它就是我的宠物了!所以,我伸手捋了捋裙子上的皱纹,又理了理头发,走过去——然后抱住了凌峰师叔祖的腿,顺势掐出一把鳄鱼的眼泪:“师叔祖,上苍有好生之德,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老头瞪大了眼睛,“你先起来!” 我继续抹着眼泪:“不要,你答应我,让我养它我就起来!” 凌峰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是半年后你就回去了,你走了那只兀鹫怎么办?我可没那么多肉喂它!” 我哎呀一声:“半年后的事情半年后再说,师叔祖你最疼我了,你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好?” 虽说我撒娇不如李秋水,可对付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头,我还是绰绰有余滴。 果然,架不住我洒家,老头抱着脑袋:“好了好了!都依你!依你行了吧?!” 我立马见好就收:“谢谢师叔祖大恩大德,谢谢师叔祖大恩大德。”凌峰真人无奈地瞪了我一眼,随即警惕地看着坐在莲坛中间的少年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拂袖离去。 长舒了一口气,我转过头,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神,觉得凌峰师叔祖有色眼镜还是带太多。 这样一个喜欢动物爱护花草的少年,又怎么会成为一个充满戾气的魔头呢? 第14章 Chapter14 没想到第二次上山的,还是二师弟,但是后面跟了个李秋水……还有拿着师父令牌的卜算子,只不过那厮一上山顶就肚子疼去找茅房了。 我保持着微笑看着李秋水,天知道,我有多想把这个小婊砸圆润地踹下山。 然而,我忍住了。 果然大半年冰天雪地的生活,把我的火爆脾气收敛了很多——不然我肯定在见到李秋水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体内的焚寂刹气,把她一张瓜子脸打成一张小猪脸! 无崖子看起来很高兴:“大师姐没想到你还真的长高了不少!师父如果见到你,一定会很欣慰的。”说着,他伸出爪子拍了拍只到他肩膀的我的脑袋,然后被我粗暴地拍开了他的爪子。 被我拍开手的无崖子啧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大师姐,你又在闹什么?” 还没等我说什么,小婊砸,哦不对,是秋水师妹已经‘夫唱妇随’地附和着二师弟说道:“是啊,现在大师姐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别拿我跟你比。” 人和贱人,是有区别的! 我虽然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觉得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说这种话,还是有些不太好。 即使我真的不喜欢她,她也真的是一个白莲花婊。 秋水也不恼,微笑着说道:“也对,本来我就比大师姐高那么一些的。” 整个殿堂中传来明亮的应叫声,小黑白色的身影在空中盘旋了几下,然后收拢翅膀停在了我的肩膀上。它被御风养得很好,个头从原来的小不点长得快跟成年的鹰一般大了。 感受到我身上的杀气,小黑张开脖子一圈的羽毛,眼神锐利跟我同仇敌忾地盯着李秋水。 “啊!”李秋水躲在无崖子身后,指着我的小黑,花容失色地叫道,“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小黑朝她粗噶地叫了一声,秋水师妹更是趁着这个机会,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无崖子身上。 看着她的样子,我嗤地一声笑顺着小黑的背:“你才是东西,哦不对,你不是东西!别说我没告诉过你,别惹它它可是白鹫,挠花了你一张脸蛋我可不负责任!” 李秋水咬牙,想上前一步却被小黑吓了回去:“你!——” 无崖子皱眉,挡在我俩之间:“师姐,你就不能让着一点秋水师妹吗,这次还要多亏人家在师父面前替你说好话你才能减了三个月的禁闭期!” 啧啧,这才半年不见无崖子,他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不怕残废了? 我挑眉,很好,现在特想把这两人像屎壳郎滚粪球一样把他们统统麻溜地踢下山。 默念了三遍我佛慈悲,我才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对着少年冷冷道:“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让她赶紧消失!” 无崖子一副‘你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瞅着我:“童扶摇,你别得寸进尺!” 果然,我佛慈悲就是句屁话! 小黑一跃而起,而我出招如电,招式千变万化如同繁花缭绕,朝无崖子和李秋水两人攻去。 御虚阁中容纳着浩如烟海的武功秘籍,而我又有一个现成的‘图书搜索器’,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武功进步的速度远远超过在谷中之时。 如今,便是我一人对阵逍遥子和李秋水也已绰绰有余,何况,无崖子不愿使出全力。就在我手掌马上就要碰到李秋水脸颊时,白衣少年一个凌波微步挡在她前面—— 我倒吸了一口气,来不及收力,无崖子便生生替秋水受了我一耳光。 那‘啪’地一声响,回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不能消散。 我咬着牙,看着面前左脸颊被我打得微肿的无崖子,不知为何,委屈就像是泉水,扑通扑通地直往泉眼外冒着。我刚想上前看他的脸颊,只听少年背后的窈窕少女惊叫一声:“师兄!你受伤了!”说罢,秋水踮起脚尖用帕子心疼地擦着无崖子的脸。 一对少年璧人,白衣黑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握紧了拳头,我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又有些心酸。 我虽知道无崖子一生最爱之人是小师妹,可在童姥和李秋水的争斗里,无崖子也还是因秋水和小妹外貌那八分相似,最终还是偏向了秋水。 红颜弹指老,此生何憾? 我想,我便是有那勇气去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可跟爱情的无缘无份斗,我还真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想到这儿,我哭笑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时候,三老听到我们打架的动静,走进中殿。纯阳真人扫了一眼狼狈的三个孩子,柔声问道:“这门派里,何时有了门派中人相互打斗的规矩?” 我咬着牙,撇过头倔强地抿着嘴,心想,要打就打要罚就罚问个屁嘞! 李秋水刚想说什么却被无崖子给拽住,少女叫道:“师兄!” 只见少年走到我面前,哪怕脸颊微肿可神情身姿仍旧清雅风流。而他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我,胸膛起伏不定:“满意了吗?出气了吗?” 我以为他要打回来,犟道:“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没想到无崖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扬着下巴冷冷说道:“不满意你可以再打我一巴掌,要是出气了,现在就跟我下山!” 我嘴角刚要向上弯,却听少年后半句说道,“师父让我一定带着你回去。” 是不是师父没有说,那他理都不会理我? 想到这儿,我心里又是一痛抬手再次给了他一巴掌,只不过没用什么力气。 我气得红了眼,看着他倔强道:“那你跟师父说我就喜欢这里,我不回去了!我童扶摇是生是死都不用你无崖子来管!” 没想到手却被无崖子抓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桃花眼里凝着风暴:“不用我管?你以为我想啊,除非我脑子进水了!是啊,你个矮子要长多高,爱在这山头呆多久,想捡个什么来路不明的孩子做弟弟都关我什么事啊!” 少年心性的我们,总是不愿意低头。 在别人的话语刺伤自己自尊的时候,总是想着如何让别人的自尊加倍受到伤害。 然而,我们都忘记了那些话语是刀子,能割伤人心的刀子。 我被他气哭了,手狠狠地将他推了个趔趄:“你给我滚!”说罢,不等他自己滚,我便掩面夺路而逃,身后白鹫啼叫不绝,随着我冲出了御虚阁。三老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三个晚辈是因何打架,只不过都是第一次看见红衣少女如此狼狈离去。 “师兄,现在怎么办?” 秋水埋怨地看着扶摇离去的方向,“都是同门师姐弟,大师姐怎地总是随意出手打人?” 无崖子握紧了拳:“她便是这个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是半分都没有收敛!”他转头见秋水冻得只打哆嗦,便说道,“师妹,你先下山去吧,我会把师姐带回去的。” 李秋水忙道:“师兄,我要跟你一起。” 无崖子感觉心累,但还是:“你内功底子太弱,禁不住这雪山的寒。再说,我们中总是要一个人去给师父带信的。” 听他这样说,秋水才同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无崖子跟三老寒暄了几下,便推门出去,抬眼只见白茫茫一片便是地上也无半分踪迹可循。 身后有人出声道:“恐怕要变天了。” 无崖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师伯,你到哪里去了?” 卜算子手揣在兜里,笑起来时脸上皱纹像是树根:“小无涯,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红鸾星动,你最近命犯桃花,只不过呢,是桃花劫。” 无崖子认命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师伯,帮忙算一下扶摇往哪里去了吗?” 卜算子嘿嘿一笑,刚想收下银子却又停住了:“不能了,我已经算过了她的卦象,一个卦象不能算两遍,小无涯你还是换一个吧。” 无崖子抽了抽嘴角,收回银子转身进了殿。 卜算子努了努嘴巴:“这些个小辈,真是越大脾气越坏了!一点都不知道尊敬长辈!”说罢,他抬头手搭在眉骨上,看着晴空万里,笑,“看来是要变天了。” 不知道跑到哪个千山鸟飞绝的地方,我终于停下来。 双手成喇叭状,我朝雪山大声吼道:“我讨厌无崖子,讨厌李秋水,讨厌天山童姥,讨厌短腿矮子!”而最重要的是,我气沉丹田,“我要回去!什么穿越破公司,快放老娘回家!等我回去,我要把你们告到破产!” 告到破产……到破产……破产……产…… 小黑一直在我头顶上盘旋着,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吵得我脑瓜子仁疼。 我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砸上去:“走开啦,你没看到我不开心吗?” 没想到小黑依旧没眼力见地在我头上旋转着,而天上的太阳一下子隐入了云层,整个雪山暗下来,天空仿佛要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隐隐从背后呼啸而来,我手心里出了冷汗,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但是下一刻便听到身后头上传来什么坍塌下来的声音,速度越来越快,而声音越来越大。 仿佛猛烈暴风,又像是汹涌海啸。 我僵硬地转过身,睁大眼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哪,我吼出了雪崩! 第15章 Chapter15 无顶塔中—— 被拴着铁链的少年神色平静地看着书,只不过摊开在膝盖上的那一页已经停留了很久。 文字密密麻麻地像是蚂蚁,御风索性关上书,伸手碰了一下一旁的红莲。随着少年的动作,莲花瓣颤悠悠地轻动着,仿佛少年被人拨动着的心弦。 此时,白鹫扑啦啦地从塔口飞进来,盘旋在少年的身边焦急地叫着,好似在跟他说着什么。 听到白鹫说的话,少年的神色猛地一变,他站起身来,身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金石声音。 御风抬头看着那塔口,屈膝一跃,飞身踩着七层塔每层的雕花木栏飞身而去,只是在触到塔口天光时,他又被牢牢锁着四肢的铁链给生生给拽了回去,狠狠地摔在了莲池中,发出怦地一声巨响。白鹫惊叫一声,连忙俯冲下去,将御风从池水里拽起来。 御风湿漉漉地爬上莲坛,长长的额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上。 他咬着牙抬起布满戾气的眉眼,看向像是困住他七年的牢笼,看着自己手脚上紧紧缚住的铁链,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仿佛燃起一团火。 白鹫急急地拍打着翅膀,不停地用坚硬的喙一下一下地去啄着那铁链。 ……我叫你御风好不好? ……御风而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我希望有一日你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他记得那个穿着红裙的女孩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她那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透着古灵精怪的神采,颊边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 御风半跪在地上,而他双手抓住那铁链,猛地仰头,从喉头发出长长的一声类似孤狼的嘶吼声,震得无顶塔中的千层书架发颤,随后哗啦啦倒下去,如同一推就倒的空壳子。 在书籍落地的纷杂声中,只听两声刺耳的断链声—— 御风手腕上两根比他手腕还粗的铁链便被少年自己给生生扯断,而腕上的鲜血汩汩流下,像极了一旁生出的红莲花。 在众人闻声赶来之前,四条铁链已被少年生生扯断。 最先奔进来的是卜算子,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手腕脚腕都流着血的少年眼神如刀地看向随之而来的三老,只听凌峰真人又惊又怒地看着被御风挣断的铁链,大叫道:“不好了,魔童要逃跑了!” 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御风如同张开了羽翼的大鹏便和白鹫一同飞身而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从莲坛跃上塔口,伴随着白鹫的叫声转眼消失无踪。 玉清真人皱眉:“那肯定是扶摇教给他的功夫!” 卜算子紧握着手,看着地上被挣断的绳索,眼神透着无法掩饰的激动: “缚魔锁断了……天意,这是天意!” 魔童入世,风云再起。 一剑乾坤,世间难敌。 这是命运,更是不可违抗的天意。 纯阳真人第一次没了笑脸,他转过身厉声喝道:“卜算子,无崖子,你们去告诉掌门逍遥子魔童逃跑了,剩下的人立刻分散出去,一定要抓回他!” 卜算子拉住冲动的无崖子,树皮般的面容上带着不慌不忙的笑:“谨遵真人吩咐。” 白鹫在天上飞着,引领着衣衫褴褛的少年在这漫漫雪山中。 入眼处尽是白茫茫的积雪,御风的头发眉眼都积了一层冰,而白鹫停下来就在天上一圈圈地盘旋着,一双锐利的鹰眼仔细地寻找着红衣少女。 御风喘着粗气,手腕脚腕处的鲜血洒在雪地里,就像是红豆一般。 小黑在天上不停地叫着,而御风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一声声在冰天雪地里显得突兀而狼狈。他抬腿朝雪峰山上跑去,赤茶色的眼瞳发着红看向四面八方,可是每扫过一处地方,他的神情就越发迷茫。 白茫茫的雪山中,一个无助的单薄少年在找着一个红衣少女。 他想叫她的名字,可他张嘴只有破碎的单字。 他没有办法说话,因为他忘记了言语的样子。 猛地,天上的白鹫高声叫起来,盘旋在半山腰的地方,而在那里雪地中一小簇红吸引住了御风的眼睛。他笑起来,吸了吸鼻子猛地朝那里奔过去,因为奔得太急,摔了很多跤。他索性把自己团成团,朝那红色的地方滚了过去,沿途砂砾石头磕得他头破血流。 御风顾不上太多,在那红衣角的周围,开始徒手挖着雪。鲜血滴在素白的雪上,像是一朵朵蓦地开出来的红梅。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脸色雪白的少女,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又俯身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声。 终于,他笑起来,将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而白鹫收了翅膀守在他们的身旁。 少女难得如此安静乖巧的样子,御风将脸贴着她的额头,却是害怕地紧抿着唇角。感觉扶摇发抖,御风更加紧地抱住颤栗的少女。 少年紧紧闭着眼,挺拔的鼻梁发红。他的头发衣角结了一层霜冰,可他已经管不了,不停地用内力温暖着怀里冻僵的女孩,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道:醒过来,快醒过来,阿摇。 四周白雪茫茫,连风都是撕裂的。 御风没有办法,只好吃力地将扶摇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 他想安慰背上的少女,想告诉她,他在这里,他会带她回去的。 可是他说不出话。没有办法。 “……御风?”我睁开眼睛,嘴唇冻得没有血色。 单薄的少年身子一僵,他把我往上抬了抬,他没回头,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是他更加用力地背着我迎着风雪往前走着。 脑袋昏昏沉沉地,我抱紧了少年的脖颈,像是抓住的救命稻草。 御风背着我一摇一晃地走着,我被他背得摇摇晃晃的,索性趴在他肩头再次迷迷糊糊睡去,而耳旁是呼啸的狂风还有小黑明亮的叫声。 “他们在那里!” 话音落时,一团雪伴随着凌厉风声朝御风迎面打过去,少年躲避不及被雪团打中胸口,吃痛之下松开手,而背上的少女滚落在雪地中。 白鹫叫了两声,飞身盘旋在少女身边,叫声婉转凄厉似想唤醒她。 御风捂着胸口他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人,眼神狠绝带着戾气。 逍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雪地中狼狈的少年——赤茶色的眼瞳,剑眉浓墨,露出来的皮肉被摔得青青紫紫,而他手脚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半响,他淡淡出声:“无涯,去把你师姐抱过来。” 无崖子说了句是,便朝雪地里的那红衣少女跑过去。 而带来十几个弟子转眼便将御风团团围住。那少年如同困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吼声,飞身朝无崖子扑去,而下一秒一团雪带着雷霆之势朝他射过来,带着警告。少年在空中腾跃躲闪不及,直直被那团雪打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师兄!”灵姑拉住面无表情的逍遥子叫道,眼睛红着,“你疯了吗?!那是晦朔,是晦朔啊!”说罢,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奔上前去扶起雪地里的御风。 逍遥子面容平静,可是眼神却好似翻着惊涛骇浪。 此时,无崖子抱着扶摇走过来,逍遥子垂眸伸手探着少女额头的温度,随即从瓷瓶中倒出两粒药丸给她服下:“我们走。” 无崖子吃惊道:“那,那个孩子呢?师父,长老说,一定要带他回去的!” 逍遥子冷冷看了少年一眼,一字一顿道:“别多嘴。” 无崖子触及到师父眼中的汹涌杀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众人都低下头,掌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放走那个被逍遥派囚禁了七年的孩子! “晦朔,可以走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灵姑喜极而泣,她抱着瘦弱的少年,心疼地说道。 然而少年却固执地看着逍遥子,又或者,是看着男人怀中的红衣少女。 灵姑惊讶地看着眼眸猩红的少年,只觉得他像一头快要发狂的右手,又或者,他只是一个被人抢了最心爱玩具的男孩。 烈风寒雪,白鹫盘旋在天上,声声凄厉。 ……御风,你要是愿意说话,就好了。 耳旁回荡着扶摇的话,御风胸膛不住起伏着,一双赤茶色的眼瞳猩红如血。 下一刻,他一把推开灵姑,站起身冲上前两步,嘴唇颤得厉害,红着眼睛看着被逍遥子抱着的扶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阿……摇!” 他的声音带着生涩的颤栗,可足以让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震惊不已。 灵姑冲过来抓住他,欣喜若狂:“……晦朔你说话了?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可御风却巴巴地望着停下脚步的逍遥子,咬着牙一脸倔强。 逍遥子缓缓转过身,逆着光谁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除了他身旁的无崖子。 少年看到自己一向冷若冰霜的师父,在除了师姐之外,对着另一个孩子淡淡地笑了起来。 后来,我听师父说,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晦朔说话。 那个孩子自从被囚于逍遥派中,便再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师父告诉我,那个男孩当了七年的哑巴,而当他再一次开口,喊出的第一个人便是我。 第16章 Chapter16 我被虚竹背着一直往山上走,一路上,小和尚跟念经一样把他那点破事像倒豆子一般讲给我听。 听着虚竹左一口‘无崖子老前辈’右一口‘无崖子老先生’,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怒道:“臭和尚,我二师弟传了你七十年的内力,你一口一个前辈先生,是想把我师弟重新气活吗?” 虚竹那光头又呆又萌:“啊?气活?就跟姥姥你一样借尸还魂吗?” 我磨着牙,一口白牙阴森森地晃着光。 然而小和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有着巨大的安全问题,喋喋不休道:“不过能气活得话,说明无崖子老前辈还是他自己,这样的话,他活过来岂不是一桩功德无量的美事?小僧也不必当逍遥派的掌门人了。” 年纪越大,脾气越加暴躁,我的手已经不受我控制地放在了小和尚的后颈子上…… ……嗯?怎么没动静? 虚竹转过头,眼睛跟鹿一样干净:“姥姥,你要休息吗?”说罢,小和尚憨憨一笑,将我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被他放下来,我盘着腿一拍脑门,这个老年痴呆得都忘记了自己还在返老还童之时,别说捏死人了就是捏死一只蚂蚁……我还是可以的。 虚竹从树上摘了松果剥着松子吃,一边吃一边继续念经:“小僧是少林派僧人,实在不能改投别派。你说,无崖子老前辈不是为难小僧吗?还要小僧去杀丁春秋……苏星河前辈加上我师父都打不过丁春秋,小僧这点粗浅功夫,怎么能担此大任?” 我揉着太阳穴,是不是和尚都喜欢念经?说得我脑瓜仁都在疼! 然而虚竹仿佛说到了兴头:“还有杀人是犯戒的!小僧是佛门弟子,又怎么能去杀人呢?虽说丁春秋是个大恶人,害得无崖子老前辈落得如此地步,但是……”说罢,他转过头,惊叫一声,“哎呀,姥姥你怎么晕过去了?” 虚竹掐得我人中发疼,我抽着嘴角就差吐白沫了:“果然,少林武学,天下正宗……” 怪不得少林寺和尚不杀生,因为他们杀人不见血,一个回合下来,敌人全是内伤! 见小和尚又要开始念经,我连忙制止他,背着台词:“既然你不愿意当这逍遥派掌门,你把掌门七宝指环给我,我替你来做,我替你来做成了吧?” 虚竹大喜:“既然姥姥是老先生的师姐,又愿意做这掌门,那自然再好不过!”说罢,小和尚从指头上除下宝石指环双手恭敬地交给我。 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初一和十五之间隔了很多年。 我接过那指环,细细端详着,神色似喜似悲。 师父一身本领惊采绝艳,手下的弟子总是学不完他所有本事的。 而在师父的几个弟子中,以我的武学修为最高,以无崖子最得人心威望。 但众人觉得依逍遥子对我的偏爱,掌门之位十有八九会落到传给一个小矮子头上。 很长一段时间,逍遥谷中的人都在焦虑着,以后会有一个动不动就发飙暴走的矮子掌门,带出去的话不仅丢人,还丢了逍遥派上下人的脸。 然而,他们想不到,兜兜转转过了那么多年,这七宝指环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将那指环戴在了大拇指上,我心安理得地想,权当是教小和尚武功收的学费好了。 抬头见那虚竹正在细细观赏着那幅画,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色鬼,那画有什么好看的!” 无崖子武功虽比我逊色了那么一些,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无崖子画的人,我却从来认不出来谁是谁,甚至……我连是男是女有时候都分不清楚。 可我从来不承认是自己的欣赏水平有问题,我想原因无二,一定是他画得实在是太烂了! 虚竹作势想拿给我看,我挑眉磨牙道:“不想让我把画撕了,你就离我远一点!” 小和尚忙缩手把那画揣进兜里,嘟囔道:“小僧觉得画中人确实挺好看的。”良久,他还挺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反正,比你这老鬼附身的小姑娘好看就是了!” 我作势举起拳头:“别以为我现在只有六岁功力就不敢揍人!”我晃着拳头,恶狠狠地指着它说道,“喏,沙包大的拳头看到没有?” 虚竹捂着脑袋说了没有两个字,我有些泄气,随即更加生气:“李秋水好看!她好看你去找她传你武功啊!你个蠢材!无崖子选了你来做传人,我看他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倘若你是相貌堂堂貌比潘安也就算了,你这个矮穷挫,李秋水肯教你功夫,姥姥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虚竹捂着脑袋,呆萌地问:“姥姥,什么叫矮穷挫?” 我扯着他那双招风耳,咆哮道:“就是又矮!又穷!又挫!” 虽然虚竹长得并不矮,但我为了提高气势才这么说。 在与无崖子斗嘴皮子的早些年中,我练就了一身嘴炮功夫,而这门功夫的精华就是哪怕输人但不能输阵,哪怕对方嘴皮子利索一百倍,你也一定要更加利索地怼回去! 小和尚被我骂得垂头丧气,也不知道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走到另一边,却指着下面叫了一声:“哎哟,我看到了那些人了?” 我忘记了骂人,一惊地跳起来:“在哪儿?哪些人?” “在半山腰那里!是昨日最里圈围着你的五个人。” 小和尚叫道,“姥姥,咱们现在往哪里逃?” 我松了一口气,那估计一时三刻还找不到这里。我朝虚竹勾了勾手指,小和尚老实走过来,我够着他的肩膀:“那五个人,也就不平道人和乌老大武功勉勉强强!喏,我教你几手功夫,你先将不平道人和乌老大打倒,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虚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姥姥,小僧不行!” “不,你行!”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虚竹摆手摆得像个帕金森综合症病人:“不不不,小僧真的不行!” 这就是无崖子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徒弟…… 我秉着提携后辈的最后一丝耐心:“不,相信你,你可以的!” 虚竹都快哭了:“姥姥,我真的不行!” 我的耐心耗尽,一抬手给了他那锃明瓦亮的光头一个爆栗,吼道:“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别废话!没时间了!” 见小和尚幽怨地闭了嘴,我得意一笑,果然暴力才是解决办法的唯一途径。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内,我将北冥神功的入门功夫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传给了他。他体内有无崖子的七十年内力,幸亏他治好了我的老年痴呆,不然我还真没办法教他。 等到说完后,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机智,然后笑呵呵地问道:“懂了吗?” 一脸懵逼的虚竹回过神来,但这次他变聪明了,点头如小鸡啄米:“恩恩,小僧懂了。”然后,便在一旁忐忑地用余光看着我,磕磕绊绊地练习起来。 他记性很好,口诀什么的都能背下来,但是那悟性……但是那悟性不如二师弟,当然,也更加不如小师弟。当然,也再没有人能比得上总览世间武学招式的小师弟对于武学的悟性了。 我啧了一声,躺在大石头上,手枕在脑袋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天上蓝天白云悠悠飘过—— 就如过往的峥嵘年少。 当年师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就是他不顾三位长老反对,一意孤行地收了独孤晦朔为关门弟子,将晦朔改名为御风。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我求情的关系,好像我很少求师父什么事情,可若是我求了师父,他总是舍不得拒绝我的。 所以,我的小师弟便是我为其起名为御风那个男孩。 三位长老奈不过一个掌门,便退而求其次提出一个条件: 逍遥子不得传授独孤御风任何武学,否则便是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多么大的一顶帽子啊。然而,师父保持一贯的云淡风轻,闻言面不改色,欣然允之。 伴随着各自年纪的增长,弟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就随着时间浮出了水面。 除了明令禁止聚众斗殴,师父对于我们‘拉帮结派’的行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做不知道过去了。其实我并不想跟无崖子成对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与我的关系越发白热化。身为掌门候选人的第一位,无崖子总是把我当做对手一般较量,一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样子。 啧,我真是越发怀念当初那个臭屁又傲娇,但总是打着师父命令的幌子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的小鬼头。三师妹李秋水自然进入了二师弟的阵营,众人经常看着俩人出双入对,成为谷中被人最为看好的师兄妹情侣CP! “今天你看到了吗?”有几个白衣弟子在树底下碎碎叨叨—— “看到什么?” “你不知道吗?今日风家遗孀来探望无崖子师兄,独独夸了秋水师姐温婉大方。” “所以呢?” “你傻吗?风家自上任家主死后,地位大不如从前;可秋水师姐是飞云堡堡主的掌上明珠,飞云堡可是与咱们逍遥派齐名江湖的。那老妇人估计就是想让风家和飞云堡联姻。” 我睡在树干上,抬手翻开眼皮上的叶子,阳光有些扎眼——他们这些人八卦的时候,就不能找一个隐秘点的地方,把那罗锅大嗓门稍稍放小一点吗? “那大师姐可怎么办?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无崖子师兄的!” “啧,也对!扶摇大师姐不仅人霸道,武功也霸道!秋水师姐怎么也不可能抢得过她——” 我正想下树给那些人一些教训,却不想他们都仿佛见鬼一般蓦然消声,然后夹着尾巴逃了。 我把手指掰得嘎嘣作响,有些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求收藏评论撒花作者收藏~~~ 第17章 Chapter17 “阿摇,你别听他们的。” 树下传来一道清淡而干净的嗓音,我笑起来—— 整个逍遥派只有两个人这样叫我,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小师弟独孤御风。我不知道纠正过他多少次要叫我大师姐,可他总是上一秒答应,下一秒继续雷打不动地叫着阿摇。 久而久之,我听习惯了,也就任他去了。 如此可见,习惯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脚勾着树干,整个身子倒挂下来,朝树下的少年嘻嘻一笑。 我忘记了,他最近长得有些快,于是我们两个面面相对,连他小心翼翼的呼吸都能洒在我的面容上。但他没有退后,只是眼神干净地看着我,重复了一遍:“你别听他们说的。” 御风的眼瞳是赤茶色的,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越发衬得他那双眼睛干净如同最清澈的深潭——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潭底的风景。 我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少年单纯地回答说道:“他们说,无崖子要娶李秋水。” 风吹过我的耳发,我笑得颊边酒窝深深:“娶就娶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原著中,李秋水本来就要和无崖子成亲的,刚好我的任务里就有这条,“刚好二师弟和三师妹成亲,那我就去抢亲,反正他们都打不过我!” “胡闹。”少年微微皱眉,他顿了顿,颇有些不甘愿,“你又打不过他们两个。” 我得意地笑,伸手捏了捏他绵软的脸颊:“反正御风总会帮我的。”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让他帮你胡作非为吗?还有,你们打算维持这个姿势多久?”阴阳怪气的话被风送着这往我衣领里钻,我吓得脚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栽去—— 当机立断,我一掌推出,整个人便翻身站起来,顺势还抖了抖脑袋上的树叶。 我抬起头,看着以非常奇怪的姿势扭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嘶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 “谁跟他抱在一起了!”无崖子怒道。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瞎—— 这二师弟的右手抓着小师弟的左手腕,小师弟的右手扣着二师弟的左手掌心,于是我十分嫌弃:“拜托,你们的距离已经不能在接近了。” 无崖子涨红着脸:“你胡说!” 御风虽然没说话,可是一副好看的眉眼都皱在一起,看样子也十分不认同我的话。 我默了默,看着俩人更加贴着对方地扭在一起,坦然承认:“唔,我说错了,你们还可以更近一点!”现在两个绝色少年不仅是手拉手了,还是腿勾着腿——以更加奇怪的姿势扭在了一起。 凭空一道惊雷,我用秘籍挡住脸,原来这不仅是一部武侠小说,还是一部长篇武侠耽美小说。 “大师姐!” 一道脆梨子般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小旋风。 我赶忙伸出手,却还是被少女撞得一个踉跄。被小姑娘抱了个满怀,而碧云像一只活泼的黄鹂一般说道:“大师姐,我找了你好久!” 我有些晕:“师妹你找我干嘛?” 碧云脆声掰着手指头道:“师父让我叫你、二师兄、姐姐还有小师弟去后山!诶,二师兄……你和师弟在做什么?” 两个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地就要分开。 我拉着碧云的手,叹了一口气:“碧云,记得别告诉师傅。” 碧云不解:“师姐,为什么不能告诉师父大师兄和小师弟抱在一起?” 还没等我说什么,无崖子连忙蹭过来:“诶,碧云师妹,你别听你大师姐胡说!” Exm? 我说什么了?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少年,摊了摊手。 闻言,御风却一把握住了无崖子的手,再看着碧云时,一双赤茶色眼瞳波澜不惊: “阿摇才没又胡说。” “你!”无崖子气结,奈何御风的手跟牛皮糖一样黏在他手上。 碧云仿佛明白了什么,指着两人啊了一声,随即捂着绯红的脸颊害羞地跺了跺脚,快步跑开。我望着少女的背影,有些惆怅,按照小师妹传播八卦的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门派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知道,无崖子和御风齐齐断袖了吧。 我掩嘴而笑,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三师妹知道这个消息会做什么感想。 等到碧云跑远了,御风立刻就松开了无崖子,还嫌弃地用衣摆擦手,一遍又一遍。 无崖子气得脸都红了:“什么没胡说!我看,你们两个就是谋算好了来折腾我的吧?”说罢,他把气一股脑地朝我撒过来,“童扶摇,你这个女子怎地那么狠毒心肠?你以为败坏我名声,就可以让我放弃掌门之争吗?别做梦了!” 可掌门之位一直都是他的呀! 我争什么争?我奇怪地眄了他一眼:“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你!”无崖子说着就要上前一步,却被御风一个闪身挡在了我面前。 少年淡淡开口,赤茶色的眼眸如水潭带着寒:“阿摇没胡说,她什么都没说。” 无崖子仔细一想,好似确实是那样,可见到面无表情的少年,气急反笑道:“你又算是什么?阿摇?……”他嗤地一声笑,一双桃花眼带着压抑的愤怒,“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御风毫无波澜的眼神凝着光:“我也一样。” 我抱着胳膊看着如两头初生牛犊的少年,闲闲说了句:“诶,师父明文规定,禁止聚众斗殴。”不然,我还真挺想看看两人打架的。 我甩了甩辫子,翻身一个跟头跃上树梢,尾指微微弯曲放在唇畔,发出尖锐的哨声—— 一声明亮的鹫声响彻树林,紧接着,小黑雪白的身影便出现在我身旁。 我拍了拍它的脖子:“啧啧,果然,越大越丑,你看看脑袋上的毛都快秃完了,丑死了!” 极富自尊心的小黑悲痛地用翅膀把我的手推开,一副‘嫌我丑你就自己去’的样子。 我哈哈大笑,抱住它:“好啦,再丑也是我的。”我翻身骑上,小黑就发出清亮的叫声,振翅一飞。我回头看着还杵在原地的少年们,大笑:“说好了,谁先到后山,谁赢!你们谁要是被小黑飞得慢,你们就是畜生不如!”说罢,我哈哈一声便骑着小黑扬长而去。 无崖子撇了撇嘴,但还是运气纵身一跃;而御风赤茶色的眼瞳里闪过笑意,飞奔离开。 最终比赛结果是—— “怎样?”满头大汗的无崖子靠在崖壁上,抱着胳膊,满脸得意。而一边的御风用着一张叶子盛了水耐心地喂着小黑。 我从上面跃下来,撇嘴:“怎样?什么怎样?” 无崖子直起身:“我赢了好吗?我还赢了你们两个!” 我笑了笑:“那么恭喜,你这个比禽兽还禽兽的家伙。”无崖子俊脸刷地就黑了,我回头见到嘴角弯着的御风,挑眉说道,“还有你,恭喜你跟禽兽一样。” 御风看着我,有些无奈地唤道‘阿摇’。 无崖子就没他这么好脾气了,走过我身边,伸出纤纤玉指就要来弹我的脑门: “你个禽兽不如!” 还没等他手指碰到我时,便听我身后传来一道嗓音:“无涯。”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笑得眉眼弯弯,然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着无崖子僵硬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跟冻住了一般:“师父。” 逍遥子噙着淡漠的嗓音:“胡闹。” 不知道为什么,无崖子怕师父,简直就像老鼠怕着猫儿。 但是老鼠想成为一只猫,我啧啧一叹,倒也稀奇。 脸色苍白的少年连忙跪下来:“弟子知错。” 我转过身奔向逍遥子,像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糯声道:“师父,我跟二师弟闹着玩的。” 于是,逍遥子把我扯下来,淡淡说道:“胡闹也该知道分寸。” 我背着手笑得摇头晃脑:“若是知道分寸也就不叫胡闹了。” 师父盯了我半响,见我笑得坦荡,颇有些无奈:“也罢,若你守着那些规矩也就不是你了。” 我余光撇向一旁的两个少年,只见无崖子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又撇起了嘴,不用猜我也知道这个小子肯定又在心里腹诽着师父对我的偏心;而御风微垂着脑袋站在无崖子身后,面容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师父和御风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两个人虽有师徒的名分,可是御风除了拜师之时便再没当面叫过逍遥子,而师父也见惯不怪,仿佛没这个小弟子。 “今日谷中来了少林寺的客人,你们几个,别在客人面前没有规矩。” 师父对着两个少年淡淡说道。无崖子如临大敌,躬身说道:“弟子明白。” 御风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 看到这儿,我不由得扑哧一笑,师父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只有两个是男孩子。 可是无涯和御风,一个敬畏他,一个无视他,也真是有趣得紧! 师父闲闲看我一眼,我吐了吐舌头,规矩站好。但正经不过三秒,我又开始说话:“哦,少林寺?那是光头和尚咯?” 无崖子一个没绷住笑起来,御风侧过脸可嘴角上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师父表情有些龟裂,他摇头:“阿摇,你什么时候才能和秋水一般懂事些?”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 师父摇摇头,又嘱咐了无崖子两句话,便先去后山布下棋阵了,估计是要和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几局手谈。 第18章 Chapter18 等师父离开后,无崖子才凑到我身边,学着师父的语气:“大师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和三师妹一般懂事些?”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于是提起红裙子,一脚狠狠地踹在无崖子身上:“三师妹懂事,你去找她去呀!御风,我们走!”说罢,我一甩辫子率先离开,而御风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无崖子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啊!你个没人要的短腿!” 听到短腿两个字,我就发飙了:“有本事你去娶她啊!” 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步冲到我面前,不甘示弱:“你以为我不敢啊!” 御风挤在我们之间,难能可贵地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 我嗤地一声笑,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你去啊,要不要我帮你去向秋水提亲啊?” 少年抱着胳膊气急了,怒道:“童扶摇,你脑子怎么长的?你不是喜欢我吗?怂恿我去娶师妹,哦,我知道了!等我成亲就给了你机会,好让你跑来捣乱吗?你真当我八戒啊?” 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才发现你是猪脑子啊?三师妹多好,家世好长得好最重要的是白莲花婊,配你这头猪,我觉得刚好!” 无崖子被我话语里的新鲜词儿给骂得一时反应不过来,热血上头,一张俊脸通红:“我就不娶李秋水了,你能把我怎样?” 御风握手成拳挡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偏着头看向站在无崖子身后的白衣少女,笑得无辜:“三师妹,喏,这可不是我逼他说的!”听到这句话,我面前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就跟火焰喷射器一样,整个人处于炸药桶爆炸的边缘。 御风闲闲往我面前一站,冰山就挡住了火焰。 李秋水紧抿着嘴,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盈盈望着我们这里,诠释了什么叫幽怨美人的古典。 而李碧云那个小妮子瞅了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拉着秋水问道:“二师兄不娶我姐姐了?” 无崖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无力道:“师妹你听我解释……” 秋水红着眼眶,眉尖微蹙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忍让,说道:“师兄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出自真心的?秋水……是秋水哪里做得不好?” 我躲在御风身后笑得眉眼生花,少年静静看着我,半响,伸手用袖子给我挡着头顶的太阳。 在我的眼神鼓励下,没等无崖子在吸一口气准备说话时,碧云便再接再厉:“是因为二师兄喜欢的,是小师弟?”我终于忍不住喷声大笑出来! “你——!!” 无崖子回头,现在不仅眼睛喷着火,头发都快着火了。 秋水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流过震惊然后又是不甘,最后也跟着无崖子一起死命地瞪着我。 我直起身,胳膊懒懒地搭在御风肩上,笑容坦荡又刺眼,如同我身上的红色罗裙。 啧,怎么办?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无崖子这种看不惯我,可又干不掉我的眼神了! 无崖子似乎被我脸上的笑容刺得眼睛疼,他划出一步,身上的白衣衣角翻飞,一双眉眼凌厉似刀,一道内力便像是箭簇朝我射过来。我上前一步挡住不会功夫的御风,脸上是浑不在意的笑容,红袖一甩,扑面而来的内力便被我打散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咬牙切齿的少年,心情越好,笑容就越欠扁。无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衣衫飘逸却也带着逼人气势,一股寒风便迎面而来。 我手掌凌空拍出,便将那股寒风化解于无形。 少年生性不愿服输,咬着牙夹着力气,而他身后的秋水见状也走上前气凝丹田,顺势两掌推出。我刚想骂一句‘你们二打一不要脸!’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地被人抱在怀里换了个位置。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便听碧云‘啊’地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是秋水的吃痛声。 我暗道糟了,如果有人受伤了,就真的是板上钉钉的打群架了! 一回头,只见秋水被无崖子一手揽在怀里,少女就如同丝萝紧紧攀附着俊朗少年,而少年另一只手还在勉力支撑着。然而此时,御风仍然在源源不断地送出内力,一张俊脸神情冷得吓人,而赤茶色的眼瞳隐隐发着红。 我差点忘记了,他空有一身内力,却不懂内力收缩之法。 碧云情急之下朝御风出手,我一个弯身先是以一招暗香疏影将无崖子和李秋水震开,再回身一手以雪胎梅骨拦住碧云,而另一手伸出以掌力和御风比拼着。 “师姐!”无崖子这厮还算有些良心,没只记挂着怀里的小娇娘。 御风没想到站在他对面的人会是我,脸色一霎间变得极其难看: “阿摇快让开!我,我没办法控制内力!” 我额头上浮现出汗,原本以为我所练习的八荒六合已经是极为霸道的功夫,没想到,御风的内力比我的内功还要多上三分霸道与煞气,而且源源不断,仿佛刚才的比拼只不过是他体中内力的冰山一角。 我突然明白了,为何师父那么轻易答应长老们,不会传授御风功夫。 师父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让御风会武功。 然而现在,局面仿佛受惊的马,完全停不下来地向前横冲直撞着。 我吃力地说道:“御风,你现在按照我一会儿说的调息内力的方法,将内力收起来。”说罢,我一字一句将方法告诉他,而掌心外我感觉到少年的内力忽强忽弱,仿佛丝毫不受他自己控制。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到少年紧紧闭着双眼,神情痛苦,可一张脸不停地变换着颜色——那分明是内功达到上乘的表现。 我突然有些好奇,少年让师父和长老们都忌讳不谈的身世来历。 迎面的压力猛地增强,如同惊涛骇浪,让我措手不及。 一旁的无崖子顾不了太多,重新加入了这场内力的比拼,出手和我一同制衡着御风。 而在内力的比拼中,我怔怔地看着御风,只见少年睁开了赤茶色的眼瞳,而他望着我的眼神干净如大漠的天空,一丝杂质也无,甚至还带着细碎的暖意,像是天光。 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竟然对无崖子吼着说道:“松手!无崖子,快松力!” 少年先是疑惑随即愤怒:“你疯了吗?”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御风已经硬生生地往回收住内力,我被那股漩涡般的力量带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无崖子接着我才没有让我摔在地上。而我和无崖子的内力也尽数打中了御风。 我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疼。 一团黄云从我们头上略过,快如闪电。 “御风!”我挣开无崖子,焦急地奔向被内力反噬而呕出一口血的少年。 只见一个白须和尚围着御风,双手飞速地点过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为他调停着体内澎湃的内力。 秋水吃惊说道:“枯木禅师?” 我不管不了什么枯木还是生花,跑过去小心地戳着少年: “御风,御风你怎么样?你不会死吧?” 那白须和尚紧闭着眼睛,双手抵着少年的后心,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阿弥陀佛,这位小哥哥受了内伤加上体内真气沸腾,恐怕——” 说着那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我一听,心悬了起来:“恐怕什么?”不等那声音继续,我便扑在御风身上,“呜呜呜,小师弟,你可千万别死啊!你若是死了,那我岂不是就是杀人凶手?呜呜呜,师弟,你变成鬼可千万别来找我寻仇啊!” 白须和尚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跳起来,无崖子扶额,忍不住说道:“师姐你能别这么丢人吗?” 我回头,悲痛欲绝:“二师弟,我们打死了小师弟,呜呜呜怎么办呐?杀人偿命……那到底是我偿命,还是你偿命?要不,我们俩一人半条?” 无崖子抽了抽嘴角,决定不跟现在智商为负值的人说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小姐姐,请不要在我师父为人治疗的时候太过聒噪,不然这会影响他的发挥。”说着,那人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吸了吸鼻子,终于发现了说话之人——一个穿着青色僧袍的小沙弥,一手拿着木鱼,一手拿着木槌,睡眼惺忪。就在我盯着他时,那小沙弥又连打两个哈欠,嘴巴张得能媲美河马,恨不得把扁桃体展示给我看。 打完了哈欠,小沙弥还心满意足地咂了砸嘴巴,又伸出糯糯胖胖的手指扣着自己的鼻孔。 秋水和碧云忍不下去了,往旁边挪了三步,又挪了两步,最后秋水戳着碧云,两人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就在小沙弥开始对鼻孔上下其手的时候,无崖子终于忍不下去了,拳头挡在嘴前咳嗽了一声,跟秋水她们站在了一起。 我呆滞地看着那个小沙弥,有些佩服他,居然在短短一分钟内,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不动声色地吹灭了三盏不省油的灯。 “咳咳。” 一听身后的动静,我连忙转过头,紧张地扑上去:“御风,你怎么样?”说着,我拍了拍少年的脸蛋,见他没反应,继续对着那张俊脸左右开弓,“御风,我胆子小,你别吓我!”刚调停完内力的枯木禅师睁开眼睛,有些不忍地看着我……魔爪下的少年,他咳嗽了两声准备出声—— “阿摇……”紧闭着眼睛的少年虚弱出声。 我连忙凑上去,热泪盈眶:“御风,你不会死吧?” 御风缓缓睁开眼,他看向我,眼瞳清亮,而嘴角撇开一抹笑:“放心,不会的。”他顿了顿,补充说道,“只要你别再折腾我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又给了御风一拳,当然没用力气。 枯木禅师忍不住揩了揩眼睛,小沙弥打着哈欠一手扣着冒着泡泡的鼻子:“师父,你哭什么?” 白眉和尚叹了一口气,摸着小沙弥的光头,心有余悸地说道:“灵门呐,还好咱们少林寺从来 不收女弟子。” 御风轻轻刮了一下我的脸颊,眼神干净:“别愁眉苦脸的,阿摇,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看着御风苍白的脸颊,我抿了抿嘴巴有些心疼,暗暗下了决心—— 这里没有人愿意教御风武功,包括师父,可我愿意教他。 不管他来自什么地方,有着什么样的出身,我都会教他。 第19章 Chapter19 很多世外高人都不喜欢走寻常路。 比如谈恋爱,他们一定要孤独终老,才能符合世外高人身上独有的单身狗的清香。 比如明明能好好走路,他们偏偏要飞檐走壁、飞天遁地。 又比如,聊天与下棋—— 我看着后山的崖壁上被师父和枯木禅师两人在崖壁上手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鬼斧神工,暴殄天物。” 说着,我从御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麦芽糖,慢条斯理地剥去了糖衣。 “你也这么觉得?”小沙弥吸了吸冒着鼻泡的鼻子,眼巴巴地瞅着我手里的麦芽糖,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把两颗糖都扔进了自己嘴巴里,那绝望的神情都快哭了。 我浑然不觉自己伤害了一颗幼小的童心,吧唧吧唧地嚼着:“对啊,一整块崖壁被人凿成了一块棋盘,全都是坑坑洼洼简直有损我逍遥派派容。以此可见呐,喜欢追求不寻常的世外高人大多都没有公德心。” 灵门的眼睛黑黑圆圆,就像一只小狗,凑过来问我道:“麦芽糖,是不是超级甜?” 我嚼了嚼,发出中肯的评价:“也就一般甜,但是超级黏牙。” 灵门鼻子耸着更像是小狗了,他凑过来估计是想闻那甜味,却被御风一巴掌糊在了他那光脑门上,一下子被推得离我几米远。 灵门憋着嘴看起来委屈极了,瞅了瞅铁石心肠的我,于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御风。 御风偏着头打量着小沙弥,半响,才慢吞吞地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麦芽糖。 我好奇地睁大眼——连碧云都不舍得给的麦芽糖,御风要给灵门? 灵门就差摇尾乞怜吐舌头了,迫不及待地看着御风越发慢地剥糖衣,恨不得开口来替他剥。 我也凑上前,盯着御风手里放慢的动作。 不知道这个我这个动作给了少年一个极大的误会,只见他迅速地将那颗麦芽糖喂进了我嘴里,动作做完后,少年还朝我得意地咧嘴一笑。 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而少年身后是整个人快崩溃掉的沙弥。 怔怔地看着御风脸上的笑容,而嘴里的麦芽糖缓缓化开,我眯起眼睛在灵门的嚎啕声里也跟着御风轻笑了起来—— 当然,最后,灵门还是吃到了御风兜里的半块麦芽糖。 因为我看到白须老和尚往我们这里瞅了好几眼,因为他的分心,师父也往我们这里瞅了好几眼。为了避免老和尚继续往我们这里看他那小徒弟,我让御风给了他半块糖。 我看着灵门满足成那副样子,不由得有些嫌弃:“你没吃过麦芽糖吗?少林寺有这么穷吗?” 御风赞同地点了点头,也看向灵门,目光疑惑。 小沙弥嘿嘿一笑,满足得快心花怒放了:“吃过,是我师兄带我吃的。这糖我见过,师父说太贵了,所以不愿意给我买。” 于是,半块麦芽糖,彻底地收买了小和尚。 我们三个就蹲在坡上,看着无崖子和枯木禅师对弈,无崖子和秋水两姐妹伴在师父身边,端个茶递个水。美人煮水,少年沏茶,倒也是一副养眼的美景。 我一向对风雅之事不感兴趣,御风也跟着我一起对那风花雪月不感兴趣,而小沙弥——我转头看着灵门,只见他舔了舔嘴,然后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肥嘟嘟的手指继续钻着鼻孔。 用脚趾头想一想,我都知道他只对吃喝睡觉以及挖鼻孔感兴趣。 然而,很快,我转变了想法。 “你说,为什么那些棋子儿能附在那山崖壁上的棋盘而不掉下来?” 我抱着胳膊,看着那黑白棋局嘶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啊!” 御风想了想:“如果是我,会用内力将棋子打入崖壁,这样它就不会掉落下来了。” 灵门朝我伸出手掌心,舔了舔嘴。 我奇怪地看着他:“小光头,你朝我伸手干嘛?” “你让他再给我半颗麦芽糖,我就告诉你原因。”灵门嘿嘿一笑,露出半颗门牙。 臭小鬼,都缺了半颗牙,还惦记着吃糖! 我拦着御风往兜里掏糖的手,冲小沙弥恶狠狠地说道:“你看到了吗,沙包大的拳头见没见过!如果你说不出让我心服口服的答案,我就把你揍得连你师父都认不出来!” 当然,这样说是为了吓唬吓唬他,我还没胆子这么胡闹呢! 灵门也不怕,打着哈欠:“你先给我。” 我松开手,于是御风掏出一颗糖丢到他手心里。 灵门一把把糖扔进嘴里,眯着眼睛:“这糖真好吃,诶,你这是在哪儿买的?” 御风撇了撇嘴:“你先说原因。” 灵门下一秒把糖就直接吞了下去,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小沙弥带着可爱的笑容对我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知道啊。”小沙弥说不知道的表情,一副他欠揍的样子! 我撸起袖子双手揪着他耳朵然后三百八十度地扭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嗯?!敢招摇撞骗到我身上,我今天就代替佛祖管教管教你!你给我吐出来!你把糖给我吐出来!” 灵门连忙讨饶:“诶哟哎哟,放手!你放手!我逗你玩的,哎哟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我真知道为什么!” 他挣扎道,“不就是吃你几颗糖吗?你至不至于!我真知道答案!”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我恶狠狠地说道,但还是松开了手——因为枯木大师往我们又看了好几眼。 灵门超级委屈:“我这不见你可爱嘛,我大师兄说,跟漂亮的姑娘说话就要逗一逗她们啊!” 这误人子弟的,我抽了抽嘴角:“你大师兄不也是和尚吗?”想到什么,我嘿嘿一笑,“难道他喜欢花姑娘?” 御风看着我,有些无奈:“阿摇。” 我办了个鬼脸,笑起来:“说一说怎么了嘛,又不会少块肉!” 没想到灵门说道:“对啊,我大师兄可喜欢逛青楼了。” 御风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而小沙弥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我有些同情地看着灵门——他到底知不知道青楼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回头,瞪着御风:“以后你若是喜欢逛青楼,我肯定打断你的腿!” 少年一愣,随即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好。” 小沙弥嘶了一声,凑过来,踮着脚摸了摸御风的额头:“小哥哥,你是不是缺根筋?” 怎么办,我现在特想抽他一根筋出来。 御风拉住冲动的我,朝灵门微微一笑:“我不傻,我还记得你骗了我一颗糖。” 灵门撇了撇嘴:“谁说我骗人!我就是知道。”他转过身,指着那山崖上的棋局,“喏,别说我骗人啊!逍遥掌门和我师父手里的棋子是我师父专门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孙铁匠打成的,是铁钴棋子。而之所以能吸附上去,是因为那山壁中藏着一大块铁。我师父说,那孙铁匠告诉他们,那山里藏着的可不是普通的铁。”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故弄玄虚地说道:“原来,那是一块成了精的铁。” 灵门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能这么说呢?”他顿了顿,敲着自己手里的木鱼,“那明明是块成了仙的铁。很有灵气的,你怎么能说那是成精的呢?” 御风忍不住笑起来,于是我连忙正襟危坐:“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沙弥满意地一笑,继续说道:“魔刃你听说过没有?” 我摇摇头,好奇:“什么是魔刃?”灵门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我撇了撇嘴,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呆在逍遥谷,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江湖八卦? 御风微微皱眉,不以为然:“只是一把很锋利的兵器,可以当剑也可以当做是刀,可用来切菜都不好使。” 我和灵门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神无语——废话,谁用兵器切菜啊?一般都是砍人头啊! 少年摸了摸鼻子:“当我什么都没说。” 灵门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道:“听我师父说,魔刃是魔教至宝,大概是十年前吧,魔教元气大伤,魔刃被武林中正道之士押送至逍遥谷,由逍遥派掌门代为保管。而镇压魔刃的魔气便是那山墙里面的那块铁。”说罢,他又夸张地张大了嘴,哈欠连天地说道,“不过,这是江湖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哈欠是能被传染的,我也打了一个哈欠,听得心满意足:“管他是不是真的,好玩就是了。” 灵门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光脑袋:“我也觉得。还有人说,魔刃在少林寺。” “御风,你说山背后的铁长什么样?”我回头看向逆光的少年,只觉得他淡笑的样子好看极了。 嘴巴里被少年喂了一颗糖,我只听他嗓音沉沉淡淡地对我说道:“不过是块发红的黑色巨石,没什么好看的。” 灵门不干了:“才不是嘞,我师父说那是灵石,一定散发着仙气!” 御风撇了撇嘴,懒得跟他解释。 而那一边的山墙上,黑白棋子大开大合,不过是一局棋便已有风云雷霆之色—— 第20章 Chapter20 只见那崖壁棋盘纵横十九线上的交叉点已占了大半,黑白二子盈盈发光,各占了棋局江山的一半,不相上下。逍遥子手执白棋,下手很快,而枯木大师手指黑棋,下手缓慢,似在用心琢磨着棋局上的每一白子落下的良苦用心。 逍遥子也不催促,见他仍然犹豫,便端起无崖子沏好的茶,低头抿了一口。 无崖子小心地观察着师父脸上的神色,见他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又再品了两口,才放心地笑起来。 此时枯木大师已经将手中铁坨般重的棋子甩了出去,稳稳地落在“去”位五六路上,用的,正是一指禅的功力。 两人这一局手谈,不仅斗的是才思,比的更是内功。 “诶,姐姐,你怎么了?”碧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快要晕厥的秋水,脆声问道。 秋水扶着额头,喃喃道:“我感觉很不舒服,胸口发闷。” 无崖子连忙点了她几处大穴:“师妹,别看那局棋。” 秋水一双秋泓般的眼睛看向无崖子,不胜柔弱:“二师兄,那棋有什么古怪吗?” 无崖子淡淡点了点头,解释说道:“师父和大师的这一局手谈中有劫——花五聚六,复杂无比,内功修为不高者少看为妙,初看时精神一振,再看便觉头晕脑胀,若是继续看下去,胸口气血翻涌极易走火入魔。” 秋水柔柔一笑:“师兄,你懂得真多。” 无崖子朝她温润地笑了笑,转过头却瞧见土坡上的三个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看着红衣少女阳光下的笑颜,听着她咯咯的笑声,不知为何,胸口就闷闷的,仿佛透不过起来。 他讨厌那样的笑容,非常讨厌。 一旁的碧云带着羡慕说道:“早知道应该和大师姐一起玩的,她总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秋水推了推她:“可惜你是我亲妹子,不是师姐的亲妹子!你看他们在地上也不知道玩些什么,脏也脏死了!” 无崖子朝碧云微微一笑:“碧云,你若是真的好奇便去看看。这里有我和秋水,就够了。” 碧云欢呼了一声,提起裙子就跑开了。 秋水先是一恼,随即脸上浮出一层薄红,娇艳如同一朵粉色蔷薇花。 无崖子再回头时瞧见碧云和他们一起蹲在一起不知道看些什么,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 “逍遥,你那大徒弟,还挺有意思的。”枯木禅师看着自家的小徒弟这么快就和别人混在一起,有些欣慰,“灵门有嗜睡症,老衲很少看见他能跟其他孩子玩在一起。” 逍遥子捏着一枚棋子,闻言眼神里带了几分笑意:“她总是爱玩爱闹罢了,除了武学,对琴棋书画旁门杂类不感兴趣。”说罢,他云袖一甩,那白棋便被稳稳地送上崖壁放在了棋盘上,“枯木,你的医术一向是比我好的。这次我请你过来,一来是与你叙旧手谈,二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无崖子好奇地看向两位武学宗师,竖起了耳朵—— 能让师父求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枯木捏了一块黑子在手中,眼神瞟着下棋的位置:“你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且说说看,但老衲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便是能尽绵薄之力,你我是老友,不必如此客套。” 逍遥子望着那棋盘,眼神淡淡:“我那大徒儿扶摇因为练功导致手少阳三焦经脉受损,我已经翻遍古籍,可找的法子还是没起多大作用。枯木,你帮我看看那个扶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她总不能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无崖子闻言,眼光一闪,便望向了枯木大师。 李秋水秀美微不可闻地一蹙,贝齿咬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见枯木送了一颗黑子上去,随后笑起来:“没来之前,我便听人说,逍遥掌门亲传弟子有五人,却最偏爱大弟子。我向来知道你的脾气,原先我还不信这江湖传言,可现在——”说罢,老和尚捻着自己的白须胡子大笑起来。 无崖子脸色一暗紧抿着嘴角,握着拳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逍遥子淡淡地笑起来,坦然承认:“扶摇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我既是她的师父总不能让她受了旁人的欺负,否则我这师父也忒没用了些。” 枯木说道:“我还以为这些年你避世对这些俗世越发不在意,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护短。你我相交数十年,你既然开口,我自当尽力而为。”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脱口问道:“大师,手少阳三焦受损真的可以复原吗?” 秋水怔怔地看着无崖子脸上的神情,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枯木笑道:“这要看机缘,只不过我见那孩子福泽深厚,与我佛门渊源颇深,相比佛祖会保佑她的。”他这句话看似是在对无崖子说,其实,是在对逍遥子说的。 少年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喃喃着点头:“那便好。” 此时,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已过大半,逍遥子再送上一颗白子,无崖子一笑,踩着凌波微步飞身上去撤下了几粒黑子——胜负已出。 输了手谈的枯木大师也没什么遗憾的,看着少年的轻功,不由赞叹说道:“少年人好俊的功夫啊,逍遥,你这个徒弟跟你年轻时相差无几了。” 听到有人这样夸赞自己的徒弟,逍遥子脸上也没多大的起伏,只不过眼神柔和了很多,诚恳地发出评价:“无涯他,确实是我几个徒弟中最聪明的。” 一旁的秋水闻言,低头柔柔一笑,仿佛比夸奖自己一般还要叫她高兴。 “灵门——”既然胜负已出,枯木大师心满意足地唤着自己乐不思蜀的小徒弟。 小沙弥听到一声接着一声传音,蹭蹭蹭地迈着短腿跑过来。 秋水被灵门撞了一下,微怒:“你!——”她眼光扫了扫四周,憋着怒气把责骂的话咽了回去。 小沙弥睡眼惺忪地看向她:“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指教?” 秋水嫌弃地撇了撇嘴,往旁边挪了挪,勉强笑道:“没有,小师傅请便。” 灵门蹭到枯木大师的旁边,扣着鼻子:“师父,你叫弟子做什么?” 枯木大师哭笑不得:“你看看逍遥掌门的弟子在他身旁端茶递水,为师没让你来做这些事情,不过叫了你几句,你还就不耐烦了?” 灵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弟子不敢。”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哈欠。 枯木大师拿他没办法:“你在那里都在玩什么?” 灵门来了精神:“我们在下棋。” 无崖子刚下来,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童……大师姐在下棋?” 灵门眨巴着眼睛:“对呀,五子棋。扶摇施主下得可好了,我们几个人玩车轮战,可扶摇施主总是一个人坐庄,没有人能赢她。” 无崖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少年心气极高,但又拉不下脸面跑去一看,只是眼神不停地往红衣少女那里扫着。 秋水看着他,柔声问道:“师兄,你眼睛怎么了?”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眼睛:“没什么,刚才进了沙子。” 此时只听一旁枯木大师说道:“逍遥啊,你逍遥派可谓一门良材啊,不仅武功俊俏,连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说罢,老和尚羡慕地咂了砸嘴巴,没注意无涯和秋水两人之间的神情,继续说道,“只不过呢,同门之间比试还是应该点到为止。” 无崖子神情一僵,秋水脸色一白拽着少年的衣袖,紧张得不得了。 逍遥子看着那崖壁上的残局神情不变,淡淡地哦了一声:“他们之间比试了什么?” “师父,也没比什么,真的……没比什么。” 无崖子抢在枯木大师前面解释道,却在师父平静的目光里低下头。 枯木见状,不由得讪讪一笑。 于是,逍遥子站起身来,又抚了抚身上衣袍的皱纹,用千里传音之术说道:“扶摇碧云御风,你们三个人都给我过来。” 一听师父这语气,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猛地站起身来,结果在坡上往后倒去。御风连忙拉住我,少年似乎比我还吓得不轻。 我舒了一口气,笑起来:“没事。” 碧云哭丧着脸:“大师姐,怎么办?师父肯定知道我们——” 我看着眼前都被师父的千里传音之术弄得紧张的碧云,捏着小姑娘的脸颊说道:“安啦,天塌下来,这不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吗?”说着,我拍了拍御风的胸膛,颇有些厚颜无耻。 御风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赤茶色的眼瞳清澈如大漠长空。 于是我领着俩人,雄赳赳气昂昂奔赴以鸭绿江的气势走到师父面前,然后瞬间绽开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师父,叫徒儿所为何事呀?” 只见逍遥子微微一挑眉,绕过我:“碧云。”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惨白着小脸手指着自己:“啊?师父,你叫我?” 我一拍脑门,糟了,这个姑娘不会说谎。一旁的御风伸手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担心。 而对面—— 一看对面,我就被无崖子喷火的目光给吓住了,唉呀妈呀,这是要吃人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停留在自己被御风握住的手上,估计也明白了原因。 这个二师弟,估计又在心里骂我光天化日伤风败俗了。 只不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我为了帮助他早日克服这一点,索性坦然地看向他,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无崖子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刷地黑了,而御风轻轻勾起嘴角,在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仿佛心情甚好。 师父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负手问道:“你们今日动手了?” 碧云盯着师父如同八百瓦的目光照射,硬着头皮说道:“动手了。” “是谁先动的手?”师父抬头看着天,淡淡问道。 碧云焦急地看着我——现在个子高的有两个,到底是说二师兄,还是说小师弟? 这个嘛……我摩挲着下巴,伸出手正要指自己,便听一人朗声说道: “师父,是我先动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包养,喜欢小说的仙女记得把我收藏一下哟。 作者栏里还有其他作品~~ 第21章 Chapter21 “师兄!”秋水焦急地拉住无崖子,她想说什么可又碍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出来。 少年没理她,少女便把怒气转到我身上,一双秋水眼眸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一脸懵逼,我这又是招她惹她了?又不是我逼着无崖子站出来当英雄好汉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下这口气,瞪了回去——输人不能输阵,吃啥不能吃亏! 师父转过身来,看向无崖子,神情不知喜怒。 而少年难得没有在师父面前犯怂,咬牙迎上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师父,是徒儿先动的手。” 逍遥子不可置否:“碧云,无涯是跟谁动的手?” 碧云被师父逼得都快哭了:“师父!” 连枯木大师都看不下去了,帮着碧云说道:“诶,逍遥,你不能总是挑着软柿子捏啊!” 碧云欲哭无泪地看向老和尚—— 于是,逍遥子换了对象,抽中愤愤不平的秋水,给了她一个想要表达自己的机会:“秋水,无崖跟谁动的手?” 李秋水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手指头指着我:“大师姐!是大师姐故意挑事情的!” 逍遥子点了点头,转过身:“御风,扶摇跟无涯动武,你为什么会受伤?” 我讪讪一笑,对着自己手指头—— 总不能说,是我和无崖子联手把小师弟打伤的吧?如果这样说,我估计不用师父动手,我自己都能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然而,小师弟面不改色,避重就轻,语出惊人地回答说道:“因为,无崖子和李秋水两个人一起打阿摇。” 闻言,李秋水愤愤不平地看着我和小师弟,可是无奈,御风虽然没回答原因,可他说的是实话。 逍遥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以为逃过一劫的碧云:“所以,碧云只有你没动手是吗?” 从来都只说实话的碧云低着头,小声说道:“没……没有,我动手了。” 多么混乱的一场架啊—— 枯木大师摸着自家弟子的光脑袋,庆幸说道:“还好,为师就收了你跟你师兄两个徒弟。” 我捂着额头,有些不忍直视。 师父这招借力打力的功夫使得炉火纯青,不过几句话,便基本让我们自个儿还原了逍遥派掌门亲传弟子聚众斗殴的画面。“很好。”逍遥子背着手,淡淡说道,“无涯,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一句话,估计就是要最先挑起事端的无崖子承担所有的责罚了。 李秋水贝齿咬着下唇,想要求情可又畏惧师父和门规。 无崖子咬着牙,极硬气地说道:“弟子,无话可说,听凭师父发落。”御风抬起眼,一向淡漠的赤茶色眼瞳闪过几丝敬佩之色。 我看着师父朝无崖子走了过去,少年紧张地闭起眼睛,我连忙拉住师父白色的衣袍留下一个黑呼呼的爪印:“师父,此事因扶摇而起,不能全怪二师弟。” 碧云拉住御风,少年回过头皱着眉头。 少女暗自摇摇头,示意别让他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并不是人越多求情越好。 我有些捏不准师父的情绪,但还是仰起脸,眉眼间带着认真:“师父,一人做事总是要一人当,二师弟担了他的错误,扶摇的错误也要自己担。” 此时,无崖子猛地睁开眼,桃花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师父认真地盯了我半响,随即伸出手推开了我的手,缓步走到棋盘前——没人能猜测他的心思,就像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表情。 我紧紧地抿着嘴,看着师父的背影,那沉默的崖壁、黑白的棋子映衬得白袍男子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孤雁。半响,师父转身猛地双手一拍棋盒,那些铁钴棋子便被他扬到了空中!我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师父一跃而起,衣袍鼓风,双手顺势划出一个正圆,将那些铁钴棋子包围在他的内力中—— “师父要做什么?”秋水惊疑不定地看着逍遥子的动作。 御风皱着眉,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逍遥子如云的身影,瞳孔中仿佛翻卷着赤茶色的风云。 逍遥子掌心带风,而那铁钴做的黑白棋子仿佛轻若鸿毛,随着白衣男子的掌风,黑白棋子如同一场大雨,哗啦啦地飞向了崖壁,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 半张棋盘,尽被黑白两子填满。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师父不会逼我下棋吧? “扶摇,无崖子。”师父淡淡开口。 我打了个哆嗦,和无崖子一同挪到师父面前,只听师父淡淡说道:“什么把崖壁上的棋子儿收回来放到盒子里,你们什么时候休息。”他目光闲闲略过剩下的三个人,“不用想帮忙,你们的功力还不够把棋子拿下来。秋水和碧云,你们两个接待客人去厢房。” 说罢,他一甩袖子便不带一片云彩地飞走了。 我瞧着那棋局,嘶了一声:“那是珍珑棋局吗?” “你还知道珍珑棋局?”一旁的无崖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只会打架呢!”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吗?” 一旁的秋水走到无崖子身边,问道:“师兄,什么是珍珑棋局?” 我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到一旁,只听无崖子温声回答说道:“珍珑棋局是围棋中有名的难题。并非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而是一个人摆出的,因此生与劫都极难推算。” 我作势一呕,这装腔作势的两个人快要腻歪死我了——一个装着贤良淑德,一个演着温润如玉。 啧啧,果然,都是衣冠禽兽! 枯木大师转着自己的佛珠,感叹道:“寻常“珍珑”不过十几子,可逍遥这一局棋却已下得已有百余子。诶,你们两个估计有苦头吃了。” 我有些吃惊:“为什么?不就是把棋子从上面拿下来吗?” 枯木大师摇了摇他的兰花指:“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棋局劫中有劫,反扑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这棋子是铁做的,跟崖壁后面的铁精呼应,而棋局更是将这种呼应加重,你们两个收拾起来除非破局,不然会费些力气。”他顿了顿,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费些力气也就费些力气,年轻人总是要多磨练的。” 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带着一脸同情的灵门由秋水两姐妹领着走了。 御风跃起来,扒住崖壁去拿拿棋子,任凭少年用尽力气,可那棋子仍旧纹丝不动。 我盘腿席地而坐,唤道:“御风,你先下来。” 少年回头,望着我的眼神干净明亮,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跃下来到我身边坐下:“阿摇。” “咳,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无崖子踢了踢脚旁的石头,有些别扭地问道。 我双手反撑在地上:“怎么办?靠你咯!” “靠我?”无崖子睁大了他那双桃花眼。 我点点头:“对啊,珍珑棋局啊。”小说里难倒天下英雄好汉的珍珑棋局的设局者,不就是眼前这尊大神吗?我语气带着理所应当,“这种对于你来说,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无崖子用手挡着嘴角咳嗽了一下,撇过头耳廓有些红:“当、当然了。” 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所以,二师弟,这一次我就靠你啦!” 无崖子虎躯一震,他没回头只是耳廓泛红得更加厉害,半响才说道。“放心……我会的。”那后面三个字说得细弱蚊蝇。 这一次,无崖子怎么那么好说话? 我奇怪地看着少年长身玉立的背影,怀疑炸药桶是不是导火线掉了。 御风静静地坐在我身旁,半响,他从兜里掏出一颗麦芽糖,细细地拨了糖纸放进嘴里。他年纪尚轻,可轮廓已经显得极其深邃,再加上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有一种异域的风采。 我盘着腿手支着下巴,问道:“御风,你为什么身上总是带着麦芽糖?” 闻言,御风唇角有一个淡淡的弧度,而他那双眼睛望着我的时候仿佛里面有漩涡,很深很深:“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我,如果感觉很苦,便吃一点甜的。这样,就不会感觉苦了。”他又拿出一颗糖,仔细地剥开糖衣,睫毛长长的落在眼睑处,像是羽翼般的温柔。 我看着他手腕上淡粉色的旧伤疤,有些心疼。 而御风剥开了一颗又一颗的糖塞进嘴巴里,最后我看不下去了,拦住他: “吃那么多,小心长蛀牙。” 少年的嘴巴被麦芽糖塞得鼓鼓囊囊的,望着我,有些呆:“阿摇,什么是蛀牙?” 我双手夹着御风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 “就是牙齿上会长的黑洞,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于是,御风眨了眨眼睛,对我说道:“哦,那我以后都不给你吃了。” 我默了默,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总算知道了。 御风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放心,不会的。” 这时候,一片阴影挡在我脑门上,我抬起眼—— 啪地一声,无崖子拍开了御风的手,对他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小师弟,如果帮不了忙,也别来打扰我们好吗?”说罢,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就把我一把拽过去,“凭什么我在这里那里殚精竭虑,你在一边谈情说爱?” 我无语:“什么叫谈情说爱?再说,我愿意和谁玩,你管得着吗?” 说罢,我就给了无崖子一个白眼。 无崖子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胳膊:“我是管不着,可是现在师父罚的是我们两个!你要是不想和我呆在一块,要么你把棋局给解了,要么你自己上去把那棋子一个个给抠下来!两个办法,随便你挑!” 我哼了一声,甩着辫子一屁股坐下来:“什么破主意,我一个都不想挑,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而没想到无崖子这厮轻描淡写地弹了弹衣襟上的灰:“随你。”便抱着胳膊继续苦思冥想那珍珑棋局起来。我回头看向御风,只见少年逆着光,脸上没什么神情,只不过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扔进嘴里,然后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我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死小孩,等他长了蛀牙就有苦头吃了。 第22章 Chapter22 逍遥谷中,若论调皮捣蛋,我若是屈居第二,还没人敢自认第一。 我无聊地翘着二郎腿,浑身如同长着虱子一般难受。 而一旁的无崖子抱着胳膊,还在对那崖壁上的棋局苦苦思索。 我不明白为何他知道我棋艺不精,呆在他旁边也只能是帮倒忙,可他就是不愿意让我溜号。我啧了一声,觉得恐怕这就是一种变态心理—— 我过得不好,所以,当我看到你过得也不好时,大家都不好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最后,我实在无聊得难受得紧,就站起来活动筋骨。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无崖子微挑剑眉,看着我奇怪的动作,努嘴问道:“诶,你今天干嘛这么好心跟我一起受罚?” 做完热身动作后,我捡了一根树枝,把上面的叶子摘了去,回身树枝对着少年做着打枪的姿势:“诶,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这个人优点多得实在数不过,而恰好呢,其中一个优点就是两个字——讲义气!” 说着,我biu地一声‘开枪’,然而无崖子看着我,眼神宛若智障。 切,没劲! 我撇了撇嘴:“御风才不会像你这般无趣!” 无崖子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撇过头:“那没办法了,现在跟你一同受罚的可是我。你若是有本事,也不会跟我呆在一起。” 毕竟解开棋局还要靠他呢,我懒得跟阴阳怪气的少年计较,走到一旁用树枝代替掌法比划着天山折梅手。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六路武功包罗万象奥意无穷。 一开始的时候,我转换不过来有些生疏,感受到无崖子似嘲似讽的目光,我不服气地扭头:“喂,二师弟,你笑什么笑?” 少年抱着胳膊打量了我半响,嘴唇轻撇:“逍遥派武学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我承认几个弟子中以你的武功最高,可大师姐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些罢!妄图以掌法变为剑招,我笑,嗤,不过是笑你邯郸学步罢了。” 两道气噗地从我耳朵冒出来,虽然无崖子说得没错,但我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于是,我跺脚挺胸抬头:“谁说我不行了,邯郸学步?哼,我现在就走给你看看!” 无崖子好以整暇地坐下来:“那我还真是拭目以待了。” 我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树枝,微挑了一下细长的剑眉:“这可是你逼我的!”生疏地试过一次后,我大抵有了几分熟练,手腕轻动回身杨风扶柳地一个旋身,正是折梅手的起势。 霞光散在崖壁的棋局上,衬得黑白棋子幽幽地发着光。 而红衣少女身姿婉转玲珑,嘴角带着狡黠的笑容,额间的凤栖花花钿熠熠生光,而一根平凡的树枝在她手中竟也有凌厉磅礴的气势,纵腾挪越之间容不得旁人轻视。 无崖子眼中带着惊艳,只是还是端着架子抱着胳膊说道:“若只是比武,未免太过单调。”说罢,他握手成拳掩在自己嘴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我没注意到他抽出自己随身短萧的动作,一时之间,诗兴大发,一边舞着树枝一边缓缓吟道: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长得真是俏。” 少年动作一顿,眼角抽了抽,默默地把短萧放了回去。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我回身一刺,树枝尖正好对着无崖子的鼻子,“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啧啧啧,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太美。 少年难以启齿:“这诗……” 我笑道:“你也觉得不错,对不对?” 无崖子忍着一脑门冒出的青筋,递上一块锦帕:“你不会喜欢光头和尚吧?” 我接过那帕子擦着额头的汗,闻言笑道:“凡夫俗子有什么好,我可是天外飞来的仙女!我知道这里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师父师妹,也包括你。” 无崖子拿回他的锦帕,我以为一向有洁癖的他还会直接丢掉,只不过我看着他把那帕子握在手里,估摸着是要等一会儿才会丢掉。 少年哦了一声:“你会算命?” 我点了点头,背着手:“可以这么说。”见他不以为然,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讨厌光头和尚吗?那我给你算了,你以后的传人就是一个光头和尚,还是一个笨和尚!你最后是被你那笨徒弟给气死的!” 无崖子没绷住嗤地一声笑起来,随即又板起脸:“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和尚都是少林寺的,我怎么会收他为弟子。” 晚霞洒在年少的人们身上,镀着一层光,而山风从崖上吹过来,吹过我耳旁的鬓发,有些微痒。 我指着天上:“我没胡说,打完怪升完级,我总是要回去的。” 等我一回去,我就要上消费者协会把那天龙公司告到倾家荡产! 我凑过去,看着怔住的少年,我眼里都是狡黠的笑意,开始胡乱吹牛:“因为我触犯了天条所以被贬下了凡,佛祖告诉我,等我找到了一颗真心,我就能够离开这里。” 说罢,我有些贪婪地看着少年的胸膛—— 任务里要得到无崖子的真心,我在想,要是最后实在不行,我要不要挖出他的心来? 不过这个想法太可怕太血腥,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于是我抬起眼看向白衣的少年—— 无崖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映出一个少女,双眼明亮,酒窝深深,额间花钿如同火一样燃烧着。 “离开这里?”少年眼瞳黝黑,“你要永远离开这里吗?” 我笑起来,转着圈身上的罗裙开出一朵红色的花:“这里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孤独终老!” 无崖子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张俊脸上神情复杂,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女在夕阳下旋转着,正红色的裙角飞扬成一朵花,彩色穗子扎起来的辫子飞扬,脸上的笑容好看却又张扬。 “胡说八道……没心没肺!”少年撇了撇薄唇,随手将手中的帕子甩在一边。 那素帕子柔柔落在黑色土壤上,像是一个绝色女子折腰时垂于地上的水袖,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又被人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被藏进怀中,贴着胸膛。 天空尚未黑的时候,月牙已经悬在天边。 这个时候人们总是能看到晦与朔同于一方天空存在的景象。断崖上早有人在等着,御风眼神微微一闪,缓步走了过去。 “我记得你曾经不想学功夫的,怎地,现在又改变心意了?” 听到少年的脚步声,一道调笑的声音传来—— 月光缓缓地洒下来,御风双眼平静地看着转过来的白衣男子。他揭开脸上的□□,露出下面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庞,手指头上还不停地转着那张□□,带着三分诡异。 御风垂着眼睛,抿了抿嘴:“我今天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差点误伤了别人。” 那人嗤地一声笑起来,走过御风身旁,眼风清扫过少年:“你自小到大便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没想到,今日你会为了旁人来开口求我,求的,还是自己从前不愿而为的事情。有趣,还真是有趣。” 他丢给了御风一卷羊皮:“上面是心法,你先背熟了将体内的内力运用好,这里仍然是逍遥派的地盘,你在外人眼里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子,所以再过一段时间,我再教请个人来教你招式。” 御风摩挲着手里的羊皮卷:“我不想学这个。” 那人不悦地皱眉,语气加重:“不想学?晦朔,别忘了你姓独孤,你叫独孤晦朔,可不是什么旁人给你取的御风。” 御风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望向他,干净极了:“……我不想伤害别人。” 那人转过头,轻挑柳眉,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可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想伤害别人,你就不会伤害别人。因为别人会来伤害你。你要记得,凡是想要你的命的人,你都要先夺走他们的命;凡是欠了我们血债的人,都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说到最后,他深棕色的眼瞳泛着红,带着妖异。 细看之下,两人眉眼都带着异域的深邃,颇为相似。只是少年的眉眼又带了几分汉土味道,深邃的轮廓下平添了几丝清挺隽永。 见御风沉默着不说话,那人拂袖说道:“晦朔,总有一天,我要你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并且,要让那些人一点一点补偿从前犯下的罪过!你要记住,这是逍遥派上上下下欠了我们的!逍遥子一生维护这武林正道,我偏要让他看清楚,他如何守护的正道,便被我们如何摧毁。”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上一弯月亮阴阴凉凉。 御风神色淡淡:“所以,这就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原因?” “别怪我太绝情,要知道自从你出生起,你便已经没得选择。”那人笑起来,眉眼俱染风华,“我送你进来,一来是为了躲避江湖正道对你的追杀,二来是想让你解封魔刃。晦朔,你承了你母亲毕生的功力,只有你,才能重新解开魔刃的封印,让它重见天日。教派上上下下的人,等了十年,不过就在等着一个你罢了。” 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给披在身后的长发渡了一层银光。良久,他问道:“我要怎么做?” “时机还到。”那人手指掐了掐,笑起来,“放心,会有机会的。” 御风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赤茶色的眼瞳里携卷着风雪,少年握紧了手里的羊皮卷,半响,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他顿了顿,垂下眼睛,“舅舅。” 独孤玑辰摸了摸御风的脑袋,目光扫到他口袋,一顿:“上次我给你的糖,你又快吃完了?” 御风抿了抿唇,点点头:“嗯。” 独孤玑辰扶额,不敢置信:“那可是很贵很贵的,好吗?” “还有吗?”御风望着他,目光干净。 于是,玑辰无奈地从袖子里掏了掏,期间伴随着铜板碰撞的声音,最后他掏出一袋糖,肉疼:“虽然是长内力的,但你还是省着点吃啊。”说着,他掰着御风的嘴巴,仔细地看了看,“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吃啊?” 御风顺从地让他掰着自己嘴巴,想到了少女吃糖时的模样,感觉心里仿佛被喂了一颗糖。 第23章 Chapter23 月近中央,月黑风高。 我抱着腿看着仍然在‘苦思冥想’的无崖子,极其不耐烦:“喂,二师弟,你到底想出来没有?天都黑了,你是要想到明天早上吗?”说罢,我还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无崖子气定神闲得可怕,他说道:“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顿了顿,他补充道,“反正你不在意干不干净,席地而睡这种事情,我估摸着你也是做得出来的。” 怎么办,我现在超级想neng死他!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很好月黑风高杀人夜,连老天爷都配合我。 “阿摇。”就在我起了杀人越货的念头时,背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清淡的嗓音。 我猛地转过身,只见少年提着一盏走马灯,灯光橘黄色的,映得他面容极其好看。我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松了一口气:“御风,你吓死我了!” 御风给我围上一件旧披风,嗓音淡淡的:“我见你还没有回去。” 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小师弟,还是你对我好。”一旁的无崖子发出嗤地一笑,于是下一秒我怒了,瞪着白衣少年,“无崖子,你笑什么笑!” 无崖子生了一堆火,围着篝火,闲闲地扫了我一眼:“嘴巴长在我脸上,我愿意怎么笑便怎么笑,你管得着吗?” 御风一双眼幽森地盯着无崖子,而无崖子也毫不客气地盯了回来。 我跳脚道:“你还好意思笑!珍珑棋局解出来了吗?” 无崖子一双大眼睛瞪着我:“我这不一直在想吗?倒是你,一直在旁边捣乱!” 御风席地坐下来,走马灯放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俩斗嘴。 我指着崖壁上面的棋盘,皮笑肉不笑:“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结果?”原本只是占了半壁棋盘的黑白棋子,被无崖子一个人活生生下成了整盘珍珑棋局!我真的快被他气得原地爆炸了! 无崖子自知理亏,哼了一声:“你若是能直接把棋子抠下来,我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逼我的。”我磨牙说道。 无崖子看着我:“你想干嘛?”我朝他走过去,少年有些后怕地看着靠近的我,“我我我告诉你,童扶摇,我才不会像你这样随随便便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没心没肺的——” 我拿起他身后的棋盒子,站起身来,有些无语—— 这就是我们弟子中最聪明的那个——我呸! 无崖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时不时地心虚地瞥我两眼。 “阿摇,你想做什么?” 御风撑着脑袋,望着我,平日里略带戾气的深邃五官在橘黄色的灯火里显得呆萌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我觉得我不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二百五的身上。” 无崖子怒了:“童扶摇,你说谁是二百五?!” “谁接话谁是二百五!” 我毫不客气地给他怼了回去,然后无崖子就蔫了。我打量着被无崖子越搞越复杂的棋局,啧啧一叹,果然,珍珑棋局的设局者脑回路不是一般的弯。我转身捏了一块沉甸甸的铁钴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沉思片刻,然后下一秒以标准的铁人三项运动动作将白棋扔了上去。 无崖子有些急:“你那一步是死棋!” 饶是不太懂围棋的御风也赞同道:“阿摇,这样下会输的。” 我回头,无语地看着两个焦急的少年:“请问,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无崖子一愣,我翻了个白眼,“是把上面的棋子给挪下来,如果由一方不作出让步,怎么把棋子抠下来?” 听到崖壁上面发出的咔哒声,我便知道应该是里面的磁力减弱了,随即飞身上去,一气呵成地拿下一大片白子。 无崖子眼神惊异,喃喃着说道:“原来,师父的意思竟然是这样。” 黑白两子,双方若能各自退让一步,死局存生,便能死而复生。 他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如此一来,不用我多说,他自己便送上了几颗黑子,棋盘上铁钴棋子松动得越发快起来。我在崖壁上面动作干净而迅速,而御风就在我下面接着黑白棋子,如此配合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整整一盘棋便被我们给从崖壁上面撤了一半下来。 我有些气力不足,站在一块凸出来的峭壁上喘着气,为了保持平衡,手趴在崖壁上。 我顿了顿,疑惑道:“诶,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块崖壁很平滑啊?”说着,我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崖壁上的纹理,“有意思,挺像切出来的。”然后,微弯着食指轻轻敲了敲。 御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仰着头望着我,一双眉眼深沉如夜色。 无崖子走上前,皱着剑眉手摸上去:“确实,一般的石壁总会有凹痕的。这个断面太整齐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以为然,“兴许是师父他们为了下棋,用剑给磨平了也说不准。” 我撇了撇嘴:“我就说世外高人,一般都吃饱了没事情做。” 本来以为无崖子会反驳我,没想到白衣少年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朝仰着头看着我的御风笑道:“御风,你还记得小沙弥说的吗?”我敲了敲后面的石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听,里面是空的!” 御风的那双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两块宝石,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是空的。” 无崖子撇着嘴角:“空的又如何?那小和尚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继续敲着身后的石壁,眉飞色舞:“灵门说,这崖壁里面藏了一块铁精,成没成仙我是不知道,但是那铁应该是不错的。”我仗着身量小,蹲在一旁的凸出来的岩石上,“御风,要不我们把那块铁挖出来,给你打一把剑如何?” 没等御风回答,无崖子第一个不服气了:“诶,凭什么?凭什么要给这个小子打一把剑?”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说的吗?”我捏了捏嗓音,学着少年之前的样子,“逍遥派武学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这不是你说的吗?我记得你还说我邯郸学步呢!所以,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的你,还要什么兵器啊?” 无崖子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再跟我唱反调。 御风安静地看着我,目光很暖:“阿摇,你希望我学剑吗?” 我笑起来,露出颊边酒窝:“不就是内功掌法暗器吗?长老和师父不想让你学,咱们就不学,反正十八般武艺多的是!世间武学,也多的是!” 我顿了顿,为了鼓励少年加强气势,于是站起身来振臂高呼,“人贱合一,啊呸,人剑合一,天下无敌!” 御风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衬得少年剑眉星目。 一旁的无崖子不是滋味地扯了扯嘴角:“傻逼!” 虽然他说得很小声,可是我听得很清楚啊! 我嘿了一声,叉腰怒道:“傻逼还是我教你的词儿呢!谁准许你说的!”我翘起兰花指,指着他妙语成珠,“你个白痴!自恋狂!二百五!缺心眼子!” 白衣少年被我的花式词语弄得咬牙切齿,随即怒道:“童扶摇你个傻逼!” 御风无辜地掏了掏耳朵,而接下来,整座后山都能听到我和无崖子的互相对骂—— 当言语实在不能再占据上风,于是我愤怒地回身取下一块棋子,然后狠狠地砸向无崖子:“你个自恋狂!” 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步躲了过去,棋子落在地上发出梆声,而他随即捡起地上的棋子,朝我扔上来:“你个臭傻逼!” 我躲了过去,便听那棋子落在交线处,发出咔哒一声,于是我又取下一块棋子,扔回去:“你个二百五!” “你个臭傻逼!”回应过来的除了少年愤怒的咆哮声,还有棋子落在交线处的咔哒声。 “白痴!”“梆!”“傻逼!”“咔哒!” “智障!”“梆!”“傻逼!”“咔哒!” “缺心眼!”“梆梆!”“臭傻逼!”“咔哒咔哒!” 一群群寒鸦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似是忍受不了我们的聒噪,扑啦啦地飞向了天际。 我转身继续拿棋子往下砸去,可是使劲拽了拽还是没有拽下来,于是我回头继续使力想要拔下来,可是那铁钴棋子纹丝不动,竟比之前师父所设的棋局还要坚固。 “阿摇!”御风惊觉不对,朝我喊道。 无崖子因为刚才与我的拌嘴和打架还喘着气,他抬起头惊疑不定:“喂,你怎么了?” 感觉到手上的吸力越来越大,我有些害怕:“我……我取不下来……” 无崖子皱着剑眉:“取不下来?”他狐疑地捏着下巴看着‘取着棋子’的我,“师姐,你演得也太好了吧!” 咔哒一声—— 御风紧张地盯着我的动作,赤茶色的眼瞳仿佛燃着火。 我转过身,手里拿着取下来铁钴棋子,脸色不能算好看,只不过天色暗得紧,没人发现我手上颤抖得厉害。 无崖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真的又像之前那般取不下来了呢!师姐,你还真是会唬人!” “阿摇!你快松手!”御风一脸凝重地冲我大声说道。 我吸着气,不停地摇着头:“松不开……御风,我松不开它!”这枚黑色棋子仿佛长出了黑色的触角黏在了我手上,而它不停地晃动着,仿佛有人在控制它! 月亮从乌云中晃了出来,两个少年都看见了我颤抖得可以媲美帕金森病人的手—— “有人……”我颤抖着嘴唇,说道,“有人在拽我!” 那一弯弦月正好升到了夜半空,一时之间,整个后山都溶在了冰凉如水的月光里。 两个少年几乎同一时间地朝我飞身而来,可我手里的黑棋仿佛被人牵引着,我被它引得旋身贴在崖壁的棋盘凹槽上,发出咔哒一声。 而下一刻,除了我手里的棋子,崖壁棋盘上的其他黑白棋子仿佛被人控制般地顺着凹槽自己移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我几乎快抓不住手上的黑棋了! 在其余棋子自动归位时,我手中的黑棋自己旋转起来,我紧紧地闭起眼睛,仿佛被那旋转力带进了一个漩涡。但在被黑暗吞噬之前,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第24章 Chapter24 滴答,滴答—— 是水从石钟乳上滴下来的声音。 “我去,这是啥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还又一股生锈的味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引起阵阵回荡。 “这里放着的都是铁矿,自然会有铁锈的味道。” “御风,你在哪儿?”听到少年的嗓音,我伸出手在黑暗里毫无目的地晃着,语气有些慌。 而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人握住,顺着那人的动作,我摸到了少年温热的脸庞。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松了一口气,指尖触碰着御风的脸颊,心上便随着指尖描摹出少年深邃挺拔的轮廓,我笑起来,只觉得还好有他在。 “这是哪儿?”我问道。 御风沉默了半响,最后说道:“灵门不是说了吗,这里藏着一块很大的铁矿石。” 我睁大眼,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这里还真的藏着铁精啊,这样说来,我们是被那铁精吸进来了,那我们怎么出去?御风,我们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吧?” 御风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在黑暗里看见我,但是我手指尖能感觉到少年脸颊肌肉的变化——他在笑。 于是我捏着他的脸:“笑什么,都被关在这地方,你还笑得出来!” 我捏着御风的脸颊,而少年他捂着我略显冰凉的手,说道:“放心,总会有人发现我们的。”我有些泄气,他顿了顿又说道,“无崖子应该会去告诉师父的。” 火褶子被人燃起来,我眼睛一亮,然后差一点绝望了。 “不好意思,我也被吸进来了。”白衣的少年难得这样狼狈,他扯了扯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没好气地看着我和御风,怒道,“喂,你们两个,还打算维持这个动作多久?” 等有了光,我这才意识到御风几乎是半抱着我的姿势,而他的脸颊上还被碎石子刮出的伤。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估摸着大概是被吸进来的时候,有御风护着我才没有受伤,可是少年却因此遭罪。 见我起身,御风脸上神情淡淡的像是一波水潭,看不出什么情绪跟着我站起来。 无崖子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旁放在墙壁上的火把,皱眉:“这地方古怪得紧。” 我拉住往前走的无崖子,眨巴着眼睛:“喂,你想干嘛?” 无崖子盯了我半响,眼睛划过一丝了悟,然后嗤地一声笑:“诶,亏你还是大师姐呢,就这一点胆量也不怕门派中其他人笑话?既然都进来了,当然要看一看这里闹得什么古怪。” 虽然我的好奇心很重,可是—— “我刚才把脚扭了,迈不开腿。” 我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居然为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借口。无崖子闻言,拿着火把蹲下来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脚。我把脚往裙子里缩了缩,紧张道:“啧,你你又想干嘛?” 少年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不是说扭伤了吗?我给你看看呐!” 我去,忘记了这厮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样样精通!我连忙往后退了退,摆着手说道:“不不用了,你去前面开路吧。”无崖子撇嘴一笑,站起身来,举着火把迈步往里面走。 黑暗里,我还是腿发软根本走不了,此时,御风在我面前蹲下来。 “御风你做什么?”我一惊一乍道。 少年回头,细碎的额发落在他高高的鼻梁上,而他的眼神清澈如长空:“不是扭伤了吗?上来吧,我背着你走。”我嘿嘿一笑,抱住他脖子,御风便把我背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长得很高,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门派里大部分人虽然依然怕他,可是我也知道,很多小姑娘对御风暗地里也芳心暗许。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师父收了五个弟子,我本来是大师姐,结果因为身高长相总是被人觉得是小师妹,便是最晚进门的御风,也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英挺少年。我这些年虽然长了些个子不算是侏儒,可是和无崖子秋水他们比起来,还是像个孩子。 想一想,我都觉得有一种短腿的心酸。 “阿摇,你是不是害怕?”御风停下来,侧过脸问我。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可还是嘴硬说道:“才没有。” 三人一路往里面走去,穿过几个石钟乳的洞穴,前面的洞口隐隐发着光。 另外两个少年都保持着僵硬的沉默,我害怕地看着头顶上眼睛冒着光的蝙蝠,心里像是有跟弦在紧紧绷着。 走到尽头处,有扇浮雕石门,上面写着: “剑冢禁地,擅入此门,生死随天,福祸不论。” 无崖子将火把凑近了那扇门,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字,他试着推了推那扇门,露出一个小豁口,里面的光丝丝缕缕地泄出来,伴随着更加重的铁腥味。少年停下动作,转过头望着我:“师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往前走了,我觉得那地方古怪得紧。” 我拍了拍御风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 我微挑着细长的剑眉,看着邪乱插在道路两旁的断剑,又抬头环视着四面,半响,一本正经地出声:“你们说……” 闻言,无崖子和御风看向我,一脸凝重,似乎都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背着手,满脸忧心:“那些蝙蝠吸不吸人血?” 御风一愣:“吸人血?” “那些蝙蝠?”无崖子倒是嗤地一声笑,“蝙蝠在哪里?” 我嘶了一声,奇怪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两个少年皆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我指了指洞穴顶部的石笋那里,无语,“上面蹲着那么多蝙蝠,你们四不四瞎?”说罢,无崖子竟真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把,明亮的火光划过上面的洞穴,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青面獠牙的蝙蝠,光亮到及的地方,皆是那种非禽非兽的冷血动物。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旁的御风便已经脱下外套罩住了我的脑袋。 下一瞬,只听无崖子急声喝道:“快走!” 成群结队的蝙蝠被少年手中的火光一刺激,铺天盖地地朝我们飞过来,獠牙闪着光,悉悉索索地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御风用掌力推开那扇石门拉着我躲了进去,石门转了一个面,而无崖子在我们身后挡着蝙蝠断后。 御风拦着我:“阿摇,你要干嘛?” 我急道:“无崖子还在外面,凭他一个人,怎么也收拾不过来那些蝙蝠啊!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说罢,我挣开了他的手,重新推开石门奔出去,却忽视了少年脸上挣扎的神色—— 挡着蝙蝠的无崖子见了我,先是一喜,随即皱着剑眉:“进去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少年现在不仅是狼狈,还浑身挂着彩。 我翻了个白眼:“怕你死了,我懒得给你收尸啊!”说罢,我手掌运风,内力如浪朝那些铺天盖地飞来的蝙蝠推出去,可下一波蝙蝠又涌上来。 这样下去明显不是办法,在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里,我叫道,“无崖子,火把——”还没等我说完,少年便已将手中的火把抛给了我。 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水才能让无崖子把能保命的火给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 但是转念一想,无崖子聪明绝顶,自然能权衡利弊。 不再犹豫,我没接那火把反而一个回身踢把它踢得更高,那些涌来的蝙蝠没刹住车,瞬间便有十几只化作了焦炭。我得意一笑,双手划出一个正圆,手指捏兰在内力聚集后,我用力往那迅速下坠的火把一打,那火苗一下子变得一丈长,像是舞龙一般朝那些蝙蝠烧过去。 趁着这功夫,我回身推开石门,一把拽住发愣无崖子,微怒道: “你发什么呆?快走了!” 石门转了一个面,期间还夹着几只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蝙蝠。 我松了一大口气,擦着额头上的汗,而一旁的无崖子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带着惊异。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定很难看,但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难道,他还想让我在打完架后跟秋水碧云她们一样,一身飘飘白衣弹个琴吹个曲子顺便跳个舞? 想到这儿,我一双葡萄大的黑眼睛被我翻得只剩下眼白了。 无崖子自知失态,手挡在嘴角旁咳嗽了两声,几乎是没话找话说:“那个,没想到你武功进步得这么快……这就是你所练习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威力吗?” 见我没说话,他自顾自地圆场,“嗯,威力是挺大的。” 这对话,弄得我尴尬癌都犯了。 系统任务里,十级八荒六合,我已经练到了第八层。 如果没威力,以后我怎么变成一个女魔头啊? 于是我理了理袖子,撇嘴说道:“为了练功,我成了个矮子,如果武功上再没什么造诣,我岂不是要被旁人在背后笑话死?”说完后,我怎么感觉心里有些不对劲呢? 无崖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挠了挠头,刚想说话却被我打断了—— “御风呢?”我睁大眼,环视着四周,“师弟呢?!” 无崖子一怔:“他不是一直跟你呆在一起的吗?” 我跟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惊觉我们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蓦地,我想起了身后石门上刻着的话: 剑冢禁地,擅入此门,生死随天,福祸不论。 第25章 Chapter25 将近百丈的内里峭壁,而如果我们没留神地再往前走几步,估计摔个腿断骨折都是好的。 我走了几步,水红软缎的绣鞋鞋尖比着那峭壁的边沿,随着我的动作,还有几粒石子滚滚而落,发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崖壁里阵阵回响。无崖子连忙抓住我,皱眉道:“你小心些!” 萤石幽幽地发着彩色光芒照亮了一方天地,四处可见断剑残刀,而一旁的细碎黑石在沉黑中隐隐带着煞气红光。纵横交错的锁链像极了崖壁上黑白落子的棋盘横贯在半空中,而那些金石锁链紧紧地缚住一块沉黑发红的巨石。 我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巴,看着那螺旋式地坑:“我的个乖乖,逍遥派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同样惊讶的无崖子闻言一顿,扶额说道:“师姐,卧虎藏龙……不是这么用的。” 我指着那块巨石:“那估计就是灵门说的成了精的石头了吧!不过,为什么要用那么多锁链把它吊起来,吃饱了没事做吗?” 无崖子目光一闪:“不,不对,那石头下面还有东西。” 我惊叫道,指着下面:“啊!是御风!他在下面!”无崖子眼神一冷,手上的劲一松,那水红色袖子便从少年的手心滑走,像是一条顽皮的鱼。 无崖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红衣少女飞身拉住半空的纵横锁链,借力打力转眼便下去。他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可最终还是飞身一跃跟着下去。 等下来站稳后,我这才发现了这座地坑的全貌,哦,不对,应该是看见了别人费尽心思想要掩藏起来的秘密—— 半空中隐隐发红的锁链拴住那块沉黑巨石,而巨石产生出来的无形磁场笼罩在一把非剑非刀的刃上,不仅如此,地面上四条精钢锁链像是四条沉黑的巨蟒紧紧缠绕着那把刃身。 仿佛把它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地之中还不够,那石那锁便像是地狱的牛头马面看守着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要保证它永无翻身之日。 我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少年沉默如山的背影。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御风时,那个孩子的样子——如同这把剑,被四条如同蛇身般的锁链牢牢地拴在无顶塔中,像是犯人一般被人关押在一方天地中,度过了寂寞无声的七年。 无崖子走到我的身旁,有些不敢置信地叹道:“这个地方,这些按照阴阳八卦摆下的锁阵,就是为了一把刃?” 我喃喃道:“是啊,就是为了一把刃……” 而当年的那塔那锁,也只是为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心开始疼起来,仿佛有人拿了酸涩的苦汁缓缓倒在了我的心上。 我走上前,抬头看向沉默的少年:“御风,你在想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御风缓缓低头,赤茶色的眼瞳对上我的眼睛,而他的神情带着茫然:“我在想,这只是一把连切菜都切不好的刀……阿摇,为什么有人要锁住它,为什么有人会想要得到它?” 没想到他站在这里那么久,想的是一个如此富有哲学深度的问题…… 我摸着下巴,仔细地瞅了瞅那把刃,对他说道:“你看,这里其他的刀剑生锈的生锈折断的折断,但是这把刀没有啊,由此可见,都充分说明了这是一把好刀。也许这把刀用来切菜一点都不顺手,但是我估计,用来砍人的话应该会很利落。” 说罢,我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胡说八道的功力又涨了几分。 御风听到我这样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阿摇,你想要它吗?” 难道,我说想要,那把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刀就会自动震断身上的锁链飞到我手上吗? 于是我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不想,我懒得佩刀。” 无崖子听了半天没懂我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御风的问题他倒是听懂了,少年抱着胳膊仰着脸不无骄傲说道:“我逍遥派以拳脚——” 我摇头晃脑地跟着无崖子说完了下半句,“轻功暗器为主,又何必借助外物。” 无崖子微皱了眉头,有些恼:“你干嘛学我说话?” 我摇头:“你对逍遥派简直盲目崇拜到令人发指。”见他又要反驳,我负手说道,“虽然我承认,逍遥派武功承自道家一派博大精深,但是世间武学变化多端精妙复杂,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你所学的北冥神功,能容万物才能汇于北冥,你若是因一家精妙功夫就固步自封,恐怕很难成为一代宗师。” 当然,我知道,最后无崖子还是能活成一个世外高人。 无崖子挑高了眉:“没想到,大师姐你还有这番见解,倒是难得。”少年低头轻笑一声,“这次倒是我目光短浅了些。”他顿了顿,看向御风,“但我仍觉得,若是武功造诣达到飞花摘叶可当武器的地步,那么也大可不必借助那些身外之物。” 我笑起来,点头:“没想到,二师弟还有这份志向,不错。” 御风看着我们两个,眼神里带着几丝惊奇,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心了,但是感受得出,少年此刻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笑着。御风静静地看向那把被锁住的刃,最后认同地说道:“我也觉得,它不过就是一把连切菜都多余的刀罢了。” 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的,我看见伴随着御风的定论,那把刀仿佛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更加深地迈进了土里,自己便挡住了刀身上的铭文。 后来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幕,都忍俊不禁。 让魔教分子狂热追求、令正道人士害怕畏惧的鼎鼎大名的魔刃,在当时的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眼里,不过就是一把不会生锈的可连切菜都切不好的小破刀罢了。 生了一堆火,三个人挤成一团烤着火,完全忽略了身后的那把刀。 “诶,你们说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出去啊?”我打了个哈欠,忧心问道。 无崖子也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在打架:“不知道。”他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估计等师父发现你不见了,就会来找我们的吧。” 这厮到现在还嫉妒者师父对我的偏心,我揉着眼睛,嘟哝道:“什么叫发现我不见了?发现我不见了,不就等于发现我们三个都不见了吗?切!” 御风捡着小树枝往火里丢着,但没办法,那火苗还是要死不活地烧不旺,安静地听着我们两个斗嘴。明明都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可还是抑制不住体内想要斗嘴的洪荒之力。 无崖子朝我翻着白眼:“算了吧,师父从来都只看得到你,不论其他弟子做什么,他都是一样的神情。”说罢,少年超级委屈地憋着嘴巴,“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是被雷劈下来的,我真怀疑你其实是师父的私生女!” 我超级不服:“胡说,我跟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像好不好?!要说像……”无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他,可我指头一转,轻轻刮了一下御风挺拔的鼻梁,像个浪荡子一样笑,“要说像,我觉得小师弟跟师父长得很像。” 其实逍遥谷中的人都说无崖子就是师父的缩小翻版,玉树临风的身板、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还是觉得被压抑着天性的无崖子跟师父不像,反倒是不善言谈的御风和师父更像一些。 因为当他们两个人看着我时,他们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暖。 无崖子第一个表示不服:“明明一点都不像!” 御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破天荒地没同意我的话:“阿摇,我和师父长得不像。” 确实,师父是标准的禁欲美男,而御风的轮廓更深邃一些。 我泄了一口气:“切,不像就不像,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向无崖子,我撇了撇嘴,“行了,你像好了你最像师父,行了吧!切!”少年笑起来,仿佛得了莫大的肯定,就连脸上的红痕都染上了笑意。 地坑、篝火、巨石、铁索、古剑,多么适合讲故事。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在石壁上发号施令:“诶,反正没事做,讲故事啦!每人讲一个,那就无崖子你先来。” 少年瞪了我一眼:“凭什么!论大论小,也不该我先来啊!” 见我抬起手,少年连忙转了口风,“但是其实,我觉得就算大小不合适,我也可以先讲故事。” 御风也凑过来,眼神充满期待。碍着我大师姐的Yin威和武功,少年勉勉强强地开了口: “从前,有一个男孩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 我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是你,然后呢?” 无崖子恼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怒道:“不许打岔!”随即,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有人告诉男孩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有慧根,是难得的武学奇才。” 我翻了个白眼,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无崖子嘶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瞪着我,我赶忙把眼睛也捂了起来。无崖子撇了撇嘴,继续毫无语气地讲下去—— “男孩的父母很高兴自己的孩子是个武学奇才,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便邀请了武林同道来庆贺。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孩子的父亲就被人杀死了,死得很惨……” 无崖子静静地看着那团快要燃尽的篝火,桃花眼中燃着两簇火苗,“可仇家找不到,所以,一家上下连一个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少年低头冷笑了两声,“家里主心骨没了,树倒猢狲散,那个世家渐渐没落下去,母亲将那个孩子送去了一个地方,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拜得那个高人为师,时时刻刻牢记重振家族威名的重担。最初,高人不愿意收他为弟子……那个男孩便咬着牙便跪了两天三夜……终于,那个高人答应,收他为入室弟子传授他武功。” 一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无崖子无语地看过去只瞧得见红衣少女已经睡得像只猪,不满地啧了一声。 “然后呢?” 无崖子一愣,转过头只见御风面容平静,可是眼神透着好奇。。 第26章 Chapter26 白衣少年微微挑起眉,笑起来:“然而,他还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一个女孩从天而降,裹着红缎子衣不蔽体地坐在地藏菩萨的手心里,她一笑就会露出两个酒窝,嚣张得让人咬牙切齿,然后……” 他突然瞥了御风一眼,扬起眉,话锋一转,“然后,那个女孩就嫁给了那个男孩为妻,他们一起成大一同成名江湖,最后隐归山林,做了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故事结束了,虽然结尾感觉有些怪异,可听完故事后的御风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退了回去脱下外袍给熟睡的少女披上还仔细地掖了掖。 无崖子啧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御风的反应:“诶,你的呢?” “我?”御风回头看着他,一脸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无崖子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每个人都要讲的啊。”说罢,他还扬了扬下巴朝着睡得估计打雷都震不醒的红衣少女。 御风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我没有故事。”说罢,少年便转过了身蜷缩着身子,和衣躺在了扶摇的身旁。 所以,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讲了一个故事? 无崖子被自己给气笑了,撇过脸看了看睡得像猪一样沉的少女,啧了一声:“没心没肺的家伙。”说着自己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闭上眼靠着墙壁安然睡去。 当三人各自安静睡下的时候,整座山坑都安静极了,似乎还能听见石笋尖上有水滴滑落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火苗几近熄灭时,空气中传来风的波动,而一直闭着眼睛的少年睁开了赤茶色的眼瞳。他安静地坐起身,看着已经熟睡的少年少女,抿了抿唇,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有两只‘漏网之鱼’的蝙蝠这个时候迅速地朝红衣少女飞了过去,张开着青色的獠牙。 御风伸手一拦,那蝙蝠便悻悻地停了下来,只是轻薄透亮的黑色翅膀仍旧不停地拍打着,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红衣少女。 御风微皱着眉头,食指放在唇畔嘘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味道:“不要吵醒阿摇。” 听他这样说,蝙蝠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凑,但见少年眉头皱得更加紧,只好又往后退了几步。 御风笑起来,伸出自己的手:“这才乖。” 已经放弃了攻击念头的两只蝙蝠凑过去,围绕在少年手边不停地拍打着翅膀,似是想要把刚才少女火烧了它们一群的事情告诉他。 御风微微一笑,手指轻摸着蝙蝠们青面獠牙的面容,眼神干净而明亮:“好了,我都知道了。”听到两只蝙蝠仍然在喋喋不休地告状,御风理所当然地说道,“可阿摇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们先攻击阿摇的,这不能怪她。” 告状不成的蝙蝠泄气地低了头,满腹委屈地耷拉着翅膀回身飞走了。 御风嘴角带着一个清浅的弧度,送走两只不速之客后,他缓步走在着剑冢之中仿佛是这里的主人。四面肃杀的断剑残刀,半空中的巨大黑石,越发衬得少年挺拔的身影清俊不凡。 走到磁场的外面,御风静静地站在黑石形成的强大磁场的外面,知道如果再往前走一步,那么就会被头顶上玄石的力量反噬进去。 他背着手淡淡地看着被四根巨蟒般的锁链锁住的魔刃,疑惑着—— 舅舅告诉他,只有他能解开魔刃的封印。 可是如今,他就站在了这里,却依然感受不到半分魔刃的力量。 如今,曾让世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刀就像一把普通的兵器,哦,不对,连一把普通的刀剑都不如,只能由锁链锁住被镇压在那黑石形成的强大磁场中——永世不得翻身。 魔刃,非剑非刀,是剑是刀,只看它的主人到底善剑还是善刀。 而它的上一任主人,是用刀的。 御风赤茶色的眼瞳倒映出魔刃身上的铭文——一剑杀神,一刀弑佛。饮尽千血,祭尔成魔。 但是人始终还是人,没有人能够因为一把刀、一本秘籍就可以成神成魔,就像他的母亲。 世人畏惧她叫她为魔女,教中众人敬重她称她为圣女,可御风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头来只是一个可怜的伤心女子。 她身为教中的圣女却练不成神功,因为她爱上一个辜负了她的男子。 舅舅不停地告诉他,他生来的使命就是复仇,向多年前那些逼得他母亲为了保护圣教散功气绝的武林正道复仇,向抢夺了魔刃的逍遥派上下复仇,向辜负了母亲一生深情的那个人复仇。 舅舅费劲心思把他送进逍遥派,他也许没想到也许想到了,那些长老会因为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认出了他,并把他用石锁囚禁于塔中整整七年。 可当他重获自由,被舅舅带领着来到这里,他却解不开魔刃的封印,对抗不了那玄石的磁力,想一想都让人觉得那七年的囚禁时光是一个荒唐的讽刺。 独孤玑辰以为那只是他的功力不够,可他自己从没告诉过舅舅,他讨厌杀戮。 一个不喜欢杀戮的人,是拿不了魔刃的,他深处炼狱成不了佛,但他更成不了魔。 所以纵使他身负自己母亲毕生功力,魔刃依旧不会认他为主人,他也解开不了魔刃的封印。 他有些庆幸,至少这样,能够相安无事。 御风抿了抿唇,他走回去,这个时候篝火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发着光。御风在红衣少女面前蹲下来,为调皮到睡觉都不老实的少女重新盖好他的外袍。 因为只有相安无事,他才能够继续被逍遥派接纳,被逍遥子接纳,才能继续呆在少女的身边。 玄黑铁石笼罩着长眠的魔刃,有黑色的蝙蝠灵巧的穿梭过纵横交错的铁链子,带出的风擦过铁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除此之外,整个山崖洞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良久,少年微微一笑,赤茶色的眼瞳倒映出少女香甜的睡颜。他凑过去,闻着来自她身上独特的甜香,眼神充满好奇,不知道能让眼前少女如此静谧的梦境里,有没有他自己。 他伸出手,将她耳旁的碎发别在了而后,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话: “阿摇,我没有故事。” 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女孩的梦境。 因为往事太过沉重,我不想回忆;而你太过珍贵,我放在心底小心翼翼。 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后山被火把和人声映得喧嚣非凡,满山都是寻找失踪的少年少女的人,而逍遥子站在那崖壁棋盘前面,面无表情,可是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衬得神色阴晴不定。 秋水着急说道:“师父,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师兄他们的踪迹,会不会去了其他地方?” 逍遥子背着手,淡漠出声:“继续找,一直到找到为止。” 听到师父这样说,李秋水皱着秀眉带着人继续去找人了。 灵姑走上前顺着逍遥子的目光打量着崖壁上的棋盘,不解问道:“掌门师兄,那棋盘是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棋盘看?” 卜算子嘶了一声,袖子里的铜板叮当作响:“掌门师弟,你让两个孩子动了上面的棋局?” 逍遥子垂下眸:“只是小惩大诫一番,我让扶摇和无涯清理上面的棋子……应该不会的这么凑巧的。” 卜算子顿了顿,手里的铜板停止了响声,最后埋怨说道:“你这小惩未免有些过重了。” “阿弥陀佛,”枯木大师念了一句禅,转着手里的佛珠,“福祸姻缘由天定,逍遥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说出这番话,可见这些年你修行都是白费了。” 灵姑瞪了他一眼:“我师兄正愁得紧,你这老和尚不宽慰也就罢了,怎地还说风凉话?” 小沙弥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转头瞅了瞅逍遥派掌门人,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自家师父平日里虽说不着调了些,可是那句修行白费倒是抓了毒蛇七寸,又准又狠。 逍遥子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若是能参破,岂不得道升仙?” 灵姑没明白两个人的对话,只见枯木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加快,“逍遥武学承自道家,得道升仙本就是世间凡人苦心所求,你的武学已经臻于化境,百年之后便是飞升成仙,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卜算子闻言转头看向逍遥子,树皮般面容上的一双眼泛着精光,在暗夜里一闪而过。 人声纷扰,火光明灭。 白袍男子望着那块崖壁,他想起了什么笑起来,只是唇畔纹路扣着嘲讽:“飞升成仙?我倒是宁愿入那轮回,永生受其苦,永世不得超脱!” “师兄!”灵姑抓住逍遥子的袖袍叫道,“你怎地这样咒你自己。” 卜算子闲闲看过去,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便是得了道成了仙,恐怕比起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碧云焦急地跑过来:“师父,小师弟不见了!”少女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师父还有其他两位师伯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尤其是大师伯,树皮般的脸上本就吓人得紧,此刻目光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碧云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可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除了你自己带路,还有其他方法进去吗?”枯木嘶了一声问道。 逍遥子点了点头:“有,只不过,要天时地利人和。” “师兄,现在怎么办?”灵姑问道,碍着众人不好挑明,“如果……那件兵器出了什么差错,逍遥派其他旁支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哦不,便是其他门派也肯定会来兴师问罪!” 卜算子恢复了常态,老神在在地说道:“怕什么,这座山不也还没塌吗,说明还没人动了那东西。只不过,若是扶摇无涯和御风三人阴差阳错掉了进去,出不出得来,就很难说了。”说罢,他笑吟吟地兜着袖子里的铜板,似乎在等待着逍遥子的反应。 灵姑跺脚道:“你今天怎么了?你明知道,明知道师兄不能再进去了!” 卜算子皮笑肉不笑:“我不也没逼着掌门师弟进去,且不说三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误打误撞进了去,便只论那东西,不管于情、于理,师弟难道不应该亲自确认一番吗?” 灵姑还想说什么,只见逍遥子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他抬起手,一枚白棋便被他吸进了掌心—— “逍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枯木拉住他,“你应该知道结果的。” 第27章 Chapter27 没想到,一直面若死水般平静的逍遥子此刻却笑起来,云淡风轻地说道: “枯木,那结果,我求之不得。” 枯木认真地盯了逍遥子,半响,放下手退后一步:“阿弥陀佛——” 逍遥子目光移向那崖壁上的棋盘,闭上眼手上真气凝聚,下一瞬,地上凌乱的黑白铁钴棋子便浮起来飘在空中。 只见白袍男子动作如云如风,而那些棋子在他的掌控中飞向了崖壁棋盘。在棋子如雨落下后,整座断崖发出了金石崩裂的声音,一条入口便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师兄!” 灵姑拉住逍遥子,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汽,“算我求你,我替你去,我替你去好不好?” 逍遥子还当灵姑是很多年前的少女般大,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灵儿,别担心,我只是去探望一个故人而已。” 说罢,他便飞身离开,而那道门便在他进入后缓缓合上,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众弟子震惊之余,只见平日里威风八面、雷厉风行、一张嘴能说死人的灵姑此时手捂在脸上,先是哽咽着,最后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着。 枯木大师身为得道高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一方手帕被人递到了面前,灵姑抬头一看,随即抹了一把脸,凶巴巴地说道:“你干嘛?” 卜算子扯了扯嘴角,直接将帕子扔给了她,讽刺地笑道: “你的掌门师兄还没死,你就急着哭丧啊?” “你!”灵姑站起身,对他怒目而视,“卜算子你激得我师兄进去,你安的什么好心!就算逍遥子当不了掌门,门派里论谁,也轮不到你!” 卜算子平静说道:“一个逍遥派掌门,我放不进眼里。何况逍遥子若是能被人用言语相激,他也不配当掌门了。”说罢,他掏出一枚铜钱,示意给灵姑看,“这是他的命,是天命,别说你我便是大罗神仙也改不了的命。”说罢,他冷冷地拂袖离去。 枯木大师念了一句佛,一旁的小沙弥问道:“师父,什么是天命?” “就是劫。”老和尚摸着小和尚的脑袋,这样回答。 感觉到鼻子上痒痒的,仿佛有虫子在爬,我闭着眼睛耸了耸鼻尖,那虫子就飞走了。可是没一会儿,那虫子就又飞来了。 我打了一个哈欠,醒来才发现自己枕在御风的腿上。 我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嘟哝着:“御风,这里有虫子一直在咬我。” 少年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狗尾巴草藏到身后,眼神四处飘移着:“是吗?我没看到。” 我靠着冰凉的石壁,有些悲观地叹气:“你说大家会不会找不到我们?这么个鬼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无崖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诶,我说大师姐,你能别在那儿乌鸦嘴吗?” “不会的。”御风静静地看着我,“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我手指碰到一块铁块,硌得我掌心生疼,我捡起来捏在手心里打量着:“诶,御风,你不是还欠一把趁手的兵器吗?我们把这里的铁精运出去,给你打一把剑吧?” 还没等御风说好还是不好,无崖子又开始泼我冷水:“拜托,我说大姐,起码要先等你出去了再想这事情吧!” 我嘶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少年面前叉腰问道: “无崖子你一天不跟我唱反调你是不是就不舒服?” 狼狈的白衣少年冲我一笑,笑容挑衅:“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 我刚想反驳他,只见无崖子脸上神情一变,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后面。 我疑惑:“无崖子你那什么眼神?” 御风冷着脸盯着仿佛见鬼般的无崖子没说话,他猛地起身回头,下一瞬,好看的眉眼布满了戾气,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 我动作有些僵硬,而我们头顶上按照棋阵所摆成的铁链无风而撞,发出银铃般的声响。 几只零星的蝙蝠飞快地在半空中穿梭着,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那一瞬,杀气冷意和戾气仿佛海浪般朝我们涌过来,只见无崖子紧皱着眉头:“那把刀……活了……” 活了? 我惊觉不妙,回身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可那一口冷气里我都能感受到血腥味。 地上本来安静蛰伏的铁链此时摩挲着旋转着,而四根铁链汇接的终点——那把刀,此刻一闪一闪地发着暗红色的光,可是伴随着发光的频率加快,暗红色转为大红色最后成了血红色! 地上的铁链被那把刀拉扯地更加快速地转动着,碰撞在地上的玄黑铁块撞出金红色的火星。御风一直背对着我们,黑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可也挡不住他僵硬至极的背影。 “小心!”无崖子扶住差点被铁链绊住的我,一双桃花眼警惕地看着那玄石下方的刀。他不可思议地摇头:“那到底是什么刀?还没有出刃,便有这么大的杀气和血腥味?!” 我站稳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那把颤抖得厉害的刃,害怕下一秒它就会冲破这些束缚:“应该……”我咬牙说道,“那把刀应该就是江湖中传言的魔刃。” “什么?!”无崖子脱口而出,说罢,就要上前靠近那把刀,却被一直沉默的少年拦了下来。 御风神情莫测,而他缓缓抬起眼,赤茶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火焰在舞蹈,一字一顿: “不准靠近它!” 无崖子一向心高气傲,此时,气急反笑道:“不准?小师弟,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准!”说罢,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而这几步把御风彻底激怒了,他抬手拦住无崖子,眉眼间俱是戾气:“我让你别靠近它!你听不懂话吗?” 随着他的话,那几只蝙蝠穿梭在铁链中,引得铁索碰撞的声音更加大。而空气中的铁腥味和血腥味让我脑袋发沉,胸口闷极了,脑袋沉沉的手指使不上半分力气。 无崖子一怒,抬手就是一掌,而御风不会掌法,只是硬生生地抬手运功对了上去。 石锁摩挲得更加快,而那玄石下面的魔刃剧烈地摇晃着,发出金石崩裂的声音。我被那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声音扰得气血上涌,下一秒便硬生生地呕出了口血。 “阿摇!”“师姐!” 我捂着耳朵头疼欲裂,可是那魔刃发出的声音还是硬生生地钻入我的耳朵,不仅是我,就连无崖子也捂着胸口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 御风奔到我面前,他搂住我,一向沉静的面容如今满是方寸大乱:“阿摇,你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可血腥味和铁腥味便涌进了喉咙,我一把推开御风,附身又是呕出了一大口血,摇头说道:“那刀,御风,那把刀有问题!” 原来,那门上刻的字眼,是真的! 四根铁链仿佛已经被力量拉扯到了极致,而半空中的锁链变换着阵法,玄黑巨石在拉扯中转动得越来越快—— 御风惊惶地回身朝那把魔刃怒道:“别再叫了!别再叫了!” 可那把刀依旧发着强烈的光,发出的声音更加刺耳尖锐! 少年气急了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朝那魔刃嘶声吼道,双手内力聚集被他往前一推,“不准再叫了!——”说罢,玄石转动带起的强风刮起了御风披在身后的长发和衣袍,而少年的一双瞳孔被那刀神映衬成了血红色,在狂风中尽显妖冶狰狞与狠厉。 我捂着胸口,怔怔地看着御风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飞舞,而他手中内力发出的红光和刀身上的血光像极了。 魔刃一时红光大线,我有些害怕—— 它会自己解开封印吗? 可少年的内力还没等碰到刀身,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甩了出去。而魔刃上方的玄石快速地转动着,引起的磁场引得四方断剑残刀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一道白色云影稳稳地停在了那玄石上方——是师父! 白袍男子面容沉静似水,而一伸手,插在斜壁上的一把长剑便自动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我从没见过师父使剑,无崖子和御风跟是无从见过。 可此刻,师父却将一把生锈的铁剑舞得华光四射,无数道剑气朝那魔刃飞去,而魔刃的红光在师父到来的那刹便黯淡了下去,此刻只不过是回归于平静。 徒留空气中令人发呕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融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我脑袋一片混乱,只见师父将那把锈剑放下,淡淡地转过身——白衣墨发、鬓若刀裁、丰神俊逸,如同一个翩翩谪仙,和这里、和我们格格不入。 “师父——”无崖子强撑着坐起身,可师父直接略过了少年,走到我的身旁。御风皱起眉,用袖子抹去嘴角下巴处的血迹,一双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逍遥子的动作。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毫无血色也毫无表情的面容,有些害怕,可还没等我说话,师父便已伸出手细心地擦去了我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细致看不出半分生气,可他的眼瞳又深又黑,仿佛是墨色的潭水映出一个红衣少女。 “怎地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逍遥子嘴角突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那笑容好看得有些碍眼,“阿月。” 我看着师父的笑容,顿了顿,才小声提醒他:“师父,我是阿摇。” 不是阿月,是阿摇。 师父眼睛里的黑色一下子褪去了,他又是变回了那个逍遥派掌门,只是面容更加没了血色,苍白得可怕。他云淡风轻地揩去了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丝,勉强扯了扯嘴角:“原来,是阿摇。” 语气淡淡的,可带着强自被压抑下去的苦涩和心酸。 逍遥子站起身来,看着我们三个:“扶摇,无涯,御风。” 我心里一揪,无崖子更是脸色煞白,我们低着头,只听师父继续说道:“该回去了。”说罢,师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们三个跟在他身后。 在石门再次打开前,御风静静地看着那把被镇压封印的魔刃,而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那把让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刃,有一种让人想要无端落泪的薄凉。 第28章 Chapter28 误闯禁地的后果是什么? 如果早知道会被罚得绕着逍遥谷像只半死不活的青蛙一样走十圈的话,我发誓,有生之年,哦不对,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再踏进那破地方半步! 无崖子蹲在我旁边,少年一张脸就跟牡丹一样红艳艳的,闻言他喘着气说道:“得了吧,你一向好了伤疤忘了疼。别发誓了,我怕老天爷哪天真的劈死你。”顿了顿,他估计想起了我那举世瞩目的出场方式,随即说道,“哦我忘了,你是空心的,不怕劈。” 汗水几乎湿透了我身上的红裙,原本明亮的大红色变成了深红。 细碎的额发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斜斜瞪了无崖子一眼:“信不信现在不用老天打雷,我也能劈死你。”我伸出手,恶狠狠地补充道,“徒、手、劈!” 无崖子瘪了瘪嘴巴,御风倒是噗嗤一笑,汗水从他的下巴上滴落,滴答滴答地掉在泥地上。 有小弟子在远远围观,御风收起了笑容,眼神如刀冷冷看过去,那些小弟子被他这么一瞧就一下子鸟兽散开了。 我有些羡慕:“御风,你把你的绝学教给我呗!” 少年呆呆地看向我:“什么绝学?” 我笑起来:“就是你教教我,如何能用眼神让对手不战而胜!啧啧,以后我就懒得动手了,就用眼神杀死对方!” 其实我还想请教他如何换脸,一秒从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转换成小白兔式的呆萌。 无崖子斜睨了我一眼:“懒得佩刀也就算了,你还懒得动手……师姐,你还能再懒一点成吗?” 御风倒是真的在想,踌躇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而已,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怎么了,我的眼神很可怕吗?” 看着少年忐忑的样子,我笑了笑:“也不是很可怕。”但那是相当的可怕。我咳嗽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虚,和无崖子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共同选择了沉默。 等走到了终点,秋水碧云两姐妹便迎上来,姐姐给二师兄端茶送水,妹妹给小师弟捏肩捶腿。 所以,身为孤家寡人的我只好累得一屁股坐下来,捶着自己完全跟铁杵一样僵硬的两条腿腿,嘟哝着:“真是的,灵姑这次罚得也太重了吧!” 正忙着喝水的无崖子也赞同地点头:“就是,一般都是别人被她气死,我还从来没见她自己这么生气过呢!” 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了师父带着我们三个人从后山里面出来时,小师叔灵姑抱着师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挂彩重伤的明明是我们三个,灵姑却仿佛师父遭了天大的罪一般,哭得众人莫名其妙。而最奇怪的莫过于师父了,一出来只是嘱咐我们好好休息,便跟枯木大师匆匆离去,神情如常可是那脸色在光下白得吓人,就跟鬼一样。 然后,灵姑一直留着眼泪给我们治疗完身上的伤,然后恶狠狠地说,我们几个贴着墙根围着逍遥谷走十圈,走不完谁也不准睡觉!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痛恨到恨不得掐死我们三个,吓得我还往御风后面缩了缩。 我真怕她煮药时一个留神就给我们三个一人配一副□□。 只听碧云脆声说道:“师父自从出来后,便和枯木大师一直在房间里下棋,灵姑一直守在门外哭,没人明白小师叔在哭什么,我问了大师伯,大师伯说随小师叔哭去,反正哭不死人。” 果然,碧云这小妮子永远都走在八卦最前沿。 说罢,小妮子就凑过来给我捏着肩,而御风很自然地蹲下来给我轻轻捶腿—— 我有些懵逼,我一下子从孤家寡人成了香饽饽,这个转变不要太快啊。 我讪讪一笑:“虽然我是大师姐,你们也不用帮我做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就好!” 秋水皱着柳眉,唤道:“碧云,你若是没事,就去帮我为二师兄酿的果子酒端来。” 碧云吐了吐舌头,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我无所谓一笑,毕竟这是人家妹妹,虽然碧云平日里还是喜欢跟着我一起玩闹。 无崖子连忙说道:“不用麻烦碧云师妹了,我喝泉水就够了!”然而碧云此时已经跑远了,无崖子有些懊恼地看着跑开的少女。看在眼里,我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这复杂纠结的三角恋哟。 “阿摇,你腿是不是很疼?”御风见我捂着额头,小心问道。 我伸出手捏了一把御风的脸蛋,唔,还挺软的,而少年呆呆地蹲在我身旁任我对着他那张俊脸捏圆搓扁,最后,我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恶狠狠地威胁到:“御风,以后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了,便只能喜欢一个姑娘,如果不喜欢,千万不能撩人家听到没?”我又想到了系统任务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像是裹脚布般的任务栏,啧,真是想一想我都觉得头疼! 少年有些呆:“阿摇,什么叫……撩?” 那干净的眼神看得我老脸一红,我咳嗽了一声,糊弄过去:“可能大概也许就是娶人家的意思!如果不喜欢,就不能娶人家姑娘!” 一旁的无崖子又开始阴阳怪气:“呵,你这大师姐当的,可真是够操心的。” 我说这番话到底是因为谁啊?我没好气地朝无崖子翻了一个白眼。 扭头看着耳廓泛红的御风,我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你不喜欢人家姑娘,最后只能让别人姑娘伤心,你如果不喜欢她还娶了她,就不只是伤心了还耽误人家一辈子。” 李秋水柔柔笑起来,声音带着三分媚意:“师姐这番话,我怎地有些听不明白?” 无崖子勉强扯了扯嘴角:“她一贯喜欢胡说的。” 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翻白眼都快把眼睛翻烂了,既然那两个人听不进去,我只好对御风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了你撩妹还不负责,我就打断你的腿!” 御风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汗水还从他鬓发上留下来:“就像我去逛青楼一样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是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咳嗽了一声掩饰忘记的尴尬:“恩对。”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放心,阿摇。”顿了顿,他笑意收拢了几分,不过眼神清亮,“我娘让我发过重誓,这一生一世,我只能喜欢一个女子。” 说这话时,少年眼底仿佛承了天边的火烧云,很暖很暖。 果然,教育还是应该从小抓起,看看人家这思想这觉悟,于是我满意地点点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撑着下巴说道:“那个能被你喜欢的姑娘,一定很幸运。” 御风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转过头继续认真而轻柔地帮我捶着腿。 “啊,师兄!” 只听秋水惊呼一声,我望过去有些无语,只不过是无崖子没端稳杯子水洒了而已。只见少女拿出绣帕给少年仔细地擦拭着,而无崖子笑起来,桃花眼里卷着莫名的情绪,对身前的少女笑了笑道:“师妹,你这眉毛生得好看。” 我瞅了过去,觉得没什么变化啊。 秋水俏脸染上一层粉意:“师兄,你的眉毛也生得好看。” 只听无崖子又说道:“你这帕子上的锦雀绣得倒也颇为精致。” 秋水脸颊更红了,低声说道:“师兄,这不是锦雀。” 我捂着脑袋上的青筋,只听无崖子哦了一声,问道:“不是锦雀,那又是什么?” 秋水嗔道:“是鸳鸯。” 我摸着酸倒了一排的牙,而御风手挡在唇畔,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着。 这个时候,碧云哒哒地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壶果子酒。 秋水接过,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我低头嗅了嗅,闻起来倒是有股甜香。我低头喝了一口,只听无崖子又捧着手里的竹筒,又开始他那毫无新意的赞美:“师妹,你这果子酒酿得真好。” 这果子酒甜得有点齁人了。 我舔了舔嘴巴,把杯子一推:“碧云,给我点泉水漱口。” 刚赞美完秋水师妹的无崖子转过头,皱眉:“大师姐自己没手吗?干嘛老要劳烦别人。” 我摸了摸鼻子,懒得理他。 碧云看了看无崖子,又瞅了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御风淡淡接过碧云手里的竹筒水壶,往我杯子里添了些水,又给他自己添了些水,认同道:“我也觉得太甜。” 我得意地朝脸色黑得跟锅底的锅巴一样的无崖子,仰头将泉水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而腿还是疼得厉害,我咂了砸嘴巴:“快到春天了吧?” 碧云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大师姐,已经吹过东风了。” 哦,都吹过东风了……我抬头看着天:“果然,春天是个神奇的季节啊,万物发春,啊不对,是万物复苏。”说罢,我便甩着自己腰带上的佩带流苏扬长而去。 “喂,你去哪儿?”无崖子不甘心地叫道。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看看师父。” 听到这句话,本来打算跟着我一同离开的御风驻足在原地,而剩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地看着红衣少女翩然离开的背影。 第29章 Chapter29 还未进师父的无尘殿,便有两个守门的童子硬着头皮地拦住了我。 “大师姐,灵姑师叔下了吩咐,说掌门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我看着满头都冒着冷汗的小童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灵姑让你们……拦我?”让两个端茶递水的小弟子去拦掌门的嫡传弟子,这个成功概率我估计应该为零。 梳着羊角髻的小童子看起来都快哭了:“大师姐,你,你就别为难我们了!灵姑说,现在任何人不得打扰掌门清修,尤其是……尤其是……” 说罢,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另外一个梳着荷包头的小童子接话说道,“尤其是扶摇师姐!”说罢,两个人就害怕地紧紧抱成一团挡在门口,仿佛我是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我有些郁闷,指着自己:“凭什么就我最特别?” 羊角髻小童子抬起头:“啊?”这个时候,注意力不应该是放在不得打扰掌门清修上吗? 荷包头小童子连忙回答我说道:“这还是灵姑师叔吩咐的。” “算了,既然现在不让探望,那我明日再来就是了。”我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两个小童子没想到我这次这么好说话,松开了对方,相互对视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下一瞬,本来已经转身的红衣少女突然转身,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而她的身影如同幻影,脚下步伐变幻得极快,趁着两个小童子愣神的功夫那团红影就如同红云一般轻飘飘地掠进了无尘殿。 “大师姐!小师叔说了!——” 小童子高声叫道,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夸张地捂住了嘴巴。 我尴尬地摸着额头,有些不甘心地在半空中晃荡着短腿:“小师叔!!你快放我下来!” 靠,果然人长得矮就是没有尊严,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灵姑一只手提着我的衣领,另一只手就狠狠地拍上我的屁股:“阿摇,你这熊孩子怎地就这么不听话?!让你别进来,你还偏偏跑进来捣什么乱!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眨巴这自己一双大眼睛,试图感化灵姑的铁石心肠:“阿摇才没有进来捣乱!小师叔,我都围着逍遥谷蹲着走了十圈,整整十圈,现在两条腿可疼可疼了!好姑姑,我就是想看看师父,你就让我见见他吧!” 然而,灵姑不为所动,于是我使劲地扑通着两条短腿见还是挣不过灵姑,随即朝那紧闭的大门扯着嗓子喊道,“师父!我是阿摇!我想见你!” 灵姑急得一把捂住我的嘴巴,而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个时候,里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眼睛一亮,随即更加郁闷——原来不是师父是那个老和尚! 灵姑连忙对枯木大师说道:“大师,扶摇是不是吵着你们了?我这就带着她出去。”说罢,她提着我就打算把我往外扔——这个粗暴的女人! 枯木大师连忙走出来制止了她的动作:“哦不是,是逍遥掌门想见这个孩子。” 我眼睛亮的跟小仓鼠一样,心里默念道,哦对不起,大师你不是老和尚,你就是来普度众生的得道高僧啊! 灵姑一张秀气的脸都能给她自己挤出皱纹来,提着仍然在挣扎的我,皱眉说道:“大师,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任由我掌门师兄这么糊涂呢!”她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把我放下来了,只不过仍然不甘心地揪着我的衣领子。 “诶呀,小师叔放开手啦!”我嘿嘿一笑,连忙转过身似模似样地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说道:“多谢大师。”终于,灵姑不甘心地放开了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枯木大师一笑,“小施主,快进去吧。” 我诶了一声就蹬蹬蹬地迈着我的短腿跑了进去,灵姑气得咬着牙拂袖离开。 师父居住的殿阁就如同殿阁的名字,一尘不染得有些过分了。我一回头,看见自己的绣鞋在这间房里踩出的脏鞋印,有些汗颜—— 怪不得平日里师父出门靠飞不靠走。 “阿摇。” 一道淡淡的嗓音响在殿阁里,如烟如雾般飘渺。 我连忙绕过烟白屏风,便见到了气定神闲烹茶下棋的师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灵姑是脑子抽了吗,非要拦着我,就为了不让我打扰师父喝茶? 逍遥子抬起眼看向我,淡淡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我脆生地诶了一声,便提着红裙子跪坐在师父的对面,撑着下巴笑得像朵向日葵。师父伸出手给我拨弄了一下额发,略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一次,灵姑罚得有些重了。” 果然,师父看似面冷实则最是心软。 我凑过去,仔细地盯着逍遥子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忧心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为什么灵姑不让我进来?”想起之前师父在那崖壁里面,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上,倒是没注意他的反常,又或者在我们几个心目中,师父武功臻至化境,怎么还会受伤。 可灵姑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师父眼神缓缓逸出暖意,他轻轻碰了碰我柔软的脸颊:“放心,没什么大碍。”他默了默,转移了话题,“阿摇,以后离后山崖壁远一些,别再进去了。” 我捶着小腿,忙不迭点头:“放心吧,师父,以后打死我都不进去了!”原本我想补一句我再进去,就让雷劈死我,但是想到了无崖子说的话,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些。 “以后也别和无崖置气,他这个孩子,虽说争强好胜了些,可总是没有什么坏心的。”师父垂眸看着杯盏里的清茶,手指轻碰,杯中茶水便一圈一圈地漾开了波纹。 我继续捶着小腿:“我也没想过跟无崖子真置气,只是觉得拌嘴斗架有意思罢了。”况且,我积分上涨的关键还在那小子身上,又怎么可能真的跟他一般见识。 “为师已经跟枯木大师说好了,以后,他会治疗你受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你要听他的话。枯木是我早年好友,自然会尽心尽力,阿摇你也要尽力配合他。” 今日的师父尤其的啰嗦,像一个老妈子一样。 我放慢了捶腿的速度,耐性地点头:“好啦,阿摇会听枯木大师的话。” 只听师父继续说道:“还有你这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性子,以后也要收敛收敛,否则,等到代理掌门来,你若是冲撞得罪了他,以后会吃亏的。” 我手支着下巴望着烹茶的逍遥子,奇怪:“师父,你是要去哪儿吗?”怎么老说以后以后的,就像以后他见不到我们一般。 师父看了我一眼,语出惊人:“为师要闭关修炼。”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也许两年,也许会更久。” “闭关修炼?!”我惊讶地坐直身子,“其他人知道吗?” 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我有些慌,睁大眼睛,“那师父闭关修炼的话,我还有师弟师妹们,我们怎么办?” 逍遥子放下茶盏,望着我的眼神平静如水:“阿摇,你是大师姐。” 他想把担子交给我,我瘪着嘴:“可我是个矮子。” 师父神色不变仿佛那根本不是个理由,我苦涩地自嘲了一声,说道:“无崖子还有秋水碧云他们,恐怕打心眼里都没觉得我是大师姐,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小矮子。” 逍遥子摸着我的辫子:“阿摇,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 他的话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轻易便让红衣少女安静下来。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突然明白了什么,拉住他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之前在剑冢里受伤了?是不是因为受伤,才需要闭关修炼?” 逍遥子摸着我的额头,安抚说道:“没事的,阿摇,我不会死的。”说这话时,师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浓墨一般的黑,他的眼瞳倒映出我的红衣,像是有什么在燃烧着。 他是逍遥派的掌门,是一个江湖的传奇,他说没事,别人自然不会疑他。 可师父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瞬,我便睁大了眼捂住嘴巴,失声道:“师父,你——” 逍遥子一怔:“为师怎么了?” 逍遥派的武学讲究功散人亡这个说法,但只要功力不散,那么容颜不老。 可如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在我面前几乎一瞬白头的逍遥子,不敢置信眼前惊采绝艳的男子,前一刻还是满头青丝华发,后一刻便青丝化雪浸染霜华。 我颤抖着手拾起一缕师父身前的长发,抬起头,怔怔地然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师父——” 逍遥子怔忪地看着自己的白发,蓦地,却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 “原来,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不在意,可我心疼。 颤抖着嗓音,我喃喃问道:“师父,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的阳光洒在了逍遥子的白发上,刺眼得紧,而他温和地说道:“阿摇,只是头发而已。” 我瘪着嘴巴,眼泪像是珠子一样往外冒着,我抽噎着抹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胡闹的。” 师父不在意地说道:“这便是命。阿摇,我欠了别人,终究这份报应,要落到我的头上。”他手捂在嘴角忍着咳嗽起来,半响,他说道,“所以,阿摇,这便是我闭关修炼的原因。这个原因,如今越少人知道越好,明白吗?”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吸了吸鼻子:“我能帮师父做什么?” 风吹动墙上挂着的一幅卷轴,白发男子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它,目光是那样平静,又是那样汹涌。 逍遥子沉默了半响:“逍遥派七年会有一次比武,是选拔掌门的首席弟子的……阿摇,我希望出关的时候,我的弟子依旧是我的弟子。” 七年一届的师门大会是整个逍遥派小一辈弟子洗局的机会,只要夺得前十名,便能成为掌门入室弟子。而夺冠者,则是掌门的首席弟子。 我抹了一把泪,仰起脸一脸坚定地说道:“师父,阿摇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我走出门之前,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阿摇。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男子:“师父,还有事吗?” “以后,离御风远一些。”逍遥子这样说道,嗓音沉沉,不知喜怒。 我眨了眨眼睛:“可是师父,我很喜欢小师弟的。” 师父沉默了良久,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逍遥子为什么会受伤? 灵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扶摇见逍遥子? 新任的代理掌门到底是谁? 师门大会到底是什么?扶摇能否顺利领着一般人突破重围? 且听下回讲解。 非常感谢亲们在评论区对我的安慰。 真的非常感谢,笔芯(你们不知道每次我说笔芯时有多开心)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祝大家新年快乐~~!! 其实昨天,我是填《帝女山河覆》的大坑去了,现在我的作者专栏那里可以看到红果果的一片~~ 喜欢兄控妹控古风的童鞋可以去戳了戳哟~~ 一月三号我就开始考试了,所以,更新是每天一章,不能再多了。 但是我会记得欠大家的万字更,会找时间补出来的。 当初的三个条件,由于可爱的读者的共同努力,已经达到了两个,还差第三个,就是作者收藏啦。 我估计那个应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标,等我忙完这一段后把万字更补齐,就说下一个万字更标准啦~~~ 第30章 Chapter30 师父闭关,大师伯卜算子暂代打理谷中事物,小师叔灵姑出谷寻药。而据八卦的小弟子们说,新任的代理掌门扶桑子出自逍遥派旁支气宗,不日率领门人到达逍遥谷暂代掌门一职。 “这也就是说,很可能你们将从正房出的变成后娘养的咯?诶,你们可真是可怜。” 趁着自家师父不在,小沙弥灵门敲着手中的木鱼,晃着自己的小光头替我们杞人忧天。 我瞧着小光头,觉得很有意思:“什么正房后娘的,灵门你一个小和尚,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说罢,我还摇了摇扎了满头暴雨梨花针的脑袋,感觉自己像是高配版的天线宝宝。 御风微皱着眉头按住我两边的耳朵,紧张地说道:“阿摇你别动,万一针扎偏了呢!”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少年赤茶色的眼瞳里流露出几丝无奈的笑意。话说,我被枯木大师扎针的时候,御风一直守在我边上,两道剑眉恨不得打成一个结,仿佛被扎针的不是我,而是他。 只听灵门念了一句禅,然后扬起得意的脸,手指扣着鼻子:“自然是我大师兄灵绝教我的。” 我啧啧一叹:“你那大师兄是个人才,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只是可惜遁入了空门。”不过按照小和尚嘴里的描述,当不当和尚,遁不遁空门于他师兄灵绝来说,仿佛并不受影响——能喝酒吃肉时绝不将就,有姑娘投怀送抱绝不推辞,一进赌场不输得倾家荡产绝不收手。 我觉得他不应该法号叫灵绝,应该叫三绝。于是,我嘶了一声,抱着胳膊纳闷道:“你说,你师父是怎么培养出这样一个放荡红尘、策马奔腾的佛门弟子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枯木大师就不怕佛祖哪天显灵,然后一道雷下来劈死他那扰乱佛门清修的大弟子吗? 御风忍不住一笑,而灵门还没听清楚我话里的意思,一脸骄傲地说道:“当然,我师父可不似一般人儿!” 也是,能把暴雨梨花针扎满我脑袋的和尚,自然不是一般人。想到这儿,我又晃了晃脑袋上的银针,身前的少年瞪了我一眼,索性站到我身后按住我脖子不让我随便动弹。 我笑起来:“诶,御风,你说要不以后我就这个造型了?发暗器都不用自己带针,脑袋一甩,杀人于无形啊!” 御风抽了抽嘴角:“这就是所谓的,欲伤人先伤己的道理吗?” 我长长地唔了一声:“你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看来不错。”我只不过是上次提点了他一句珍珑棋局的下法,胡说了一番伤敌八分,自损三分的理论,没想到御风倒是领悟得很透彻。 御风问道:“既然这样,那阿摇为什么还要伤敌呢?” 灵门敲着木鱼,崇拜地看着御风:“阿弥陀佛,这位小哥哥,我觉得你真是这江湖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奇葩。”说罢,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扣着鼻子。 “去去去,”我不服,扭头反问道:“如果是别人先伤害了我呢?” 少年没有犹豫,回答说道:“那我会杀了那个人。” 灵门动作一滞,有些汗颜地摸了摸鼻子:“当我刚才的话没说,阿弥陀佛——” 我笑起来:“这就是江湖纷扰杀戮不休的原因了。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自己的事情我还是喜欢自己解决。若是连打架都需要小师弟来代劳,那我这个大师姐,也太没用了些。” 毕竟,我的任务中可是要成为杀人不用第二招的天山童姥呀。 灵门有些害怕地望着我脑袋上的针,以及高鼻深目的少年莫测高深的神情,然后吞了一大口口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枯木大师走进来,端着一碗药,不论是从颜色还是气味,比起下水沟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门捏着鼻子连忙跑到御风身后,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枯木大师手里的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闻到那个味道,御风眉头皱得可以拧成麻花了,他问道:“大师,这药会不会太——?” 头皮被金针刺得一阵发麻,我想吐,可是脑海里却不停地回荡着师父闭关前对我的嘱咐。 枯木大师摸着自己的须子,脸上带着几丝得意指着自己手里的药:“你可别小瞧了这服药,自从老衲配出这个方子,还从来没有人喝下去过。” 我和御风灵门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 枯木大师估计觉得笑过了,于是正色说道:“其实这个药嘛,苦是苦了点,但是良药就是要苦才能治病啊!你们看啊,这一服药里,光是黑蜈蚣黑蜘蛛黑天蚕这些就不止两斤!浓缩出来,你看这个黑色,啧啧,还有——” 没等他说完,另外两个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红衣少女顶着一脑袋的金针,赴死般走上去端过老和尚手里散发着腥臭味道的中药,皱着眉咕咚咕咚地一口不剩地喝了下去。 枯木大师有些吃惊,他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小姑娘喝药呢。 我翻着白眼放下碗,又臭又苦的味道熏得我眼冒金星,御风赶忙将早已剥好的麦芽糖全放进我嘴里,然而嘴里在腥苦中还带着十足的咸味。 那咸味——? 我捏着御风的手,因为太苦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焦急的眼神传递我心里的不对劲。 只听枯木大师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很重要的还元汤。” 御风扶着我,皱眉问道:“还元汤?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灵门突然红着脸,扭捏地揪着自己那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摆,还时不时娇羞地看看我。 一眼。两眼。胃里被那苦水药汁烧得疼得厉害,我心里不详的预感像是火山一样往外喷发着——别说!千万别说!!! 然而,枯木大师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小弟子:“就是童子尿啊!” 那一刻,胃里翻江倒海! 我猛地拉出床底的痰盂开始用力干呕着,只听老和尚紧张地高声叫道:“诶哟喂,小施主,你可不能吐了!你若是吐了,就只能再等两个时辰,再喝上一碗了。” 枯木大师作为得道高僧……果然不是吃素的。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我把那恶心作呕的黑药汁给重新憋了回去。 “阿摇——” 我面无人色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憋着嘴巴,而三个人揪心地看着我。 尤其是灵门,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扭捏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扶摇姐姐,那个……那个童子尿是什么味道的呀?” 御风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沙弥一下子缩在了自己师父身后,望着少年再次吞了一大口口水。 胃里翻江倒海,而我强撑着一口气,努力地保持着微笑,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味道很好,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尝一尝。”说罢,我两眼一翻就彻底晕了过去,头上金针幽幽颤颤地晃动着。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红衣少女,回头怒视着白须老和尚,眉眼间的戾气吓得小沙弥把小光头都缩了回去。 “这个……” 枯木大师快速地眨着眼睛,“这个有可能是药性过于猛烈,让小施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闻言,御风才垂下眼抿着嘴角,俯身将红衣少女抱了起来轻放在床上,一只手腾出来托着她的脑袋防止碰到金针:“大师,阿摇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枯木大师眼睛眨得更加快了:“也许过半个时辰,等把药汁给笑话了,就好了。” 身后的小沙弥探出一个头,拆台:“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 枯木大师挂不住脸地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个……贫僧也不敢妄下断言,毕竟,还没人喝下去过这副药呢。不过估计等小施主她消化了,就好了。”说罢,老和尚就借着去查阅典籍的由头,脚底抹油溜走了。本来想带着小沙弥一起走的,然而灵门还是想留下来。 灵门摸着自己的光脑袋,没感受到御风身上的杀气,于是小心地挪了过去:“小哥哥,你说为什么难喝的药,扶摇她为什么还是喝下去了?” 御风眼睫长长的,落在眼睑上像是暗色的羽毛:“阿摇总说,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 少女总是说,她是仙女,因为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等到功德圆满她就会回去。 她不想当老妖婆,不想当一个怪物,不想一生孤独终老没有人要。 别人总说她爱胡说八道还总是喜欢不正经地笑,可御风明明看见当少女说及孤独终老四个字时,那双笑眼里藏着的全是害怕和惊惶。 御风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认为自己会是孤独终老的下场,可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他总是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 灵门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大师兄总说,众生皆苦,皆因求不得而苦。” 顿了顿,他瞥了一眼御风,“你问扶摇她为什么要伤敌时,我以为你跟我大师兄一般,都能参破人心妄念。” 结果谁曾想,少年的话根本不是参破人心,只是妄念未及罢了。 御风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是圣人。”他顿了顿,又说道,“这个江湖,也不会有圣人。若是真的有,也不会是在这江湖。” 灵门咧嘴扬着下巴说道:“那可未必。”从小,他就皈依佛门,在佛祖夜以继日的熏陶之下,小小年纪便已立下鸿鹄志向要成为一个得道高僧,普度众生! 小沙弥又打了一个哈欠,嘴巴长得能媲美河马,打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巴。 御风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好笑:“你是说你吗?” 灵门扣着自己鼻子,咧嘴凑过去:“你也觉得我很有慧根,是不是?” 御风毫不留情地转过头,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不觉得。” 灵门瘪了瘪嘴巴,哼了一声:“阿弥陀佛,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御风另一只手将少女的碎发别于耳后,不可置否,明白小沙弥说得轻巧不过是年纪太小、妄念未及罢了。这样想着,少年唇角带着淡淡的弧度,顺手给昏睡的少女掖了掖被角。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有人吐槽女主的性格了,然后我就有机会给你们分析一下女主性格(严肃,正经)。 话说扶摇这性格在言情界里实在有些不讨喜,她是我到目前为止,塑造过的最闹腾最熊当然武力值也是最强的女主了。而这样的人物,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个突破。毕竟,把天山童姥这样一个争议性很大的人物的一生描摹出来,对于我来说,不被金庸迷给打死就很好了。 相信,能看到第三十章还能忍着女主性子的,一定是喜欢里面其中的人物的亲。 所以,让我带你走进龙的世界!你,准备好了吗? 我们先来说,原著《天龙八部》中童姥的性格:乖张暴戾、不近人情是她最突出的特点,而在残忍无情的外表下,她不过是一个耗尽一生得不到心上人青睐的矮子罢了。金庸作为大家,在文中有一点是对童姥的侧面反映,是从李秋水的口中透出的,便是童姥死后,李秋水对虚竹说,你心里始终还是偏着你大师伯一些。 虚竹作为一个单纯的小和尚,自然在单纯中能更加深地感受人性善恶。而这样一个人对童姥存有感激敬佩之心,以及九天九部的人对童姥的感佩,童姥的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再来,我们说一下女主了。 其实说这是一部穿越小说,不如说这只是一部武侠小说,而女主恰好知道了自己和周围人的命运罢了。系统告诉她,完成了任务攒满积分就可以回去,然而这是一个坑。扶摇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回去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文中不止一次地说出她想要回去的愿望,因为她只不过害怕孤独与寂寞。 所以,人物的目标在她的早期一直都是要回去。 有亲不理解为什么扶摇始终介意自己是个矮子,这是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扶摇作为大师姐却是个矮子美人总被人嘲笑,还是因为这是童姥的执念。原著中童姥曾对虚竹讲过自己矮的缘由,只是因为身高,就间接造就童姥一辈子情伤,这个身高问题并不是一个普通问题。 所以,扶摇一直想要长高,而在这条道路上艰难地走着。(当然,她会长高的) 不知道,有没有亲注意到,在文中虚竹告诉扶摇无崖子功散人亡的时候她的反应。其实在那反应中,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女主已经跟童姥这个身份融合在一起,又或者她便是灵鹫宫的主人。 女主的性格中有童姥的霸道嚣张不可一世,但她同样也有自己的特点——智商高、情商极低、神经超粗。 她不属于一身正气的女主类型,而是亦正亦邪。邪体现在她喜欢捉弄别人,喜欢看别人将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一面;而她的正,也就是吸引到其他人的人格魅力,这个就需要亲们仔细感受了——富有同情心,比如她第一次见到御风还有救下小黑;有趣且我行我素,也是因为这一点,无崖子和碧云总是愿意跟她呆在一起;她对待她好的人总是很耐心很柔软的,比如师父御风还有碧云;她不会以貌取人,其实在灵门出场时,我是用了一种对比的手法,我觉得大家应该没有注意到,但是从那里体现出她是非善邪的模糊,为她后来成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做了铺垫。 诶呀,优点实在是太多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能看到这儿的亲,真是难为你们了。)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在我每一部小说里,主人公更多时候并不是完美的。而一部小说,就是他们各自成长的历程,我想给大家一种反转的魅力。 师父把担子给她,扶摇虽然推辞过,可她最终还是担了下来(而这会体现在后文的情节中)。 扶摇,旋风也。 我希望阿摇能从一个情商低、神经粗、容易暴走的姑娘长成飘摇江湖里一朵耀眼绽放的铿锵玫瑰—— 她会骄傲得不可一世,她会勇敢得无所畏惧,她能在亦正亦邪的同时保持初心,她能在没心没肺中重情重义,她能在潇洒无所束缚中成长为缥缈峰主人,坦然地接受江湖予她的神话。 谢谢大家的支持,笔芯~! 第31章 Chapter31 我盘着腿坐在悬崖上翻看着秘籍,而御风拿着一把木剑练着由天山折梅手演化而来的剑招,而白鹫收拢了翅膀待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们两个。 “阿摇,你在想什么?”御风收回木剑,走到我的身旁。 我回过神啊了一声,戳了戳秘籍:“我在看书啊。” 御风沉默了一下,开口:“你倒着看这本书,已经很久了。” 我一愣低头,果然是倒着的。 我淡定地将秘籍合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在练习怎样倒着看书。” 御风无奈地看着我,可是却架不住我神情坦荡。 半响,少年一笑:“阿摇,我练得好不好?”眼神干净,笑容单纯。 练得好不好? 盯着御风期待的小眼神,我撑着下巴,老实道:“说实话,不好。” 一旁的小黑举着白色的翅膀挡住了自己秃掉的光脑门,有些不忍直视。 御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笑脸垮下来,转过身闷声道:“那我再练一会儿。” 我伸手拉住少年,轻笑:“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天山折梅手一共有六招,而我教你的,也只能是六招。可你练了这么久,来来回回,也就是我教你的招式啊。天山折梅手是掌法,六六三十六路,变化多端、奥义无穷,囊括世间武学的纷繁变化,我虽不知道如何将这种变化融进剑法里,可若只是六招剑法,根本发挥不出这套掌法本来的威力啊。” 御风回头一愣,山风吹着我的嘴角直往我嘴巴里钻。 我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所以,这剑法的变化要靠你自己琢磨,一味地重复练习是没有用的。《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御风,你熟读百家武学,这一点上对于你来说,是很轻易便能做到的,而不是单调地练习。” 然而我的一番苦口婆心,少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微微抿着带着一个细小的弧度——笑得诡异。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我微微挑了一下眉,一旁的小黑很有眼力见地叫了一声。 “啊,阿摇?”少年呆呆地回过神来,仿佛如梦初醒。 我手从他手心抽出来,顺势弹了一下他脑门:“啧,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御风捂着被弹的地方冲我暖暖地一笑:“嗯,听见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阿摇,我会好好练习的。” 听见就听见了,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做什么? 我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敲着手中的秘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御风唇畔的笑容僵住,最后归于从前的平静。 “师姐!御风!——” 碧云在半山腰上冲我们遥遥招手,一脸兴高采烈,“二师兄和姐姐在桃林比脚棋,三缺一,师兄让我来问你们,要不要来比一比脚力?” 我站起身来,朝她笑道:“行,知道了,我们一会就去。” 说话时,碧云已经几个纵越来到我身旁。 御风淡淡说道:“阿摇,你跟他们去玩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去找你。” 我一愣,下意识地接话说好。 而一旁的碧云娇俏地背着手:“为什么小师弟从来都只跟大师姐呆在一起?” “因为我不喜欢生人。”说罢,少年便沉默地拿着木剑走到了一旁。 碧云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转身便拉着我下山。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山崖上的少年,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等两人走后,御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白鹫的翅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淡淡地垂下了眼睛朝小黑耳语了几句—— “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白鹫一下振翅飞向了高处,眼神锐利地扫着四方。 御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独孤玑辰:“我想知道,师父突然闭关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师父?”独孤玑辰把玩着手中的□□,蓦地笑了笑,“……晦朔,你不会是真的将逍遥子视为了师父?” 御风微皱剑眉:“舅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独孤玑辰背着手,踱了两步看着远处的云霭,回答说道:“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再次踏进了剑冢。这只是他的报应,与旁人何干?” 少年摇头,赤茶色的眼瞳里闪过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逍遥派对师父有那么大的仇意,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教众强行修炼九重神佛斩,是那些名门正派逼得她最后自尽身亡,这于逍遥派于逍遥子又有何干系?” 独孤玑辰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少年,半响,幽幽开口说道: “晦朔,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如果我不需要知道,那我为什么还要复仇?”御风皱眉怒视着他,冷声问道。 独孤玑辰败下阵来,他捋着袖子上的皱纹:“逍遥子闭关,是因为他蛊毒复发。”顿了顿,他补充道,“同心蛊。” “同心蛊?” 少年的皱眉紧皱着,“虽然当时年纪小,可我记得母亲已经下令将同心蛊唯一的母蛊处死了。” 独孤玑辰笑了笑,他微微弯腰直视着少年那双赤茶色的眼睛,微笑:“对啊,母蛊死了。”见少年微怔的样子,他低声笑起来带着说不出的畅快,“可是子蛊还在,就在逍遥子的身体里,没有人可以取得出来。他见到了母蛊,身体中的子蛊就会发作。” 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江湖中人便开始把从塞外而来的圣火教称为魔教,而魔教的教徒自然都是杀人如麻的恶人。 也许,江湖传言是错的;也许,江湖传言是对的。 就比如眼前的独孤玑辰,御风目光缓缓向下移,落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 那只手好看得紧,可御风曾经亲眼看见过,便是这只手把人的面皮活生生地剥了下来,做成一盏盏人皮灯笼。 美艳皮囊,蛇蝎心肠。他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自己的舅舅,再合适不过。 “所以呢,就算子蛊还在,母蛊死了,同心蛊不会起作用的。” 少年直视着独孤玑辰,不动声色地反驳道。 独孤玑辰伸手亲昵地拍了拍少年的脸颊,叹道:“晦朔,你这么单纯,以后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里是混不出来的,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他意有所指,然而少年神色不变,“姐姐下令处死母蛊,不过是我跟她合演的一场戏,做给教中其他人看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真正的母蛊去了哪里。”说罢,男子低头闷声笑起来,仿佛是个得意的孩子,撒了一个成功的弥天大谎。 御风收拢手指,握成拳头,有些不耐烦:“所以,母蛊放在你这里?” 独孤玑辰抬起头,一双凤眼亮晶晶的:“不,不在我这里。”他凑近少年的耳旁,语出惊人,“母蛊仍然在姐姐那里。”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御风一把推开他:“你骗人!” 少年的力气越发大了,独孤玑辰猝不及防地被他推了个踉跄,却是无所谓的笑:“随你信不信,不过我告诉你了。” 少年怒视着他,眉眼间布满戾气:“你撒谎!娘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一把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独孤玑辰嘴角笑意不变,然而眼神淬雪,冷似大漠寒川:“你看,世人都是这样,我说的是假话你们都信了,可我说的真话,你们,却没一个人相信。”说罢,他松开了手看着呛着气的少年,语气平静而缓慢,“同心蛊的子蛊在逍遥子的身体中,而母蛊在姐姐的身体里。” 少年猛地抬起头,感觉到荒谬。 同心蛊——同心而相离,白头以孤老。碧落下黄泉,死生不复见。 御风摇头,喃喃:“不,娘死了……” 少年一双眼猩红得厉害,“我亲眼、我亲眼看见她将魔刃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一道白光闪过脑海,御风睁大眼,“是魔刃!——魔刃身上带了母蛊的毒!师父他是——” “不错。我给过他选择,他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为了所谓的正义,再次进入了剑冢。”独孤玑辰嗤笑了一声,“他第二次进了剑冢,魔刃刃身上的血刺激了他体内子蛊的苏醒。世上再没人愿意上天山极苦之地去取雪莲子来救他了,哈,果然天道轮回,逍遥子遭了自己的报应!说来,也是天意。” 御风皱眉,纠正:“可他是为了救我们。” 独孤玑辰一本正经:“那不叫救,叫多管闲事。你有你母亲的血,魔刃根本不会伤害你。” “他会死?”御风望着孤独玑辰,低声问道。他想,如果师父死了,阿摇一定会很伤心。 “死?”独孤玑辰奇怪地瞥了少年一眼,捻着自己的手指,“哦不不,放心,他不会死的。” 还没等少年松开一口气,他便见身前人捏着自己刀刻般的下巴,歪头笑道,“他会生不如死。啧,让我想一想,逍遥子会怎么痛苦呢?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一夜白头,会日日夜夜受尽万虫钻心之苦,还会看到自己数十年勤修苦练的武功毁于一旦——” 御风捏紧了拳头,目光明明灭灭:“别再说了。”见舅舅还要说下去,少年堵住耳朵,仿佛承受不住般地低声吼道,“别再说了,我让你别再说了!” 然而他捂着耳朵的手被独孤玑辰握住,强行扯开。 御风眼眸猩红,他咬着牙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独孤玑辰冷笑着反道:“晦朔,为什么不让说?这只是你母亲受过的苦的万分之一!我告诉你,这些痛苦,我要让逍遥子一点一点受着,我姐姐你母亲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疼、身上添了多少伤口,我便要让逍遥子加倍奉还!” “死,对于逍遥子来说,太便宜他了。”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盛着一个江湖中人眼中的魔头最深的怨怒。 “他是不是负了娘的那个男人?”御风怔怔地看着自己舅舅,这样问道。 独孤玑辰笑了笑,凑近了少年的耳旁,淡淡说道:“他不是。” “晦朔,你记好了,他只是我们的仇人。” 良久,少年看着那方斜阳,赤茶色的瞳孔被映得仿佛有光在燃烧—— “我知道了。” 第32章 Chapter32 三月桃林芳菲,嫣然一片。 树梢如同女子水袖探出的兰花指,而上面的玲珑桃花散着悠然暗香。 风一吹,树梢花瓣被风送着,落到了林中木桩上的木象棋上,便有一种雅致美意。而空地中央被人开出一道河渠,花瓣挤满了河渠,就如楚河汉界。 桃花灼灼、木桩棋阵,雅致之下却也暗藏汹涌争端。 我抱着胳膊,懒懒散散地站在木桩上,额头上的红色抹额绕过去便将辫子高束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朝对面的无崖子和李秋水偏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碧云素白的衣衫上系着红丝带,束得少女的腰身不盈一握,她努嘴说道:“二师兄,我们这里可就只有两个女孩子,师兄你又是下棋高手,你就不让我们一下?” 无崖子指了指我,笑得温存:“算了吧师妹,你可别小瞧你旁边的大师姐,论武功论棋艺,就是你不上,她一个人也能顶两个男子了。” 我默了默,从怀里拿出秘籍翻开第一页,快速地扫过任务栏—— 很好,还没有输给无崖子这一项。 我抬起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也对,反正二师弟弱不禁风,也不能当做男人看待。” 碧云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 无崖子哼了一声,而秋水笑道:“师姐这话说得,仿佛已经赢了似的。” 我缓缓推出一掌,而另一只手挡在脸侧,扬眉说道:“好久没玩过象棋蹴鞠了,只不过脚法还没生疏到这般不中用的地步,不信,师妹尽可一试。” “那大师姐,小妹我可就得罪了!” 树上的桃花飘落在我面前的车上,而秋水从木桩上一跃而起,一脚将她,面前炮横踢了过去,然后稳稳落在木桩上;碧云也飞身上前按照象棋的走法,中规中矩地踢开了最前面的卒。 跳马保卒,倒也是下棋主流招法,只不过碧云自己可就落在了最前面。 这种象棋蹴鞠,比的不仅是棋力,还有弟子们的轻功与内力。 棋子被吃是输,可若人被对手打落木桩也是输。 我抱着胳膊看着两姐妹之间的比赛,只觉得那两女虽是姐妹,容貌相似,可是却美得平分秋色。姐姐柔中带媚,一双秋波盈盈如水;妹妹天真烂漫,性情温和清理无双。 两人比起武来,我打了一个哈欠,勉强也还算是有些看头。 只不过,这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而无崖子背着手仍然站在木桩上,一双桃花眼紧盯着我,似乎在等我出手。见我不动,白衣少年也按着性子不动。 在两位少女翩若惊鸿的比试中,一旁围观的小弟子们开始咬耳朵了: “诶,你们说扶摇师姐抬头,是在看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诱敌之策,装作不在意其实是在想如何破敌之法。” “那……无崖子师兄又是做什么?” “这个我听说,秋水师姐已经是风老夫人内定的儿媳了,平日里无崖子师兄和秋水师姐也最是要好。既然以后要当一家人,那他就是碧云师姐的姐夫了。” “所以呢?” “你个榆木脑袋,你看那戏折子中哪有讲过姐夫跟小姨子打架的道理!” “那一般是什么道理啊?” “一般都是姐夫喜欢小姨子,小姨子勾搭姐夫的道理。” 飞在半空中的翩翩美人身子一歪,一岔气,狼狈地落在了一颗棋子上。而碧云红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无崖子,却发现少年的目光仍旧紧紧盯着某处,她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只见到红衣少女已经蹲在了木桩上跟围观的小弟子聊得热火朝天。 碧云抽了抽嘴角——二师兄的目光好像要杀人呢。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倭瓜脸的小弟子:“啧,小伙子,我觉得你很有当编剧的天赋嘛。这么奇葩的剧情你都想得出来,诶,我告诉你啊,有可能很多年以后,有人就把你想的付诸实践,写出一部传世名著!” 倭瓜脸的小弟子担忧地仰着头看着我:“大师姐,你——” 我低下头,两眼放光:“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为什么观众和读者的口味都这么重?姐夫、姐姐、小姨子相爱相杀的剧情居然在很多年后都流行着,如此可见,这真的是一个很经典的套路啊。” 那倭瓜脸一张大脸皱在一起,像是便秘般痛苦:“大师姐——” 我蹲在木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任重道远的样子:“一般来说,观众都喜欢渣男姐夫跟妹妹搞在一起,姐姐逆袭成功最终成功搞死两个人;又或者,姐夫深爱姐姐,而小姨子爱着姐夫,如此爱而不得,读者也喜欢这种揪心情节;不过我觉得,娶了姐姐却发现自己爱的是妹妹,这种男的,就不是一般渣了。哦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倭瓜脸的弟子指着我后面:“有暗器!” 身后风声呼啸而至,我下意识地一低头,而身后原本朝我后脑勺飞离的无比硕大的象棋就直直朝倭瓜脸飞了去,把小弟子吓得一双芝麻眼瞪开了缝。 看到他两腿抖得跟帕金森综合症的病人一般,我有些目不忍视地叹了一口气。 众人不由得捂住双眼,可又怕错过接下来血腥的画面,又偷偷张开了指缝—— 只见红衣少女迅速抓住了那弟子的衣领将他换了个位置,而她整个人撑在弟子的肩膀上飞旋了一圈,在那象棋飞来时一脚便将它踢了回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而整个过程,动作卷起的风刮起地上的烟霞般绚烂的花瓣,而红衣少女在那飘落的花雨里衣袂翻飞,朱砂色抹额绑着的辫子在身后飞扬如泼墨,神情飞扬,美不胜收。 那小弟子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似乎还没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大脸,挑起细长的剑眉:“多谢啦!”然后在木桩上站起身,纵身一跃,便停在了棋阵的中央。其他弟子围过来,七嘴八舌: “诶,你没受伤吧?”“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最能说的吗?” 众人只见那倭瓜脸的小弟子喃喃着说道:“……好美……”众人面面相觑,还没等回过神来,只见他白眼一翻,身子往后一仰就晕了过去。 见围观的弟子都抬着那被吓晕的弟子离开,我站在自家的‘帅’上,顺手摘下了粘在额头上的桃花瓣,冲白衣少年笑道:“二师弟,脾气见长啊!拿一个‘帅’来砸我脑袋,嗯,你可真是下得一步好棋!” 少年失了一个帅也不见心疼,挑眉说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太得意忘形了!” “师姐,你不知道,刚才都快吓死我了!”碧云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满眼崇拜,“我以为,又要出什么事情呢!师姐,你那一招是什么功夫,我怎地从来没见过?” 还没等我说话,便听无崖子冷冷地瞧着我:“她使得便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里的功夫,跟我们的,不一样。” 所谓打蛇打七寸,无崖子同我都太了解对方的软肋是什么。 所以,打起软肋来,是又狠又准。 秋水见我目光渐渐冷下去,拉住无崖子的袖子,劝说道:“师兄,只不过是一场蹴鞠象棋罢了,你别再招惹师姐了。” 秉着忍让小辈的我默念了三百遍,猪蠢有人杀,人蠢没办法。 然而,无崖子这头猪挑起一抹轻慢的笑:“招惹?这还不叫招惹!” 我转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碧云,偏着头笑起来:“师妹,知道蹴鞠象棋真正的玩法,是什么吗?”我记得,秋水和碧云进门时蹴鞠象棋的玩法就斯文了起来,现在想想,也真是可惜。 小姑娘以为我会发飙,没想到我却问了个这么个问题,愣愣地说道:“不就是和象棋一样,谁吃了子谁赢,谁先落地,就算谁输吗?” 说罢,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师姐,你知道的,我玩的不好。” 我扫了一眼这‘楚河汉界’上的被红棋吃得七七八八的黑棋,唔,不能说不好…… 只能说,实在是太烂。 对面的无崖子已经脱去了外袍,露出一身劲装,衬得少年尤其的英挺不凡。 我不紧不慢地将袖子上的带子打结绑紧,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刚好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我们几个,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蹴鞠象棋到底该怎么玩。” “秋水,到一边休息。”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外袍递给她,淡淡嘱咐道。 秋水拿着少年的衣服,抿了抿嘴:“那师兄,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我低头轻笑:“赢?”我挑衅地看向无崖子,“呵,把话说得那么大,也不知道,二师弟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无崖子少年心性,当即一出腿,一扫前面的红棋,那象棋便朝我面上直直飞来,少年傲然道: “有本事,尽可使出来。” 我仰面一弯腰,那象棋便直直从我面上飞了过去,然而下一瞬,我一个后翻便在空中跃于那红棋之上,脚下使力,将那棋子的冲力化解,顺势狠狠地踢了回去—— 无崖子再踢了一子,迎上去,两子在空中狠狠地一撞,各自掉落到了地上。 少年回头,只见几枚黑棋直直朝他飞过来,可是下一瞬,只见红衣的少女腾空而起,她背后是天边的沉阳,有桃花随风拂过她的眉眼和颊边的酒窝,是耀眼的漂亮。 一脚踩着那黑棋卒跨过了‘楚河汉界’,红衣少女迎面而来,一招投石问路,既可为马开路。 我脚上用力,那黑棋便硬生生地将一枚红棋挤了下去。而我出手如电,朝白衣少年攻了过去。他以天山六阳掌合北冥神功,我使天山折梅手配八荒六合,一如多年前我们年幼时的拆招对招。 只不过,几年时间过去,他的武功精进如斯,我的武功也一日不曾荒废,这一场名为蹴鞠切磋实为斗殴的打架比起小时候的拳打脚踢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只听怦地一声,两掌对接—— 我被这反弹的力震得回飞过我自己的阵营,只听秋水惊叫一声师兄,无崖子便凭借着凌波微步从面对地面的情势重新扭转了回来。而少年站起身,怒瞪着我,下一瞬他双手挥袖成风,挥出所有的棋子直直朝我飞来;而我也将我这边的黑棋踢起,一个个踢了过去—— 只听嘭嘭嘭几声,黑棋红棋在那河渠的上方,便被击得粉碎。 “啊!——” 无崖子面容一白,而我回头,只见一枚‘漏网之鱼’直直朝花容失色的少女飞了过去! 第33章 Chapter33 “小妹!” 秋水白着脸失声叫道,而无崖子踏着凌波微步追着如失火流星的棋子而去。 碧云惨白着脸忘记了所有动作,而下一瞬,少女睁大了双眼,一双秋水眼眸里面涌动着波光,映出了少女的容颜——细长的剑眉,额间贴着凤栖花的花钿,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她听到了很大的一声‘怦’响,还有二师兄紧张的一声‘扶摇’,可是挡在她身前的少女仍旧紧紧抿着泛白的嘴角,浅浅的弧度带出了颊边两个甜甜的酒窝—— 春风吹过桃树的枝丫,在枝丫摇晃的一刹那,不经意地就开出了花。 “师姐!”身前的小姑娘似乎被我吓得不轻,一张小脸惨白如纸,颤抖着手抓住我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师姐你有没有事?” 喉头发腥,而我仍然勾着一抹笑。砸在我后背上的那枚象棋摔在地上,转了几个轱辘才停下来。 还没来得及回答碧云,我便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破风之声,怒火中烧—— 靠,你来第一次就够了,还来第二次啊! 我狠狠地一擦嘴角的血,一个回身踢迎上撞来的棋子,又将它踢了回去,发怒警告道:“无崖子,你够了啊!” 然而等我定睛一看,无崖子就只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紧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父!” 只听有人这样焦急喊道,而声音的出处便是象棋破风被我扔回去的方向。 众人气息一滞,只见人群中一个轻铠白甲的俊朗少年一跃而起,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枚象棋便在空中被少年手中利剑刨成了两半,惨不忍睹地掉落在地上。 而等那个执剑少年落地后,便见这桃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眉眼含威、发髻输得一丝不苟的中年道士。 无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我身边,小声问道:“喂,怎么样?” 我目光落在那个少年身上,点了点头,中肯地评价道:“嗯,切面很整齐,剑身很锋利。” 少年捏着眉心,有些无语:“……我是问你伤得怎么样?”他还想说什么,可又瘪了瘪嘴,最后撇嘴说道,“平时就你最会耍小聪明,这回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舍己为人自己去挡那枚象棋!”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拜托,我可是为了救人好不好?!”而且,救得还是他的心上人! 秋水匆匆赶来,搂着我身边惊慌失措的碧云问道:“小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我松了松肩膀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示意,真正受伤的人在这里。 碧云收回目光,望着自己姐姐呆呆地摇了摇头。无崖子替她回答秋水说道:“放心,碧云没有事情。”说罢,欲言又止地又看了我一眼,“是师姐救了她。” 碧云推开自己姐姐,走上几步想来拉我,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斜斜挡住。 少女抬起头看向满眼冰冷的御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只听他冷漠说道:“离阿摇远一点。” 气氛一度僵硬起来。 我拉住刚来就一身煞气的少年,不在意地笑:“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师妹,你安啦,我皮糙肉厚没事的。”话虽这么说,然而我后背仍然火辣辣地疼着。 御风望着我的一双眼睛里冒着火光,他伸出手,见我下意识地想要躲,一张俊脸沉得更加厉害,索性伸出按住我的脑袋,而一只手轻蹭着我嘴角的血迹,语气却不满:“这叫没事?” 我讪讪地一笑:“江湖中人出点血,也很正常。” 见我皱眉,少年以为我疼更是放缓了力度,拿他干净的白袖子仔细地擦着我嘴角的血迹。 我刚想说这有些浪费了,便听一道略显沧桑干涩的声音带着不满的语气传过来—— “逍遥子身为掌门收的这些弟子,都是这般没有规矩吗?” 御风的动作一顿,我想,大概是因为现在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腾腾杀气。擦完了嘴角的血迹,少年安静地转过身站在我的身旁。 秋水小声提醒说道:“那想必应该便是逍遥派支系微派长老,这次的新任掌门鬼谷子了。” 我握紧了拳头,危险地眯着眼睛,而一旁的无崖子防止我冲动已经沉沉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然而那个老道士不满地看着还没有向他这个代理掌门行礼的我们几个弟子,上前一步:“本座来时便已听门中人说,掌门嫡传弟子共有五个,五个弟子却没有一个能成材的。也不知道我那师弟,到底是选错了弟子,还是自己没有为人师的本事。” 很好,我的焚寂刹气已经快满格了。 就在我快要抑制不住想要揍人的时候,无崖子皱眉提醒我说道:“师姐,别忘了师父闭关前的嘱咐。现在师父不在,逍遥派以微系为尊,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我回头,怒瞪着他:“可是那个牛鼻子老道士是在说师父不好诶!一个旁支长老有什么资格对掌门指手画脚?一个牛鼻子老道士凭什么说我师父不好?!”我直视着前方,就是要说给那鬼谷子听,声音又脆又亮,“不过是井蛙笑东鳖,燕雀笑鸿鹄罢了!” 没想到,好巧不巧地,我后面这一句话狠狠地戳中了鬼谷子的痛处。 鬼谷子吹胡子瞪眼睛,指着我:“你这个不知礼教的女娃,又懂什么是井蛙东鳖、燕雀鸿鹄?!统统都是一派胡言!你师父,你师父就是这般教你目无尊长、毫无法纪的吗?” 我背着手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我师父教我天地之道、万物之理,教我逍遥人世、无愧天地,可却从不教我三纲五常尊卑之分。何况,掌门之事,又何劳代理掌门在这里说三道四?!” “放肆!竟敢对师父无礼!” 只见那浩荡队伍里冲出一个樱鼻瑶唇的白衣少女执剑斜斜朝我刺过来,我轻撇了撇嘴,还未等我出手,碧云率先替我出手,袖中白缎迅速地缠住那剑身—— 我闲闲地看了一眼——两人的功夫倒是不分伯仲。 不过碧云一向脾气好,喜欢当和事老,这次她替我出头倒是我没想过的。 鬼谷子气得脸色发青,回头递出一个眼神,又有一对少年一个少女举剑迎身飞出直直朝我而来。无崖子无奈地瞪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师父又不在,也不知道你非要跟那个老道士过不去做什么。”话虽这样说,少年还是出手迎敌。秋水见无崖子加入,自然也要上前帮忙的。 于是,转眼之间,只有我和御风呆在原地了。 “卜算子,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鬼谷子眯着眼睛,问着身旁刚来的卜算子。 卜算子晃荡着自己袖子里的钱币:“她便是掌门师弟的大弟子,取名扶摇,引自旋风的意思。” “掌门师弟的大弟子只是一个孩子?”鬼谷子皱眉看着他。 卜算子努了努嘴,一张树皮般的面容看得人愈发觉得诡异:“你可别小看这个孩子,想要在逍遥谷立威……呵,你还是应该先拿一个人敲山震虎的。”顿了顿,他提醒道,“不过,你既是长辈,便不好跟一个晚辈过招。” 鬼谷子一扫手中佛尘,便震得几人统统撒了手,瞪眼道:“违反门规,成何体统!” 那四名弟子连忙诚惶诚恐地低头,只听自家师父说道,“玄德、柔柔、希夷、若玉,都回来,别在那里丢人现眼!”四位弟子面上一晒,都明白师父的意思是再打下去也不过是输,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队伍中。 “都说掌门师弟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只是本座不知,你们五个中到底谁说的话才算数?” 鬼谷子甩了一下手中佛尘,冲我自持身份地扬了扬下巴,而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一直抱剑冷漠地站在他身后的铠甲少年便抬起眼走上前一步,如同一把笔直的剑,而树上有桃花落了下来,流连在少年浓墨俊朗的眉眼间。 无崖子挡在我身前,淡淡说道:“二师伯,师侄风无崖在此有礼。” 我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喉头一抹腥甜,又强自被我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你这个小辈倒还算讲些规矩。” 鬼谷子冷哼了一声,“你师父有他的规矩,本座有本座的规矩,既然现在逍遥派由我暂代,那么这里的一切,便都应按照本座的规矩来。” 无崖子脸上笑容越发温文尔雅,只是我分明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绽显。 本来以为少年这一次也会听从,却出乎了我的意料,只见无崖子挑起剑眉看向鬼谷子朗声说道:“师父只是闭关三年不是闭关一辈子,师伯这番话若是让他人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师伯已经是这逍遥派掌门了!” 鬼谷子先是笑,眼神越发发冷:“既然是这样,也便不必多费唇舌了。”他缓缓退后,而那抱剑的铠甲少年便抬起了眼,右手放在剑柄上,剑身在出鞘的一刹那发出寒芒,衬得他眉眼仿佛浸了寒霜—— 卜算子笼着袖子,闲闲开口:“师弟,别忘了,门里还有禁止聚众斗殴的规矩。” 他话虽是这样说,只不过那闲庭阔步的神态仿佛巴不得我们之间打得两败俱伤才好。 “那边先从这一条规矩开始改起。”鬼谷子扬眉冷然说道,“本座不跟小辈动手,你们中但凭谁有不服,便先问过我这大徒弟欧阳善渊手中的长剑好了。” “师兄——”秋水欲言又止地看着无崖子。 他们都是见过那个少年刚才露的一把剑术的,那样快的一把剑,没等看清怎样出鞘的,那枚木棋便已经干净利落地断成了两半。 他们都明白,鬼谷子敢这么说,自然是确信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的大徒弟。 我一把拉住就要上前的无崖子,淡淡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少年回头,桃花眼中尽是倔强和不甘:“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便是试一试,不论是论排名、论武功,我们之中怎么算也不该是你来打这一架。”我朝他挑眉一笑,便从怀中拿出师父给我的手套不慌不忙地带上。 少年怔住,一双桃花眼盯着我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 碧云急道:“师姐,可你还受了伤!” 御风直接拉住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里变幻莫测。 我朝两个人笑了笑:“你们也别把我想得太没用了些。别人家的师父有徒弟可以拿出来显摆,别忘了,咱们师父也是有大徒弟的。” 说罢,我朝紧张的御风轻松地笑了笑,掰开他的手,便转身没有回头地越过无崖子走了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仙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无崖子的虐心戏了~~男二号表示很伤心。 哈哈,我只能说,当前的目标是每个人学艺游历打怪升级,然后找到各自人生的定位。 至于无崖子的虐心大戏,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动笔。男二号表示哭戏很费劲。 1. 这一章是很重要的一章,因为有一句环境描写代表了一个角色的分水岭——碧云。 其实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原著中小妹没有跟无崖子在一起?为什么秋水作为姐姐,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的丈夫爱的是自己的妹妹?为什么童姥在跟李秋水斗智斗勇了一辈子中对小妹没有怀疑过半分? HHHHo~~~ 2. 我估计会有亲问欧阳善渊是重要角色吗?毕竟他的出场很拉风。 他有可能很重要,有可能是炮灰,看你们的留言了~~ 第34章 Chapter34 欧阳善渊舞了一个剑花,剑身如水泛着冷冽的光芒,越发衬得少年鬓若刀裁,眉眼含霜带着丝丝嘲讽:“所以,你们商量了半天,便派出一个女童出来迎战?不知是你们遥系无人,还是门人都是怯懦鼠辈?” 我挑起细长剑眉:“所以,你这是瞧不起我?” 出于好心,我噙着一抹笑耐心地提醒他,“自古以来,轻敌是兵家大忌。” 欧阳善渊撇了撇嘴,朝无崖子扬了扬下巴:“我不跟一个孩子动手过招,还是让他出来罢!”说罢,他剑锋一转,直直指向我,“刀剑无情,你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鬼谷子眯着眼睛打量着红衣少女,也不信这样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可以见人的功夫,而身后的弟子已经开始呛声: “你个臭丫头别来捣乱,让你们大师兄出来应战!” “就是,我们大师兄一手快剑,就凭你,能在他手底下走过十招便已也罢了。” “小姑娘也想学大英雄出头逞强,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便是胜了,我们也会被人说胜之不武!” 御风一双赤茶色的眼瞳都快喷出火来,刚想上前一步却猛地撞见了一道刺冷入骨的目光。在那道目光下,少年抿了抿唇角,不甘地握紧了拳头撇过脸颊。 果然,当好人是没有前途的。 我啧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带着天蚕手套的手掌轻笑一声,再抬起眼时已是眉眼含威,红袖一扬,地上的落花便被我卷成一条绯红长带直直朝欧阳善渊的面门打过去。众人哗然,那落花本是柔软之物,别说伤人便是拿来当武器都是嫌麻烦的。而此时,只见那道‘长带’仿佛自己长了眼睛般便要点上欧阳善渊脸上的穴道。 少女露的这一手内家功夫和暗器功夫,已经算得上武林中人的上乘。 白衣铠甲的少年躲得措手不及,可反应过来,一个侧身便用剑气削去了那段绯红花带,可左脸颊仍还是被一瓣桃花刺了一道细长的划痕,给一张傲慢清冷的俊脸平白添了一股烟火之气。 “这可是第一招。” 我笑眯眯地看着欧阳善渊,然后下一秒笑脸一收,一脚重重地踩在地上,卷起桃花花瓣无数,携风带花直直朝回过神的少年攻去,手上掌法一招快过一招。欧阳善渊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在我一掌打在他的左耳旁,手指变化如兰时,少年终于开始想起反攻,一招‘金童拜佛’便朝我足腕砍去。 “师姐小心!”碧云急得大喊道。 而我双手一推,整个人便已飞身而起,足尖点在那把碧水长剑上引得剑身一弯,我又腾空一跃捏住一片桃花,朝欧阳善渊射去。而少年以剑气讲花劈成了两半,带着寒芒的剑尖直直朝我眉心的凤栖花而来。 疾风扬起我的辫发,因为后退的动作卷起地上的桃花,而新红的抹额被风吹走,直直落在那把利剑的剑柄上,而白衣铠甲的少年那双浓墨般的眸子轻轻一颤。我得意一笑,出其不意,不再后退而是仰面弯腰,身后长发如同一把打开又合上的扇子,而我一手折住那柄剑,一手指尖如兰朝欧阳善渊的面上攻去—— 鬼谷子铁青着脸,只听一旁的卜算子说着风凉话:“啧啧,小扶摇那手套可是掌门师弟请了江湖上最好的铁匠专门为这个小弟子做的,啧啧,光是料子便用了三匹天蚕软丝,可贵着呢!” 身后的东方玄德问道:“师父,那小姑娘是的是什么招数,弟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闻言,卜算子更是兜着袖子里的铜板叮当作响,笑:“连本派天山折梅手的奥义都瞧不出来,果然,井底之蛙和东海之鳖说到底还是有些差距的。” 东方玄德被这一番话弄得脸皮一红,而鬼谷子脸沉得更加厉害:“说够了吗?” 卜算子耸了耸肩,终于闭上了嘴巴。 鬼谷子嗤笑一声:“掌门将本门至高的天山折梅手传给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么大的福泽消受这份奥义。那个女孩功夫练得却是不错,只是内功气息不稳,显然是内功根基没打好。这么下去,她耗不了多久的。” 众人只见,白衣铠甲的少年,红衣翻飞的少女,剑光泠泠,出掌成兰。 欧阳善渊是鬼谷子最得意的徒弟,一手剑术在众弟子之间从未输过,便是平辈中能在他手底下走过百余招的弟子都不曾有过,然而此时却跟一个孩童模样的少女拆了百余招打成一个平手。 后心疼得越发厉害,我一个没调匀气息便觉得喉头腥甜,而此刻见欧阳善渊一掌过来,我咬牙推掌迎上去,内力翻腾得越发厉害。下一秒,我脱离地垂下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疼起来,而面前的欧阳善渊似是未料及我这样便收了手,根本来不及撤力—— “师姐!”有人这样叫道。 在那话音落下时,我便被人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听怦地一声响,揽着我的少年便硬生生地替我承了一掌。 风吹过我耳旁的鬓发,我抿着血腥味越发重的嘴角,看向御风深邃的轮廓,不知为何有些委屈——若是我没有受伤,我也不至于输得这般狼狈。 而欧阳善渊被那一掌震得狼狈落在地上向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这里。 鬼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欧阳善渊的肩膀,已示嘉许。 “比武哪有这样的道理?!二打一,要不要脸?”鬼谷子那几个弟子又开始叫道。 而御风冷冷地抬起眼,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冷得似大漠冰雪,冻得那些弟子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怎样?现在服气了吗?”鬼谷子得意地一笑。 我含着一口老血,闻言朝那老道士咬牙一笑,无崖子皱眉看着御风,最后看向我:“你有没有事?”碧云想要来碰我,却被御风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好跟着自己姐姐站在一起,忧心地看着我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有没有事?我抿嘴笑得特别含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把一半的重量转移到御风身上。 听我这样说,无崖子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既然如此,我们师兄弟几人听凭代理掌门吩咐。” 如此一来,微系这一支便真的是要称霸逍遥派占山称霸了。 卜算子摇头叹气了一阵子,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我后背疼得更加厉害,于是拽着御风的袖子挡着自己的脸,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憋了很久的一口血全吐在了他的袖子上,肩膀一动一动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打架打输了在偷偷抹眼睛。 不过,被人觉得是在哭,也比被人看到掌门大弟子被同门打得呕血要稍微强那么一些。 鬼谷子拂袖说道:“记好了你们今天的一番话,他日若是再敢以下犯上,别怪我不念与你们师父的同门之谊!”说罢,重重地哼了一声,领着自己浩浩荡荡的队伍转身离开桃林。 在那一句话里,我蓦地有些难过,不仅是因为我连最擅长的打架都输给了别人,还想到了师父。 若是他还在这里,我们几个也不会因为我打架输了而从这逍遥谷的主人生生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后娘养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不禁难过,还有些委屈,呕血呕得更加汹涌。 而御风脸上被戾气一层一层地笼着,没有人敢靠近,只因那个少年仿佛能要人命的眼神。 “师兄,你怎地不走?” 东方玄德奇怪地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欧阳善渊,出声问道。而听他这样出声,另外三个鬼谷子的嫡传弟子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白衣铠甲的少年提步直直往前走去。 无崖子目光不善地看着欧阳善渊:“这位师兄,敢问,还有何见教?” 御风皱着眉看着仍在走近的欧阳善渊,眼里渐渐浮现出杀气。我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嘴角,抬起头弯唇一笑:“如果你是来炫耀你赢了我,那么你赢了我输了,成王败寇,你可以走了。” 欧阳善渊抱着剑朝我扬了扬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拉住御风,心平气和地一笑,然后翻了一个白眼:“我叫什么……干你屁事!” “你这女子怎地这般无礼?!” 有一个女弟子拿剑指着我,怒道,“竟敢这般对我们大师兄说话?” 碧云不服道:“你又凭什么对我们大师姐大呼小叫?” 这句话一出,那四个弟子都轻慢地笑了,几张笑脸凑在一起刺眼得紧。 碧云红着一张脸:“你们笑什么!” 我身子一晃,身旁的少年提身一跃,人已是在那四个弟子面前。 只听四声清脆的巴掌响,那鬼谷子的四个弟子便被他重重地打了四个耳光,还未等人回过神来,少年又飞身回到红衣少女身旁扶住她,对白衣铠甲的少年静静出声道:“回去管好你的狗。” 那目光,仿佛看死物一般,而浓烈的眉眼间俱是煞气,吓得矮了耳光的四个人捂着脸不敢吱声。 欧阳善渊微微皱眉,少年露的这一手功夫加上之前他揽着红衣少女与自己的一掌,显山露水地露了一把精深内力已不下江湖一流之辈。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见他仍旧杵在这里,我冷冷说道。 只见白衣铠甲的少年举起一根鲜红抹额发带,语气淡淡:“还给你。” “不要了。” 我深深地盯着欧阳善渊的眼睛说得清楚,然后转头对御风说道,“他们不走,我们走。” 反正风水轮流转,这帐记下来,来日方长再连本带利地算清楚。 “神气什么!再猖狂,还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其中一个女孩子捂着脸颊,不甘地看着那离开的几个人。 东方玄德走到欧阳善渊问道:“师兄,人家根本不承你的情。” 欧阳善渊收回目光,挑眉转身:“那个女孩子的功夫倒是很好。” 难得听自家师兄夸人,东方玄德惊讶:“可还不是输了?”少年啧了一声,“功夫虽好,可惜了,脾气坏不说还是一个矮子,担不了大任的。一个矮子还是一个手下败将,总不能来跟你抢掌门首席弟子甚至是掌门的位置吧,我倒是觉得师兄不必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 闻言,欧阳善渊不可置否:“谁又知道呢。”他抬起头看着一树开得极好的桃花,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可惜了。可惜和孩子一般高,她是一个矮子。” 风一吹,桃花顺着风便落了下来,便掩去了少年轻飘飘的那句话。 第35章 Chapter35 “阿摇,你是不是很疼?”我被御风背在身上,只听少年这样问道。 御风的语气放得很轻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轻易便能晚风吹散在风里。 我摇了摇头,笑:“不疼。” 少年沉默地背着我走了很久,在我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闭眼休息时,才听他淡淡说道:“你骗人,一定是很疼的。”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我的袖子都被你弄脏了。” 前半句话是埋怨,而后半句,则是带着孩子气的心疼。 对啊,很疼。可是我笑着说不疼,别人就会觉得我真的不疼。 欧阳善渊受了内伤,我也受了伤,如果我让别人看不出我到底伤在哪里伤得多重,这样,我只能说我输给欧阳善渊,而不算输得太丢人。 我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没骗人。” “……你骗不过我。” 御风低声这样说道,而我被他背着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少年继续说道: “我娘也是这样,她受了伤,不管受得多重流了多少血,她都会笑着说没事。” 我弯着眼睛笑起来:“你娘一定很爱你。” 御风把我往上提了提,才摇了摇头,说道:“不,她不喜欢我。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说的。”比如身边的护法,甚至是她的血脉同胞,“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注意她到底有多疼,对手才不会注意她的软肋在哪里。” 我发出中肯的评价:“那你娘一定是一个女中豪杰。” 没想到御风依旧是摇了摇头:“不,她不是。”他抿唇,把半句‘江湖里的人都叫她女魔头’生生咽了回去,“我一直以为母亲感受不到疼,可舅舅跟我说,从前母亲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是怕疼的。不过后来,她就不怕了。” 舅舅告诉他,母亲以身养母蛊。可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女子这一生到底挨过多少疼吃过多少苦,才能在万虫钻心之下云淡风轻、笑靥如花。 我好奇问道:“御风你还有舅舅?” 只听少年轻声笑起来:“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凑近他的耳畔,小声问道:“那你舅舅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 这里的人因为三老的吩咐,总是对御风存了顾忌之心,哪怕少年跟我们在一起,他也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着,“你舅舅会带你离开吗?” 我总觉得,御风像大漠的鹰沙丘的狼,他不属于这里。 御风耳廓开始泛红,他淡淡问道:“阿摇希望我离开吗?”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可是却带着强自被压抑下去的因为忐忑而发出的颤音。 我笑起来:“御风,我希望你能无所缚羁、逍遥于世。如果你在这里不快乐,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广漠的长空。” 说这话时,少年微微侧着脸,露出深邃挺拔的轮廓,而天上的月光洒在他的眼睑处,落下一片鸦羽,而我觉得背着我的少年此刻像极了师父温柔看我的样子。 御风抿了抿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说罢,他转过头背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嘿了一声:“我可是要穿,哦不对不对,我可是要上天的。” 感受到少年背脊的微微颤动,知道他在偷笑,我无语地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真的,我是仙女,总有一天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的,你不能跟着我的。” 他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命运,可是我总不会傻到把他带着穿越时空吧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打了寒战,不敢想后果。 御风有些无奈地问道:“那阿摇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天?” 那语气,活脱脱就像在哄一个白日做梦的小孩子!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色厉内荏地大声说道:“等我打完怪升完级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之后,我就能回去啦!”说罢,我有些泄气,“当然,也许要很多年以后。” 御风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里带着安然的味道:“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我的手已经开始捏住他的耳朵,只听少年很聪明地转了语气,“唔,是一个很好的理想。阿摇,你为什么想要一统江湖?江湖有什么好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追求武林至尊的位置,追求一个一统江湖那虚无的目标。 我松开了他的耳朵,晃了晃小腿:“你不懂,这是人生目标是终极理想!” 语气颇有些恬不知耻的味道。 “阿摇的目标,就是一统江湖?”少年平静问道。 我有些奇怪:“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宏伟的目标吗?” 少年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是一个很长远的目标。”不仅要统一白道,还要统一黑道,估计是又长又远。少年蓦地笑起来,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那这样,她就要很久以后才能飞升成仙,而他还可以在她身边,少年低头一笑,唔,还可以呆在她身旁很多很多年。 他第一次觉得,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个无聊至极的目标,听起来,还不错。 “那御风你呢?” 月光洒下来,而我们的影子斜斜地投影在青石路上,道路两旁有青竹婆娑摇曳着。 我抱着御风的脖子,偏着脑袋,五彩的辫子披在身后,有的落在了少年的身前:“御风,你的理想是什么?” 少年想了很久,期间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声。 “我没有理想。” 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么一个答案,我不可思议道:“人怎么会没有理想?” 御风倒是平静:“为什么人一定要有理想?” 我理所当然地说道:“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这可是一句经典名言!”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么多歪理,御风抿了抿嘴角,淡淡说道:“阿摇,我没有理想,可我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他说话时,天上的月光很凉,如剪裁的玉缎子毫无重量地披在我身上。 闻言,我赞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一个行动派。那你一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御风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把我又往上提了提,转移话题说道:“快到枯木大师那里了。” 还未踏进那方院子,我便从那打开的门里看到师徒俩正躺在院子中央,安逸地晒着月光。 那番安逸的模样,让我都不忍心让他们再接手我这个病号了。我拍了拍御风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只听小沙弥一个接着一个打着长长的哈欠,两眼皮似是黏在一起,困顿得无法睁眼。 “师父,咱们能不能回屋睡?”灵门扣着自己的鼻子,可怜巴巴地嘟囔道,“你看外面更深露重的,要是生病了,多不好。”说完,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能。”枯木大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家小弟子的要求,闭着眼说道,“这叫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灵门,你要学会好好倾听这自然万物的声音。” 我扒着墙角偷笑,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胳膊无奈的御风。 灵门打着哈欠:“师父,你不就是觊觎小哥哥那能听懂生灵言语的本事吗?” 枯木大师仍旧没睁眼:“这怎么能叫觊觎呢?” 顿了顿,老和尚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叫羡慕。” 我差点笑出声来,御风连忙伸出手捂住我的嘴巴,俩人继续听着老和尚小沙弥的墙角。 灵门不耐烦地蹬着小腿,他坐起身来瞪着自己师父:“诶呀,师父,你要是实在好奇,你还不如直接去问小哥哥!在这里瞎倒腾什么呢!” 枯木大师啧了一声,睁开眼:“怎么叫瞎倒腾呢!你要学会与这万物多交流,感受这天上的星辰月光,听听丛林间生灵的鸣叫,还有闻闻这草木散发出来的花香。” 小沙弥对着手指,看着自家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绞着衣带扭捏地说道:“师父,我刚才……放了一个屁……那个,我的屁好闻吗?” 看到老和尚气成猪肝色的脸,我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灵门叹了一口气,绞着手指:“其实,我也想和动物说话。可是,小哥哥不会教我呀。” 我回头疑惑地看着御风,眨了眨眼睛。而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枯木大师说道:“灵门你要是求他教你,难道这也不成吗?” 灵门叹了一口气:“师父你若是治好了扶摇姐姐,这也罢了。可你根本治不好人家,我怎么好意思让小哥哥教我。” 闻言,我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枯木大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老脸一红:“谁、谁说为师治不好了!” 灵门念了一句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枯木大师更加结巴了:“为、为师只、只是一直在寻找方、方法!而且,前年为师还是治了一个侏儒症的病人吗?” 灵门瘪嘴:“师父,你给人家的药虽然是能长高,可是一过药效,那人不是又变回去了吗?” 枯木大师舔了舔嘴巴:“说明,总会有办法的。” 御风听得清楚,只见身前的红衣女孩先是僵硬着身子,随即肩膀一跨,垂头丧气得厉害。我回头,见御风要出声连忙比了一个嘘,用口型说道:“我们走吧。”少年怔忪了一瞬,便蹲下身背着我用轻功快速地奔离原地。 山风冷冽,崖上月亮更加明亮,但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冷意。 御风脱下外袍给我披上,他深深地注视着我,良久,说道:“阿摇,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我不想回去,便让御风背着我去了山崖,他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便应承下我这样奇怪的要求。山风吹起我鬓角的发,也将少年披在身后的长发吹得四散飞舞。 我仰头看着他:“为什么要生气?” 御风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他们骗了你。” 我走过他的身旁坐在悬崖边上,手撑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可是,只要我装作不知道,就一直会有办法。如果我生气地打了老和尚一顿,就连自欺欺人的希望都没有了。何况,”我看向跟着我坐下来的少年,笑,“何况我答应过师父,要听枯木大师的话的。” 御风握住我的手,眉目轻触地说道:“阿摇,我一定会好好学功夫的。” 我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而下一秒,只见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仿佛能说话。可是那双眼睛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那个时候我却没有看懂。 再也没有人知道,在那山崖上月光下,曾有一个少年许过怎样的愿望。 很多年后,当江湖上流传着关于少年的传说,却无人知道那段传说的起点究竟在哪里,除了拂过冷月的风将那无言的话吹满了那座山崖。 第36章 Chapter36 师门大会将近,逍遥谷人满为患。 据精通五行八卦中八卦的碧云师妹说,谷中现在最拥挤的地方,竟然是茅厕。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里正捏着一把飞镖,不禁扬眉一笑:“咱们的师门上下,嗯,看来都有些肾虚。”顿了顿,我问道,“逍遥派什么时候人丁这么旺盛了?” 无崖子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端着胳膊:“逍遥派可是名门正派,武林的泰山北斗!怎么就不能人丁旺盛了?” 我嘶了一声,回头默默地打量了无涯子半响。啧,所谓脑残粉,是不是就指这种人? 少年被我盯得后颈发毛:“师姐你看我做什么?” 我温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很后悔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见无崖子一脸鬼才信你的表情,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秉着我佛慈悲的心态,我决定暂时不告诉他:逍遥派的没落,他这个脑残粉功不可没。 秋水替无崖子解释说道:“师姐有所不知,逍遥派分为一大主支三大旁支,师父如今是逍遥派掌门人,那么风系便是逍遥派的主支,而其他三支分别是微支、虚支和散支。微系师姐已经见过了,便是如今的代理掌门鬼谷子那一边的;而今日才来的是虚系,只收女弟子,可但凡入了此门弟子便是道姑;而散支人最少,据闻都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道士。”说罢,少女柔柔一笑,只是看着我的眼神里透着得意。 碧云补充道:“这一次来的弟子倒是挺多的。估计,大家都想来争一争掌门入室弟子之位的。”她吐了吐舌头,“我功夫不好,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丢师父的脸面。” 无崖子胳膊肘杵了杵若有所思的我,问道:“诶,你想什么呢?” 我啧了一声:“我在想,师父闭关前说的话。哦对了,入室弟子的名额一共有几个?” 无崖子想也不想:“六个。” 碧云愁眉苦脸地说道:“可这次来的弟子,少说也有三百个了。” “唔,五十比一,如此激烈的竞争环境……”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掂量着手里的飞镖,一本正经地看着三个人,细声细气地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们不练功服,还在这里闲聊呢?嗯?!”说到最后,我笑得一口白牙森森,而手里的飞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秋水和碧云连忙说道:“我们这就去。”说罢,两人就顶着我充满高压的目光下你一招我一招地对拆起来—— 碧云先报名:“白虹贯日。” 秋水接过去:“飞雪连天。” “阳关三月”“阳春白雪。” …… 我看着两姐妹你来我往的花拳绣腿,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其他门下弟子的武功到底如何,不然按照这个套路,两人要是晋级到最后估计还真有些悬。突然想起旁边的少年还没有动,我转过头看着他,没好气地问道:“喂,你杵在这儿光盯着我干嘛?还不快去练功!” 无崖子抱着胳膊,仔细地打量着我:“诶,你那个跟屁虫呢?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 我回身一指着远处的山崖:“喏,在上面练功呢!” 无崖子撇了撇嘴:“师父可没教过小师弟功夫,他练的哪门子功夫?” 我翻了一个白眼:“师傅没教,我教的不行啊?!” 无崖子眯了眯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童扶摇,你不会是也想让……独孤御风参加这次师门大会吧?” “师父闭关前说过,等他出来后,他想我们几个仍然是他的弟子。”我坦荡地看着少年,“御风是师父的小弟子,自然也要参加的。”说罢,我翻了一个白眼,“啧,你废话这么多,还练不练功?别忘了,鬼谷子手底下的徒弟,除了东方西门南宫北堂那四小金刚,还有一个欧阳善渊,你打得过人家吗?” 说到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就不得不说那四个弟子的姓氏了——东方玄德、西门柔柔、南宫希夷、北堂若玉,东南西北四大方位充分将鬼谷子方圆规矩的强迫症发挥到了极致——想到这儿,我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衣,叹了一口气,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无崖子嗤地一声笑:“你不也没打过人家吗?” 我瘪了瘪嘴巴,不屑于争辩:“输赢乃兵家常事,再说我能赢回来,你能吗?” 无崖子微不可闻地一挑眉,努嘴问道:“童扶摇你可别告诉我,你想争那掌门首席弟子之位?” 虽然我从没想过这些,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好胜心便上来了:“怎地,你瞧不起我吗?”我虽然输给了欧阳善渊一次,可是并不代表,我下一次还会输给那小子啊! 无崖子沉下脸,有些赌气地说道:“可是你跟我说过,你不想当这逍遥派掌门的!”见我一脸懵逼的样子,少年冷笑起来,“也怪我痴了,我怎么就信了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我拉住他,微怒:“我怎地就出尔反尔了?再说,掌门首席弟子不久本来就是谁武功高谁当吗?!” 少年咬着牙,一双桃花眼冒着光:“你出尔反尔的事情还少了吗?” 看来我在无崖子心目里的印象实在是不能再坏了——想到这儿,我松开了手,一双眼贪婪地盯着少年的胸膛,点头喃喃说道:“那行吧,随你怎么想。” 估计让他喜欢我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看来,只有通过暴力这唯一的途径了。只不过我要是挖出他的心的话,这就不是武侠小说了而是变成了一部鬼怪小说,名字叫《画皮》。 脑门被无崖子狠狠弹了一下,我摸着被弹的地方抬起头,大声问道:“你干嘛打我?” 少年耳尖泛红,更加大声问道:“你往哪儿看呢?!” 诶哟,我这暴脾气。 我手摸上少年的胸,很坦然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往这里看呀,不然还能往哪里看?” 一旁的碧云望着我们这儿夸张地掉了下巴,而秋水也盯着我们这里,一个巴掌朝杵在原地的碧云呼了过去。碧云被打懵了:“姐,你干嘛打我?”秋水磨着牙迁怒道:“谁叫你没躲开!” 被袭胸的无崖子一张俊脸煮成了红虾子,又黑成了一块焦炭,接着绿成了一片青苔,最后变成了火山口的岩浆。 丝毫没有感觉到生命即将受到威胁的我淡定地放下手,又拿他的袖子揩干净手掌,最后抬头:“二师弟,你发烧了吗?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了?”说罢,我还眨了眨自己葡萄大的黑眼睛。 无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啊,可是我并不介意。”见无崖子一副气到晕厥气到吐血的样子,我笑得眉眼弯弯,“二师弟你要是介意,你可以把你胸给切掉啊。” 炸药桶,哦不对,二师弟紧紧地捏着拳头,神情愤愤不平,还喘着粗气。 胸膛一鼓一鼓的,就像夏季池塘边的青蛙,而下一秒,就要吐出长长的舌头攻击猎物。 我像个没事人一般转身看着停下来的李氏两姐妹,叉腰皱眉:“你们这样练武是不行的。为什么打架还要报招数呢,上阵临敌的时候,难道对手还会给你一番作秀的时间吗?答案是不会的!” 秋水眄了我一眼,语气带刺:“自报家门是习武之人礼德,大师姐一向没什么规矩的不在意这些也就罢了,怎地还想教训我跟妹妹吗?” 这美人脸蛋漂亮是漂亮,只是这脑袋里,是缺根筋吗? 难道打架的时候,你会跟对手说‘诶请注意,下一招我要往你脑门上呼,请你躲着点’吗? 还是生死对决的时候,你为了放出一秒钟的大招而耍一分钟的花架子吗?对手要是趁机弄死你,那都是为民除害了,拯救了一个江湖的平均智商水平。 我抱着胳膊低头笑了笑,算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于是唤道:“碧云。” 小姑娘没想到我会叫她,捂着一边肿的脸颊,眼睛亮得跟仓鼠一样:“师姐,碧云在!” 我打了一个响指:“以后出招,只要记得快准狠和出其不意两点。比如——” 下一秒,我抬起左手抓住了无崖子猛地打出的拳头,然后右手一招阳春白雪朝无崖子挥了过去,然而手却又缩了回来,同时一脚踩在了少年的脚背上。 无崖子吃痛地跳脚:“喂,你!” 我转身退后一步,指着怒不可遏的少年对碧云笑道:“看到了吗?我刚才那招阳春白雪是虚招,实招是在后面的。” 碧云点头如捣蒜:“恩恩,明白了,大师姐。” 秋水连忙心疼地搀着无崖子,瞪了我一眼:“师兄,你要不要紧?” 我瞅了瞅仍然在跳脚之中的无崖子,有些无语:“诶,我就踩了你一脚而已。” 无崖子一挑眉,气急反笑:“嗯,对,我也就被一头老母猪给踩了而已。” “阿摇。” 我正要反驳,一道嗓音传过来。众人齐齐回头,统统石化——回过头来的我抽了抽嘴角,扶额问道:“御风,你这次……不会是捡了一个老头回来吧?” 御风无奈地看着我:“是这个奇怪的人一直缠着我。”说罢,少年还摇晃了一下被一个老头死死扒住的身体。 碧云啊了一声,指着跟牛皮糖一样黏在少年身上的老道士:“那是冲虚散人!”说罢,她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跟鬼谷子师伯他们是平辈的,算是我们的师叔。”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他缠着你做什么?” 御风眨巴了一下眼睛,呆萌地看着我:“哦,这个人说想做我师父,让我拜他为师,我没同意他就一直缠着我。”闻言,一直像树袋熊一样的老道士抬起头,朝御风嘿嘿笑道:“小伙子,那个小丫头是你谁啊?” 没等御风开口,我扬起剑眉端着胳膊看着冲虚散人,吐字清楚地说道:“我是他大师姐。这位师叔,有事的话就找我吧,别烦我家小师弟,他不喜欢陌生人。” 第37章 Chapter37 冲虚散人摇晃着插了满头的黄花菜,大言不惭地说道:“啧,你这女娃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他以后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能算陌生人呢?” 我原本以为脸皮比树皮的大师伯卜算子已经算厚脸皮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据说能算是师叔的冲虚散人脸皮厚得能比城墙根。嘶,果然,逍遥派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我微微挑着剑眉:“他有师父,不需要拜你为师。” 我一想到师父闭关,之前他订下的规矩被新来的鬼谷子改了,如今自家的关门弟子还要被人挖墙脚,一股无名火就蹭蹭地从我丹田往外冒。 御风见我不高兴了,便对那个老道士硬声说道:“我不会拜你为师的,你别再来纠缠了。” 冲虚散人不依:“那你们师父是哪位?我去跟他说说,让他把这个小弟子让给我。你看,你们师父收了……”他伸长了脖子数了数,“收了五个弟子,可我门下一位弟子都没有,这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这个小弟子送给我啊。” 说完,他还肉麻兮兮地蹭着我家御风的胳膊,“我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跟我一样是练武奇才、根骨俱佳的苗子……你看看他这后脑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只听后面三人一人一句: 碧云疑惑道:“师父不是没有传小师弟功夫吗?” “练武奇才,根骨俱佳?”无崖子嗤笑了一声,“也不怕说出来让别人笑掉大牙。” 秋水袖子挡住嘴角,眼波轻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收弟子看人家后脑勺的。” 我将手指头掰得嘎嘣作响,磨牙朝那个老道士笑道:“我师父闭关修炼去了,现在由我这个大师姐做主,我家师弟不会拜你为师,你这个老道士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冲虚散人这块牛皮糖终于从御风身上下来了,一蹦三蹦地蹦到了我面前,打量着我:“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说罢,他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辫子,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家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一抬手,老道士就把手缩了回去:“我师父可是掌门!” 冲虚散人长长地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鬼谷子那个老家伙的剑术还没我的好,不如你拜我为师,磕六个响头,我就传你绝世剑法,如何?” 谁特么告诉你逍遥派掌门是鬼谷子的?! 我炸毛道:“我师父还没死,逍遥派掌门之位什么时候轮到鬼谷子那个老家伙了?” 冲虚散人趁我不注意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辫子:“原来你,哦还有你们几个都是我逍遥师兄的弟子啊。”我想拍开他结果又落空了,只听那老道士笑呵呵说道,“小妮子脾气还挺大,我师兄肯定很喜欢你,不喜欢其他几个弟子。” 闻言,无崖子脸色刷地黑得跟锅底一样,而秋水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 碧云天真地问道:“诶,冲虚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最疼我大师姐了?” 冲虚散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她脾气这么大,就知道这肯定是我三师兄给惯出来的。”说罢,又轻飘飘地避开我一招,“你看啊,我在山上看到那小伙子使得剑招,可我三师兄基本不再使剑,说明那小伙子的功夫不是你们师父教的;你再看啊,这个小姑娘使得是我师兄当年名震江湖的绝学,她小小年纪我三师兄就传她天山折梅手,你说,你家师父不是偏心还是什么?要我说,你们还不如拜我为师——” 我气得快原地爆炸了:“老道士,你是不是成心来挖墙脚的!” 冲虚散人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上我的鼻尖:“诶,看不出来小丫头你还挺聪明的,我就是来收徒的。”他抚了抚袖子,洋洋得意,“怎样,你们拜入我门下,我肯定一视同仁地把我的功夫传给你们。” 无崖子走了过来,我震惊地望着少年,只见他一双桃花眼盯着冲虚散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评估着面前的老道士。 冲虚散人更加得意了,站如一棵老松:“诶,怎样,是不是想要拜我为师啊?”我心理一咯噔,无崖子不会这么没骨气吧?虽然我一直知道他是几个弟子中最嫌师父偏心的人了。 无崖子回头看着我,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夜亥时,老地方,来不来?”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老地方’是什么老地方,但只要他没鬼迷心窍就好。 见少年要走,冲虚散人慌了:“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很多人跪着求了我三天三夜想要拜师我都没答应的!” 无崖子一声冷笑,吐出两个字:“傻逼。”然后,眼神不留一个就走了。 下巴掉在地上,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他对另一个人骂出傻逼二字。 秋水也跟着无崖子离开,冲虚散人连忙拦住她:“不,你们看啊,如今我三师兄闭关,还要师门大会,你们没师傅罩着,肯定不成啊。”少女嫌弃地用水袖挡住嘴唇:“师叔,烦请借过。” 冲虚散人咳嗽了一声,又把目光看向碧云,指着自己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江湖上可是有很多人都追着求着让我收他们为徒弟哦。” 碧云摸着自己辫子,不好意思地抿嘴摇了摇头,一双漂亮的秋水眼睛不停地瞅着我。 冲虚散人捂着胸口可怜巴巴地看向御风,只见少年将手中的木剑挽了一个剑花,走到我身旁问道:“阿摇,无崖子约你做什么?”他微微撅了撅嘴,似是有些不高兴,而碧云眼神转了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 一旁的老道士被少年无视得彻底,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不知道。” 我朝捂着胸口的冲虚散人得意地一挑眉,呵,他想挖我家的墙角,也不看我拿什么水泥糊的! 冲虚散人拿出了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砸吧了一下嘴巴,眼含深意地看着御风:“可惜了一个使剑的好苗子。”说罢,他刷地一下抽出了背上包着的剑—— 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比起欧阳善渊手中的那把剑不知道逊色多少。碧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又碍着礼貌收回了笑容,而御风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其他神情。 我抱着胳膊仔细地打量着那个老道士手中的剑——阳光透过剑身上的锈斑发出点点光芒,而伴随着他的动作,一把铁剑还能灵活得抖来抖去——都说大巧藏于大拙,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把一副打了很多空的铁剑耍成什么样子。 只见老道士仰头将酒壶中的酒水统统倒入口中,然后倏地丢掉了酒壶。嗯,甩的那一下倒是颇有些江湖侠士的潇洒风范,而他下一刻一手剑指苍天,一手指尖指地,我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倒是一个奇怪的起势。 那剑尖朝天像是一条灵活的蛇,颤悠悠地吐着芯子。 风吹动竹林萧索,满天竹叶随风飞舞,而我们不由得正色起来—— 只听剑招带动风起的飒飒声音,不过片刻功夫,老道士就面无表情地一个剑花收回了铁剑。 满天的竹叶缓缓飘了下来,堆积在地上,而冲虚散人非常平静地从袖子里带出一块白布擦干了剑身上的血迹。 …… …… 老道士把剑重新放回去,抬头得意地看着两个目光呆滞的少女,半响,哈哈大笑神情得意:“怎么样,我是不是已经用我无与伦比的剑术把你们都震撼到了?啊哈哈哈哈!” 我看着笑得都要升仙的老道士,伸出手挡住额头上突突跳着的青筋—— 碧云瘪着嘴巴:“师姐,怎么办……我、我想吐。” 一旁的少年抱着胳膊,平静得有些正常,只不过表情出现了几丝裂缝。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把剑使得如此辣人眼睛—— 冲虚散人笑得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哈哈哈哈,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剑术让你们感到了自卑,哇哈哈哈哈,不要紧的,只要你们拜我为师,活到了我这个岁数,我就将这套举世无双的剑法传给你们!”顿了顿,他叉着腰,更加得意了,“这可是我自创的剑法,这套剑法的宗旨,世间武功、唯快不破。啊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开来,如同魔音绕梁。 难得,御风在那魔音中仍旧保持着平静,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碧云,你带手绢了吗?”我有些不忍,朝碧云伸出手。 少女连忙哦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绢放到我手上。 我走上前递出手绢,忍着一脑门的青筋,同情地看着一个智障:“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再笑吧。”不然,我真怕他最后不是笑死的,而是流血过度失血而亡的。 冲虚散人怒道:“嘿,你个小丫头是瞧不起我吗?” 没等我收回来,他就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帕子,按在鲜血喷薄的地方。 我扯了扯嘴角,无比同情地嘱咐道:“记得以后换一把剑,你恐怕不太适合软剑。” 冲虚散人又怒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着鲜血:“这一点小伤算什么,你要有为了武学奉献精神、奉献肉体的情操,不然,你是永远都达不到武学最高的境界滴。” 我扯了扯嘴角:“看不出你还挺有情怀。” 果然,猪蠢有人杀,这人要是蠢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于是我扭头唤道:“碧云、御风,该去吃午饭了。”说罢,我扭头转身提步就走,碧云哦了一声提着裙子跟了上来。然而冲虚散人没完没了地跟在我旁边:“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嗯,你说,是不是?” 我闲闲地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先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功夫?嗯?!” “你不觉得你快要血尽而亡了吗?” “讲真啊,你一个小弟子年纪轻轻,就怕血怕疼,以后是成不了大器的。” “因为我很爱惜自己。” “你要是爱惜自己,你会练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屁话!” “我练功是为了伤害别人,你练功是为了伤害自己,这一点我承认我不如你。” ………… 看着三人闹腾地走远,御风仍旧站在原地,微微眯着赤茶色的眼瞳。而风一吹,地上的竹叶便被吹了起来,再次满天飞舞。少年走上前,微微垂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着地上的火焰图腾,半响抽出自己的木剑,狠狠地划在那图腾上,不过三两下便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了。 动作狠厉,不过面容平静却也布满戾气。 三人已经走了很远,只不过又停了下来,只见中间的少女回头,眉宇间的凤栖花丽得惊人: “御风,你不来吗?” 而一旁捂着伤口的冲虚散人笑着,而眼神意味深长。 御风淡淡一笑,眼神清澈如长空,和前一秒的少年判若两人。 “嗯,我这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从今天开始恢复从前的更新。 收藏掉了一些,所以本龙更加感谢没有离开的仙女们~~ 第38章 Chapter38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当然,这个时辰离黄昏已经有点远了。 我慢腾腾地挪到了练功场,背着手打量着似已等候多时的少年,问道:“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半夜幽会啊?”如果被恪守礼法的鬼谷子知道了,估计山羊胡子会被气得一翘一翘的了。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我:“你见过……有穿成我们这个样子来幽会的吗?”顿了顿,他啧了一声,抱着胳膊,“大师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手一撑坐在练武台上,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的:“因为你那双眼睛里流露着贪婪的欲望。” 我看着少年一身夜行衣,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能把一身黑衣穿得如此风骚外露,这对无崖子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无崖子嗤地一声笑,背着手努嘴说道:“那你也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来了。”说罢,还洋洋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颇有一种‘你不就是贪图我美色’的自信。 于是,我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转身就走:“那当我没来过好了,大侠请便。” “喂!”无崖子一把拉住我胳膊,皱眉,“你这人怎么又出尔反尔了呢?” 我暗地里翻了一个大白眼,腹诽道这个死傲娇。无崖子瘪了瘪嘴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于是不甘心道,“诶,这次要办的可是正事,你别忘了师父闭关前是怎么交代你的了。” “我自然是记得的。” 我挑起剑眉打量着少年按,“不过,你干嘛这么好心帮我?这不是你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无崖子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耸了耸肩膀:“落井下石的事情你不要干得太多。” 少年白了我一眼:“我虽然……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你,但是你始终还是我大师姐,何况师门一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不得半点差错。师父如今闭关,你不过是想让我们几个都能在这次师门大会里脱颖而出,我帮你,不过就是在帮我自己罢了。”他瞥了我一眼,目光四移,“何况,何况秋水和碧云两姐妹武功底子弱一些,我是她们师兄,自然要上心一些。” ……何况秋水和碧云两姐妹弟子弱一些…… 我嘶了一声,凑过去,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着少年泛红的耳尖。 少年虽然面上不耐烦,可也保持着姿势没动,任由我打量着,半响问道:“诶,你看什么呢?” 我一本正经地问道:“二师弟,你到底是在意秋水师妹多一些,还是碧云师妹多一些?” 无崖子一把推开我的脑门,微怒:“我在意谁我不在意谁,关你何事,反正你又不在乎我在意谁!”一段绕口令般的话带着三分怒意,三分哀怨,还有另外三分语气我没听出来。 我抱着胳膊笑起来,打趣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可是我的二师弟呢!说实在的,你是不是喜欢碧云师妹?” 无崖子低头看着我,一双桃花眼瞪得跟铜铃一样,仿佛吃了苍蝇。 这种怪胎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但是我不是一般人呐!我戳了戳他,八卦地笑:“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因为爱在心口难开,所以故意采取迂回路线,吸引她姐姐的注意力。不过,”我啧了一声,“不过这样是不道德的。” “不,”无崖子炸毛道,“谁跟你说我喜欢……我喜欢碧云师妹了?” 我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头顶:“老天爷告诉我的。” 这是命运的暗示,这是心脏的悸动,这是轮回的循环,这是金庸的脑回路啊! 姐夫爱上自家小姨子,爱在心上口难开,这可是一个叫座的卖点嘞! 说罢,我还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是老天爷派来的仙女。” 无崖子扯了扯嘴角,摇头说道:“童扶摇,你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惩罚我的吧!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夜来香吗?” 果然,附庸风雅的人骂起人来都还不忘着附庸风雅。 夜来香? 我捂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别闹了,我脑子里可都是你。”少年一张俊脸一下子就绿了。 “……你们还打算吵到什么时候?” 一道沉沉的嗓音被夜风传过来,带着无奈的语气。 我回头:“咦?御风?” 无崖子不满地挑高剑眉:“喂,小鬼,你允许你跟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无崖子跟御风之间的气场天生不对盘,两个人仿佛阴阳两极,一个生来耀眼自带发光体,另一个沉默天生来自幽渊。两人初见时,御风还是一个小男孩,而如今已是长成和无崖子一般高的少年,无崖子还是喜欢不客气地叫他小鬼。 御风也是一身夜行衣,不得不说,暗色比白色将少年衬得更加英武不凡。 就像,他本该属于黑暗。虽然我一点都不像承认这一点。 御风沉静地走过来,抬起一双赤茶色的眼迎向无崖子的目光,淡淡说道:“因为你在阿摇身边,我不放心。” 无崖子气急反笑:“你不放心?诶,小师弟,我还就奇怪了,你有什么资格来不放心?” 御风懒得理他的挑衅,低头看向纠结的少女:“阿摇——” 我拿着手里的蒙面帕子,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是,御风,我手里只有两张蒙面的。”我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一张就被无崖子给拿走了。御风没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看得我色令智昏之下不过脑子地递出了剩下那张蒙面巾,捂着眼睛说道,“带上吧。” 无崖子露出一双桃花眼在外面瞪着我:“喂,童扶摇,你把面巾给他了,那你呢?!” 御风捏着蒙面巾也看着我。我舔了舔嘴巴,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 “咳,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月上中央,三砣不明物体蹲在客房的房梁上大行偷窥之道。 扫视着下面的情景,我面无表情地对身旁的人说道:“二师弟,能别抽了吗?” 然而身边的无崖子还是把身子抖得跟帕金森一样,我真怀疑,屋梁上的瓦都会被他抖得落下去。 我磨牙说道:“你如果再笑,我就直接把你踢下去!” 无崖子揩了一把眼角笑出的眼泪,揉着肚子说道:“大师姐,你可真是个人才。噗嗤,哈哈哈哈,你能别说话吗?你一说话我就又想笑!”说罢,又伸出手指头要来戳我涂了锅底灰的脸颊,却被我身边的御风重重打开了手。 很好,回头我一定用炉灶锅底最黑的灰,毫不客气地糊他一脸。 我掐了他一把,警告道:“喂别!笑!了!姑奶奶告诉你,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我就先抽你的筋再扒你的皮!” 御风小声纠正我的顺序道:“阿摇,应该先扒皮,再抽筋。” 无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桃花眼里闪过很浓的秋雾。少年转过头,咳嗽了一声:“先干正事吧。” 我有点受不了他的人格分裂,但是想到还是打探敌情重要些,便小心地探出脑袋,眯着眼睛打量着下面几方别院。 逍遥分一主三副,主系以庄子为尊,而剩下三系分别以老子、藐姑、列子为尊。 诸家各有所长,容纳百川北冥交汇,方成道家武学至圣。 而三系分别住在东南西方,我特地选了一处好位置,东南西北的中心点。 “虚支弟子以女子为主,擅长暗器鞭法便应以远攻为主。轻功倒是一流,不过,也只能限于一流水平。”我摩挲着下巴,观察着正在互相喂招的女弟子们,“如果那她们的师父没有什么必杀技的话,估计一群女弟子很难再众人间脱颖而出。弟子虽多,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 无崖子一边记着笔记,一边用笔尖指了指其中几个: “看见了她们发绳上颜色的不同了吗?黄色为普通弟子,蓝色则是武功偏上的弟子了。虚系的武功本来就在几支中最差劲的,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 我啧了一声:“很多时候,你原本以为没有杀伤力的,其实也许那个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从来不会轻视我任何一个对手。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啊,谁又说得准呢。”说罢,他抬眸眼神笼着御风,而御风眼神地看着下方,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无崖子的眼神。 我问道:“御风,看得出他们使得是什么功夫吗?” 身旁的少年压低声音分析道:“内功加持的功夫都是不到两成的小无相功,暗器功夫以宫铃九打为主,以轻功为辅,擅长远攻。如果是对手贴身近攻,又或者敌人的轻功更胜一筹,那么她们的功夫就没什么用处了。” 无崖子的眼神里带着惊讶,而我颇为得意:“御风精通百家武学,你现在知道让他的好处了吧!”就如同带着一个武学常识搜索器。 无崖子切了一声,但还是下笔飞快,簌簌地记着。 御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看向最远的那个女子,眉眼柔美可也带着三分煞气。 他说道:“那个人的功力,应该是这些人之中的佼佼者。” 我啧了一声:“比起碧云和秋水,又如何?” 无崖子一边快速地记录着弟子的武功招式,一边低声说道:“秋水的武功高于她妹妹,而碧云武功以寒袖拂穴为主,跟这虚支弟子的武功比起来,应该是要高上一些的。” 我转头看向御风求证,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只要别对阵那个弟子,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顿了顿,他说道,“她没使出真功夫,我也拿不准她的看家本领会是什么。” 无崖子挑眉一笑:“这还不简单,找个机会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看完了这一边的女道士,我们转了一个方位,面朝散支地盘的时候,人就变得很少了。 我一想到白天那个冲虚散人就脑袋疼,伸着脖子寻找着那个老道士的身影:“也不知道那个老道士怎么样了?” 御风摸了摸我的头:“阿摇,你在担心那个道士吗?” 我拍开他的手:“别老摸我头,长不高的。我是想看看那个老道士最后有没有包扎,万一血尽而亡了怎么办?” 无崖子啧了一声:“你说你一天到晚,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大师姐你是不是闲?”少年抱着胳膊不满地看着下面随意练武应付差事的散系弟子,摇头,“这种层次的散漫弟子还敢带来师门大会,也不怕丢人现眼?” 第39章 Chapter39 我摇头叹道:“你是没见过今天那冲虚散人的功夫,一把剑舞得——” 御风好奇地望向故弄玄虚的我似是等待着我的下文,而无崖子笑了,语气带着嘲弄:“舞得怎样?惊天地,还是泣鬼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知道什么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吗?” 无崖子嘶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的意思是指,那个老道士倒是真的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感慨道:“啧啧,那不是真才实学(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武学!),那是用热忱、用鲜血与生命来追求武学至高之境,反正我是再没见过,有人的武学思想境界能比他还高了。”说罢,我还用力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总结得甚是精辟。 闻言御风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潭很深的湖,而天上的星光都落进了那一潭湖水里。 “我去,真的假的?”无崖子狐疑地看着我。 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自己去请教一下。相信,会毕生难忘的。”说罢,我屁股又转了转,转向了如今逍遥派中地位直逼主支的微系。 小心地匍匐在房顶上,不得不说,三大副系中的微系在鬼谷子的带领下,练习得最为刻苦。 这都快子时了,掌门亲传弟子——东南西北四小金刚还在举着大鼎蹲马步呢。 我啧了一声,摇头挑剔地批判道:“这马步谁教的,蹲起来难看得就像便秘!” 无崖子默了一下:“你如果举着大鼎蹲马步,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微系,以道家原始天尊老子思想为武学渊源,可以说实力能和遥系一争长短。据说,上一辈的同门里,以师父和鬼谷子两人为翘楚,不过后来,师祖还是选了师父为掌门。”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怪不得鬼谷子那个老头总是针对咱们,他肯定嫉妒我们师父!” 无崖子无语地看着我:“你到底听没听清楚重点?” 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听清楚了啊。你不就是想说,微系武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上一次鬼谷子在掌门竞选中输给了师父,所以他这次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的徒弟输给其他同门弟子,综上所述,微系这一支是我们很强,哦不对,是最强的劲敌。” 说罢,我微笑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聪明的人。 无崖子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我转过头看着那些蹲马步的小弟子们,不解:“诶,你们说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在蹲马步?诶,还有那个欧阳善渊,凭什么其他弟子都在蹲马步,他就一个人站在水缸上金鸡独立啊?这开小灶开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听我这样说,无崖子凝神望下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那水缸里面没水。” 然而,欧阳善渊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上面,跟尊佛一样纹丝不动。 御风淡淡说道:“那是他们无量剑法的根基,无量剑法招式太过繁复复杂,若是碰到难缠的对手,动辄便是两百招。而他们薄弱的地方则是在他们的下盘,如果根基不牢,很容易就会被对手凭借这个弱点而打败。鬼谷子教弟子,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弱点在下盘。” 御风继续说道:“而且剑法一个弱势便是剑招有限,一旦剑招用完了他们就会重复使用,但是这样对手就会先知道他们每一招的动作,然后逐个攻破。阿摇,上次你和欧阳善渊已经斗了两百招,如果还能坚持半柱香,他就会露出自己的破绽。” 无崖子不可置否:“但若我使剑,我肯定不会只有一样绝学。” 而此时,一旁点的香燃尽了,众弟子开始休息。 我捏了一块石头在手心里,坏坏地一笑,半张吐了锅底灰的脸颊便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实在是瘆人得紧。可还没等我笑够,无崖子便捏住了我的手,紧张道:“师姐,你想干嘛?你不会又是想捉弄人吧?” 没想到御风一把抱住无崖子,对我暖暖一笑,说道:“阿摇,快动手~~!” 我朝目瞪口呆的无崖子嘿嘿一笑,又向他身后的御风轻眨了一下左眼表示肯定,手里的石子儿便朝四小金刚中最容易动怒的西门柔柔瞧准了方位弹去——力道不大,可胜在巧劲足。 “哎哟!”只听西门柔柔吃痛地叫了一声,回头就给了南宫希夷一个狠狠的耳光,“你拿东西扔我做什么?!” 少年被打得脑袋发蒙,半天没回过神来。 而北堂若玉见状,执剑上前一步:“诶,你干嘛动手打人呐?” 西门柔柔脸颊饱满若春桃,明艳中带着三分骄横:“打人?呵,我打南宫怎么了?本来,就是他先拿石头扔我的!” 南宫希夷捂着脸颊,委屈地解释道:“柔柔,我怎么会拿石头扔你?” 北堂若玉说道:“听到了吗?我看,是你平日里脾气不好得罪的人太多,谁知道又有哪个人看你不顺眼,你干嘛非要赖在南宫身上?” 西门柔柔先是横眉一怒,随即巧笑嫣然道:“我就是要赖在他头上,谁较他总是跟在我后面?何况,南宫都没说什么,你跳出来当英雄,难不成是喜欢南宫希夷?” 北堂若玉脸一红,结巴说道:“你,你少含血喷人!我只是看不惯你那作风罢了!” 西门柔柔嗤笑了一声,道:“你是看不惯我的作风,还是看不惯南宫对我的好?” 北堂若玉红着脸:“西门柔柔你别不要脸了!”众弟子的目光集中在她俩身上,少女一咬牙说道,“你喜欢大师兄,可就依你这脾气这德行,大师兄能看上你才怪!” 西门柔柔被戳到了痛处,举剑便朝北堂若玉刺去。两个少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打在一起,东方和南宫自然要上前帮忙的,只不过他们帮的不是忙,而是倒忙,一把火本来只有零星一点结果越烧越旺。 本来我只是想让他们之间打个架,没想到却牵出了一段纠结的爱恨情仇。 你爱着他,他爱着她,而她爱着他他他。诶,问世间情为何物,乃是一物降一物。 也不知道鬼谷子那个迂腐的老家伙是怎么交出这一堆喜欢谈情说爱的小弟子的。 我在房顶上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一边笑另一只手拍着无崖子的胳膊。 少年嫌弃地看着我,问道:“大师姐,你打起人来很疼的你知道吗?诶,说真的,你一个小姑娘,手劲这么大,你说实话吧,你手是熊掌做的吧!” 月光下,我抬起我的熊掌,啊呸,是我的玉手,一口牙被锅底灰衬得越发亮白起来:“二师弟,敢问,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熊掌吗?”如果他说见过,那我肯定会用我的熊掌一把拍死他。 御风收握成拳头挡在自己的嘴旁,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一声。无崖子默了一下,说道:“看清楚了,不是熊掌。” 我哼了一声,收回手——算他识相。 再看下面时,场面已经不是用混乱可以形容的了。 西门柔柔和北堂若玉打得热火朝天,而北堂原本替南宫希夷那个小子出的头,没想到南宫不领情,反而帮着西门柔柔打北堂若玉,而东方玄德则是跟北堂若玉一起。 四人之间,刀光剑影,拳打脚踢。 我笑道:“这次可以取一个题目了,叫论一块石子儿引出的男女混战。”目光瞥向仍在擦拭着长剑仿佛对周遭事物不闻不问的欧阳善渊,我啧啧地摇了摇头,“你说说,两个姑娘为他打成这样,两个少年为两个少女拔剑相向,欧阳善渊这厮一个人在旁边隔岸观火、明哲保身,这样是不是有违江湖道义啊?” 说罢,我又拿起了一块石子儿,柔柔地掂了掂,然后手一挥,将石子弹到墙壁上,借力打力地打向白衣铠甲的少年。 却没想到,欧阳善渊头也没抬地举起剑便将那石子一剑破成了两半。 我有些傻眼。 而身旁的无崖子将本子迅速地揣进怀里,低声说道:“快走,他肯定发现我们了!” 果然,欧阳善渊抬起一张俊脸,直至看向我们这里正在偷窥的三个人,然后下一刻,少年便飞身一脚蹬在墙壁上,借着力凌空一跃,举剑朝我们这边刺来。 我当机立断地捡起两块瓦片,毫不留情地朝欧阳善渊砸了过去——下场一如刚才那石子。 只不过,这一次欧阳善渊认出我了。 少年神情一怔,而我回头朝他办了一个鬼脸,便飞身和无崖子御风一同离开了。 我们三个人的轻功皆是逍遥子一手□□出来的,何况平日里追跑打闹的,脚力更是比寻常弟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远处的三个黑影便缩成了三个让人又恨又气的小黑点。 “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善渊将剑放回剑鞘中,淡漠说道:“三个无聊的人。” 东方玄德皱眉说道:“师门大会将近,不会是其他支系的弟子前来偷师吧?” 欧阳善渊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轻笑了一声:“我倒是很期待会碰到什么样难缠的对手。”说罢,少年又一个纵身越了下去,继续一板一眼地练习起来。 第40章 Chapter40 “诶,你说,那个欧阳善渊会不会向他师父告状去?” 我擦完脸上的锅底灰坐在练武台上,摇晃着我的两条小短腿,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他向鬼谷子告状,那鬼谷子不用想也肯定知道我们打的什么主意,按照那个老头古板不化的性格,咱们三个这回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无崖子摘下面巾,“他不是没抓到我们嘛?他没有证据,哪怕是代理掌门鬼谷子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这次来逍遥谷的人这么多,就算鬼谷子真的找到了我们头上,到时候只要我们咬紧牙关死不认账,无凭无据他也不能硬说是我们三个。” 看不出来,这厮还挺能黑吃黑的。 我杵了杵一旁一直沉默的少年:“御风,你在想什么?” 御风看向我,面容沉静如水:“我在想刚才欧阳善渊冲我们刺过来的那一剑,阿摇,我觉得那太不像是无量剑法的招式,反而像是……”见我一直望着他,少年低头抿嘴笑了笑,清俊如画,“不过天太黑了,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总之,阿摇,你离欧阳善渊远一点,他应该不像他表现得那样简单。” 一番话说得欲言又止,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凝重。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少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无崖子嗤地一声笑:“这句话,小师弟用在自己身上恐怕更为合适一些。”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折腾大半夜,我也累了,师姐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御风神情淡淡,仿佛没有将少年那句带刺的话语放在心上,只是低头看着我,眼神暖如夕阳。 “阿摇,你也赶紧休息吧。”他这样对我说道。 不知道为何,我有些落寞,抓住转身要走的少年的袖子: “御风,你是不是不想参加师门大会?” 他回头,眼神干净,一双赤茶色的眼睛里映出我的一张脸,尤其是眉心的凤栖花花钿,灼灼的比桃花还要璀璨耀眼。 “可是,阿摇你想让我参加。” 少年的语气是理所当然,仿佛他的愿意或者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我摇头:“御风,你如果不喜欢,你说出来我不会把自己的思想强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温热宽大的手掌便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只不过这次我没有拍开他的手。 “阿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我的眼神一颤,怔怔地看着御风的那双深邃的眼。 他不过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他总是喜欢沉默地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起来,可是后来我再没在其他人的眼神里,看出和他一般的如山如海的坚定。 ……阿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一直到我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耳旁还在回荡着御风这句话—— 我摇了摇头,坐起身来,翻开秘籍查看着任务栏,在那如同裹脚布一般的任务栏中,我始终都找不到关于御风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他就像凭空出现在这本书里的人物,也许重要,又或者,微不足道。 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可是除了他。而我更知道,天山童姥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翻开后面几页,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开始按照书上的方法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起来—— 后山崖壁,满天星光月霞,璀璨耀眼。 白衣铠甲的少年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头:“出来吧,你还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风声呼啸吹过山崖,发出呜呜的声音,衬得整座后山静悄悄的,就连山林中的生灵万物都是寂静无声的。 而从暗影中走出一个黑衣少年,月光落下来,洒在他披在身后的长发上,像是渡了一层银光。 欧阳善渊上下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林间无风而起的响声,他也很难发现几乎跟黑暗融为一体的少年。 想到这儿,后背上冒出一层泠泠冷汗,欧阳善渊不禁也有些后怕,不过还是强撑着一抹笑:“这位师弟,半夜不睡觉却跟着我,未免雅兴太好了些,还是……你们今晚的闹剧还没有结束?” 御风一双赤茶色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他淡漠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欧阳善渊微微挑眉:“我的师父自然是逍遥派如今的代理掌门鬼谷子。” 御风看着他大拇指缓缓推出剑柄的动作,不在意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欧阳善渊挑起一抹笑:“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说罢,少年刷地一下便抽出了如水长剑,剑身灵活如蛇抖动,刮起一阵烈风直直朝御风刺去。 御风侧身一躲,而那剑身也不如白日里欧阳善渊使得那把剑,眼前的分明是一把软剑,在一击不中后,剑身便像是毒蛇的芯一般,缠向御风的脖子。 御风这下终于肯定了,欧阳善渊使的根本不是无量剑法。 那一刻,少年的眉宇间笼罩着狠厉之色,厉声问道:“连星阙是你什么人?” 欧阳善渊饶有兴味地停下了动作:“你是圣教的人?” 他嘶了一声,眯着眼睛借着月光打量着御风的脸庞,“嗯,看来你不是中原的人。我听你大师姐叫你御风,难不成你也是被派来当卧底的?” 江湖中人管圣火教称为魔教,而教中人则称圣火教为圣教。 御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拳头攥得很紧—— 他不知道,舅舅到底埋了多少棋子在这个江湖在这逍遥派中。 欧阳善渊把剑挽了一个剑花,收回到剑鞘中:“不错,是连星阙教我的这手剑法,不过我可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师父。”他不屑地一笑,“他现在,不过是个手筋脚筋被人挑断的废物。” 御风皱眉:“你没见到他?” 欧阳善渊奇怪道:“他十年前就被人关在了太湖地下的地牢中,估计这辈子很难再出来了,我又为何能见到他?呵,也亏得这个好师父对我的栽培,不然我也不会后来拜入鬼谷子门下得他器重了。”白衣铠甲的少年话锋一转,“不过,你又是为何知道他?你也是他收的弟子吗?” 御风垂下眼睛:“不是。” “那你又是如何在这里呆下来的?” 欧阳善渊走到御风的身旁,这样问道,“按照你的样子,恐怕很难不让那些老家伙怀疑。” 御风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和欧阳善渊保持着距离:“这不关你的事。”顿了顿,他冷冷地看向欧阳善渊,“你也是为了那把刀而来的?” 欧阳善渊笑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是为了一把刀而来。”他看着崖壁上的棋局,眼神仿佛寒冰一般刺骨,“那个劳什子少教主一失踪便将近失踪了十几年,而我们这些人这些年不过就是为了一个早已生死不明的人卖命而已。我这次来,不过就是想看看,能让我委曲求全了十多年的一把刀,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听着身旁少年的话语,御风淡淡说道:“你很讨厌那个少教主?” 欧阳善渊笑起来:“难道你不讨厌吗?”他抱着自己的剑,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被深藏的怨恨,“他不过就是比我们生得好,一出生便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就连教中奉为至宝的神佛斩和魔刃都是他的,而我们却要从小被人鞭打着学武练剑、忍气吞声,你不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吗?我们受了那么多罪,却要把命卖给一个根本不知所谓的人。” 御风认同地点了点头。对啊,老天爷是多么不公平。 老天爷剥夺了别人最想要的东西,又把那些凌人厌恶的东西强加给了自己。 半响,御风淡淡说道:“这话你跟我说一次就可以了,如果让其他人听见,会招来麻烦的。如果你敢叛教的话,”他抿了抿嘴,“最好以后都别出现在江湖上。” 因为圣火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任何一个。 欧阳善渊有些好奇地看着冷静自持的少年:“你难道不想摆脱圣教的控制?” 御风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摆脱,因为那是他生来就注定了的宿命。 见白衣铠甲的少年仍旧盯着那块崖壁,御风轻飘飘地说道:“别想了,你进不去的。而且,那把刀没什么好看的。你看那把刀,不如去看看你师父……他应该是逃出来了,不过因为手脚的残废,武功不太好使。就算你怨恨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望一眼的。” 欧阳善渊无所谓地一笑:“我才不想见一个手脚都残废了的废物!何况,教中有规定,身在其位者除非伤残暴毙,否则他人不得越俎代庖摂其位。那个老家伙从前是右使,若他还在,我便接替不了他的位置。我念着从前那半分师徒情不想跟他计较太多,反正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仇家更是不少,如果敢自报家门恐怕便离他死期不远了。” 御风神情不变:“我还以为你更想呆在名门正派的队伍里。没想到,你看上的,竟然是教中左右二使的位置。” 欧阳善渊微微挑起眉,带着一股傲气放话道:“这江湖,哪方是强者,我便加入哪一方;这世间,谁的武功强过我,我才会替他卖出一条命。” 是非正义,谁又说得清楚到底谁是非谁是正。 他所尊崇的,不过是强者为尊罢了。 御风点了点头,望着山崖上的那副棋局:“哦?那你最好记得你今日这番话。”他伸出手掌心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表情淡淡的,可是眉眼都是积淀的戾气,“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管你,但是你听好了,如果你敢伤害阿摇,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闻言,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你不会喜欢一个……”他低头闷声笑起来,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不会是喜欢一个孩子吧?” 御风冷冷地看向他,不怒自威:“这不关你的事。”那目光寒似大漠冰雪,仿佛能把人生生冻在骨头里。 欧阳善渊抱着长剑,看着少年离去的挺拔背影,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放过?呵,那大家各凭本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一入江湖岁月催 第41章 Chapter41 月光凉悠悠的,洒在树林丛中,偶尔惊起寒鸦几只,从我们面前飞速地窜了过去。 “所以说,姥姥,你和无崖子前辈是夜行蹲瓦偷窥其他弟子练武?” 我手指一弯,敲上虚竹的光头:“臭和尚,这怎么能叫偷窥呢?” 背着我的虚竹疼得龇牙咧嘴,无辜道:“这不是偷窥,还能是什么?” 我有些怒:“什么叫偷?如今这天山整座山头都是我的,这世间只有我不想要哪里有得不到的?我那分明是在光明正大地打探敌情!” 虚竹转过头无语地望了我一眼,然而我仍旧理直气壮地瞪圆了我葡萄一般大的圆眼睛。 “那姥姥,你分析了三家对手的情况,最后肯定很成功地晋级了吧?” 小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放了下来,然后弯腰捡着树枝,开始准备生火。 我默了默,随即叹了一口气:“师门大会分为三节,我在前两节就被刷下来了。” 虚竹捡柴火的动作一顿:“你?被刷下来了?” 我托着腮,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对!姥姥我!就是整个天山山头都属于自己的我,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师门大会给涮了!呵,姥姥我这辈子阴沟里翻的船不少,却没想到我低估了鬼谷子那个老家伙脸皮的厚度!” 虚竹连忙坐到我身旁,一双眼睛布灵布灵地眨着,似乎兴奋极了:“他怎么你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哀默:“他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在师门大会上宣布,凡是身高不足五尺者,无晋级资格。”说到最后,我把一口白牙磨得咯咯作响,比出一截尾指,“你造不,我特么就差了这么点!”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想把鬼谷子从坟里刨出来痛骂一番。 虽然后来我有很多次可以掘坟的机会,可是我都放弃了: 第一次是嫌尸骨未寒,死相难看;第二次是嫌白骨森森,会变僵尸;最后是我太懒了,所以懒得再跟一个黄土里面的人计较。 虽然,因为这件事情,我吃了很多苦头。 虚竹很是惊讶地瞪着自己一双鹿眼睛,望着我张大嘴巴:“所以姥姥……你借尸还魂之前,还没有五尺高?” 很好,非常好。 我眯着眼睛,笑起来,朝他招了招手:“虚竹,你过来。” 这次小和尚长记性了,捂着自己的耳朵,吐出两个字:“不要。” 我笑得越发和蔼了:“放心,这次我不打你,你过来。” 小和尚犹豫地看着我,然后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身后刮来一阵妖风,把小和尚直接吹到了我的面前。 当机立断地,我一把揪住了虚竹那双超大的招风耳,温柔地笑道:“你知道,姥姥我一生纵横江湖,为数不多的优点里有一条就是恩怨分明吗?” 虚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犹如落入狼口的羊:“小僧见识短浅,请姥姥宽恕则个。” “不知道呀……”我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我告诉你,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比如谁敢说我是个矮子,我就敬他是条不要命的汉子!”说罢,我一脚便踹上小和尚裆间的小弟弟—— 虚竹痛得长嚎一声,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我终于痛快地笑出声来,前仰后合,笑声如同银铃:“哈哈哈,小和尚你真应该庆幸现在我只有六岁功力!”不然,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毕竟,当年因为这件事,笑话我的那些弟子已经被我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鬼谷子估计是因为良心实在过不去,当时居然没有责罚殴打弟子的我,而是选择对那些告状的弟子闭门不见。 “姥姥!你说过不打我的!”小和尚义愤填膺。 我睁大眼睛哦了一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打你啊,我用脚踢的。” 下一秒,我一下子冷了脸色,“有空在这里嚎叫,还不快去练功!这次不过是小惩大诫,再有下回,我定饶不了你!” 虚竹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我的变脸速度。 见我横了他一眼,小和尚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一旁,装模作样地开始练功。 我托着腮,望着那堆篝火,神色淡淡。 “阿弥陀佛,姥姥,你是不是又记不起来了?” 虚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凑过来拿出他的木鱼,脸上挂着一副‘我是单纯而无辜的,我绝不是为了偷懒才来的’的笑容。 我顺手揪了一把狗尾巴草:“我烦得很,你走开一点。” 虚竹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姥姥,没能参加成师门大会,你不是很遗憾?” 我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撇开唇角一笑: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没有想做的事情,可他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小和尚一脸懵逼,表示不明白我想表达什么—— 我扭头朝他深深一笑:“所以,不过是一个五尺标准,就凭一个鬼谷子,又怎么能拦得住我?” 在小和尚的祷祝声中,我抬头看向天上明月,嗯,看起来是一个求人的好天气。 枯木大师的茅屋院子中—— 当着御风和灵门的面,我坐在地上扯着枯木大师鲜红□□的衣角,眼泪汪汪地央求道:“大师,求你了,能不能把你那副能够快速长高的药给我?算我求求大师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说罢,我已经从扯衣角变成了抱大腿。 枯木大师手忙脚乱地想要甩开我,可是无奈我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哎呀,阿弥陀佛,小施主,不是老衲我不想给你,实在是我现在手上没有啊。” 我怒道:“你胡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你嘴里却没一句实话的!” 枯木转着自己的佛珠,纳闷道:“老衲怎地就每一句实话了?小施主,信口雌黄毁谤老衲信誉,你居心何在?” 我重重地甩开他的手,几乎带着哭腔说道:“你骗人!你跟师父说,可以治好我!你为了骗我喝药,还说只要喝下去就好了!可你统统都是骗人的!” 我捂着眼睛,憋着嘴巴,“你和灵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其实,你根本治不好我的,对不对?你明明身上就带着那副药的,是不是?” 听我这样说,枯木大师慌了,连忙哄着说道:“小施主,你别……你别太伤心了,老衲现在虽然没有办法,可等你自己练到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十级,你自然有机会可以长高的!” 我依旧摸着眼睛:“可你还是骗人的!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又编了一次瞎话?”说着,我还作势抽搐着肩膀。 “你先别哭啊!老衲一生最怕女子哭了,你别哭,你要是什么老衲都依你。” 枯木大师连忙蹲下来,仰着他的大光头看着我,满额头的皱纹,“阿弥陀佛,都是老衲不好,你师父要是知道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我瓮声瓮气地问道:“我要什么都依我?” 枯木大师无奈地点头:“是是是。” 于是,我放下手,露出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就要那副药,能让我马上长高的药。诶,大师,你可别耍赖,我知道你有能让侏儒症的病人长高的药,而且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过了!你知道身为出家人,如果出尔反尔,是会下地狱受千刀万剐之苦的吗?” 枯木大师一噎,而御风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只是不给我:“小施主,你是非要吃那副药吗?你现在只不过是忍着旁人嘲讽一时,以后你还是可以长高的。只是,你一旦服用了此药,你本来受损的手少阳三焦会受损得更加厉害,不仅要承受骨骼忽缩的疼痛,日后你若是有机会长高,是会吃大苦头的!” 我一怔,眼波盈盈凼凼,犹豫地抬起了手。 御风皱眉问道:“会吃什么样的苦?” 枯木大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本就是一门极为霸道猛烈的功夫,你若是练到了最高重,便有机会长回正常人。但是手少阳三焦受损得越厉害,你到时候挨得痛便越厉害。你师父这些年为你寻来的丹药不过只是想减轻你受损的程度,可你如果执意要服用药物,此前种种努力便是功亏一篑。倒时你要是再想长高,势必要承受全身骨头碾碎重塑之痛。” 话音落,便听灵门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再犹豫了,一把接过药瓶子,凑过去和老和尚面对面,认真地注视着他那双沧桑的眼睛:“大师,你刚才是骗人的吗?是不像我吃这付药,所以故意骗我的吧。” 只见老和尚闭上眼,长长地念了一句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来,说的话是认真的了。 “阿摇!”御风脸色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浓墨乌云,“你别犯傻了。你知道骨折多疼吗?” 是啊,只是断一根骨头就会疼得无法忍受。 如果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会疼成什么样?会生不如死吧? 我惨白着一张娃娃脸,一双葡萄大的圆眼睛越发黑,喃喃着问道:“我会疼死吗?” 御风怒视着老和尚,然而这一回,枯木大师却捏着佛珠说了实话:“不会。” 我抿了抿嘴笑起来:“既然死不了,那就麻烦大师了。” 御风拉住我,一把便把我拽到他身前,而他低着头,泼墨般的眉眼里凝聚着风暴: “阿摇,你疯了?!” 我仰着头看着他,笑起来—— 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时候,他跟我一般高,而如今,男孩长成了比我高出三个头的少年,我依旧还是一个孩子模样。 “别笑了。”见我还是那副神情,少年皱着剑眉,捏着我的胳膊,“阿摇,我求你别再笑了!” 我缓缓收回笑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里的郁结都吐出来,抬起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 “御风,我答应过师父的。” “我不轻易承诺,因为我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一定要做到。” “你说你有一定要做的事情,而我,也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御风怔住,凝眉看着我,清澈的眼瞳倒映着我的面容,只是少年的目光陌生疑惑又熟悉。 半响,他轻轻笑起来,伸出手轻碰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知道了,阿摇。”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专栏呐~~ 点击作者,一键收藏即可,喜欢阿龙的小仙女们,快动一动手指吧!! 第42章 Chapter42 比武场上,风声猛烈,鼓点激荡—— “碧云,独孤御风那个家伙呢?” 无崖子冷着脸坐在观战台上看着场上的比赛,而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碧云小心地望了一下坐在最上面的逍遥三老和鬼谷子,小声回答说道:“不知道,恐怕是去陪着大师姐吧。他一向跟大师姐最要好,这次大师姐没能参加师门大会,恐怕难过死了。” 秋水坐在另一边,微笑说道:“不来也好,省得三老看见独孤御风参加师门大会,肯定会向师父问责擅自教了小师弟武功这件事情。至于师姐……呵,也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谁较她自己天生是个矮子。” 无崖子下颌绷得很紧:“秋水,别再这样说了。” 一旁的少女先是一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显得越发僵硬。 碧云垂下眼,有些难过地说道:“师姐一心盼望着我们几个都能晋级入围成为掌门正式的入门弟子,可如今……小师弟因为三老不能参加,她自己也不能参加,师姐好强得紧,就算是她不说,我想也知道她如今应该是很失望的。” 无崖子看着场上逐渐白热化的争夺,一张俊脸沉得吓人。 他们一行三个人已经进入复赛了,只要在最后的决赛里再胜三轮,无论如何也能保住掌门弟子的位置。扶摇不能参加,那他身为逍遥子能够出场的武功最高的弟子。 他不能输,也绝不会输。 此时,场上白衣铠甲的少年已经一剑将对手的双刀削断,切口干净整齐,让人不寒而栗。 欧阳善渊潇洒地挽了一个剑花,一副冷淡清越的模样让场外众多女弟子哪怕不是微系的弟子,也在高声为他欢呼。 而欧阳善渊仿佛根本不在意如今压倒性的胜利,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准确而狠辣地锁住了众人之中的无崖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带着三分的挑衅和三分期待。 无崖子眼神晃了晃,可仍旧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如同过往他曾刻意模仿逍遥子而学出的神态——哪怕心里翻出滔天海浪,而面上仍旧不露锋芒。他虽然讨厌这种带着一层复一层面具的感觉,可至少这样,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不会落到下风去。 欧阳善渊抬起剑眉,偏头:“有意思。”便转身抱着剑从比武场上走了下去。 小童子抱来抽签的红箱子,三个人分别开始抽取下一轮将要对阵的弟子。 而此时,身后传来旁人的议论纷纷—— “那是哪家的弟子?一身功夫倒是俊得很。” “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如今代理掌门鬼谷子的大徒弟欧阳善渊。” “据说,场外已经开了赌局,都说六年一届的师门大会,这回夺得头筹的肯定是微系的弟子。” “一主三支,何况胜算天定,怎地这般肯定?” “你不知道了吧,掌门逍遥子闭关,只剩下一群没有主心骨的小弟子,代理掌门虽说是暂代可也是掌门,何况鬼谷子对这次的师门大会据说是志在必得。” …… 秋水看着手里的签——西门柔柔—— 不算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少女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可撇过头,她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下颌咬得越发紧的无崖子,弱弱说道:“师兄,你别听他们胡说。” 无崖子手捏着竹签却不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师妹,离决赛还有多久?” 秋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柔声答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无崖子抿了抿嘴,出声唤道:“碧云师妹。” 少女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冷不丁被二师兄一唤,抬头:“嗯?” “带着几个小弟子去找你大师姐。” 无崖子面上平静,可是捏着竹签的手指指骨泛白,“一定要在决赛之前把童扶摇带到这里来。” 碧云不明白,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平添大师姐伤心呐。 秋水蹙着柳眉,一双秋波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无崖子,仿佛要看出他的心思来—— 可是只见白衣少年此刻松开了绷得很紧的下颌,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签,少年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而他手中签上的字仍旧被他的手心挡住。 无崖子那双桃花眼在那一瞬闪过了她完全不懂的情绪,她说不清楚,像是迷茫又像是安然,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惶惑。 碧云等了半天,便等来了自家二师兄抬头的倾城一笑: “没有为什么,还不快去?”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诶了一声:“知道了,二师兄。” 无崖子微微抿嘴,捏着手心里的竹签,他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样的字眼。 他终于知道压在了扶摇身上担子的重量,而这种压力虽然像是走在悬崖上那般紧张压抑,可是当他一想到少女狡黠的笑容、颊边的酒窝,还有她总是喜欢挤兑他的嘴巴——少年笑起来,望向远处长空,好像万丈悬崖也没什么好再害怕的了。 转眼,一炷香燃尽。然而碧云还没有回来。 四方鼓声越发激荡,秋水站起身来,而下一刻无崖子出声说道:“秋水。” 少女回头,眼神一亮:“师兄?” 无崖子朝她温润一笑,说道:“好好打,别让师父失望了。” 秋水眼神一暗,随即笑起来,点头说道:“放心,师兄,我会的。”说完,少女便飞身跃上了比武台,身姿缦越、翩若惊鸿,引得无数人瞩目。而另一边的西门柔柔也跟着越了上来。 两位少女一个灵美如秋鸿,一个娇艳似春桃,若是当真相比较起来,还算是秋水更胜一筹些。 半柱香还没有烧完,场上的比试已经结束——秋水胜。 碧云带着几个小弟子匆匆回来,少女满头大汗地喘气道:“师兄……” 无崖子苦笑了一声:“没找到,还是,她不愿意来?” 碧云摇着头:“不……师姐说,她说让你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哪怕对阵欧阳善渊也让你别怂了……”她匀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还有些疑惑为何师姐知道二师兄要跟谁打,“她说,她一定会来的。你别等她一来,就已经输了。” 无崖子先是一努嘴:“童扶摇她也太小瞧我了吧!”还未说完,少年便低头轻笑了一声,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而一边的碧云一边看着台上自家姐姐和西门柔柔的对阵,一边拍着胸口,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师兄,她找到大师姐时,也找到了小师弟。 只不过独孤御风把她拦在门外,而师姐就在门里面跟她说的这些话。 她还忘记说了,当扶摇师姐说话时,小师弟望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和身后的一群小弟子若干人等给生吞活剥了一般,好不吓人。 此时,台上的李秋水已经款款飞下了台子,迎着众人羡艳又钦慕的目光。 而下一场,是微系东方玄德对阵虚支的李月红。 在众人的吸气声中,无崖子眯了眯眼睛:果然,当他们三人蹲在屋檐上观察对手时,独孤御风那个小子说对了。 虚支那个女弟子果然在保存实力,包括之前的初赛复赛,谁也不曾料到便是鬼谷子的入室弟子东方玄德在对阵李月红的宫铃九打时,也丝毫讨不了半分便宜,甚至隐隐露出落败的趋向。 鬼谷子的脸色一僵,似乎也没料到这般情景。 铜锣一敲,李月红的宫铃已经缠上了东方玄德的脖子,就算不敲铜锣,东方玄德也逃不了输掉比赛的下场。 “嘶,今年的小弟子们的功夫似乎都让人大吃一惊呐!”玉清真人笑呵呵地说道。 纯阳真人看着鬼谷子僵硬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胜败乃常事,没想到,鬼谷子你这个孩子过了这些年还是太过看重这些事情。这一点,你若是参透不了,始终都还是输给了逍遥子。” 鬼谷子勉强笑笑,似乎有些不甘心。 玉清真人打着圆场:“不过鬼谷的徒弟倒是教得很好。” “承蒙真人谬赞了。” 鬼谷子拱手说道,脸色稍微放晴了一些,还有些欣慰地看向自家的大弟子。 凌峰真人扯着洪亮的嗓门大声嚷嚷道:“诶,我怎么没看到那个叫扶摇的小弟子?我还想看看过了这些年,那个小女孩的功夫到底练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玉清真人笑道:“说起扶摇,我还记得小姑娘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那大半年可是把御虚阁弄得片刻都没个消停,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冰天雪地里没了她,终归还是有些冷清的。” 纯阳真人摸着自己的长胡子:“那个孩子是逍遥最宝贝的弟子,自然功夫肯定也是她师父一手□□出来的。女孩子聪明是聪明,只是性子太过刚强了,好在心眼倒是好得紧。诶,鬼谷,你在想什么?” 鬼谷子僵硬地一笑,回答说道: “回真人的话,弟子只是在想,从前和逍遥师弟同门学艺时的情景。” 玉清真人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们那个时候总是很好的。既是朋友,又是对手,这种缘分也是难得的。” 鬼谷子讪讪一笑,转过身不再言语。 台上欧阳善渊抱着剑,垂着眼睛耐心地等待着自己对手上场,而周围的议论声已经从窃窃私语变成哗然大论。 秋水不解地看向无崖子:“师兄,该你上场了……你是在等人吗?” 碧云朝无崖子摇了摇头,而下一秒少年低头苦笑了一声‘倒是我自己傻了’,说罢便不再等下去,而是转身飞身上了比武台,身姿清俊无双。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欧阳善渊抬起眼,看着少年淡淡说道。 无崖子冷冷一笑,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傲气:“话别说得太满,我怕你输得太惨!”说罢,少年便飞身一跃,兔起鹘落般两手朝欧阳善渊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作者收藏咯,求评论留言咯~~ 第43章 Chapter43 无崖子冷冷一笑,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傲气:“话别说得太满,我怕你输得太惨!”说罢,少年便兔起鹘落般地飞身一跃,两手携风朝欧阳善渊猛烈攻去—— 欧阳善渊冷冷地勾起唇角,脚一顿,整个人斜飞出去,而手中长剑飞舞便迎上无崖子。 一个白衣铠甲,一个玉带轻缠。 欧阳善渊是疏朗中有着三分轻狂,而无崖子则是俊美中夹带三分孤傲。 秋水蹙着秀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担忧说道:“那欧阳善渊一把长剑锋利无比,而无崖子师兄就一双肉掌,这样比的话,师兄不是很吃亏?” 碧云掰着手指头,嘟囔道:“大师姐打不过欧阳善渊,而二师兄打不过大师姐,这么说,二师兄肯定也是打不过欧阳善渊的。诶,怎么办,掌门首席难道要落入其他支系的手中?” 一旁一道声音打断他们的话:“非也非也。” 两个少女望过去,坐在她们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所见的冲虚散人。 秋水不满地蹙着秀眉,嫌弃地抬起手,用水白袖子挡在自己的鼻尖前,而碧云亮着一双眼睛问道:“冲虚师叔,你的意思是我二师兄能打得过欧阳善渊?” 冲虚散人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 秋水扯了扯碧云,低声说道:“什么是是非非的,这个老道士看起来神神叨叨的,碧云你别和大师姐一样,听姐姐的话少跟这些人来往。” 听到秋水这样说,碧云撅了撅嘴,还是凑到冲虚散人身旁,睁着一双大眼睛坚持问道:“冲虚师叔,你到底是说欧阳善渊能胜我二师兄,还是说我二师兄能打赢那欧阳善渊?” 冲虚散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眯眯地看着碧云:“我的意思是,那欧阳善渊十有六七打得赢无崖子,而你那二师兄十有三四能胜欧阳善渊。”碧云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只觉得一番话说得跟没说一样,便听冲虚散人继续说道,“若是你的大师姐在这里,胜算便是十分□□了。” 碧云有些不高兴了,以为说的是欧阳善渊的赢面能有十之八九,于是抱着胳膊气鼓鼓地说道:“你没见过我大师姐练过武,又怎知道欧阳善渊和我大师姐比武的话,欧阳善渊就一定会赢?虽说我师姐曾经败在了欧阳那家伙手里一次,可那是因为她受了伤,输赢之事谁能说得准,还十之八九?你这老道说的,也太武断了些吧!” 冲虚散人手笼在袖子里,闭着眼睛有些无语:“我,说的是,你大师姐的赢面。” 说罢,他睁开眼朝怔愣的少女得意一笑,“只要她肯求我,我随手教她一手功夫,便足以破去那欧阳小子的剑招。” 秋水撇嘴笑了,笑容温婉,可是眼神里却透着不以为然。 碧云也不太相信老道士的话,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过冲虚散人这无上剑术的。 少女讪讪地一笑:“冲虚师叔,你还是别说笑了。”她想到了老道士施展完自己一套剑术后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便舔了舔嘴角,觉得日后就算大师姐真的要学他那套剑法,她李碧云肯定第一个拦着大师姐。 冲虚散人倒是不在意地嘿嘿一笑,笼着袖子也不为自己争辩。 而场上,两个少年正斗得酣畅淋漓。 白衣铠甲的欧阳善渊剑气如虹,青丝墨发绕过他的眉眼,带着冰冷戾气。白衣锦袍的无崖子拳掌如风,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舞,而他依靠着凌波微步游走于高台边缘。两个少年一样的俊朗,一身俊俏的功夫,不知这一场棋逢对手的比试能掠去门中多少女弟子的芳心。 因着无崖子凌波微步这门功夫,欧阳善渊几次刺他不中便一下子改变了剑招去路。 一时之间,一把长剑在少年手中宛如游走长蛇,一下子便从无崖子肩旁直劈而下,与少年的胳膊相离只有半指距离。 无崖子一惊,若不是依靠着凌波微步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身躲过欧阳善渊长剑的横削,一条胳膊刚才势必要被斩于长剑之下。而少年一缕长发便齐齐断在了欧阳善渊的剑下。 秋水惨白着脸,一下子站起身来:“师兄!” 场上的无崖子脚上步伐变换迅速,可欧阳善渊的一路剑法施展开来,更是越出越快,剑影纷杂竟将无崖子周身包围了起来,令他再也不能施展轻功,无处可逃。 “是啦,这就对了。”冲虚散人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伸着袖子擦着嘴角,“早该这样出了,不然缩手缩脚,难成大器。” 碧云瞪了冲虚散人一眼:“你这道士到底是帮哪一方的?怎地竟在这里说风凉话?!” 冲虚散人也不恼,只是看着生气的小姑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不是哪一方,我只是奉命来这里,看一场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说罢,他又喝了两口酒,咂了砸嘴巴,眼神略显苦涩,“你二师兄的轻功已经算得上你们小辈中的上乘了,只不过这一次,恐怕要吃大苦头咯。” 而伴随着冲虚散人的话音落,便见欧阳善渊的剑气已经锁住了无崖子,直直将少年逼到了四方高台的边缘,若是再往后面一步,一脚踩空便是输了。 冲虚散人笑了笑:“我若是你二师兄,便做个聪明人趁早认输,否则筋断骨折可是自己的事情,怨不得旁人。”语气云淡风轻,全然不见当日和扶摇侃侃而谈对于武学至高境界的神往。 秋水一双眼里的担忧如同水漫金山:“筋断骨折?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师兄已经是稳拿了一个名额,犯不着为了一个排名和他人斗得你死我活?” 碧云喃喃道:“可是……” 少女欲言又止,她转过头看向那比武赛场的入口——可是……大师姐还没有来啊。 此时,无崖子出乎意料地一个旋身单手撑在比武台的边沿上,如同当日扶摇撑着小弟子踢开棋子动作般,行云流水一脚踢中了欧阳善渊的手腕震得少年退后一步,如此才化险为夷了一番。 碧云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又瞪了冲虚散人一眼。 老道士讪讪一笑:“没想到你们那二师兄还是有些本事的。 无崖子再次飞身回到了比武台上,而他下意识地往下面一看,只见到秋水担忧欣慰的神情还有碧云张皇的神色,可唯独没看见他想要看见的那个人,登时那双桃花眼里变流露出失望之色。 “童扶摇,你这个骗子!” 少年几乎硬着嗓音说出这句话,而下一瞬,欧阳善渊的剑尖便欺面而至—— “啧,你那二师兄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冲虚散人摇头叹了一口气,而众人哗然,仿佛都已经想到了无崖子非死即伤的画面了。 只听‘铮!’的一声,长剑被一枚铜钱打得一颤,便歪了一旁的去势。 无崖子睁开眼直直看向地上的那枚铜钱,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而欧阳善渊猛地一抬头,看向铜钱射来的地方,可是那地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弟子,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弹出了这枚铜钱。 鬼谷子当机立断地说道:“比试结束!弟子欧阳善渊胜出!” 他转过身对着三老行了一个礼,满面笑容,“三位师叔,善渊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再无人有异议,能否授予欧阳善渊掌门首席弟子之位了?” 无崖子紧紧地握着手,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少年低着头,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地上的那枚铜钱,眼神炙热得仿佛能把那铜钱再烧出一个洞出来。 三位真人商讨了一番,最后纯阳真人缓缓点头:“既然如此,如果在场门派弟子再无异议,便正式授予欧阳善渊掌门首席弟子之位了。” “如果有异议呢?” 碧云一惊,只见独孤御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冲虚散人的身边,而刚才那句话便是少年问的。 既然独孤御风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大师姐肯定也来了! 碧云先是一喜,随即垮下脸——首席掌门弟子的位置,始终都不是主支的了,如今师门大会的头筹被欧阳善渊拿去,也不知道师姐知道这条消息,又会怎地生气了。 于是,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弟,大师姐呢?” 御风一直望着比武台上,眼神都不曾挪开一步,好似没听到碧云的问题。 冲虚散人喝了一口酒:“如果有弟子有异议的话,自可上那比武台上,去挑战首席弟子,只不过……逍遥派历经四代,这一句话不过是走一个场面罢了!谁都知道若是能胜出者,自然是同门之间武功最拔尖的那个人。而一旦有人挑战首席弟子,便再没什么点到为止了,只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生死状。” 生死有命的意思,就是首席弟子要在门中立威,而借来立威的东西便是挑战之人的一条命。 御风眼神浓得仿佛化不开的浓云,而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像是树根一样。 “若再无人有异议——”鬼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我有异议。” 一句话声音不大,可却被人用内力说出来,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鬼谷子眯了眯眼睛,心上笼着一层不详的预感;而台上抱着剑漫不经心的少年突然挑起一抹笑,眼神开始凝聚起光。 无崖子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缓缓回头——只见本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仿佛被人生生划出了一道伤口,而伤口的尽头—— 少年的呼吸一滞,微张着嘴唇,他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不受控制般,快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碧云惊喜地捂住嘴巴:“是师姐!那是师姐!” 秋水眼神仿佛生出颤动的冰凌花,不敢置信地看着本来还没有五尺的高的女孩,仿佛脱胎换骨般孩童的身量长成了一个大人—— 可是那标致的细长剑眉、凤栖花钿、眼神里的狡黠还有颊边梨涡的无言轻狂,每一样都标志这那个娉婷而立的白衣少女正是一个人! 李秋水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无崖子看过去,而那一刻,从来都是天之骄女的少女终于知道了嫉妒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御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他闭上了一双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金针落地的声音,只听少女带着微微嘲弄的语气,对着高台之上震惊的鬼谷子偏头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得清楚: “真不好意思了,代理掌门,我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女主第一次长高,按爪撒花欢呼~~~ 第44章 Chapter44 鬼谷子铁青着一张脸,而我偏头一笑,嘲弄地看着他闪过了震惊、不甘和惊疑的强作镇定的表情,扬着细长的剑眉说道:“真不好意思了,代理掌门,我有异议。” 他想以身高来压制我,却没想到,我能一夜长大。 想到这儿,我低头嗤地一声笑,细长的剑眉维扬带着三分戾气与霸道—— 他对他那宝贝徒儿的实力就这么不放心,以至于拼去武学宗匠的身份也要拦着我?我缓缓抬头,眉心的凤栖花花钿熠熠生光,无视着众人各种繁杂的目光,飞身落在了比武台的木桩上。 白纱轻扬,衣带翩跹。 凌峰真人一拍大腿,喜出望外:“哈哈,那不正是扶摇那个丫头嘛!几年不见,好丫头都长这么高、这么俊了!” “嗯,小姑娘的功夫倒是练得越来越好了,看来逍遥教得很好。”玉清真人欣慰地点点头。 纯阳真人诶了一声,似是有些疑惑:“扶摇这个孩子,按理说,不应该长这么大的。” 闻言,玉清真人眯了眯眼睛:“嗯,这倒是了。她的手少阳三焦难道治好了?” 场外小沙弥一边扣着鼻子,一边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扶摇姐姐就这样长大了?”看来,长大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之前又为何那般辛苦又是喝药又是插了一脑袋的金针? 枯木大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着灵门的脑袋说道:“逍遥子闭关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个小弟子。能忍常人不能忍,从前,倒是老衲小看了这个小姑娘,阿弥陀佛——” “你!——” 鬼谷子气得上前一步,又犹疑地看向四方,最后拂袖大怒道,“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这不合本门规矩!快快退下,这里可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 我背着手笑道:“本门规矩?代理掌门恐怕忘了,你不过一个代理掌门,我师父才是名正言顺的逍遥派掌门,他订下的门规我自然守着!只是这本门规矩?呵,不知道代理掌门说的规矩,又是我师父逍遥子订下的哪条门规?” 鬼谷子怒极攻心:“可从未有弟子这个时候来挑战首席弟子!” 无崖子终于回过神里,站到我的身旁,向鬼谷子挑眉问道:“难道,代理掌门问的那些话,都是拿来做摆设的吗?” 鬼谷子气结:“你!——” 欧阳善渊抱着剑对鬼谷子朗声说道:“师父,弟子愿接受遥系大弟子童扶摇的挑战!”说罢,白衣铠甲的少年转头看向我,满眼都是对比武的跃跃欲试。 纯阳真人淡淡开口说道:“既然有弟子不服,自可上比武台挑战。只是,一旦上了比武台,便是生死有命,怨不得旁人了。扶摇,你想清楚了吗?” 这场比试,可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 一旦上了这比武台,便一定要出一个不死不休、输赢分明的结果。 我拿出蚕丝手套,不紧不慢地带上,最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回师叔祖的话,扶摇想得清楚。” 鬼谷子冷笑一声:“之前你已经败在我徒儿手下一次,这一次,你也不过就是妄自送了性命罢了!逍遥子的大徒弟死在我的大徒弟手里,倒也不算辱没了你们遥系。” 我垂着眼睛,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上一条碍眼的黑线,明白鬼谷子不过就是想激得我自己自乱阵脚。 无崖子低声问道:“师姐,你有几成把握?” 我倏地握手成拳,勾起唇角朝少年漫不经心地一笑:“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对我说,赢不了你就别下来了才对吗?怎地,二师弟,你我之间变得如此客气起来?” 无崖子看着我一怔,仿佛从不认识我一般。 随即,白衣少年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里闪着微光,嘴里说道:“也对!童扶摇,你可别死在这里,不然,我可不会——”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再抬起眼时脸上带着调笑的笑容,“我可不会费心费力地给你收尸!” 他虽是这样说,可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害怕与担忧。 “那枚铜钱,是你弹出来的?” 我微微挑了挑眉:“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你也不用太感谢我。” 而现在四方的鼓声已经开始激荡,一层层地荡漾开来,带着人心都杂乱起来。 我转头看着走下了台子的少年,而他刚才走过我身旁时,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这次多谢你了,师姐。 ……我微微一笑,啧,这个傲娇师弟!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一夜长高的。” 欧阳善渊看向我,面容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里流露着惊讶与赞叹。 风吹动我的衣袂,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上一次我输给了你,可是这一次,你再想赢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欧阳善渊拔剑出鞘:“我记得,上一回,你说让我别轻敌。所以这一次,我也不会再轻敌。” 而他手中长剑轻颤,一股疾风直扑过来,吹得我发丝微乱,我便手一挥长袖,便将他的剑气挥散开来。众人只见少年少女站在比武台上,衣衫随风而鼓,都是年轻弟子一辈中的佼佼者,谁的气势也不肯输给另一个人。 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关系掌门首席弟子位置的比赛,不知比之前的那几百场比赛要精彩了多少倍。 灵门啊地一声捂住了眼睛,只见场上的欧阳善渊一把长剑不知什么变成了一长一短在手,长剑巍巍颤动如同灵蛇游走,而短剑在光下幽幽发着青光。 碧云惊叹说道:“一把长剑还不够,还要一柄短剑?” 收到御风骇人的眼神,冲虚散人连忙摆手说道:“那是那小子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可不关我的事情!你不能什么事都来找我呀!” 枯木大师念了一句佛:“虽然那位施主手里的宝剑锋利无比,可扶摇小施主的那副手套也是刀枪不入,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说罢,微笑着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无崖子。 少年一怔,随即大声说道:“大师,我才没有特别担心!” 枯木大师笑而不语,只是笑容有些扭曲。 灵门松开了手露出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枯木大师的大腿,有些心疼,随即抬头愤怒地看着无崖子:“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我师父的大腿你还掐得满意吗?” 无崖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张地掐着枯木大师的大腿。少年不在然地咳嗽了一声,脸上不经意地爬上一层红云:“大师,冒犯了。” 而比武场上—— 欧阳善渊扬起手中长剑便朝我横劈过来,而我侧身一招凌波微步便闪了开去。我凌波微步虽然没有无崖子练得好,可是精髓大体还是掌握到了。 从前师父教我这门轻功时,我虽不喜欢凌波微步的繁杂脚法,更喜欢纵野横川的轻功,可是这一回,凌波微步还是派上些用场了的。 可还没等我翻身起来,欧阳善渊手中的短剑便已朝我刺来—— “阿摇!”御风腾地站起来,一张脸褪尽血色。 只见少女带了手套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少年的短剑,左手狠狠地一弹便将软剑盈盈震开,尚还听得见兵刃轻盈的声响。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只见白衣少女脚尖已经踩在了欧阳善渊的长剑上,露的这一手轻功功夫便已经非比寻常。 欧阳善渊抬头看我,眼神惊异又带着挑衅,长剑一抖我便顺着软剑的弧度一路将脚尖点下,顺着踩了过去: “好轻功!” 我嗤地一声笑,傲娇地扬着下巴:“你想我夸你,可我偏不喜欢夸人!” 说罢,我已经飞身再跨一步,一脚朝欧阳善渊的一张俊脸踩去。 围观的众人哗然,我好笑地扬眉——江湖中比武还是讲究几分规矩的,比如像打人不打脸、宁可杀不可辱,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可那些繁文缛节的江湖规矩,偏偏都是我不喜欢的。我既不喜欢,又为什么要为了旁人去遵守它? 欧阳善渊只好收手挡在自己脸前,而我被他手臂震得倒退着飞了回去,一脚踩在木桩,我得意地收回腿:“唔,你的反应也挺不错的。” 不过是短短几日光景,少女的功夫仿佛又上了一层楼。 欧阳善渊眯了眯眼睛:“看来,确实是我当初小瞧你了。”说罢,少年右手软剑一时抖动如同长蛇,左手挥动如练——鬼谷子神色一颤,这是少年自出道以来几乎是全力以赴的一场搏杀。 看着那千变万化的剑招,我弯唇一笑,一挥袖手指便夹住了欧阳善渊的软剑。 虽然伤不了皮肉,可是剑身上的锋芒剑气刺得我指骨都在发颤。可饶是如此,我扬起剑眉:“你这剑法我看见过。难道,鬼谷子没有告诉过你,剑招有时候用一次就够了,重复了太多遍,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说罢,我手腕一动指尖一翻,那柄软剑便被我拉在了手中。 少年神色冷不丁一变。眼神像是聚成翻滚的浓墨:“你,见过这套剑法?!” 竹林中,那冲虚散人虽然一套剑招使得又烂又慢,可我总是觉得仿佛见过的。 而那日我们蹲在屋顶上,欧阳善渊冷不丁朝我刺过来,那一招我印象极深以至于后来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地想着破解之法,猛然觉得欧阳善渊的那一刺和冲虚散人的剑势真的像极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点,就是脑子特别好使。 而冲虚散人那一套可以让人自戳双目的剑法,偏偏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拨着、重复着,不得不说,当我再次看到欧阳善渊耍出这一套剑法时,真的觉得……不过就是冲虚散人那套剑法放快一些罢了。 然而,我会把这些告诉我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我如今生死关头的敌人吗? 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于是,我朝他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绝招了吗?那我可要使出我的绝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童姥这篇文的亲记得作者收藏哟,专栏里面还有其他小说,找一找,总有适合你的惊喜~~~ 第45章 Chapter45 欧阳善渊一怔,随即皱眉道: “你的绝招,不就是天山折梅手吗?一共六路,又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是啊,天山折梅手一共便只有六路。 我伸手成兰花状,手指尖如同冰天雪地里梅枝上一点素蕊:“那今天,我便让你看看,我这六路天山折梅手到底能强到哪般去!”说罢,我一招暗香疏影便朝他手腕攻去,少年匆忙一抬手,可是我下一招便换成了梅开五福直攻欧阳善渊心口而去。 欧阳善渊手持短剑,一剑竖直劈下,毫不容情。 然而谁料少女轻飘飘地躲了过去,可是另外一手已经拂过欧阳善渊肩头巨骨和颈中巨穴。 少年吃痛之下,便被我轻易地将那柄短剑给空手夺了过来。 欧阳善渊怔怔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仿佛还没从自己被人空手夺了白刃的惊讶下回过神来。 我挑眉,眉眼含冰:“这可是第一招寒梅斗艳。姐姐我教你一个乖,我逍遥派武学博大精深,而天山折梅手随是六招,可也远远不止这六招!” 一招暗香疏影,一招梅开五福,可两招都是虚的。 少年冷笑了一声,手腕抖动,手中长剑便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便是连刺三剑,可接连三招都是虚的—— 我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一愣,心道,这个小子照猫画虎倒是学得挺快。 而我刚从他手中夺来的短剑又被欧阳善渊重新夺了回去。 我唇畔带着微笑,可是眼神却越发冷起来,手上招式千变万化,带着逍遥派自身的清雅飘渺,可也带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霸道刚强。 欧阳善渊向后跃去,而他手中软剑画出的剑圈直直地扑向我,而我周身仿佛尽在他的剑气笼罩之下。狂风吹起我的衣衫和辫发,我清晰地看见欧阳善渊眼睛里的杀气——嗯,他想杀掉我。 逍遥子的弟子死在了师门大会上,怨不得旁人。 鬼谷子一直紧绷的脸色此时微微松了松,他难得笑了起来,端起一旁的茶水,可刚一碰到茶盏杯身手一抖,那盏上好的白瓷茶盏便一下子被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只见少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绕行了一个周天,而她周身沸腾的内力一下子便冲破了笼罩在周身的无形剑气,震得执剑少年一下子跌倒在地,生生呕出一口血!软剑被震得飞了出去,斜插在地里,而短剑被扔出去老远,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玉清真人眯着眼睛说道。 凌峰真人嘿了一声:“这丫头练功也太急功心切了!她才多大,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功力怎么也得要□□层了!” 无崖子松了一口气笑起来,而枯木大师长长地念了一句佛。 冲虚散人小声说道:“怎地这丫头的功夫进步得这么快?!真是邪门!” 他眼光一扫,见御风仍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有好笑道,“嘶,小姑娘都赢了,小祖宗你怎么还不高兴?” 御风下颚绷得很紧,没理会冲虚散人的调侃,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泠泠地闪着光。 在众人齐齐的抽气声中,白衣少女手指成兰一路朝跌在地上的少年攻去。欧阳善渊狼狈地坐在地上,他擅长剑法,掌法相比较起来就逊色很多了,何况对手精通的便是拳掌功夫。 “善渊!”鬼谷子一下子站起身离,气急攻心之下几乎站都站不稳。 一旁的东方玄德连忙搀扶住他,却被鬼谷子一把推开。 纯阳真人不动声色地提醒他说道:“鬼谷子,生死有命,言明在先。” 鬼谷子脸色灰败极了,嘴角旁的肌肉一动一动的——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与逍遥子的那一战,自己输给了逍遥子;而很多年后,仿佛宿命一般,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输给了逍遥子最溺爱的弟子。 “师兄!!”鬼谷子门下的弟子急声惊呼道。 而我的手指尖稳稳停在了欧阳善渊的眉心前,刮起的风给他的眉心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而白衣铠甲的少年一双眼睛震惊地看着我,胸膛不住起伏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认输了吗?”我调笑着问道。 欧阳善渊的目光在那一瞬转过了很多情绪——不甘、愤怒、无奈还有其他我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的情绪。 比武场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无崖子眯了眯眼睛:“师姐犹豫了?” 秋水蹙眉道,不满道:“大师姐犹豫什么?杀了欧阳善渊,掌门首席弟子的位置便名正言顺落在了我们遥系了!” 冲虚散人笼着袖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果然,妇人之仁,始终都成不了大器。”说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御风,低声提醒说道,“我终是知道为什么我被特意派来这里了。你,可别学那种傻子,放过了对手,下一次难道对手会放过你?” 御风一直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少女收回手的那一瞬,松开了。 他的唇畔带着微不可闻的浅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阿摇,同你们,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冲虚散人嗤地一声笑:“不一样?同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灵门也凑过来,好奇地眨着自己一双眼睛,说道:“小哥哥,扶摇姐姐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御风笑起来,伸出手摸了摸灵门的光头:“她是仙女。”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说的滑稽之谈再正常不过了。 冲虚散人摇了摇头:“有人说你中毒了,起初,我还是不信的……”他顿了顿,又瞥了少年一眼,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这毒中得还挺深的。” 灵门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御风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而他抬头,眼神便轻轻地落在了比武场上的白衣少女身上——神情狡黠又坦荡,她只不过是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衣袂便露出了无言张狂的自信出来,让人舍不得挪开半分目光。 那副样子,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明目张胆又无比坦然地占据了他的位置,笑容狡黠得像狐狸,可她看着他的眼睛干净又明亮,仿佛头顶的月光。 我一挥袖俏生生地把手背在了身后,看向了一张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的鬼谷子,偏头一笑:“敢问代理掌门,如今这胜负,又该如何算?” 铜锣一敲,众目睽睽之下,鬼谷子一张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来: “师门大会,遥系大弟子童扶摇决胜群英,若无人不服,当选掌门首席弟子一位!” 我笑吟吟地看着鬼谷子那副巴不得所有人都投反对票说不服的神情,然后淡淡地转过身,环视着神情各异的众人,朗声说道:“门下若有弟子不服者,我童扶摇以遥系弟子身份,接受挑战!” 整座会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没想到,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壮着胆子走上了比武台……两个少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害怕地抬头望着上面的鬼谷子。我笑起来——还真有不怕死的。可还没等我比出招式,两人便火速地扶起地上的欧阳善渊像是尾巴着了火般迅速地又下去了。 纯阳真人率先打破了诡异的寂静,站起身来双手捧出一白色玉蝴蝶佩鸾流苏:“既然如此,便正式授遥系大弟子扶摇以掌门首席弟子之位。” 我松了一口气,笑起来—— 而手指尖开始隐隐坐疼,连着寸寸筋骨,开始一层层地朝我四肢百骸像是海浪一般涌来。 纯阳真人走到我的面前,将那白玉蝴蝶的流苏佩戴在我腰间,欣慰地说道:“多年前,也是我为逍遥子佩上这流苏的,没想到多年后,我仍为逍遥的徒弟佩戴这白玉流苏。扶摇,你很不错。” 我强撑着一口气,可那一口气里,都感觉到后脊的骨头都在疼。然而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苍白着脸颊笑起来,一撩前摆直直跪了下去:“扶摇,多谢纯阳师叔祖。” 看着腰间的白玉蝴蝶佩鸾流苏,我吸了一口凉气却笑起来——果然,都是值得的。 少女的话音落,四周便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鼓掌声中,欧阳善渊被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搀扶到脸色难看的鬼谷子面前,白衣铠甲的少年轻擦去嘴角的血,对鬼谷子说道:“师父,对不起,我这次——”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东方急道:“师父,师兄已经——”然而下一刻他和南宫希夷两人便一人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鬼谷子看着比武台上的那一幕,跟多年前印刻在他脑海里的一幕重叠起来,那一刻,他冷笑起来一挥袖袍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开。 南宫希夷捂着脸,委屈道:“师父怎地这般不讲理,不过是比武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欧阳善渊抬起眼,而少年的眉宇间还有一道血痕,平添了一股杀气。他冷笑一声仿佛嘲讽着什么说道:“什么正道魔道,都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说完,他便索性挣开两人的搀扶,深深地看了场上跪下的少女最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东方玄德捂着脸:“什么正道魔道,大师兄在说什么?” 南宫希夷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大师兄的心思一向难猜,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看着迎上来就七嘴八舌开始说话的众人,我眼睫微颤,强撑着一个笑容:“怎样,我还没有让你们失望吧?”御风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我,仿佛里面有漩涡,浓得想要把我吸进去一般。 碧云扑过来抱住我,笑道:“师姐,你长得这般高,我都有些不习惯了。不过,你刚才把欧阳善渊那个家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真的好威风啊!” 秋水眼神闪了闪,终是笑道:“这次,倒是多亏了大师姐了。” 无崖子握手成拳头,挡在唇畔咳嗽了几声,余光一直瞟着我,最后自己低头笑起来:“从前大抵是有些不服气的。师姐,这次多谢你了。”少年一双桃花眼弯弯亮亮,仿佛盛了璀璨星光倒映出我苍白的面容,他神色一变,“扶摇,你是不是受伤了?” 灵门不忍地望着我,而枯木大师也不停地转着自己的佛珠。 目光缓缓从面前人们上掠过去,我轻描淡写地一笑:“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我便转过身直直往前走去,两眼一黑,我脚步因为小腿上刮骨般的疼痛而踉跄了一番,只盼能快些走回去……再快一些。 可是,只是这般想着,我浑身的骨头便开始疼起来,一骨挨一骨,一浪接一浪。 然而,我摸了摸额头和鼻尖,发现已经是一手心的冷汗,然而我知道,这只是疼痛的开始。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我缓缓抬起眼,只发现眼前的世界在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之中来回闪烁着,脚步像踩在棉花上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而下一瞬,我便被人背了起来飞离而去。 唔,很熟悉的感觉。 “阿摇,别怕,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有风吹过我耳旁的发,有些坚持不住地把脸埋在少年的肩头,闷声说道:“御风,我有些疼。” 我一直觉得,如果不能让别人同样感同身受,那么你跟别人叫苦叫疼,是没有用的。 可是,我还是疼得脑子进水地对小师弟喊了一句疼。 我想,这大概是我身为童姥开始了彪悍无比的一生后,第一次鬼使神差地对一个人示弱。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包养,求作者收藏~~~!! 第46章 Chapter46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一旁的小和尚呆萌问道:“姥姥,我师祖……”他顿了一下,掰着手指头数到,“哦不对不对,是我灵门师祖的师父,他给你的药,真的让你一夜之间变高了?” 我神情平静,可摇曳的篝火映得我面容平静得有些诡异了。 虚竹又问道:“那姥姥你真的打败了其他的同门弟子,成为了掌门正式的首席弟子?”一双鹿眼眨巴眨巴地,仿佛山林间迷路的野鹿子。 右手懒懒地撑着下巴,我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懒得开口回答。 然而,虚竹没有半分眼力见,仍然喋喋不休地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我觉得但凡虚竹有他师祖灵门的半分眼力见,也不会被我揍了那么多顿。 左手托腮,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后来我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枯木大师的药,虽然能让我一夜长高,但也能让我一夜怎么长高的怎么矮了回去。” 只不过,骨头忽缩的痛苦相当于刮骨疗毒,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依然记得。 并且,记得一清二楚。 见虚竹又要说话,我受不了他的唠叨便一把抓了一把落叶朝他那光脑门扔了过去:“如果你现在不闭嘴睡觉,就快去给我练功!” 虚竹悻悻地住了嘴,可是一双眼还是好奇地望着我。 我嘶了一声,一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对准他的一双鹿眼睛,作势就要狠狠抠出他的一对眼珠子。 虚竹便被我吓得连忙紧闭着眼睛,躺下缩着身子便打起了呼噜。 我撇了一下嘴巴,可又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若让无崖子自己来教这个呆徒弟,又会被这个小弟子气成什么样子。我记得二师弟,一向不喜欢长得不好看脑袋又不灵光的人的,他是一个典型的外貌主义者。 当然,好像逍遥派上上下下都是外貌主义者。 想到这儿,一阵凉风又从我头顶吹过,我狐疑地看了看周围——没人呐? 难道李秋水这么快就从西夏来了?我掐指算了算,唔,按道理和套路来讲,她就算来了也应是现在灵鹫宫上面找我。 于是,我放宽了心,躺下来枕着脑袋看着满天星辰,像是黑色丝绒上衬着的点点碎钻石,可是,没有我在灵鹫宫缥缈峰最高的峰顶上,看的那般漂亮。 “姥姥,缩骨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我一瞪眼,这秃驴睡个觉还不老实,于是抬起手朝小和尚看去,只见虚竹一个人躺在地上哈喇子湿了一个袖子睡得正香——估计是梦话。 放下手,我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去,突然觉得从前的老年痴呆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记不住很好的事情,可至少很多不好的事情,也会随之淡忘。 四方竹影婆娑摇曳,良久之后,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啊,真的很疼。”顿了顿,我胳膊挡住了眼睛,重复了一遍,“真的很疼。” 我疼了一个晚上,而御风便在我身旁守了一个晚上。 最疼的时候,我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秘籍对它,两眼通红地咆哮道:劳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公司!而我那幅鬼模样,在枯木大师他们看来,就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其实我原本是准备拿匕首毁了秘籍,但看在御风眼里,就像是我是疼得受不了要自刎。 那个傻小子,竟然想也不想便直接用手便捏住了那把匕首——鲜血就顺着他手掌心的纹路一点一滴地滴落下来,洒在我身上的白裙子上,像是开出的朵朵红梅。 灵门害怕地啊了一声,躲在自己师父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瞧着我们。 若不是疼得没了力气,我差点想跳起来骂面前的少年:“你是脑子缺根筋吗?看到我空手夺白刃,你也学我空手夺白刃?可我戴了蚕丝手套,你戴了吗!” 可是我骂不了他。 因为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它们就会在我体内碎掉。 御风一双赤茶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眉目轻触,而眼神里的情感太深,我唯一能从那复杂的眼神里分辨出来的,便只有少年的心疼了。那一瞬,他的目光像是一只手推开我情绪的闸门,喜怒与哀愁便像是洪荒一般,不能阻挡。 我把手背挡在眼睛前委屈地憋着嘴巴,而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为什么哭呢? 当时我以为,大概只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太疼了,疼得我泪腺的神经都细了起来。 匕首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身前的少年沉默地把我拉入他的怀中,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长发,轻声道:“阿摇,我在这里,”顿了顿,他的眼神里仿佛有光,再次重复了一遍,“御风还在这里。” 后来我想不明白,明明只是那样简单而平凡的一句话,而注定要成为一代霸主天山童姥的我就在那一句话里哭得不能不能自已,而我哭泣的样子害得少年不停地轻拍着我的背脊,又怕我的骨头太疼,而手足无措着。 枯木大师长长地念了一句佛,而灵门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袖子,示意他往门口看。 老和尚眯着眼顺着小徒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挺拔清俊的少年安静地站在门外,一双桃花眼着魔般看着少年怀抱中疼得面容苍白、满头大汗的少女。 灵门记得无崖子的一双桃花眼标致倜傥,可此刻,他的黑瞳仿佛一直在往里面缩着,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 似乎回过神来,注意到了枯木大师和灵门的眼神,无崖子俊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似尴尬又像是自嘲地笑了笑。 枯木大师抬起挂着佛珠的手,指向无崖子刚想说什么,只见少年连忙冲他摇了摇头,低头苦笑了一声,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脚步虚浮踉跄,明明是走得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魏晋之风,却平白让人觉得那是一种落荒而逃。 我紧闭着眼睛,死死抓住身前少年的衣襟,只听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在剧烈的一阵疼痛之后,我眼前浮出一阵白光,便彻底晕了过去。 “阿摇?” 少年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女孩,眼睫轻颤;而她没有像往常一般抬起头看向他,眉眼弯弯。 枯木大师敲着木鱼:“阿弥陀佛,小施主这是疼晕过去了。”顿了顿,老和尚补充道,“这个时候晕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御风抿了抿唇,将少女身上原本合适如今却大了很多的衣衫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他的面容平静可是手指尖却在微颤着,不可抑制地微颤着。 少年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有光在若隐若现:“她还会像这般疼吗?” 枯木大师摇了摇头:“疼了这一次,重新回到原来的身量,就不会再疼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御风眉眼渐冷,转头看向老和尚,“等到阿摇练成八荒六合之后,她若是想要重新长高,还会经历这般痛楚,对不对?” 灵门被御风的神情吓得直接躲在了枯木大师的背后。 枯木大师抽了抽嘴角,几度张嘴,刚想说估计还要再疼一点时,少年便转过了头,眼眸深深带着心疼:“我知道了。” 枯木大师闭上了张开的嘴巴,有些哑然,像是转话题说道:“那个,御风施主,你的手恐怕要包扎一下。虽然人年轻身子骨也好,但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应该好好爱护的。” 御风静静地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少女,夕阳金黄色的光穿过窗户的纸落在少年浓密的眼睫上,洒下扇形般的阴影形状,有鲜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滑落,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少年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将少女额头被冷汗褥湿的碎发轻轻拨弄到一旁,听到枯木大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又要开始说教,少年带着浑不在意的语气淡淡说道: “我知道了。” 月亮挂在天边,淡淡隐去痕迹,而天边隐隐有红日开始升起。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身上,躺在地上的虚竹哆嗦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坐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可下一刻,小和尚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落在了立在了竹枝梢头仿佛凭空出现的黑衣人。 黑色的披风从头裹到尾,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咕咚一声——虚竹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睡晕过头去了。 他再次定睛一看,树梢枝头哪里有什么黑衣人,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一旁的女孩正小小地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虚竹松了一大口气,砸吧了一下嘴,重新躺下去,准备再睡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小和尚翻了一个身,猛地一定睛,便坐起来嗷地一嗓子叫出来—— 然而此刻,他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虚竹害怕地望着面前的黑衣人,不停地摆着手,欲哭无泪:别吃我,别吃我!我不好吃! 他真是倒了半辈子的霉了,先是误打误撞解开了珍珑棋局,便遇见了一个丰神俊逸□□经病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屎壳郎滚粪球般地化去了他勤修苦练二十年的少林寺内功,又交给他一幅画,让他来这里找人教他功夫。 他来就来了,结果一个好心救下的小女孩,其实是借尸还魂的女鬼,还是一个老年痴呆的女鬼?!如今,又在这深山老林遇见了一个浑身杀气的黑衣人…… 佛祖啊,弟子这就来见你了!! 正当小和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出声了:“想要活命,就跟我来。”说罢,黑袍的男子转身飘走。 虚竹抬头,一双路演怔怔地看着那黑衣人挺拔背影:如果不想来呢? 黑袍男子停下来,仿佛听见了虚竹的心声,微微侧过脸,帽檐下露出了刀刻般精致的嘴角与下巴,淡淡说道:“你可以试试。” 虚竹吸了吸鼻子,权衡了半响觉得反正早一点见晚一点见佛祖都是要见佛祖的,不如晚一点再见佛祖。打定了主意,小和尚一溜从地上坐起来,拍拍屁股一溜小跑便跟上了那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答一下前面几章的几个问题: 1.为什么师门大会中扶摇出场是白衣少女? 答:在三十六章中,原文有写:‘我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衣,叹了一口气,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这里已经表明,鬼谷子极为重视方圆规矩,自然要让门下弟子统一着装的。扶摇穿红衣是因为有一个掌门师父在罩着她,她才能破例,然而现在当家的不是逍遥子,她自然也会遵守她与欧阳善渊比武输了的承诺。所以,她开始穿白衣服。 另外,扶摇喜欢穿红衣,而她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照她从前的身量来做的。阿摇是一夜长高的,自然不会还会有功夫再在这种时候做一件红衣服,然而白衣有,所以穿的是白衣。 故:我写的是白衣少女,这一点,不是BUG,并且为后文无崖子的一个暗线情节埋了伏笔。 2.逍遥派不是有,只有门派中人才能知道,外人知道了就得死这条规矩吗?为什么一下子成为了泰山北斗般的帮派? 答: 依然还是第三十六章,原文:‘秉着我佛慈悲的心态,我决定暂时不告诉他:逍遥派的没落,他这个脑残粉功不可没。’如果看过影视剧或者读过原著的亲大概都知道,这条门规是由无崖子的徒弟苏星河告诫虚竹的,而童姥在原著中也说,大概意思就是我凭什么不能说,我比无崖子还要早些知道逍遥派。 如果是他们师父订下的门规,我觉得童姥的语气不会是这样。 所以,从我个人的观点来说,这条门规是由无涯子订下的。而理由呢,大概就是因为他被自己的弟子丁春秋打成了残废,一直在躲他,而苏星河也为了帮忙隐藏自己师父装聋作哑很多年,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丁春秋知道无崖子的下落。 于是,在文中,我是由那句话来表现这一点的。所以文中逍遥派的设定是在逍遥子统领时期而非无崖子统领时期,并不存在矛盾关系。 3.关于信仰问题。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最初的灵感来自于释迦摩尼。 而佛道不分家,所以当初本来打算在沉冤殿中放两尊石像,但是当时还没想好,这是我的疏忽啦。应该已经改过来了~~~留下一尊菩萨泥像,还有一尊元始天尊。 第47章 Chapter47 当晨光刺痛我眼睛的时候,我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却没像往常那般见到虚竹:“嗯?小和尚?虚竹?” 沉吟了一番,我决定还是先练功,盘腿闭上眼内力走了一个周身后,虚竹终于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小和尚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像鬼子进村扫荡后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神态—— 然而,别人是手拿着鸡鸭,他是抱着一大堆松果,对我憨憨笑道:“姥姥早饭来了。” 虚竹虽然长得不算玉树临风之类的,可五官总有一股单纯之气,可谓什么现在我怎么看他那笑容怎么觉得透着一股猥琐,像极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我摇了摇头嗤之以鼻,站起身来扭扭脖子转转腰,只听得关节嘎嘣嘎嘣得在那唱着交响曲。 小和尚见我不理他,又殷勤地捧上一个盛水的竹筒,毕恭毕敬地说道: “姥姥,先洗漱一番吧。” 我接过水,更加狐疑了:“你是虚竹吗?”说着,我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脸皮,左扯右扯扯不下来,这下认定了,嗯,估计是他自己那张脸皮。 毕竟我可是吃过这方面的亏的。 虚竹虽然五官皱在了一起,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任我对他那张大脸上下其手、搓圆揉扁,最后苦笑道:“姥姥,咱别闹了,快洗脸。” 我这才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开始洗漱,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去了?” 虚竹僵硬地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地解释道:“小僧……小僧这不……哈哈哈哈,小僧,小僧……”结果小僧了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我云淡风轻地放下竹筒,抬起头看着绞尽脑汁准备编瞎话的小和尚,面无表情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知道你要是对佛祖说谎,死后要下地狱受勾舌之苦的。” 于是,小和尚泄了一口气:“小僧练功去了。”顿了顿,他对着自己的指头,小心地瞅了我一眼、两眼、三眼,“姥姥,你为什么不问小僧为什么这么早练功?” 我从他背来的那一大包松果里挑挑拣拣了一把,揣在兜里,一边吃一边剥然后一边往回走:“哦?” 虚竹两只熊猫眼发着光,望着把松果吃得超级香的小女孩,一脸‘你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浪荡样,对着手指心想:她要是问了小僧,小僧就能说实话了,这样,就算前辈要怪罪,也不能怪罪到小僧头上了!这样的话,小僧既不用早起也不用撒谎了! 说罢,一双熊猫眼亮得跟八百瓦的灯泡一样。 然而,走在前面的女孩一边吃一边丢一边说道:“这还需要问吗?” 虚竹下巴掉在地上:“啊?” 我回头看着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小和尚,有些奇怪:“虽然天资愚钝跟我沾不了边,笨鸟先飞的这点微末道理,姥姥还是懂的。” 见到虚竹一副有话说不出的苦样子,我颇有些欣慰:“你看,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别人比你牛,而是比你牛的人比你还要努力。”剥出一大把松子,我一口放在嘴巴里嚼着,看着已经生无可恋的小和尚,笑得酒窝浅浅,“虽然你天生驽钝、资质差劲又是一大把年纪。” 虚竹面无表情地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朝我解释说道:“姥姥,小僧今年虚岁二十五。” 我一听,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你都半五十了,还没混出个名头,羞也不羞?!” 虚竹强撑着一抹笑,对我点了点头,抬起手用袖子接住呕出的一大口血。 我严肃说道:“虽然笨鸟先飞你连飞都飞得比别人晚,但是好在,你还并不算无可救药。嗯,既然我是你大师伯,自然不能看道我二师弟唯一的关门弟子这么窝囊。” 我想抬起手拍小和尚的肩膀,但碍于身高,只好该为捶了捶他的胸膛,“所以,从今日开始,你也别睡得太多了,一天两个时辰,每日寅时起床练功。” 一旁的竹林又是无风而动,我狐疑地转过头,啧,真是信了你的邪! 小和尚面无人色地站在原地,手颤抖地捧起一颗松果,可还没等他剥出松子来,那松果就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 我转过头,奇怪地咦了一声:“虚竹,你怎地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都开始流血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掌心,难道是刚才自己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可是,自己明明还没有恢复功力啊。 一旁的竹林又开始哗啦地响起来。 虚竹淡定地抹去了血迹,对我微微一笑:“放心,姥姥,我没事。” 我啧了一声,看着他那憋屈的表情,唔,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人啊。不过既然小和尚自己都说没事,我当然不会替他操这份心。于是,我转过身继续掏着兜里的松果一边吃一边走:“年轻人,多吃一点苦,是应该的。” 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了遁入空门的潜力。 虚竹不服气地嘟囔道:“说的跟你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一样。” 他说得确实很小声,可是架不住我耳朵好使啊。 于是,我将刚抠完了松子的松果砸在小和尚的脑门上:“我年轻的时候,要是功夫跟你一样烂,姥姥我早就死了!” 虚竹问道:“为什么?我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我冷笑一声:“因为我会在别人来打死我之前,先一头撞死算了!虽然你是开过金手指的人,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这江湖弱肉强食的规则啊!” 虚竹不明白:“姥姥,什么叫我是开过金手指的人?” 我耸了耸肩膀:“就是一个江湖小白甜在命运的操控下一路开挂顺利地当上一代武林宗师,这就是所谓的开金手指。只不过,我一直觉得没经历过打怪升级的江湖人生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江湖人生。” 虚竹奇怪地看着我:“姥姥,你,其实是嫉妒金手指吧?” 我嗤笑了一声:“呵,我?没搞错吧?我可是天山童姥诶,独步天山,甚至就是独步武林都是可以做到的!” 虚竹闭上眼睛长长地念了一句佛:“对佛祖说谎,死后是会被勾舌头的。” 谁说这厮是傻白甜来着? 我瞪大眼睛、双手握拳:“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我羡慕有金手指的人的!”看见虚竹在那笑,我一跳老高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光脑门,“笑你妹啊!快练功!” 虚竹嘶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弱弱地说道:“哦,知道了……” 我抱着胳膊,斜睨着开始练功但时不时朝我这里打望两眼的小和尚—— 开金手指? 切,我才不会承认羡慕有后台的人。 呵,我是嫉妒。 想到这儿,我盘着腿坐下来,开始练功,继续回忆着从前的鸡飞狗跳的过往—— 灵姑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可是她去了江湖一趟快小半年,却还是没能集齐为师父配的药中需要的药材,还差了两味药。 枯木大师的小茅屋中,我踮着脚看着被枯木大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野草’,只听他对灵姑说道:“这通天草是神龙帮的镇帮之物,灵姑你是如何得来的?” “找他们要的啊,我说我师兄如今急需这一服药。”灵姑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秀眉紧锁。 我有些惊讶,问道:“不是说镇帮之物,小师叔你找他们要,他们就给你了?”原来灵姑还有逍遥派在江湖上的面子这么大,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灵姑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都说是镇帮之物,那群抠门的家伙怎么舍得给我!这个,自然是我去偷来的!”说罢,还递给了我一个‘是不是傻’的鄙视眼神。 枯木大师沉默了一下,长念道:“阿弥陀佛。” 我受教地点了点头:“那还差哪两副药?如果没有那两服药,师父会怎样?” 因着对外人说的是闭关修炼,众人直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就连无崖子都是含糊地说了过去,就算我们几个知道师父受了伤,也不知道师父哪里受了伤,伤得多重,疗伤的法子又是如何。 大师伯和小师叔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而枯木大师更是顾左右而言他。 灵姑有些泄气,蹙着秀眉说道:“不知道会怎样,也没有人知道,除了——”说着,灵姑便停顿了下来,犹豫地看向了一个地方,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了窗边的小黑。 我嘶了一声——难道……小黑知道? 枯木大师说道:“剩下的药材便是世间难寻了,一个是火毒蛙,毒性猛烈霸道、极难饲养,这已经是珍贵无匹;另一味是极北极苦极寒之地才能长出的雪莲,据说,三十年开一次花,花期九九八十一天,若是想拿到雪莲子,便要有人以血养花养足那八十一天。” 灵姑的面容有些复杂,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这么夸张?我问道:“真的有这副药吗?还是——”我瘪了瘪嘴巴,把那句‘会不会药方是有人乱写’的那句话给憋了回去,因为怕话一说完我就被灵姑给毒死了。 听我这样问,枯木大师来了兴致,弯下腰跟我齐平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有的,老衲曾造访江湖百晓生的百晓阁,那位好友便曾经告诉过我,大概就是十八年前,江湖上便出现了两颗雪莲子,只是后来又消失了,连百晓生自己也不知道那雪莲子去了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真的有人拿到过那雪莲子。” “那可是个好东西,据传半颗雪莲子解百毒,一颗雪莲子疗沉疴,若是服下三颗只要不死服下,人便能活。” 牛皮是个好东西,动不动还能上天。 我怔怔地看着一张大脸快贴上我的枯木大师,慢腾腾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道: “大师,你不需要靠这么近,我还没聋。” 老和尚一怔,随即老脸一红,便不好意思地笑着退了回去。 而灵姑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一双杏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仿佛回忆是一个漩涡,而她挣扎在其中无法自拔。我想要叫她,却被老和尚嘘了一声,只听他低声说道: “随她去吧。” 第48章 Chapter48 一路上,小黑不停地用翅膀轻拍我的胳膊,似乎想邀请我骑着它一起上天玩耍。 然而,我没心情,所以只好不停地把小黑的翅膀推回去: “诶呀,别闹了,没看到我正烦着吗?” 果然,小黑愤怒地叫了一声,扑啦啦地扇着翅膀飞向了桃花下练着剑的御风,顺便还吓唬了一番呆在一旁欣赏御风练剑的小沙弥。 灵门看见秃了脑袋的白鹫害怕地抱着树,而小黑似乎被小沙弥的害怕取悦到了,专门飞去跟灵门呆在一起捉弄他。 御风收回木剑,转过头看向我,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弧度,可是眼神却很暖:“阿摇。” 少年的一套由掌法演变而来的剑法已经练得极其熟悉,一柄木剑六招武功经常被他耍得繁复万千、变化多端——他比我当初要求他做到的,做得还要好。 灵门被小黑吓唬得直向御风求救,可少年却没有理会灵门便直直朝我走过来。 他微微佝偻着脊背,弯腰仔细地看着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便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模样:“阿摇,发生什么事了?”他想了想,微微皱起浓墨剑眉,“灵姑回来了……她的药没找齐,是不是?” 我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御风一怔,随即笑了笑:“我乱猜的。” “嗯。”我耷拉着肩膀,转头见小黑得寸进尺到快把灵门吓唬得尿裤子了,便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小黑虽然玩得有些不尽兴,却不敢不听,只好悻悻地抬起来停落在桃花树的树梢,一双犀利的眼仍旧牢牢盯着灵门。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树桩上上,手支着下巴:“还差两味药,可是我听枯木大师的说法,那两位药时间难寻,极其珍贵,估计轻易是找不到了。” 灵门哒哒地跑过来,好奇地偏着脑袋问道:“到底是什么药啊?” 御风坐在我的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神情淡淡的。 我想了想,回答道:“额,一味是火毒蛙,还有一味是雪莲子。” 灵门扣着鼻子,认同道:“那估计,你们师父不是受了伤,而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无比的毒。”他砸吧了嘴巴,煞有介事地说道,“那雪莲子是疗毒疗伤的圣物,人们都说,除非是快死的人了,否则是不会去奢想那个的。” 身旁的少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巴,手里的木剑死死握着,眼神挣扎。 我微微一笑,只不过笑得咬牙切齿:“你敢咒我师父,小心我把你揍得连你师父都认不出来。” 灵门害怕地捂住了嘴巴,半响,不怕死地说道:“可是,那就是别人说的嘛。” 我一抬拳头,小沙弥便害怕地缩在了御风的背后,而护着灵门的少年看向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阿摇,也许……也许,反正,灵姑凑不齐那药方上的药的。” 不过是短短一句话,前半句还是可能,后半句就是一定了。 我气苦地放下手,一个人开始生闷气。我一生气,一旁的少年便慌了,慌乱地补充道:“不过,师父他不会死的。” 我回头,眼睛一亮:“真的?!” 御风一怔,仿佛被我眼神里的光刺痛了,他扯了扯嘴角:“嗯,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说话时,少年望着远方,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悲悯,就像是同情。 可我不明白,他在同情什么。 灵门插嘴道:“诶,你们小师叔搜集的,到底是什么药方?火毒蛙是至邪至阴至毒之物,而雪莲子又是至寒至圣之物,两种药配在一起,这怎么治病啊?” 御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剑,淡淡说道:“世人都以为火毒蛙是吃尸虫长大的,所以毒性猛烈,其实,它也可以做救命的良药。只不过,雪莲子……极北极寒之地的雪莲花的花期还没开,现在除非找到当年剩下的唯一一颗雪莲子,不然,在这几年中,就算能拿到火毒蛙也是凑不齐药材的。” 灵门咦道:“还有一颗雪莲子?” 御风不在意地眨了眨眼睛:“如果还没被人吃下去的话,应该是有的。” 我偏头撑着下巴看着少年:“御风,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猜的。” 御风微微抿嘴,他看着偏着脑袋盯着他的我,浅浅一笑:“我曾经听别人讲起过。” 桃花树上的小黑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震得树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来,落在我们身上,像是下了一阵雨。而在那些纷纷而落的花瓣后,我觉得御风看着我的干净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悲天悯人。 御风突然伸出手,摘下黏在我额发上的桃花瓣。 见我傻愣愣的样子,少年蓦地笑起来,不是平日里那种淡淡浅笑,而是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牙齿的笑容,剑眉星目,好看极了。 “喂,师姐——” 仿佛被惊醒,我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正抱着胳膊,一双桃花眼盯着我,眼神似烈火又像寒冰。 御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手掌一笼便将那枚桃花瓣握紧了掌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无崖子的目光下,我觉得自己心里怎么有一种自己在红杏出墙还被当场抓住的奇怪的感觉。唔,一定是错觉。 于是,我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正色道:“二师弟,怎么了?” 无崖子撇了撇嘴:“鬼谷子让你去大殿,有事情要说。”顿了顿,他补充道,“今日有人来送帖,应该是关乎武林大会的事情。” 见到御风要跟着我一同起来,少年挑眉似是挑衅可是面上的表情一本正经: “诶,叫的是童扶摇,可没有叫你。” 御风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而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无崖子一把勾着我的脖子给抓走了,脚步还踉跄了一下,我不满地看着他:“喂,你拽我做什么?” 少年低下头,朝我笑得慢条斯理,可是眼神里的火光噼里啪啦:“我是怕你看见你家小师弟就走不动路了,所以才好心帮你一把!你以为鬼谷子是师父还能纵着你吗?” 我悻悻地哼了一声,只好朝御风和灵门挥了挥手。 灵门嘟着嘴巴:“我不喜欢无崖子,上回他还用手掐我师父来着。” 半天没见少年的回应,小沙弥一扭头,眼睛一亮—— 只见御风正拨着麦芽糖的糖衣,然后塞进嘴里。灵门咽了咽口水,期待着御风也给他一颗,毕竟他刚才就瞥见了少年的兜里放着起码有七八颗糖。 然而接下来,灵门不敢置信地看着御风一颗接着一颗剥了糖衣将麦芽糖塞进嘴巴里,吃得他嘴巴都鼓起来了,不过转眼的功夫御风的兜里就只剩下了一颗糖。 灵门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咽了一大口口水:“小哥哥,吃多了,容易张蛀牙的。” 所以,给他一颗吧。 小沙弥眼巴巴地瞅着御风手里的仅剩的一颗糖。 少年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将最后一颗麦芽糖放进了嘴巴里,留下一旁小沙弥满腹的怨念——佛祖,吃独食,这个人一定会张蛀牙的吧。 没想到,御风像是变戏法般,从另外一个兜里又掏出了一颗麦芽糖,递给了小沙弥:“吃吧。” 灵门嘿嘿一笑,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佛祖,弟子现在收回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两人坐在树桩上一同望着少年少女消失的方向,同样吃着糖,只不过一个满脸陶醉而幸福,一个面容平静可目光透着哀伤。 听到脚步声,灵门转过头咦了一声:“冲虚道长,你怎么还没走?” 谷中其他支系在师门大会结束后,便各自离开了逍遥谷,除了本来的遥系和代理掌门鬼谷子领导的微系。 冲虚散人背着手说道:“我想走就走的时候,自然就会离开了。” 御风依旧保持着看向远方的动作,只不过他对小沙弥说道:“灵门,你先回去找你师傅。” 灵门嘟了嘟嘴:“可是我师父不好玩。” 见到少年递出的又一颗麦芽糖,灵门嘿嘿一笑,胖嘟嘟的手指拿过,然后站起身,“那我晚上再来找你玩。”说罢,就蹬蹬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边满足地吃着糖一边离开了。 等到四周没人了,冲虚散人才坐在灵门之前的位置上,笑:“果然,右使虽然抠门,但是对你还是不错的,这么贵的糖竟然拿给你这么胡吃海塞,还随便送人。” 御风沉默着,有桃花幽幽飘落下来,洒在少年墨色的长发上,欲坠不坠。 冲虚散人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我的功夫这些天都已经尽数教给你了,少主天资过人,只是也别忘记勤修苦练才是上策。” 等把所有糖都化成了糖水咽下去后,御风才开口问道: “舅舅去了哪里?这些天,他都不在这里。” 冲虚散人笑道:“他总有他的事情要做。”但,总归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事情。 “那你呢?你又准备去哪里?”御风问道。 冲虚散人一怔,随即说道:“天大地大,可我总觉得,圣教才是我真正的家。”他的语气落了下去,有些轻,“你娘虽说算不上一个好的教主,但是她作为圣女,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只不过,如今我只是一个废人,就算是回去,也帮不上圣教什么忙,大概也只是天大地大、四海为家。”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皮,“带着面具虽说有些不舒服,可戴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御风转过头,看向他:“你一个人?你不是……”说着,少年抿了抿嘴。 冲虚散人笑起来:“少主,你可别像你娘那般。”他叹了一口气,“心太软,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欧阳善渊那个小子是一个狠角色,你若不能比他还要心狠,降服不住他,日后就算他接替了我的位置,也是一个祸根。” 他深深地看着他,颇有一番苦口婆心,“然而圣教之中,像他那般的人大有人在,你舅舅在你身旁自然能压得住那群人,可若是有一日你舅舅不在了呢?少主,你又当如何?” 御风垂下眸,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的话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不想走我娘的路。” “可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孩子,也是承了她毕生内力的人。” “那日我和玑辰都没能赶回去,那一次恐怕是我和玑辰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而你的身上不仅流淌着你母亲的血,不仅有她的一生武功,还有她于教中未尽的义务。” 这一次,少年彻底不说话了。 很多人不断地提醒他,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承了她毕生的功力。 不过是一个孩子,便有了那般深厚的内力,在江湖中人看来,那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泽,却忘了以一个孩子的根骨去承受那快三十年的内力,又会是怎样一番煎熬。 没有人想过。 在一片寂静中,冲虚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少年固执的沉默下,他终于起身离去,只剩下了少年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桃林之中。 良久之后,御风才缓缓摊开了手心,里面正安然放着一瓣被捂得有些萎的桃花—— ……我叫你御风好不好? ……御风而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我希望有一日你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少年神情一片冷漠,可看着桃花的眼神却暖: “自然,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在1.25之前大家能够完成万更目标~~~ 我现在在努力存稿之中,接下来就看你们的啦!! 目标在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至于为什么是在1.25之前呢?因为1.25是一个好日子,吼吼吼吼~~ 第49章 Chapter49 果然,如同无崖子说的,鬼谷子说的是关于武林大会的事情。 既然师门大会已过,小辈中最优秀的弟子已经选出来,那么下一回便是关系到掌门之位的抉择了。虽然,按照传统来说,一般都会是首席弟子继承掌门之位,但是鬼谷子肯定不希望我能在最后胜任掌门之位。 我觉得毫不夸张的说,如今鬼谷子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期盼我在师父仙逝前更早挂掉的恶毒欲望。 “这次你们一行人前去参加武林大会,代表的是我逍遥派上下一门,万不得有任何差错。” 上面的鬼谷子仍然在滔滔大论。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双眼放空,神思游荡——枯木大师已经离开逍遥谷,说是要去寻找那两味药。 鬼谷子眯着眼睛瞪着我,语气加重:“我逍遥派门规森严,出门在外你们六人也不得忘记本分,勤修武艺。师门大会虽然过去了,可是日后掌门之位的定夺还是要看你们几人各自的造化。” 也不知道师父的病情伤势如何了? 他一个人闭关修炼这么久,应该会很无聊吧? 我的目光继续放空之中,完全不知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被鬼谷子引导在了我身上。尤其是鬼谷子的眼神,滋啦滋啦、啪啦啪啦地爆着火星。 “本座因是代理掌门,所以此次武林大会由你们大师伯卜算子代领,而武林盟主顾天成是我多年至交,他若是对你们有所吩咐,你们自当竭力所为,不得推辞!” 鬼谷子长长地出了一口重气,仿佛气得不轻。 欧阳善渊挑着剑眉玩味地看向仍让神游天外的少女;无崖子有些无奈地皱眉担忧地看向脸色已经到了发飙边缘的鬼谷子;李月红看向一旁笑意嘲讽的秋水,目光意味深长;碧云则是纠结地捏着自己的衣带,有心无力。 一直到我被一股阴影和寒气笼罩着,我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便见鬼谷子那张脸。 我讪讪一笑,眨了眨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师伯?那个,有事吗?” 鬼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副横看竖看都看不惯的样子:“刚才本座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我挠了挠鼻子,目光轻飘飘地左移,便见无崖子正朝我不动声色地对着口型,鬼谷子看过去嗯了一声,无崖子便抬头挺胸地重新站好。 “那个……武林大会,出门在外,要……”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鬼谷子那臭得跟茅房一样的脸色,“剩下的,忘了……” “很好。”鬼谷子硬生生地笑起来,只不过脑门上青筋一根根的像是蚯蚓,“善渊!” 排位是按照师门大会胜出顺序来的,而欧阳善渊就站在我旁边,只见少年往前踏了一步,淡淡道:“弟子在。” 鬼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看着她,围逍遥谷倒立着走上十圈!” 碧云惊讶道:“十圈?不是马上——”少女噤声在鬼谷子冻人的目光下,害怕地缩了回去。 无崖子上前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求情道:“师伯,对我们师姐的责罚会不会过重了?何况,明日便是出发之日,这样恐怕会耽搁众人行程。” 鬼谷子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长吟一声:“这样啊,那就二十圈好了。” 我连忙抓住鬼谷子的袖子,笑道:“别别别,师伯,还是十圈吧。” “没规矩!”鬼谷子皱着眉头打开我的手,对欧阳善渊说道,“看着她,一圈都不能少。” 欧阳善渊执剑拱手,眼观鼻鼻观心说道:“是。” 鬼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剜了我一眼便拂袖而出。 “我还以为你会跟鬼谷子那个家伙顶嘴。” 我转过头看向来到我身旁的无崖子,有些好笑:“他不喜欢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鬼谷子离去的背影,“入室弟子一共六个,遥系便占了一大半。我们已是占了上风,他想找人出气也由得他,我才懒得跟他计较。” 无崖子低下头轻笑:“这可不是你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性格。” 我转过头,扬眉:“我虽不喜欢吃亏,但是现在遥系地位在这逍遥派已经很微妙了,我不想给还在闭关的师父添上任何麻烦。”说罢,我伸手拍了拍无崖子的肩膀,便转身出了大殿,欧阳善渊抱着剑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背着手嘀咕道:“老道士哼了一声,到底是十圈还是二十圈?” 欧阳善渊淡淡说道:“十圈。”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我师父听到你叫他老道士,恐怕就不是十圈二十圈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我吐了吐舌头:“打个商量,放个水呗!” 欧阳善渊端着胳膊奇怪地睨着我:“我跟你很熟吗?” 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跑。果然,世风日下,人心薄凉。 我很有骨气地转过脸,哼了一声,快步离开。欧阳善渊失笑地摇了摇头,跟着少女一同消失在众人面前。碧云见状,连忙提着裙子喊着‘师姐等我’便追着而去。无崖子对正想要说话的秋水笑了笑,说道:“明天就要离开了,师妹快去收拾东西吧。”说完,也跟着碧云一同离开了大殿。 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李秋水扯了扯嘴角,娇美的脸颊嵌着一双秋水翦瞳,眼睛好看虽好看只是雾蒙蒙的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看来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可逍遥派不缺的,也是美人。 李月红饶有兴味偏着头,打量着李秋水,眼神有些不以为然。 秋水虽不欲地皱起秀美,可下一瞬也收拾好表情,巧笑嫣然地看向李月红:“师姐一直看秋水,不知有何见教?” 李月红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同你那大师姐,有些不一样。” 秋水笑起来,眉眼压得柔柔的:“人与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何况师姐无父无母,从前又被师父惯纵了些,脾气野性难驯也是自然。当然,这一番话,我也不是第一回听到了。” 李月红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月红师姐的意思是——?”秋水眼瞳里的水雾越发弥漫起来。、 没想到李月红失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什么意思。”说罢,少女便转身离开了大殿,只留下秋水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微系的弟子好奇地望着不远处奇怪的两人组,只不过碍于自家大师兄的威严,不敢轻易靠近。 我手撑在地上,一张脸因为充血红艳艳的,反而让眉心的凤栖花花钿黯淡了下去:“喂!” 欧阳善渊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用手走两步,他就挪两步也不会不耐烦地催促—— 这厮的耐心也太好了吧? “干嘛?”白衣铠甲的少年停下来,好以整暇地看着我。 我晃了晃脑袋:“你能管一下你们微系的弟子吗?没见过受罚吗?大惊小怪,也不怕别人说你们没见识。” 欧阳善渊淡淡地说道:“放心,他们不是在看你,师父惩罚人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翻了一个白眼,汗水滴答滴答地洒在地上:“那他们在看谁?” 少年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他们在看我。” 我嗤笑了一声:“欧阳善渊,你能要一点脸吗?” 欧阳善渊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些人确实在看我。师父惩罚人是家常便饭,可他们应该是从没见过师父让我来监督一个人来受罚,这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我呵呵一笑:“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 欧阳善渊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手臂酸软得不成样子,见我停下来,碧云连忙凑过来,拿着竹筒殷切问道:“师姐,要不要喝水?”说罢,少女小心地看了一眼欧阳善渊,“喝水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欧阳善渊扫了一眼我走出来的一条道路——汗水一路滴落下来,别样风景。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可以,只不过腿不可以放下来。” 碧云朝他甜甜一笑示意感激,便打开了竹筒壶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我喝了两口,喘了一口气说的哦啊:“碧云,你还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吗?你不用来跟着我,太浪费时间了。” 最后一句话我是故意气欧阳善渊的,只不过少年神情淡定,仿佛根本不受我的气。 碧云一愣,随即说道:“没事的,师姐。” 欧阳善渊手握长剑挡在身前:“喂完水,闲杂人等,最好退开。”碧云嘟了嘟嘴吧,不高兴地瞪了欧阳善渊一眼,只好退到一旁。 而我只好继续手撑在地上,慢腾腾地往前挪着——估计按照我的速度,太阳落山了我都不一定能走完十圈。我就不信欧阳善渊的耐心真的这么好,就为了他师父一句话白白在我身上浪费一天。 欧阳善渊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在一旁说道:“你可以再慢一点,反正我的东西已经由东方帮我收拾了。”一副我就看你还能磨蹭到什么时候的欠揍表情。 我泄气地哼了一声,嘟着嘴巴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速度比之前要加快了很多。 少年已经淡定地按照我的速度跟在我旁边,踱着步子。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的尼亚瀑布汗水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淌,我呵呵一笑:“那真是对不起了,我脑子充血的时候,不想解决任何人的疑问。” 欧阳善渊见怪不怪地说道:“我特别想知道,当日师门大会你是如何一夜之间长高的。既然你能长成常人身量,为什么现在还是一个孩子模样?” 我有些怒:“这特么是一个问题吗?” 欧阳善渊微皱着眉:“女孩子家,还是斯文一些为好。” 我挑衅地看向他:“好啊,你来替我倒立着走上十圈,我就心平气和地解答你的疑问。” 少年默了默:“那还是算了。我突然有些不想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想当逍遥派掌门?” 这厮的话怎么这么多?我踉跄地往前挪着,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我想不想当,关你什么事?” 欧阳善渊说道:“若你想要这掌门之位,你我便是对手,只是那日我偶然听见你对你师弟说,你不想要掌门之位。诶,你是骗他的吧?如果不想当掌门,你和我争首席弟子做什么?”见我摇摇晃晃地快要撑不稳的样子,他倒是很好心地伸手帮我扶住了脚踝,让我暂时休息了一会儿。 身上汗水几乎快把一身衣衫打湿完了,我喘着气:“我不过是咽不下一口气。你师父不想让我参加师门大会,那我便偏偏要参加,就算没什么好处,膈应膈应一下老道士也是好的。” 欧阳善渊抽了抽嘴角,松开手:“你也太儿戏了。” 我切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而远处的山崖上披着暮霭霞光—— 太阳快要落山了。 第50章 Chapter50 等到我倒立着走完十圈,已经月上中央。 而一身衣衫湿透的我来到了一座矮山的山脚,而那山门紧紧闭着,透不出半分光芒。 顺着长了青苔的石阶,一路拾级而上,白色的裙角仍旧滴答滴答地滴着水。 碧云本来想跟过来,可我让她回去了。 我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孩子身量,但是我大师姐和掌门首席弟子的身份却不容旁人忽视我说话的分量。天上星光薄凉地洒下来,我喘着气眉目轻触地看着面前紧闭的山门—— 师父闭关的地方。 我手里紧紧捏着代表首席弟子身份的蝴蝶流苏,微微抿了抿嘴:“师父,阿摇答应了你的事情,阿摇做到了。我很听枯木大师的话,也没有跟鬼谷子那个总是喜欢为难我的老家伙翻过脸……” 师父一向最疼我,若是知道我成为了年轻一辈弟子中武艺最高的那个人—— 我想,他应该会高兴的。 我还记得,自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朝我伸出手的男子他望着我的目光,暖暖的,仿佛殿阁外熊熊燃烧的夕阳。 无崖子总说他怀疑我是师父的私生女,可我知道,逍遥子虽不是亲生父母却比父母待我还要好。 天上星光洒下来,山风吹过我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我笑起来撩起裙摆朝那山门跪下来,眉间凤栖花熠熠生光:“师父,阿摇明天便要出谷闯荡江湖……放心,阿摇一定会照顾师弟师妹的。而师父的药,就算赴汤蹈火,阿摇也一定会帮师父寻来。所以师父,你等等我,请一定要等等我。” 说到最后,少女俯身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一双眼睛里的光越发坚定而不可动摇。 “阿摇,你要离开这里?” 身后蓦地有人出声,可我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我回过头便看见披了一身星光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御风,你不会都听到了吧?” 御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他垂在身侧两旁的手紧紧握起:“你要离开?” 我点了点头:“嗯,鬼谷子要大师伯带着六个入室弟子去参加武林大会。”只不过,因为当初御风没能参加师门比赛,这回自然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的。 看着少年脸上沉默得如同暗夜的脸色,我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果然,他开口说道:“阿摇,我想跟你一起。” 我张了张嘴,可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 我突然想起,御风比碧云还要粘我,而且少年的脾气若是犟起来,便是我也拿不准他的情绪。 半响,我喃喃说道:“可是这样,鬼谷子恐怕不会答应的。何况,我们应该不会去多久……” 还没等我说完,御风便打断了我,少年紧紧捏着手,一双赤茶色的眼瞳里面仿佛风卷残云:“阿摇,你不可以抛下我。” 说话时,少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哀伤,仿佛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幼兽,“御风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扶摇和御风,本就该是一起的。” 我蓦地想到了,那寂静荒凉的无顶塔中不愿说话的男孩。 几年过去,男孩长成了一个少年,可是他望着我的眼神一如当年,藏着深深的依恋。 不知道到底是败给了御风的眼神,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软,又或者仅仅是败给了一个当年的那个男孩,我泄气地笑起来:“好吧,我悄悄去跟大师伯说,希望……希望他不会拒绝我吧。” 御风眼睛亮起来,他笑:“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了?” 我有些好笑,摇头:“我愿不愿意又能怎样,我又不是逍遥派的长老掌门之类的。”那些规矩不是我定下来的,我就算同意,也不起什么作用啊。 话音落,少年大踏步地走过来,出乎意料地弯下身,一把熊抱住我。 我被少年抱得有些愣,呆呆地伸出手拍着他的脊背,疑惑道:“御风,你怎么了?”他今日怎么有些不对劲? 我感觉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膀上,只听他沉沉说道:“只要你愿意,其他人想什么,都不重要。”他本来就是因为怀中的女孩才留了下来,无关规矩更无关旁人,想到这儿,少年笑起来,眼睛里又细碎的光芒,耀眼得紧。 我终于想起来,一边拍着少年的脊背一边笑:“唔,也对。反正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师父闭关,三老又在山上不问世事,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样也太无聊了。”顿了顿,我承认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少年松开了我,他站起身摇了摇头,可是眼神里的笑意仿佛溢了出来: “阿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伸手想像从前那般摸他的额头,可是如今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我就算踮着脚伸着手也摸不到,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收回了手。 然而下一瞬,我的手却被御风拉住了。 我怔怔地看着少年,只见他唇畔带着一丝浅笑。 少年弯腰低头,而他的手拉着我的手,让我的掌心贴着他的额头,一如从前的亲昵—— “那你还不快回去收拾东西?我还要去跟卜算子谈判呢!”我揉了揉他的额发,摇头失笑。 御风连忙摇头说道,眼神坚定,不容反驳:“他那里,我去说。” 我有些惊讶:“可你——” 御风认真地看着我:“阿摇,相信我。” 我抿嘴一笑:“好。” 夜空仍旧是墨色的,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又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兽等着猎物的落网,然而一想到即将要到江湖上为虎作伥,哦不对,是锄强扶弱,我的心情却是一路走高。 我转过身,手放在唇畔大声喊道:“江湖,我来啦啦啦啦!” 回音缭绕在群山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独孤御风静静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半响,也跟着她一同笑起来,只觉得她明亮的笑颜仿佛一团火,要驱走所有的黑暗带来光明。 我曾一直以为,那个早晨是我江湖之路的开始,更是我锄强扶弱、造福一方的开始。 然而,我没想到,那仅仅只是揭开了我鸡飞狗跳、□□江湖的初章。 寻常吗?也许寻常,也许非比寻常。 翌日清晨—— 一行五个人骑在马上,等着小童子去叫醒应该还在睡梦之中的卜算子。 “你紧张什么?”无崖子斜睨着我问道。 我好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碧云弱弱地说道:“师姐,你快把缰绳给扯断了。” 无崖子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我连忙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可能是激动……嗯,对,激动!”看着手中的缰绳,我撇了撇嘴,“要什么缰绳,真是的!” 秋水笑得眉眼弯弯:“大师姐为何不同我们一般骑马,偏偏要骑一头小毛驴?” □□的小毛驴开始原地踏着步子,我磨牙笑道:“因为我觉得骑驴个性。” 碧云讪讪一笑,而秋水则是眄了一下眼眸,带着轻视。 我切了一声,能骑马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我是因为腿短够不着才不能骑的! 无崖子抱着胳膊朝我,扬着下巴发出邀请:“怎样,要不要跟我一同骑一匹?” 我刚想说好呀好呀,可小毛驴就哀怨地转过头,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地望着我,于是我只好改口说道:“这个,恐怕有点挤,就不劳烦师弟了。” 估计没想到我会拒绝他,少年傲娇地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去。 我摸着小毛驴的鬓毛,摇着头:你可一定要给我争气啊,如果跑不赢他们,我就把你炖了吃肉。小毛驴估计感受到了我的想法,打了一个寒战。 一声明亮的啼叫,我抬起头眼睛一亮,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是御风! 小黑率先扑啦啦地飞在我身旁,而御风和卜算子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我真没想到,御风居然能把一向抠门到家的卜算子给说服了,唔,估计花了不少费用。只不过,他有这么多钱? 另外几个人的脸色各异,而无崖子的脸色跟锅底一般黑,问道:“师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水蹙眉,眼神带着不屑:“不会是……要把小师弟一同带着吧?” 欧阳善渊抱着胳膊,眼神淡淡扫过御风脸上:“我师父知道这件事吗?” 李月红笑了:“不是说,只有掌门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去武林大会吗?这位小兄弟,恕我记忆不是很好,他应该还没有到师门大会的最后吧?” 碧云望了望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看向我,见我朝她使眼色,少女便弱弱说道:“我觉得加一个小师弟挺好。” 秋水嗤地一声笑:“那小妹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碧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理由。 卜算子没好气地望向我:“小扶摇,你呢?你又觉得如何?” 御风看向我,轻眨了一下左眼。 于是,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挺好的。”估计秋水或者无崖子要来问我理由,我索性说道,“没有理由。”说罢,我胳膊上的小黑也噶地叫了一声,示意赞成。 卜算子长长地唔了一声:“那同意御风跟着我们一同上路的,请举手。” 我恨不得双手双脚都举起来还要加上小黑的俩翅膀,然而六个人,还是只有两个人举了手。秋水朝自己妹妹瞪了一眼,碧云虽然缩了缩脖子,但是胳膊却还是举得更高起来。 “嗯,很好。” 卜算子笼着袖子,里面铜板铛铛作响,“没举手的,此次出行,自己包伙食费。” 闻言,李月红和欧阳善渊便举起了手。 “还有……住宿费车马费驿站费修缮费入场费——” 还没等卜算子报完那些莫须有的名堂,无崖子和李秋水便举起了手。 卜算子满意地一笑:“既然大家都统一了意见,那咱们现在上路。”说罢,便驱马走在了最前头。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卜算子的背影,原来有钱能使鬼拖磨……是真的。 “阿摇,该走了。”御风骑马走到我身旁,轻笑一声,接住了我掉下来的下巴。 我回过神来,抖了一下缰绳,然而小毛驴仍然在原地踏步:“喂,不听话我就把你炖了吃肉!” 少年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嘴角的弧度带着宠溺的味道。他附身在小毛驴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本来还挺犟的毛驴居然一下子顺毛了,跟着御风的马摇摇晃晃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笑起来:“御风!” 他回头,晨曦的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显得那么漂亮:“阿摇,怎么了?” 我问道:“你是怎么让卜算子那老头这么帮你的。” 御风想了想,笑起来:“应该是他人好。” 卜算子人好? 我想到被他诅咒得至今下落不明的两个小弟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少年笑起来,领着我,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江湖旅途。 作者有话要说: 嗯,都已经初步学成步入江湖。 我觉得可以写一个预告片段之类的,接下来在快意恩仇的同时,每个人物都要找寻到各自命运的归宿,而在这段过程中,我希望带给你们的是能感知到人物的变化与成长。 他们不应该只是这一副岁月无忧的模样。 而江湖,也不应该只是逍遥谷的冰山一角。 黑化预告定于1月24号晚11点放出,三千多字呢~~~ 小标题我已经放在文案下方了,嗯,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预告适用人群:喜欢黑暗系风格,喜欢虐文(尤其是评论区多次问我什么时候虐无崖子的亲),喜欢推测小说剧情走向的亲。 唔,这是金庸江湖,也是描摹缥缈峰主人的传说。 第51章 Chapter51 “姥姥,咱们这是往哪里走啊?” 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光脑袋,纳闷问道,“好像,咱们已经是第四回来到这里了。” 我面不改色地指着那一大片树林子,说道:“你看啊,这天山山脉练成一大片,这天上的树林也一大片,每棵树都长得一样,你觉得一样,也很正常啊。” 虚竹很是痛苦:“姥姥,可我腿肚子都走得打颤了。” 我哦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年轻人,就是要多锻炼。” 虚竹不满地回头看我:“那姥姥你为什么不下来自己走?”他虽然是这样说,可还是老实地把我往上提了提,生怕我摔着的样子。 我有些奇怪:“可我是老年人啊。难道你师父没教过你,要爱护小朋友关爱老龄人吗?” 虚竹沉默了一番,最后嘀咕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剽悍的老年人。”说着,他走过去,指着一棵树的树身,“喏,姥姥,这是你今天早晨练功给抠下来的树皮,还在这儿呢。” 原来,走了半天,闹着是在原地踏步啊。 我讪讪一笑:“好吧,我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好使,记错了路也很正常。” 真是没见过明明是一个孩子模样却逼得人叫她姥姥的老太婆! 虚竹腹诽完,嘟了嘟嘴吧:“那姥姥,咱们要去哪儿,你总知道吧?” 我长长地嘶了一声,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头:“按着套路来讲,应该是我躲避我的死对头,而你误打误撞背着我乱窜,然后我那对头来找我,接着,你就使出我教给你的功夫再次救了我,但是很不幸,我们要一起掉落悬崖,紧接着我摔断了一条腿,你才能问我,咱们去哪儿。” 说话间,虚竹已经把我放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虚竹那个眼神我很熟悉,那分明就是同情地看着一个智障!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人老了就更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于是,我大怒道:“喂,小和尚,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应该等李秋水来了,然后我们被打落了悬崖,你再来问我应该去哪儿,然后咱们再去西夏王宫,最后等我拉着李秋水一起嗝屁了,我就功德圆满了!” 虚竹啧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估计又是老年痴呆了。” “放屁!”我拍开他的手,暴跳如雷,“我肯定没记错!” 小和尚蹲下来,无奈地看着我:“好好好,你没记错。那姥姥,现在,咱们到底是要躲哪儿去?”那语气,分明就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我手撑着下巴,眉头皱得跟打结的蚯蚓一样:“等我见到了李秋水,然后再跟她打上两架,我就可以回去了……”在经历完这如同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人生,我终于要回去了—— 可是,我还没有完全记起来从前的事情。 “姥姥?”虚竹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鹿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你在想什么?” 我啧了一声,欲言又止地问道:“假如,我说假如,你马上就要死了。” 虚竹眼睛眨得飞快,估计被我吓得不轻。 我被他的那幅模样逗笑了,一下子轻松下来:“假如,你还剩一段时间你就要死了,那么这段时间你会干啥?” 虚竹似是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可能就是想回到少林寺再看一看吧,因为,就是想再见一见我师父师叔伯他们。” 说罢,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脑袋和耳朵,似是害怕我又要因为门派归属问题而揍他。 然而,我回味着小和尚的那句话,长长地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要回少林寺见你的师父师叔伯他们……那我呢?我想见谁?” 我微微仰着头,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而余光便瞥见了远方隐隐约约的山脉轮廓—— 我突然知道了自己想去哪儿。 于是,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我指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轮廓,对他说道:“看见那个没?” 虚竹愣愣地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我跳到他背上,小和尚便下意识地把我背着:“咱们就朝那座山出发。” 虚竹夸张地啊了一声:“不会吧?这么远?” 我轻轻弹了一下他的招风耳,笑起来:“没事,朝最北的方向一直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就算到不了,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认了。 虚竹一边背着我开始走,一边问道:“姥姥,你为什么想去那个地方?” 我张了张嘴巴,哑然半响:“我忘了。” 虚竹摇了摇头,我有些不服气:“可我就是知道,那个地方,我应该是要去的。好像……好像当年我把灵鹫宫建在缥缈峰上,就是因为在缥缈峰的峰顶上刚好能看见那座山的山峰。但我忘了原因是什么来着了,果然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 既然有了目标,虚竹就走得快多了。一边背着我走,小和尚一边说道:“没事,小僧会帮姥姥想起来的,等姥姥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姥姥就可以安心转生然后放过这个小姑娘了。” 我嗤地一声笑——这个傻白甜! 只听虚竹又说道:“诶,上回说到哪儿了?姥姥你去参加武林大会了,那是做什么的?” 我想了想:“大概就是一群闲得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吃饭,有空的时候还切磋一下武功,但最主要的是由武林盟主带领着商讨如何对敌魔教之事。而那切磋武功虽然名为切磋武功,但是实质就是一种攀比,大家都想看看这些年其他门派的弟子有没有出息。” 虚竹憨憨一笑:“没想到前辈们都还是挺关心后辈晚生的。” “错!”我一本正经地摇着头,“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之类的,大多都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技压群雄,当然,如果大家弟子的功夫都很差劲,那就相安无事,如果有一方不平衡了,那就糟了。”我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当名门正派是很累的。你既要跟其他名门正派联合起来给魔教那些人使绊子,正派之间自己人也要明争暗斗选出一个一二三四五的排位出来。” “而那些,都是我不喜欢的。”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有些轻,风一吹便散了出去。 所以,我想,这也是我注定当不上逍遥派掌门的原因。 虚竹微微偏过头,一双鹿眼干净清澈:“那姥姥,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 我仔细地想了想,笑起来:“我更喜欢狐朋狗友。” 而我在江湖上结交的第一个狐朋狗友就是大名鼎鼎八卦狗仔的唯一传人——百晓生。 “我去,你是百晓生?” 坐在房梁上,我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眉清目秀但也能称之为贼眉鼠眼的少年,“喂,你骗小孩的吧!”说罢,我还一手拿着他面前盘子里抓了一把腰果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 百晓生嗤笑一声,上下扫了我两眼:“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啊!是混江湖的吗,混了几年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毛笔放在嘴里舔吧了几下就开始写东西。 啧,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 我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嚼着腰果:“几年?切,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神雕侠女的名头?” 少年长长地嘶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带着不以为意:“神雕侠女?就你?那你雕呢?” 我面不改色地当着他的面继续抓了一大把腰果,嘎嘣嘎嘣地嚼着:“出去觅食去了,估计晚上才能飞回来。”我抖着退朝他扬了扬下巴,“诶,你又是从哪条道上冒出来的?” 百晓生嘶了一声,拍开我又要抓腰果的手:“不都跟你说了吗?我是百晓生,来自百晓阁。亏你还是混江湖的,你连百晓阁都没听过?” 我哼了一声:“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怀疑你是冒牌货!百晓生除非吃了返老还童丹,不然能跟你一般大?我除非脑子上有包,我才信你!” 百晓生嘿了一声:“亏你还是混江湖的,你连我们百晓阁的规矩都不知道?” 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这个,我又不是包打听,又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少年似乎觉得我的怀疑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侮辱,挺着胸膛拍着胸脯对我说道:“我,就是百晓阁第十八代唯一传人,百晓生!”说罢,还把单薄的胸脯拍得咚咚作响,“你难道不知道,百晓阁一脉单传,阁主都叫百晓生吗?” 我再次往嘴里塞了一粒腰果,摇了摇头:“说实话,不知道。” 有时候,你说的是比珍珠还真的话,但是别人不喜欢珍珠,啊呸,不对,是真话。 而眼前的少年炸毛地一合本子,把毛笔往他发髻上一插—— 我双手挡在胸前,瞪着他:“喂,你想干嘛?警告你,我不想跟你在这里打架啊!” 百晓生凑过来,眉眼扭曲:“看来小爷我不跟你露一手,你是不愿意相信了!”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他,眼神飘逸:“所以,你是想——嗯?” 百晓生一挥手,示意我跟着他:“跟我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江湖。”说罢,少年便极其贼眉鼠眼地趴在了房梁上,探出了一个脑袋,“快过来!” 我有些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挠了挠额发,也像他那般趴在了房梁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一点半,评论区出第三卷和第四卷的预告~~ 预告就是对话,连人物出场都没有,但是主人公的话你们应该知道是谁。 这算是对于黑化版的预告。注意,背景音乐是lamentation,对预告感兴趣的亲可以提前搜一下,然后为预告准备着~ 今晚零点,夜猫子的仙女可以等一下万更~~~ 因为晋江会有审核制度,所以我大概定在十一点五十左右的时间~~ 1.25是本宝宝的破壳日!!! 大家一起来造作啊~~~ 第52章 Chapter52 “武林盟主,顾天成,凭着一手锁喉功成名江湖二十余载。十二年前那次围剿魔教,他当时在那战役中立了大功,后来一路扶摇直上如今更是坐稳了一把盟主的椅子。” 我顺着百晓生的手指指过去,顺便偷偷塞了一粒腰果进嘴里,点了点头—— 正在应酬的中年威猛汉子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但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而那一双眼睛里面闪着精光,内力看来至少已达小乘境界。 目光扫到众人,我又摇了摇头,百晓生有些惊讶:“你不同意我说的?” “他那盟主的交椅,恐怕坐得有些烫屁股。” 我笑了笑,牙齿磕着腰果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下面四方嘈杂,谁也注意不到我们上面的偷窥。 下面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哪一个不比顾天成资历深,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谁又能服得了谁? 百晓生更加惊讶了:“我师父当初也是这样说的。” 我斜睨着少年,漫不经心地笑:“说明你师父看得挺清楚。” 百晓生又朝我指了指坐在左方的那一群人,介绍道:“江湖上承担着泰山北斗之称的门派,但名副其实的,却少之又少。你看到那边做的几人了吗?”我点了点头,便听百晓生压低了声音,“江湖有三堡一门,飞云堡、青龙堡、风家堡以及唐门。” 我嘶了一声:“唐门一向用毒,难道,这也算名门正派吗?” 百晓生努了努嘴巴:“唐门亦正亦邪,但是已经跟万毒门比起来,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善毒,刚好可以和魔教旗下的万毒门相抗衡,武林盟主顾天成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又怎么肯放手?只不过唐门和神农教一向水深火热,这次既然是唐门来了这武林大会,神农教的人便不会出现了。” 我挑眉:“不会吧,关系这么紧张?” “你可别小瞧门派之间的过节! “就是芝麻大点的事情滚上两代就能成世仇,要是隔了三代以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事情了。” 百晓生自恋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啧啧叹道,“这可是我的传世名言,记好了,江湖小白。” 我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百晓生继续讲道:“三堡中现在以飞云堡实力最盛,青龙堡一向不问世事,而风家堡……” 风家堡?二师弟! 我转过头只见他啧啧摇头:“十几年前就一蹶不振了。” 我突然想到了无崖子讲述的那个故事,不由得追问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晓生取下笔挠着头皮,有些纠结:“那些卷宗我还没有全部背下来,只不过我隐约记得,应该是上一任堡主惨死之后,风家堡便只剩下一门孤儿寡母。堡主夫人倒也是个硬心肠,把自己年幼的儿子送到了逍遥派便不管不问,非逼得逍遥派掌门收自己孩子为徒,这也倒是稀奇,风家堡和飞云堡两堡堡主的孩子都不是自己教,反而都是送到了逍遥派中拜师学艺!我听我师父说,风老夫人应该是想两家联姻。”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地冲我抛了一个媚眼。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眼角有眼屎。” 百晓生脸腾地红了,连忙别过去蹭着眼角。 我嘶了一声,打量着飞云堡堡主和他身边的长子——幼时曾经见过那堡主一面,不过就是因为他,师父只好送我上山关了一年的禁闭。 所以说这笔账,我到底应该算在三师妹头上,还是算在那个劳什子堡主头上呢? “你的眼神有杀气。” 百晓生凑过来,眯着眼睛,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子,“莫非你跟那飞云堡堡主有什么过节?” 我扫了一眼他准备笔诛墨伐的架势,笑了笑:“从前,见过一面。”见百晓生似乎还想刨点什么八卦,我连忙转移了话题,“诶,又有人进来了!” 然而我随手一指,便是领着一行人的卜算子,吓得我连忙缩回了手,仿佛被明火烫了。 百晓生诶了一声:“这次武林大会虽然逍遥派的掌门没来,可我听说来的几个弟子都是以后能当掌门的热门人选。我可要好好记下来,没准又是我百晓门的独家!” 我支起单腿,手搭在膝盖上,好笑道:“这你也知道?” “那可不,逍遥派不比少林寺丐帮那些要么清一色和尚要么清一色乞丐,那门派里多是俊男美女平日里又出行神秘,众人自然是要多多关注的。” 百晓生用嘴舔了舔毛笔仔细地观察着下面卜算子带领的几个弟子,开始在他那本子上描摹画像,“你知道逍遥派掌门吗?”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少年莫测高深的神情,憋笑严肃地说道:“知道啊。” 说着,我往百晓生那本子上偷看了几眼,不得不说,他下笔很快又传神,不过几下便将欧阳善渊和无崖子勾勒其上。 百晓生说道:“据我师父说,那逍遥派掌门年轻时候可谓是江湖上一风流人物,出剑如雷霆,掌风可伤人,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江湖侠女。当年武林盟主的争夺,我师父本来最看好的便是逍遥子,可谁知,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连去武林大会都没有去。” 我托着腮,一脸向往:“那是,区区一个武林盟主,我……逍遥子前辈才不会放在眼里呢!”差点说漏嘴了,然而少年没有注意,而是专注地数着下面六个人。 只听少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咦?这不对啊,不是两男四女,怎么变成了三男三女了?难道我的情报错了?” 我眼珠转了转,指向站在原本该属于我位置的欧阳善渊,挑眉说道:“瞧你那眼神,你再看看站在第一个位置上的那个人!” 百晓生瞪大眼,不敢置信:“可他七尺高的身子,活脱脱是个俊俏少年郎的模样啊!” 我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信誓旦旦:“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本来是少年,可他师父鬼谷子传给了他一套辟邪剑法,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所以,他就不算是男的啦。”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百晓生一脸呆滞,然而手上动笔飞速记录着我的话,“可是,逍遥派的武功……”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一种为武学的大无畏奉献精神!“说罢,我还得意地拍了拍百晓生的肩膀,“瞧你这样,这辈子都达不了这种觉悟!” 百晓生一脸受教地说道:“哦,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你知道这次,武林盟主到底为什么要召开武林大会吗?” 百晓生嘿嘿一笑,翻了几页,说道:“我得到最新的消息,应该是要去围剿魔教老巢余孽。啧,江湖平静了那么久,他在不做点事情出来,手底下的众人又凭什么听他的。”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这就是纯粹的,吃饱了撑得搞事情做。” 百晓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是佛学家又是哲学家,他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我眼睛一下子亮得跟八百瓦的灯泡一样,激动地抓住他:“这句话,谁跟你说的?” 百晓生眨了眨眼:“我一朋友啊。” 唉呀妈呀,同是天涯沦落人呐!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兴奋地追问道:“快告诉我,你那个朋友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闻言,百晓生狐疑地看着我,笔头戳着下巴:“你找他做什么?他常去的地方,可不是你个小孩能去的。” “我找他当然是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激动地一把抓住百晓生的袖子。 少年连忙向后退:“诶,神雕女侠,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啊!” 我一抓,他一躲,一抓一躲一抓一躲,结果那少年一个屁股没坐稳,就栽了下去——还以头朝地的姿势:“妈呀!!——” 仿佛开水烫猪的惨叫声响彻大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喂!”为了避免脑浆崩裂、血洒大堂的惨剧,我一个倒挂金钩,一把抓住了百晓生的裤脚! 众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从房梁上梭下了一个少年,而一个红衣少女正拽着他的裤脚,场面不得不说诡异至极。 “是大师姐!”碧云眼睛一亮,指着那房梁上的红衣少女和姐姐说道。 秋水皱眉:“师姐不好好找个地方躲着,又来这里做什么?给我们逍遥派丢人现眼吗?” 欧阳善渊微挑了一下眉:“这出戏又是?” 李月红轻笑摇头:“本来师伯是打算别让旁人都知道咱们的首席弟子是一个矮子才没带她,本来是为她好,这下倒好,如今倒是出尽了风头。” 无崖子剑眉紧皱:“糟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撕拉一声,那少年本来被红衣少女拽在手心里的裤子一下子裂开——露出了里面穿着的桃红颜色的内裤!!! 一众少女尖叫着闭着眼睛,然而最糟糕的是我,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百晓生桃红内裤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喂,你这人的品味简直骚气!” 百晓生连忙用手挡住了自己光溜溜的两条腿之间难以描说的部位,一张小白脸红得跟开水烫过一样还不停地挣扎着叫道:“啊啊啊啊!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妈的你能闭嘴吗?!”我咬牙,脸红脖子粗,“再嚎我就直接把你丢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哄然大笑者有之,大叹世风日下者有之。 “爹,会不会是魔教来捣乱的人?” 武林盟主唯一的女儿顾萌看向他,也有些拿不准如今的情势到底是如何。 顾天成抬手制止上前的家丁:“宵小之辈,难登大雅之堂。” 小腿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叫道:“谁帮我来搭把手!快拉不住这头猪了!” 众人只见两个少年同时从队伍里飞身上去,一个飘逸如仙,一个沉稳大气。 见无崖子上来,我直接在空中一甩,便把百晓生扔进了他的怀中:“无崖子接好了!”少年脸色一绿,刚想丢开衣衫不整的百晓生,然而无奈后者跟牛皮糖一样扒在他的身上! 无崖子有洁癖,更何况怀里的还是一个穿着花裤衩的风骚少年,一双剑眉更是皱得跟打结一样,直接生硬地把牛皮糖,哦不对,是百晓生,像踢皮球一般直接踢给了本来朝我去的御风,然而御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轻飘飘地掠了过去,并且顺势扶了一把房梁上摇摇欲坠的我。 只见一道华丽的抛物线,伴随着百晓生撕心裂肺的惨叫,便听梆的一声,少年像根萝卜一样一头栽在了地上,风骚无比的桃红色裤衩还在迎风招展着。 这就是我落到地面后,看到的一幕——嗯,极其辣人眼睛的一幕……然后很不厚道地捧腹大笑。 后来,我想,我之所以能跟喜欢穿花裤衩的百晓生成为挚友,大概就是因为在我很不厚道的小声里,少年晕乎乎地站起来,然后低头发现自己的裤子被我扯烂了之后,第一时间不是遮住他那粉红色裤衩而是跟着我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就见着我们互相指着对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唔,脸皮颇厚,可也年少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比赛我没有排上名次,也不知道大家对民国题材的小说感不感兴趣? 如果感兴趣,哪天我就把作品放上来。 如果大家都不感兴趣,我就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可能低价出售了吧。 喜欢霸道军阀爱上我的,请在评论区回复。 喜欢流氓少爷爱上我的,请在评论区回复。 喜欢冷面军官爱上我的,请在评论区回复。 不要怀疑,都是我男主!! 男主出身笔诛墨伐的军阀世家最后成为了一名抗战军官,女主背负卖国贼的身份从男主家的丫鬟到远赴重洋留学归来,成为了一名战地医生。 我觉得恐怕我再怎么写,也不会再写出比这一部更具有深度与广度的小说了。而我想通过这部小说,为读者还原一个民国风貌,还原一段烽火人间。 虽然这一部小说肯定不同于一般的网络小说有叫座的卖点,但是我希望能看到有读者期待这部小说描绘的烽火情深~~ 诶,为什么要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搞出事情啊~~ 心累。 第53章 Chapter53 最后百晓生是被武林盟主的家丁们抬着扔出了大门的。 唔,以‘衣冠不整’‘江湖宵小不得进入’的名义。 “切,不就是武林大会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百晓生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架势,“等我回去,一定通报各家江湖报社,看你们下次还开不开得成什么武林大会。” 我懒懒散散地跟在他后面,抱着自己的胳膊,挑眉说道:“喂,现在你该说,是谁告诉你那句醒世名言了吧!”说着,我踹了踹他的屁股,“诶,还有,你能把你那裤子穿好了吗?” 闻言,一直跟在我身旁的少年皱着剑眉,挡在我的身前,手上木剑转得如同暴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用百晓生那欲坠不坠的破裤子把他那露出来的Chi条条、白花花的大腿给捆了起来—— 整个过程,动作粗暴、干净利落。 还没等百晓生自己回过神来,他就一脸懵逼地被捆成了一条美人鱼,而布条后面还能看到他那骚粉裤衩的一角。 御风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我的身旁,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看着散发着强大气场的少年问道:“御风,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生气?”御风低头看我,略显蓬松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眉眼,神情迷茫得像只迷途的小羊羔,“阿摇,我没生气啊。” 我看着街上众人避之不及的样子,果然,小师弟总是在‘冷漠暴戾’和‘呆萌单纯’中一秒切换自如。啧,我觉得我需要记一下哪天有空的时候带着这孩子去看一下心理大夫,万一这是人格风裂可咋整? 百晓生两条腿被破裤子的布条给缠着,两条小腿成X状,内八地朝我们走过来。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朝御风走过去,少年眯了眯眼睛:“嘶,我怎么觉得兄台你很熟悉的样子?” 御风冷冷地一抬眼,一抬手中的剑制止他再靠近,,那百晓生就吓得绕道走到我的旁边。 我嗤地一声笑,偏头背着手笑道:“他手里可是一柄木剑,有什么好怕的!” 百晓生僵硬着脖子,还强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是为了武林和平、江湖正义,是为了再起纠纷而选择的退让!” 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拍手掌,幸灾乐祸地说道,“诶,你怎么也被轰出来了?” 我连忙纠正他:“诶,不要用也。我们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才是被家丁提着丢出来的。还有,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跟你说的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这句话吗?”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这次逍遥派的弟子!” 百晓生突然怪叫一声,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望着御风。“敢问这位兄台,刚才我见你身手潇洒,不知道你在逍遥派掌门亲传弟子中,排行第几啊?之前,又是师从逍遥派哪一支系?你刚才使得是什么招数,兄台你拿剑是擅长剑法吗?若是擅长剑法……哦,那你莫非就是鬼谷子的大弟子逍遥派新秀人才欧阳善渊?哦,真是失敬失敬!”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被人忽视的不爽。 然而,御风凑到我耳畔,疑惑道:“阿摇,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孩子就不知道说人坏话时,小点声吗?!我看着面前一下子垮下脸的百晓生,一本正经地捂着嘴压低声音说道:“嗯,估计脑子有坑,不过你别歧视他。” 百晓生磨牙说道:“喂,两位,我不是聋子。” 我转过头看向他,笑起来:“我们又没说你聋。” 百晓生愤怒地攥着拳头:“可你们说我傻!” 御风转身挡在我面前,我示意他不要这么紧张,抱着胳膊对百晓生笑得更加欢脱:“错,他说你是脑子有病,我说的是你脑子有坑,你自己说的你傻!” 百晓生气得两腿都在发抖,可也知道,打不过御风便气鼓鼓地扭头说道:“我不跟你说话了!”说罢,便迈着内八字一扭一扭地往前走。 我笑着追上去:“诶,百晓生,你去哪儿?”我拉住他,“好啦,别生气了!” 说话间,天上的白鹫便已经盘旋在我们头顶上,引得众人惊异害怕的目光。小黑已经长得很大,翅膀张开时洒下一片阴影,刚好罩住我和御风算是为我们乘凉。 百晓生撇过头,挺有骨气地说道:“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当我有病!” 我噗嗤一声笑起来:“好啦,算我的不是。”见我们不走了,白鹫便噶地一声收回了翅膀,停在我们身旁。 百晓生脾气倒也去得也快,回头眼睛一亮:“你还真是神雕侠女啊?” 我微微挑眉:“我叫扶摇,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很高兴认识你,百晓生。” 说着,我伸出了手掌。 没想到,百晓生竟然手心蹭了蹭自己衣服,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神雕侠女,真是幸会幸会!原来你是真的,我还以为我朋友喝高了骗我的呢!” 我这下真的肯定了:诶呀妈呀,亲人呐!肯定这里也有天龙公司的受害者。 (画外音:万一人家是受惠者呢?) “你那朋友现在在哪儿?”我急切地问道。 没想到,百晓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要找他?”见我点头,少年打了一个响指,“行,今晚亥时,依然是这里见面,我带你去找他!” 顿了顿,他笑起来,打量着我,“只不过你这个样子,恐怕不太适合去那些地方。” 我挑高了眉:“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 说罢,我俩又击了一个掌! 御风不高兴地抿了抿嘴,一旁的白鹫转着脑袋看着少年。 目光对视了一会儿,白鹫便腾空飞起,一双利爪直往百晓生脸上抓,惊得少年一张秀气的小白脸花容失色。 “诶,小黑!回来!”我连忙吹了声口哨。 然而白鹫仿佛没听到一般,追着人鱼装的少年一路从街头这边跑到街头那边,滑稽的模样引得路人哈哈大笑。 百晓生一边逃一边回头朝我招手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而小黑凶神恶煞地又给了他一爪子,不顾我的口哨声,一路追着百晓生到了街尾。 御风一把拉住我,紧张问道:“你做什么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黑万一要是弄出个什么事来,我不得赔人医药费啊?” 御风松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它不会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它也就是跟那个人闹着玩罢了。” 我嘶了一声撩起袖子:“这只小破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我刚撩起一只袖子,身边的少年就给我放了下来,顺便拿出随身带的帕子,仔细地给我擦拭着手心。他擦得很仔细,沿着掌心的纹路,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有些疑惑:“御风,你为什么要给我擦手?我又没碰什么。” 少年垂着眼睛,嘴唇微撅着不说话,只是仍旧耐心而细致地给我擦着手掌心。一直擦完,又擦拭另外一只手,半响,他闷闷说道:“阿摇,你跟他约着做什么?” 他说话时,有风吹过他蓬松的额发,而额发下的眼神干净又清澈,像极了一头小兽。 我抿嘴一笑,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去找一个人。” “找人?”少年扭头看着我,不解,“阿摇,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我朝御风轻眨了一下左眼,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要去找……嗯……我素未谋面的亲人。” 御风眼神闪了闪,仿佛冬日结出的冰凌花:“素未谋面的亲人?”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阿摇,你不是说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吗?” 我凑上前,努力地踮起脚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对啊,等我功德圆满了,我就能回去了。”说着,我又捏了捏少年脸颊,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 不想御风伸出手捉住了我的指尖,一寸寸安然地贴着他的脸颊,而他看着我的赤茶色眼瞳深处很暖,像是天边金色的霞光,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把人轻易吸进去。 我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抽回了手,腹诽着少年越来越会撩妹了,以后要跟他保持一点距离—— “哦对了,我忘记问你了,你怎么跟着出来了?不是说好了,你代替我参加武林大会的?” 少年不在意地说道:“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我点了点头,背着手,一路从街边小贩旁扫过去:“唔,也对,都是些无聊的人。”我在一个面人摊前停下来,一双眼赞赏地看着那个老人捏面人的手法,伴随着老人的动作,一只色彩斑斓的猪八戒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手中。 有人率先在我之前付了银子:“要这个。” 我转过头,好奇:“御风,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钱?” 御风将那面人递给我,眉眼干净:“嗯,大师伯给我的……让我先替他保管。” 前半句话说得我心里一悬,后半句话我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偏着头满心喜爱地看着手里的猪八戒:“诶,御风,你说,这像不像二师弟?” 少年沉默下去,半响,闷声说道:“明明一点都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撒花求作者收藏~~ 第54章 Chapter54 我噗嗤一声笑,手指捏着那竹签把面人转得飞快: “明明就很像啊!你看两个都是二师弟,一样的猪头——” 下一瞬,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蓦地少了一个猪头的面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抬起头看着正大嚼特嚼着猪头而面不改色的少年,“御风,你——” 却不想,御风索性直接拿走了我手里的猪八戒,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吃得只剩下一根签,最后一抹嘴巴把竹签一扔,淡定地看着我,一边嚼一边说道:“我饿了。” 我绷不住笑起来:“诶,好吃吗?” 御风认真地想了想,先是犹豫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非常坚定地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不好吃。” 我惊讶:“可你刚才——” 难道刚才像饿死鬼投胎的,不是他? 少年转身背对着我,而我不知道他脸上的神情:“阿摇,我刚才鬼迷心窍了。” 我追上他,倒退着走:“鬼迷心窍?你不会是中毒了吧?” 夕阳在御风深邃的轮廓上洒下一层阴影,而傍晚的风吹过他的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挺拔的山根还有好看的眉眼。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抿着嘴摇头:“不是中毒。”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目光下移落在地上交叠的影子上,最后千言万语又化作了一个淡淡的笑,“不是说晚上还要去找你的亲人吗?我们快回去吧!” 都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我看我们门派里的两个师弟的心思才是海底针。 “阿摇,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也想见见你说的那个人。” 御风低头看着我,小声问道。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的笑容,还是因为他的话音里的轻颤,刚刚下定了保持距离的决心的我再次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就这一回。” 听到我这样说,少年笑起来,真心实意。 我想,再心软一次,嗯,下一次我就可以拒绝他了。 我转过头,看向街边的人来人往—— 御风总不能一直依赖我。 他不是笼中鸟,他是大漠的狼天上的鹰,总有一天他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或迟,或早。 “虽然你现在不以逍遥派首席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小扶摇,有时候做人做事还是应该低调一点。”席间,卜算子顶着一张树皮脸,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叫道。 四方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我装作不在意地把汤喝了干净,然后放下碗舔了舔嘴角,冷笑一声:“我知道自己如今是个矮子,也知道师门的脸面丢不得,当日我能答应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不需要别人来提醒我该如何低调。” 说罢,我目光挨个扫过看向我的人,直到她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卜算子摇了摇头:“这事是为你好,大家都知道当日师门大会赢得首席弟子之位的是一个少女,小扶摇你如今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女孩,现在低调一点,日后若是等你能长大,这一点也不必为人诟病。善渊和无涯是男孩子,善渊稳重无涯大气,由他们两个来撑这个场子,这也是代理掌门鬼谷子的意思。” 秋水微微一笑:“掌门和大师伯考虑的,始终还是周全的。毕竟——” 她目光看向我,偏头微微一笑,不言而喻。 李月红不可置否:“首席弟子的功夫是不错,只不过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应该能者居之。”说着,少女的目光便轻飘飘落在了欧阳善渊的身上,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碧云怯怯看了众人一眼,糯糯说道:“我觉得,觉得……” 少女胆小拿不住主意,一直数着米饭吃的无崖子终于接过话去:“那顾盟主说的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至于小题大做,逍遥派的脸面也不是那么轻易能丢的。”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滴水不漏,碧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 一点破事,像踢皮球一般在几个人之间踢过来踢过去。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憋着一团邪火,可是面上还是要装着云淡风轻。 一直忙着吃饭的欧阳善渊终于说话,转移了话题:“今日那个从房梁上掉下来的少年人是谁?” 闻言,三个少女都是面上一红,估计有想到了那令人难以忘怀的骚粉红裤衩。 我手放在唇畔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一个朋友。” 无崖子微微挑眉:“你还有这种朋友?”语气夹带着鄙视和轻蔑,哦,我忘记了,他最讨厌的就是伤风败俗,何况今日百晓生还是带着众人的面被我抓破了裤子。 面上一红,我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成了一碗汤:“昂,觉得他人挺好。” 无崖子扯了扯嘴角,感到有些荒谬,凝着剑眉说道:“师父不在这里,你就以为没人管得了你是吧?那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连盟主都把他赶出去了,你说他人好?” 众人一下子噤声了。 唔,这汤好喝,只不过盐放得有点多。 我砸吧了一下嘴吧,抬头有些好笑:“那你现在出去,跟别人说我是你师姐……”我低头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眼神复杂的少年,“无崖子,你敢吗?” 嘴里的咸味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口腔,最后发酵成了苦涩的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崖子双手紧握着,低着头抿着唇,“我只是不想你跟不好的人一起——” 不等他说完,我便把空碗摔在桌子上。 碗底的圆弧触碰到木桌子上发出奇怪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毛线的球缠绕在人心上,痒痒的,微涩的感觉。 卜算子手撑着额头,虽然树皮般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眼里闪烁的精光却让人觉得他现在愉悦极了,悠闲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一场门派主系内讧的好戏。 御风抬起头看向他,面无表情,沉默得如同黑夜。 李秋水瞪着我:“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发泄不满吗?” 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手滑。” 说罢,我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手撑在桌子上,巧笑嫣然:“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看着我,目光划过的情绪复杂得紧,而我能够清晰分辨出来的便有两样—— 愤怒,以及失望。 我微微挑起细长的剑眉,对着他笑意盈盈,可眼神越发冷:“你想来管我?可你知道的,我无父无母、天生地养,除了师父,我还真不服旁人的管教。” 说罢,我一把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善渊笑了:“你们的大师姐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吗?” 无崖子一张俊脸冷漠得紧,说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且,她记仇。” 李月红偏头:“我应该没有得罪首席弟子的地方吧?说实在的,我可打不过她。” 秋水摇头,有些不甘:“只要是师姐想要的东西,年轻一辈的弟子中,谁又能争得过她?” 只听椅子哗地一声响,少年起身而出。 卜算子慢悠悠地出声道:“坐下。” 御风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我吃好了。” 卜算子嗯了一声:“那就看着我们吃。你没有你们大师姐的功夫好,还想跟我犟?我让你坐下!”见少年不为所动,卜算子交叉着双手,语气有些冷,“你如今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没想到,欧阳善渊擦拭完嘴巴站了起来:“师伯,我也吃好了。”他走到倔强站着的少年身旁,偏头,“不是说吃好了吗?陪我走一趟吧。”说罢,便带着他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秋水惊讶地看着也跟着起身的无崖子:“师兄,你做什么去?” 无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去看看大师姐到底在捣什么鬼。” 秋水下意识地咬紧了唇,碧云连忙放下碗筷,跟着跑出去:“师兄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小妹!你不跟我一同去见爹爹了?”秋水扬声道。 碧云边跑边回头,笑起来:“那姐你先去,回头我再去见爹和大哥!” 卜算子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挑眉看着端坐着的两个少女,失笑:“还真是一群没长大的熊孩子,也罢,年轻人都不喜欢跟老年人一起玩,由得他们去闹腾!”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我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了之前约好的地方,等了半响也不见少年。我颇有些不耐烦地把手搭在眉骨上,心想若是百晓生敢放我鸽子,我就把他卖到窑子。 后背被人戳了戳,我反手就是一掌,而跳入眼帘的则是一个大头娃娃的面具。 “喂,是我!”面具被拿了下来,露出少年阳春三月般的小脸,还带着红色的抓痕,“你那只鸟还真是凶猛得紧!我逃了半天才甩掉了它!” 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好看吗?” “不好看。”百晓生顿也不顿地说道。 我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取下面具拍在他脸上:“快带上吧,省得出来吓人了!” 百晓生嘿嘿一笑,一边戴着面具一边走:“诶,小姑娘,你跟我朋友是什么关系啊?” 我甩着裙带上的流苏:“也没什么关系,可能大概也许是失散了很多年的亲人吧!” 百晓生砸吧了一下嘴吧:“失散?他把你卖掉了吗?”说着,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脑洞之中,“难不成你是他妹妹,然后他输得连裤子都没了,就把你抵押给庄家了?哦,不过我觉得把你卖给老鸨也许更有可能!” 我耳朵一动,回头,看着似乎平静的大街啧了一声。 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诶,你还跟不跟来?”走了几步发现我落后的百晓生回头问道。 我微微挑了挑眉,转头:“哦,这就来。” 然而,没想到,百晓生带我去的地方是—— 赌场。 清脆的骰子声仿佛鼓点一般敲在我的耳膜上,我仰着头看着大门上的牌匾,而带着大头娃娃面具的百晓生抱着胳膊笑着朝我打趣道:“喂,这里找不到,可只能去另一个地方,只不过这赌场你都不敢进,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我咽了一口口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又深吸了一口气:“怕你啊!” 没想到,我的另一个同伴,竟然会喜欢呆在这样一个地方。 “哦对了,我忘问了,你是他谁啊?”百晓生拿出本子,八卦地看着我。 我抱着胳膊,高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是他姥姥!——” 作者有话要说: 御风的性格是两面化的,而在面对阿摇时,他单纯而干净,像一张白纸,可他性格里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霸道。诶,性格初端开始慢慢浮现出水面了,这也是人物的反转魅力。 最后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笔芯~~ 第55章 Chapter55 “我说这小妮子反了!”看着那红衣少女跟着一只胖头娃娃屁颠屁颠地进了玉门赌坊,无崖子一撩袖子,满脸杀气地说道。 碧云连忙拽住他,劝说道:“诶,大师兄,万一这是什么误会呢?大师姐,大师姐也许就是一时贪玩也说不定!” 御风挡在了无崖子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阿摇只是去找人!” 无崖子气急反笑:“我看,大师姐这脾气就是你们一个两个给惯出来的!独孤御风,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要替师父教训她!” 御风微微皱眉,眉宇间便现戾气,而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步便从他身旁绕开,不想御风手中的木剑一耍,两个人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拆招对招不分高下。 两个都是傲骨天成的少年,行云流水可也谁也不肯相让。 碧云转过头,向置身事外的欧阳善渊求助,一双大眼布灵布灵地眨着。 白衣铠甲的少年冷漠地抱着自己的剑,看着这一场打斗,扯了扯嘴角:“简直无聊。”说罢,他一个箭步,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便横亘在两人中间—— “喂,你们两个,在这赌坊前打架,是嫌还不够丢人吗?” “这里是江湖,可不是你们的逍遥谷。” 欧阳善渊说完,眼神向上移,意味深长的目光便落在了那牌匾上的四个大字——玉门。 无崖子怒目而视,挣开欧阳善渊的手:“我们遥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御风牙根紧咬,一张俊脸上戾气尽显:“欧阳,你走远一点!” 碧云啊地一声叫出来:“师姐!” 三个少年一转头,便见红衣少女和胖头娃娃还有一个眼睛前不知道带着什么东西的俊俏和尚,一同被赌场的人给齐齐轰了出来:“你们两个那条道上的?十赌九稳赢,你们是砸场子的吧!也不看看谁是地盘!这里,还轮不得你们撒野!” 我叉着腰,不服地大声说道:“我能赢你十局,那是凭我自己的真本事!你们一个偌大的赌坊,难道,还输不起了?” 那庄家眯了眯眼睛,摸着胡子:“我说你个小姑娘,你管那和尚这档闲事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了这个赖皮和尚的样貌?算我劝你,可别被人骗了!” 我指着身后带着一副墨镜尤显得洋洋得意的灵绝,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孙,我是他姥姥!我刚才一共赢了你们十局,一共千两纹银,还他之前欠下的债,绰绰有余!” 灵绝看着惊呆的人,把自制低配版的墨镜拉下鼻梁,狐假虎威地说道:“对呀,我姑姥姥来了!她从前可是绝迹江湖的神雕侠女,武功深不可测,我告诉你们,你们还是别以卵击石了!” 那庄家见劝说不成,气急反笑:“那行,臭和尚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别说你姑姥姥就是你从前的先人来了,我们十三爷也要打折你的腿!” 灵绝先是大摇大摆地朝那个人办了一个鬼脸,又立即缩到我身后,无奈他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和尚,就这样硬生生地躲在一个小姑娘背后,再加上一副不伦不类的墨镜,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碧云一脸懵逼:“姑姥姥?我没听错吧?那个和尚,管大师姐……叫姑姥姥?” 御风赤茶色的眼瞳紧紧盯着灵绝,眉目间笼罩着的戾气越发严重。 欧阳善渊摇头,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说道:“十三爷?我七岁开始行走江湖,便听那玉门赌坊背后的十三太堡可不是好惹的人。” 百晓生一回头,激动地看着几个人,手指头都在哆嗦:“你们……你们不是那、那逍遥派入室弟子吗?师姐……”他猛地一回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也是逍遥派入室弟子?” 无崖子一把糊开了百晓生的脸,走到我面前,愤怒地指着我:“童扶摇,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他比了比小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没看着你,你就能凭空给我变出一个和尚来!从前,你说独孤御风是你弟弟,那这次呢,这回这货直接变成你孙子了?!” 炸药桶难道要爆炸?可我没点导火线呐!难道二师弟升级了?他已经升级为自爆了!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势。怎么一个两个,眼神诡异地盯着我。 身后的灵绝翘着兰花指,开腔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叫孙子呢?”他顿了顿,义正言辞,“明明是侄孙子!她是我姑姥姥家的二姨子的三姥爷的小姑婆的大姑子,和小僧我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 碧云掰着手指头:“姑姥姥家……二姨子的三姥爷……那是什么亲戚?” 灵绝嘿嘿一笑,手指甩着自己的一串佛珠:“俗称,远方亲戚。” 而无崖子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而是,锅底黑。 灵绝看着瞪着自己的御风,翘着兰花指摘下了墨镜,并用墨镜腿嚣张地戳了戳御风的胸膛:“啧,这位施主,小僧觉得你眼神里有强烈的杀气。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你这样对你这个心肝脾肺肾都不好!” 御风抬起木剑横在了胸前,一双赤茶色眼瞳里的戾气越发凶狠。 灵绝讪讪地缩回了爪子,把墨镜架在光头上,转头看见欧阳善渊,长长地嘶了一声。 白衣铠甲的少年不着痕迹地侧过了脸,而灵绝又绕到了另一边继续细心地观察着。在欧阳善渊的喉咙上下抖动的时候,灵绝笑起来:“这位施主,小僧觉得你的喉结很性感。”说罢,伸出手还抹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一本正经,“一股练功留下的汗味,唔,该洗澡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面前三个少年的杀气已经像喷薄的火山。 灵绝很聪明地缩在了我的背后,笑得居心叵测,眼角眉梢的坏却坏得明目张胆,只是一头秃瓢带着墨镜加上笑起来时一口大白牙,叫人拿他没办法。 “师姐,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无崖子看向我,本来斜飞的剑眉都快竖直地挤成了川字。 我护着身后的灵绝,有些无奈:“他就是枯木大师的大弟子,灵门的师兄,灵绝。” 欧阳善渊抱着剑沉着脸说道:“那这样看来,少林寺真是师门不幸。” 御风没说话,只是一张俊脸沉得吓人。 碧云把我拉过去,附身到我耳畔,小心地看了一眼带着墨镜装盲装瞎的灵绝:“师姐,你真的认识这个人吗?你才初入江湖,别被人骗了!” 灵绝露出一口白牙地笑,把我拖过去,顺势给我戴了一副墨镜:“放心吧,小姑娘!我敢打包票,放眼整个江湖,任何人都会骗她,可我不会。”说着,身旁这个花和尚就搂着我的肩,不顾脸色刷地绿掉的无崖子和眼神如刀的御风,大喇喇地笑,“因为我们可是远方亲戚!” 碧云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两个超级有默契地击了一套花哨的掌,然后下巴彻底地掉了下来。 而御风微鼓着嘴,赤茶色的眼瞳仿佛开始噼里啪啦地冒着火。 无崖子看起来快气疯了,保持着唯一的冷静,朝我扬眉:“你不是被雷劈下来的吗?” 被我们忽略了很久的百晓生拿着本子又开始大叫一声:“我的天,神雕女侠你是被雷劈下来的?这么拉风!” 欧阳善渊扶着额头:“神雕女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碧云萌萌地说道:“可二师兄,大师姐不是说她天上下来的仙女吗?” “诶,原来你还是仙女!” 灵绝低头看我,一脸不可思议,我正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想他哈哈大笑,“那我们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于是,我和他又是在众人面前一阵花式击掌—— “知音哪!”“亲人哪!” 然后众人在热泪盈眶、抱头痛哭两个人浮夸的表演下彻底的、完全的……石化掉了。 等回过神来,百晓生连忙舔了舔毛笔,笔走龙蛇—— “我的天!我一定要见证这神雕侠女和定海神僧见面这伟大的一刻!” 欧阳善渊拉住他,平常一副高冷的装逼脸此刻快崩溃了:“不是我七岁就开始走江湖,这定海神僧又是啥玩意儿?” 百晓生非常鄙视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叫紧跟着时代的潮流,随时抓住江湖第一线的消息,而消息太过闭塞的你已经被江湖抛弃了!” 消息太过闭塞的你已经被江湖抛弃了…… 你已经被江湖抛弃了…… 被江湖抛弃了…… 抛弃了…… 碧云惊叫一声:“诶,欧阳师兄!——” 御风手一揽便扶住了气血攻心之下站不稳脚跟的欧阳善渊:“你最近练功练得有些走火了。” 少年虽然这样说,可一双眼仍然死死盯着都带着墨镜的少女和光头和尚,觉得真是……灵绝的那张脸,碍眼极了。 “诶,灵绝,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问道。 灵绝爽朗一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天大地大,任我逍遥。” 无崖子抽了抽嘴角,嗤地一声笑:“不就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流浪街头做个行乞和尚嘛!” 我有些不高兴,刚要回头便被灵绝按住了肩膀,只见他朝无涯子踱步走了过去:“敢问这位施主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少年冷冷地一抬桃花眼,“无崖,风氏。” 灵绝转着佛珠,微微一笑:“无崖子啊?那我知道你的结局。” 一时之间,寂静流淌。 百晓生这个煞风景的又跑出来了,凑过来:“诶,我这位朋友可是得道高僧,他所说的预言,几乎是百发百——” 没等百晓生说完,灵绝看着无崖子,眯了眯眼睛:“你会成为逍遥派的掌门人。” 闻言,御风面不改色仿佛浑不在意,而碧云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欧阳善渊震惊地看向灵绝,却发现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任何的神情。 无崖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眼瞳拼了命地往里缩着。 灵绝墨镜下一直平直的嘴角此刻却微微一弯:“没错。你会当上逍遥派掌门。但你注定众叛亲离,也注定会孤独终老。”他的语气还带着特有的轻松和玩世不恭在里面,可是却用这种语调,预言着一个很多年后的结局。 斜阳终是沉了下去,而白衣少年站在余辉里,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嗤,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江湖骗子的话吗?”可他的语气里带着强自被压抑的紧张与忐忑。 百晓生又说道:“可我这朋友从来——” 他又没说完,就被灵绝打断了:“对啊,我说笑的。”俊俏的和尚回头看向我,摘下墨镜朝我轻眨了一下眼睛,“我说笑的,对不对,扶摇?”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做一个笑容—— 可我和灵绝都知道—— 这不是一个玩笑,而是别人早已书写好的命运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作者收藏呐~~ 第56章 Chapter56 星光璀璨,月华如练。 对饮成双,忘忧解酒。 屋顶上,我吹着冷风打了一个酒嗝,懒懒地笑:“喂,灵绝,你有没有想过回去?” 灵绝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泽顺着他的下颌往衣领里灌着,打湿了半泰缁衣。 俊俏的和尚摸了摸嘴巴:“曾经想过,可后来也就只是想想,在这里当一个神棍,除了不知道自己的结局,除此之外,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顿了顿,他指了指我,有些嫌弃,“没想到,你混成了这幅样子!”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我混成这个样子?拜托,今天输得快要当掉裤衩的人,可不是我!别忘了,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被那十三太堡金钟罩的手下打成什么样呢!” 灵绝咂了砸嘴巴,感慨地说道:“诶呀你不懂啦,其实有时候,无敌呢,是一种寂寞。” 我斜睨着他:“你别让我把昨天吃的饭一起吐出来。” 灵绝耸着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懂,这叫人怕出名猪怕壮!” 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可死猪不怕开水烫。” 闻言,灵绝像是被戳到了笑点般,哈哈大笑,一时之间,整个客栈的屋顶便听到他快要飞升成仙的笑声。而我就着他的笑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水漫过衣襟开出了一朵朵深红色的花。 一直笑到有人开始朝我们扔石子儿,灵绝才停了下来,手里拿着酒瓶摇晃着: “扶摇,你要记得我们只是穿越者,不是任何人笔下的玩偶。” 我沉默了良久,等喉咙间的灼烧感退去,我才苦笑说道:“可我不想当一个老妖婆……我想回去,”我摇了摇头,微醺说道,“哦不,我一定要回去!” 灵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当一个和尚,可纵使我如今是个和尚,这世间谁又能阻挡我快活逍遥?”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洒脱,侧头撑着脸颊看他:“你真的不怕吗?” 灵绝笑了,朝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从不信命,哪怕我知道每个人的结局。”说着,他微微朝我靠近,带着神秘,“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江湖上每段传说的结局,其实大多相似。” 我疑惑地问道:“是什么?” 一身缁衣的光头青年笑起来,躺在瓦上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不过就是……生,或者死。” 对啊,世人都逃不过的结局,不过就是生或者死。 酒劲泛了上来,眼前出现了一层重影,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发现面前还是有个重影,恍恍惚惚得看不太清楚那个人的眉目。 我伸出手挥了挥,却不想,一下子被人握住了手。 “阿摇,你喝多了。” 我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笑起来,眉目嫣然如花:“哦,原来是御风啊。” 御风瞧着以天为被以瓦为床闭目休息的灵绝,微不可闻地皱着剑眉,脱下外套给我披上,沉声说道:“你喝醉了,跟我回去吧。” 感觉到他要拖我,我扭了扭身子有些不高兴:“谁说我喝醉了!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 见我要去抓灵绝,御风便连忙说道:“不回去就不回去,阿摇,你别再喝了。” 我嘻嘻一笑:“以前不知道,现在才晓得,原来酒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我站起身来,然后踹了一脚灵绝,“睡你麻X起来嗨呀!” 灵绝嘟哝了一声坐起来,闭着眼睛手舞足蹈:“来呀,小姐姐,一起快活呀!” 御风忍无可忍地一抬手,剑鞘打在灵绝的光脑门上,俊俏的和尚又咣地一声躺下了:“谁打我?!”他彻底清醒了,坐起身来指着御风,举起拳头,“刚才是不是你打我来着?” 御风撇过头,不愿意同他讲话。 我哈哈一笑,指着灵绝,睁眼说瞎话:“刚才明明是你自己为了显示自己的铁头功,拿着一块瓦往自己脑门上拍,拦都拦不住!啊嗝!” 一直脸上写着‘我不高兴我不开心’的少年终于笑了起来,月光下看着我的一双眼里暖如云霞。 灵绝喝得晕晕乎乎的,现在自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摸了摸脑门,嘶了一声:“看不出来,我下手还挺狠。” 我再次打了一个酒嗝,一下子诗兴大发,说道:“御风,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少年虽然不解,可也想也不想地把自己的木剑递给我,他微微抿嘴看着站在屋檐边缘的我:“阿摇,你别掉下去了。”我摇了摇手,抽出剑学着剑客,潇洒地把酒水倒在了剑身上。 灵绝醉眼朦胧地说道:“嗝,那又不是铁剑,嗝,那是柄木剑,嗝,你这样把酒倒在上面,嗝,会发霉的!” 气息一滞,我脚步一个踉跄,御风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就是柄剑,阿摇想怎样就怎样。” 趁着少女琢磨手中木剑,灵绝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御风:“江湖中人,凡是剑客,无不把自己的佩剑示若生命和尊严,你就任她这么糟践你的剑?” 御风眼神仍然落在红衣少女身上,只觉得她脸颊上因为喝酒染上一层红晕,眉眼都丽得惊人,可神情因为醉酒而带上了一股稚气与天真。 半响,他淡淡开口,语气平静:“这世间再没有比阿摇更重要的了。” 灵绝有些好笑,摇头说道:“骚年,你才多大就说这人世?人这一生很长,谁能说得准,各自的结局与归宿是什么。” 少年赤茶色的眼瞳闪了闪,他抿了抿嘴,却也没再争辩什么。 因为烈酒开始发挥作用,眼前的景象一重叠着一重,而脚下的屋檐瓦片更是模糊不清。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而夜风吹拂着我耳旁的鬓发,有些微痒。 在衣衫拂动的刹那,红衣的少女一手握剑站在足尖踩着屋梁上蹲着的石狮子,衣袂翩飞的那刻真的让人觉得那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是从九天而来的佛前仙女。 无崖子站在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木栏上,一双桃花眼映出月下红衫女孩的舞剑,眼里有不甘,亦有无法遮掩的惊艳。他蓦地想起了从前,他看着那个红衣女孩将掌法化成剑法的时候,她还是生疏,可如今那个屋檐上的少女却是那样熟练,一剑一划、浑然天成。 而那个时候,她又胡说八道了什么话? ……因为我触犯了天条,所以被贬下了凡。 ……佛祖告诉我,等我找到了一颗真心,我就能离开这里。 她笑得很狡黠,颊边的梨涡深深的,看起来甜甜的,小小的女孩可爱极了。 他居然相信了她会离开,甚至他在听到她要离开那半句话里,心脏猛地一缩开始疼起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要永远离开这里?” 而那个红衣少女说了什么?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对他说道:“这里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孤独终老!” 无崖子紧紧的捏住了手,想起了白天时那个和尚几乎诅咒一般对他说出的话:没错,你会当上逍遥派掌门,但是你会注定众叛亲离,也注定会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 又是这四个字! 少年好看的桃花眼里仿佛喷出了火,在屋檐上的少女停下了动作后,他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又在胡说八道?”他低头嗤地一声笑起来,“这一回还学聪明了,还雇了一个同伙想来骗人……童扶摇,你个小骗子!” 我最后挽了一个剑花,嘴里缓缓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这一回算是正常了,我觉得极其符合现在的情景,于是拿着酒壶,酒壶的嘴正对着我的嘴,喝完后我满意地抹了抹嘴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御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月牙。 没想到灵绝却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嗯,我觉得没有那句‘人怕出名猪怕壮,死猪不怕开水烫’来得经典!” 我笑,在御风仿佛我站在悬崖边上的目光下一摇一晃地走过来:“有本事,你自己来一个。” 灵绝倒是真的琢磨起来,长长地嗯了一声,比着手势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见到御风嫌弃的目光,他低声笑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潘金莲、武大郎!”他举起酒樽,对我说道,“来,为我们的穿越之旅,干杯!” 御风想来抢我的酒壶,却被我嘻嘻笑着躲了过去。 我举起酒壶,隔着少年队灵绝大声说道:“为我们共患难的友情,干杯!” 在被御风背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趴在少年宽阔的肩膀上也不肯休息,不停地说着胡话:“嗝,来!干杯!嗝,一醉解千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嗝!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嗝!我可是天山童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快叫我姥姥,嗝!狗屁天龙公司,狗屁天山童姥,狗屁系统,统统都是狗屁,嗝!” 少年有些无奈,可是语气里却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宠溺:“阿摇,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听着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我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果断地说道:“不好!”然而,下一秒我就软软绵绵地枕在了少年的肩窝处,头晕得厉害,可是浑身很软,像是漂浮在天空之上,“那我就睡一会儿,明天我还要追赶清晨的太阳。” 御风的额发已经长得有些长,略微挡住了他的眉眼,可是少年的唇畔有一个浅浅的弧度:“嗯,好。”而伴随着少年的话,背上的少女已经步入了梦乡,还带着烈酒的甘甜。他把熟睡的少女轻放在床上,替她除下了鞋袜又盖上了被子。当他凑近时便能闻见来自她身上的甜香和酒香,揉在一起,带着一股魔力。 而那股魔力,让少年失了魂般凑近了少女饱满的额头,轻轻烙下了一个吻,轻盈飘渺又小心翼翼,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可又虔诚而炙热,带着少年特有的期许。 梦中的少女发出叮咛一声,而少年已经直起了身,微微一笑: “放心,我会记得叫醒阿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祝大家除夕快乐!!!春节快乐!!!祝大家鸡年快乐!!! 其实今天这一章本来没有无崖子的戏份的,但是咳咳,鉴于评论区有仙女喜欢无崖子,特来加了一场戏分,吼吼吼,有喜欢的人物评论区留言呐。 无崖子(热泪盈眶):感谢上天感谢大地感谢党和国家感谢剧组和导演感谢评论区的天使…… 小龙(下手一挥):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当然御风的戏份也没有偏心,从摸头杀到额头吻,希望你们会喜欢这颗小糖~! 第57章 Chapter57 “那姥姥,灵绝祖师爷同你也是一般,也是借尸还魂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估计以虚竹的智商,就算我解释八百遍也跟他说不清楚什么叫穿越. 所以,我只能咳嗽了两声,说道:“对,我们受天命来到这里,普度(□□)江湖苍生,拯救(折磨)黑白两道。” 果然,虚竹立马虔诚地念了一句佛:“那姥姥,你不是说,百晓生前辈同你说,那武林大会召开的目的就是要捣毁魔教老巢吗?阿弥陀佛,这样,会不会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说话时,虚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浓浓的好奇。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觉得很多年前自己也曾像小和尚一般富有浓浓的好奇心。 然而,经过不断的实践与经验的火花碰撞,我终于明白—— 好奇心害死猫啊! “在武林大会开过之后,大家你谦我让地选出了领导者,也就是武林盟主顾天成,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去找魔教总坛了,不过那个地方地处苗疆,很是神秘。”我嘟了嘟嘴吧,摇了摇头,“虽然正道联合在一起,要去围剿魔教,可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转了半天也没见魔教分子的半个踪影,当时大家都觉得一定是魔教的人知道了消息,太过害怕以至于逃跑,却不想,人家一早就谋划好了,来了个锅包饺子。” 说着,我举起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锅的形状,还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像这样包的。” 小和尚咬着手指头:“那姥姥你呢?也被包饺子了?” 我低头不屑地一笑,牛逼地一撩自己的刘海:“呵,我会像那些人一样这么愚蠢吗?” 虚竹连忙眼睛一亮,凑过来:“那姥姥你是识破了魔教的阴谋诡计吗?” “这个是当然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还听见了那些人密谋包饺子的全过程!” 虚竹哦哦了两声:“那你怎么不提醒盟主他们呢?” 我一拍大腿,义正言辞:“当然是因为我被绑架了呀!” 而一旁的竹林又是无风而动,然而我和小和尚已经见怪不怪。 虚竹轻车熟路地拿出木鱼,开始很有节奏地敲了起来,而我就在他的木鱼声里开始遥想当年被发现被绑架、被虐待、被撕票的全过程—— 被蒙住眼睛的我被人五花大绑地摔在角落里,我疼得龇牙咧嘴:“喂,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魔教炮灰一号粗声粗气地说道:“回头等你下令被砍脑袋的时候,我一定会轻一点的!” 轻你麻x啊! 回头等我脱身,我一定一招摘了你项上人头! 魔教炮灰二号细声细气地说道:“对呀,用生了锈的板斧,从脖子上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磨,然后就能听到犯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啧啧,那个滋味儿,真是令人销魂!” 销魂你麻x啊!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让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销魂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炮灰二号戳了戳我的脸,说道:“诶,你看,这小丫头脸颊还鼓着,像只青蛙一样!”我一个甩头,就狠狠地咬住他的那根手指头,疼得炮灰二号哇哇乱叫,便听一阵巴掌呼啸过来的风声,最后生生停在了我的脸颊旁—— “住手。” 一道懒散的声音传过来,我听出来了,是刚才讲话的两个头头之一,说是什么护法之类的吧。 看得出魔教执法分明而严谨,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让一个手指头被我咬得流血的喽啰硬生生地住了嘴,还把手掌缩了回去。 我恶狠狠地一扭头,吐了一口血沫子:“我呸,有种单挑!偷袭算什么本事!” “小丫头你刚才墙角偷听我们谈话机密,有以为自己多高明?” 这回说话的又是另外一个头头,被人唤作舵主。 一听这话,我就特别不服气地叫道:“你们一共就说了三句话,这算哪门子机密?” 没办法,我特别受不了别人莫名其妙的冤枉,然而此刻我忘记了我现在是人质。 那舵主嗤地一声笑:“小丫头片子人不大胆子却不小,来人,先把她的耳朵给我戳了,再把她的舌头给我切了当做下酒菜!玑辰,你我十多年未见了,不论怎样还是应该把酒言欢,切莫为了那些白道中人扫了兴致!” 一听到炮灰一二三齐声说了个是,我后背就是一层层的冷汗冒出来—— 妈呀,都说魔教中人血腥暴戾、滥杀无辜,这也太变态了吧! 我只不过是大晚上睡不着,出来上了个厕所,又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就跟了上去,没想到听到了魔教两个头子在会面,特么的两人说了一共三句话我就被抓起来了: “左护法,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金总舵如今倒是在江湖上风水水起,玑辰望尘莫及。” (画外音:姥姥,这不是两句吗?) (画外音:嘶,你别打岔!) 而第三句就是两个人同时朝我的方向发射两样暗器,然后说道: “谁在那儿,滚出来!” 我特么就一共听到了跟白开水一样平淡的介绍话,就被两个魔教的高级BOSS给联手制服当了人质,非要说我听他们墙角,随时处于被撕票的危险! 这也算机密?EXM? 果然,我昨天应该找大师伯卜算子算一卦的,最近是不是忌出行。 剪刀咔嚓咔嚓越来越近的声音——我汗如雨下,难道我以后要做一个又老、又聋、又哑的天山童姥?那么,这就从一个裹脚布的故事变成了一个悲催又悲情的裹脚布般的故事了。 就在我吓得小腿忍不住抽筋哆嗦的时候,终于有人发话了:“先慢着。” 我松了一大口气,发现背上全是一层层的冷汗。 “怎么了?”那舵主问道。 那护法轻笑了一声,仿佛猫抓耗子时的玩弄:“这个女孩先别动,我还有用。” 那几个喽啰,尤其是娘娘腔的炮灰二号尤其的不甘心,把剪刀弄得咔嚓咔嚓作响。我舔了舔嘴角,有些害怕,可是害怕是没有用的,因为下一刻我听到那护法又说道: “你手下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弄坏了她的脸蛋,就有些不好了。” 那舵主长吟了一声:“哦,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是喜欢摘人皮做面具。” 摘人皮做面具…… 人皮做面具…… 做面具……!! 仿佛有几道惊雷轰隆隆从我脑袋顶上劈下来,劈得我外焦里嫩,而回过神来的我内心不住抓狂地咆哮道:苍天呐,大地呀,圣母玛利亚呀,师父你快来救救徒儿! 不过如今师父中毒闭关估计是来不了了……诶,算了不管了! 我以天山童姥的名义向如来佛祖发誓,这次不管是哪个能来救我,我就是以后为他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可以勉强考虑考虑的~~~~! 又是几声轻笑,我虽然是蒙着眼睛但是能感受到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仿佛一道黑蟒在贪婪地看着他的猎物。 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墙上。 “你认识那个女孩儿?”那舵主又问道。 护法长吟了一声,出乎我意料地说道:“唔,认识。” 一个魔教的高层居然认识我一个刚出江湖的菜鸟?我微皱着眉满头大汗,脑细胞高速运转着,想着有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然而,没有啊!! 舵主似有些惊讶:“你认得那个女孩?” 护法笑了:“对呀……”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觊觎着她那张皮,可是有一段日子了。而且,你昔年的好友至交也见过她,还多管闲事地指点过她一些皮毛功夫。” “星阙?他不是武功被废了吗?”那舵主有些激动,“这些年,我一直想着能救他出来。” 护法说道:“我帮他做了几张面具,凭他的本事,在江湖中只要不说身份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就在两人推杯换盏的时候,角落中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原来……原来从前我身边一直潜伏着魔教的人,其中一个还是变态杀人狂!并且这些,我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些年,你们还在总教坚守着阵地,也算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还是护法你们更辛苦些!” “这一次还要多亏你们来报消息,才让我们有了万全的准备!” ………… 接下来的两炷香中,就听两个人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共商大策并且互相恭维。原本只听了三句介绍身份对白的我,被迫地听了两人完完整整的反围剿计划。 “那个,舵主,这个丫头……怎么办?”终于有人想起了我这个外人的存在,“她听到了我们教中这么多秘密!” 我是自愿听的嘛?我特么是被迫听的,好不? 只听那金舵主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她都要死,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护法又说道:“天要亮了我该离开了。这丫头鬼机灵得紧,就交给金舵主看守了。她是逍遥派的人,金兄你先帮我留着她的命,这条小鱼虽小可难保日后不会是条大鱼。” 听到最后一句,我分明是感受到两道炙热的视线,烫得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金舵主说道:“放心,你既然说了这句话,我自然懂得分寸的。” 我头靠着墙壁,才发现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透了,微微皱着眉头,疑惑—— 在我身边的人中,到底有谁会是一个魔教杀人不眨眼的护法。 然而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怎么解都解不开。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听看守着我的炮灰一号说道:“我先提醒你哥小丫头片子,你可别想着逃跑!要知道,我们教中对待叛徒可是很严厉的!” 被绑成这个样子还能逃跑? 我嗤地一声笑,可是凭着我命由己不由天的小强信念,背后的手慢慢磨着尖锐的石头:“那如果逃跑了,会怎么样?” 炮灰二号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们会把叛徒丢进蛇窟,受万蛇撕咬之苦那都是运气好的,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我们圣教至毒的圣蛙,呵,你就死!定!了!” 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问道:“什么圣蛙?比万蛇还恐怖?” 炮灰一号说道:“那是当然!我们的圣蛙是普天之下最毒的火蛙,从小便以尸虫饲养,在那蛇窟之中,万蛇不敢侵扰,可见毒性之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停下磨绳的动作:“你说的,是火毒蛙?” 炮灰二号哈哈大笑:“怎么样?怕了吧!凡是被咬上一口,一个时辰伤口溃烂疼痛难忍,六个时辰全身膨胀,人皮胀得如同晶莹剔透的球,可又灼烧难忍,一旦用手抠破那人皮便会破烂如衣衫,可又不会死,等整个人全身如火烧度过整整三十六个时辰,就会血尽人亡!哈哈哈哈!” 我沉默了下,奇怪:这样的蛙,还能入药? 炮灰一号以为我被吓怕了,多少存了几分怜悯之心:“小姑娘,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了!就算有人来,也顶多只是多送一个人进蛇窟罢了。” 会有人来救我吗?估计都以为我跑到哪里去玩了…… 一想这个年头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跑,我有些泄气,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还是自力更生为好。 打定了主意,我一边插科打诨地跟两人谈天说地,一边更加快地磨起了手腕上的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大年初一快乐!! 1. 看完了《西游伏妖》我可以开始动笔写大纲了~~~ 吴亦凡真的好帅,然而星爷真的好有才~~~希望写一个不一样的西游同人文。 2. 有小仙女说节奏太慢,嗯,那既然这样,我决定坐上火箭发展情节~~~跟着我的节奏,大家一起摇摆! 春节期间裸更时间有点挤呐,不过应该还是能坚持一天一更。 3. 昨晚梦见有人说我写得太烂,吓得我醒了。 所以说,小仙女如果觉得我童姥不好看,别说,关掉页面就好了。 毕竟最近收藏掉得有些厉害。 所以,感激仍然留下来选择和我一同见证江湖的仙女~~ 么么哒,大年初一快乐!! 第58章 Chapter58 “阿摇她不见了!” 少年像是一阵旋风闯了进来,而正在吃早饭的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也只是停顿了半响,接着便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秋水下意识地看向无崖子——只见少年垂着眼睛,若无其事地夹了一个煎包,只是捏着筷子的手指指骨泛白,下颌咬得有些紧。 卜算子喝了一口豆浆:“我觉得,这豆浆跟清水一样,没什么味道。” 见御风沉着脸的样子,李月红有些好笑:“扶摇师姐的事情,这位小师弟,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吧?她不是一向行踪不定吗?兴许是这位师姐少年心性,又跑到哪里去玩了。” 秋水得体地一笑,劝说道:“师弟,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是应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欧阳善渊扫了一眼御风,笑得不以为然,“难道就是跟着那顾盟主一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苗疆这里乱转悠吗?” 秋水有些挂不住脸,便不再说话。碧云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出声宽慰道:“师姐也许一会儿又自己出来了呢,师弟你别担心了。快来吃饭吧!” “我知道的,阿摇就是不见了!” 御风紧紧地握着手,剑眉紧皱,“白鹫找不到她!” 只听啪地一声,无崖子手中的筷子被摔在桌上,煎包骨碌碌地转了一个圈,而少年一双桃花眼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微抬着下巴:“你又知道了什么?小师弟,有空就做点正经事,逍遥派可不是不养闲人的地方。” 这时,卜算子慢腾腾地放下碗:“这个,话也不能这样说。” “我懂了,”御风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冰冷的弧,“那你们自己去做正经事吧,不打扰了。”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 无崖子重新拿起了筷子只是一点胃口也无,过了半响,再次啪地一声放下,起身跟着离开。 “你们遥系的弟子,一个个都是人才。”李月红摇头,吹着碗里的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卜算子望着御风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闪过一抹光,恍若铮铮杀意。 白鹫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屋檐上。 瓦片被人踩得咣咣作响,灵绝刚想骂人的时候,他挡在脸上的芭蕉叶就被人掀了起来。 俊俏的和尚啧了一声,手挡着阳光看向一脸冰冻三尺的少年:“喂,大清早的,贫僧我招你惹你了?真是,扰人清梦晦气得很!”说着,他僧袍挡在自己的脸上,“别打扰小僧的回笼觉啊,不然我生气起来我自己都怕哦。” 御风冷冷说道:“阿摇不见了。” 灵绝睡意盎然地咂了咂嘴巴:“估计是找到一个悠闲的地方跟我一样睡觉呢!” 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碎发挡住他的眉眼,可仍然挡不住眉宇间的煞气:“这里已经接近苗疆,到处都是魔教的眼线,而且白鹫找不到阿摇!她从来不会不叠被子就出去玩的!” 灵绝一个机灵坐起身来,眼睛睁得挺大打量着少年,然后冷不丁问道:“你怎么那么关心她?” 御风蹲下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我没工夫跟你闹,那个百晓生呢?” 灵绝俊脸皱成一团:“诶呀,扶摇没那么容易死的,她武力值那么高,你放一万个心好不?”见少年仍然不为所动,灵绝败下阵来,“好吧,我这就去找我朋友,如果有消息,我就去你们驿站找你,这样总行了吧?” 御风猛地抬起头,剑眉皱得不成样子:“不……不对!阿摇肯定出事了!”说到这里,少年猛地睁大了赤茶色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他在撒谎!……他肯定在撒谎!” 白鹫振翅一飞,跟着旋风般的少年一同离开。 留下一脸懵逼的灵绝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不,到底谁在撒谎?”他长长地嘶了一声,估摸着不对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香炉袅袅,屏风上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花鸟上暗影绰绰,又像是屏风上落下的一点灰。 “你在对我撒谎!!”少年怦地一声推开门,对着正面朝着铜镜的男人这样说道,而他赤茶色的眼瞳里正凝聚着一场狂风暴雨。 独孤玑辰头也不回地继续描摹着面具上的眉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御风紧紧地捏着拳头,咬着牙问道: “阿摇是不是被教中的人抓走了?还是说……是你抓了她?!” 似是觉得不满意,独孤玑辰拿着刻刀对着脸上的一张皮细细地刻画着,可语气云淡风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晦朔这样做,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在故意暴露我的身份。你我是血脉之亲,要说些话,也应就把门关起来说。”说罢,他猛地一挥袖,那打开的两扇门便被刮得重新关上。 “不懂?” 御风冷冷地抬起眼,额发下的眼神带着狠绝的光:“舅舅,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撒谎吗?” 房间里流淌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只剩下刻刀划着面具的声音。 少年几乎是怒极了,吼道:“回答我!” 啪地一声,刻刀被人摔在了桌上,而铜镜上映出了一张古树上树皮树根般错综复杂的脸庞,可几近喷火的眼神却与那张嘴角笑意盈盈的表情,南辕北辙。 似是再也看不下去铜镜中的丑脸,独孤玑辰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露出深邃好看的眉眼。他转过头,看着少年,微微一笑:“晦朔,你这个样子,是在向我兴师问罪吗?就为了一个外人。” 他虽然是笑着,可是一双眼却充斥着怒气。 御风咬紧了牙关:“你这样说,是承认了?!阿摇在哪儿?” 独孤玑辰倏地收起了笑容,他撇过脸,淡淡说道:“她如今已经是圣教总坛的犯人,知道的,一旦她要逃跑,那就只有被送进蛇窟的下场。” 御风伸出手,言简意赅:“令牌。” 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她是逍遥子的弟子,在抓到她的第一刻我没剐了她的人皮,已经是看在她平日待你的情分上手下留情,如今那些个正道之士要去围剿圣教,这种关头,逍遥子的徒弟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发寒,仿佛轻易间便要了人的命。 御风当然明白自己的舅舅是什么脾气,更知道他将人命视作比蝼蚁还轻贱。 于是,少年不再说话,沉默地转过身,就在他的拉开门之前,听到身后之人平静出声,淡淡问道:“你知道你娘身为圣女,为什么练不成神佛斩吗?” 少年没回头:“……为什么?” 独孤玑辰的眼神如同寒夜里的星,看着自己玲珑的指尖,淡淡说道: “因为她做不到断情绝爱!” 御风目光闪了闪,他放下拉门的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可舅舅,断情绝爱后就不是人,只是一个杀人魔头!” 独孤玑辰的目光落在了桌上放着的如同老树一般的人皮上,抬起剑眉:“晦朔,你忘了圣教等了十二年,被所谓的正道追杀了整整十二年,就为了等一个你!” 御风握紧了手,低声道:“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独孤玑辰蓦地低头笑了,“你别逼我,最后对扶摇下手!” 少年猛地一转身,一双赤茶色的眼瞳红得让人害怕,眉宇间俱是与生俱来的戾气: “那我会先杀了你!” 独孤玑辰缓缓抬起眼,看向愤怒的少年,眼神里带着志在必得还有隐隐的兴奋与期待:“唔……对了,这才是我要的你。” 半响,最终还是独孤玑辰率先让了一步:“这件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不过晦朔,只是这一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少年睫毛微颤,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看着御风的背影,独孤玑辰不慌不忙地说道:“晦朔,在这血雨腥风的江湖,谁站在最顶端,谁才能做主……不过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太孩子气了些。” “但是这最后一回,晦朔你记好了、记清楚,你的筹码都是我让给你的。” 少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再迟疑推门而出。 门被撞得框框作响,最后在一声悠长的吱呀声中,停了下来,像是一个讽刺。 屏风后的暗影缓缓移动,最后出来一个红裳的绝色女子,嘴角勾着一抹笑:“没想到,这个孩子同他母亲一样,都是痴心人。” 独孤玑辰怒气难消,冷冷说道:“痴心如何?薄幸又如何?到头来,姐姐当年风华绝代,可还不是芳华早逝。” “既是痴心人,又怎能练成教中最高明的武功?”那女子懒懒一笑,呢喃道,“我一直很好奇,玑辰你为什么不去练那一刀神佛斩?你甘心,一辈子做这右使?” 独孤玑辰攥着拳头:“神佛斩需要魔刃来支撑,可魔刃是认主的。从前教主便说过,在武功上,姐姐刀剑的天赋远远胜于我,而那神佛斩需要的便是根骨与天资……玉儿你知道的,曾让那些名门正派闻风丧胆的连星阙从前使得那把剑有多快,便是连星阙他都不能驾驭那把刃,何况是不善刀剑的我。” 玉罗刹一个旋身倚在男子怀中,巧笑嫣然:“那你又怎知道,晦朔那个孩子能让魔刃认主?这么多年过去,那魔刃还不是封印着?” 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他是姐姐唯一的骨肉,是我的亲侄,我自然知道。”他俯下身在女子红唇上轻啄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脸,“晦朔没见过你,玉儿你回去,去告诉金舵主——” 玉罗刹偏头:“告诉他什么?” 独孤玑辰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就说,已经有人要去救那个女孩子了……鱼饵已经放出去,小鱼我不太想继续养着,杀了便算了。” 玉罗刹惊得睁大了眼:“可是,晦朔他不应该喜欢——” 独孤玑辰手指放在女子唇上,轻笑:“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要扶摇死,甚至,”说到这里,男子长发掩住半个面容,一字一顿,“我要她,就死在晦朔面前。” 檀木桌上的焚香炉青烟袅袅,带着檀香的香气,可也扰动了人心。 半响,才传来女子的声音: “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在逍遥派中隐藏的身份,你们Get到了吗? 其实前面有提示的,就在舅舅一出场的时候,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翻翻前面的,不过属性隐藏得有些深。 第59章 Chapter59 听着外面两个人睡觉的呼噜声堪比锣鼓喧嚣,我疼得满头大汗,然而还是要把手腕往尖锐的石头上面摩!在听到细微的声响后,手腕上的粗绳子终于被磨断了,而全身上下的绳子也开始松劲。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甚至能感受到我呼出的那口气化作了白雾,从我的面容上袅袅而上,消融在眼睛上蒙着的那块布中。 我第一次感谢原来生得矮了些,也不是一件好处全无的事情,比如降低敌人的警戒心,又比如很轻易地不需要钥匙就能走出一间牢房。 手指出手如电点中两个人的穴道,在两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我掀开眼睛上的黑布,得意地一弯唇,只是眼神里面泛着冷冽的光:“啧啧,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诶,你们说现在,我是应该先把你们俩个弄成聋子和哑巴,还是先剐了你们的皮?放心,我很人道,你们若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先把你们弄得又哑又瞎,再刮了你们的皮!” 被点了穴的两个人瘫软在地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两双眼睛透露着惊恐。 我蹲下身,抽出一个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看着两人:“我告诉你们,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也不喜欢听什么惨叫声。”仔细地看着那匕首的刃,我偏头笑起来,“所以放心,我虽没杀过人,可我下手会尽量快些的。” 两个大男人又惊又惧地看着我,恨不得把一双眼珠子瞪出来。 我嗤地一声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了。”说罢,我高高举起匕首,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吓晕了过去,只剩下另一个对着我汗如雨下,我停下来,“想让我放过你?” 那人猛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我笑,一抬手解了他的穴道可是下一秒我的大拇指就抵在了他的大动脉上:“如果想找人过来,我会在你出声前先杀了你。”我故意轻言慢语,“很简单,只要我手指一用力,就能抽出你脖子上最粗的那根筋,血溅当场。” 看着那个人一副怕到分分钟晕厥的样子,我笑起来,看来我真的有当天山老妖婆的潜质。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放过你。” 那人咽了一口吐沫,怯怯地看着我:“女、女侠您说。” 我凑近他,眼神发狠:“火毒蛙所在的蛇窟,在哪儿?” 那人更加哆嗦,估计从来没听过有人提出这样变态的要求:“那那那是我教处罚叛教教徒的地方,女侠您去那里,敢问有何贵干?” 我先是和善地笑了笑,随即面无表情给了他一个爆栗:“我想做什么,干你屁事!” 于是,在那人跟我说了一大堆东南西北如何走后,我一抬手再次点上他的穴道,顺便对着两人警告了一番:“记好了,这次我大慈大悲就放你们一马,下回再敢把我绑得这么紧,看我不亲手活剐了你们俩!”说罢,便顺着刚才那人说的方向离开了这座地牢。 然而等出来了,我看着这一环扣一环的石洞,内心跑过一万匹草泥马—— 就这特么还能分东南西北? 摆在面前一共三个洞穴,所以,我该怎么走……EXM?! 而另外一个洞口已经隐隐传来脚步声,我连忙飞身像只蝙蝠一样贴在了一个洞口的上面,然而蜘蛛网一层层地落着灰,还有一只巨大的黑色大蜘蛛吐着蛛丝幽幽停在了我面前。 我用力地呼出一口气,把那蛛丝吹断了,内心腹诽:在我面前,尔等还敢装蝙蝠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右使大人特派玉罗刹大人告知堂主,有人要去救地牢中那个女孩,要我们先行一步杀了她!” “不对不对,明明说的是,要在救人之人面前杀了被救之人!” “胡说,分明是让她立即死!” “不对不对,我肯定没记错,是你记错了!” 靠,我不说话,你们当我是死的啊! 我贴在洞口之上,带上蚕丝手套,顺手就把那硕大的黑蜘蛛当做暗器一般弹了出去—— “哎哟,我的后脑勺好痒!” “我看看,哟,还是只黑寡妇。我记得这家伙的毒性还挺强!” 就在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越走越远时,我一个翻身从墙面上越了下来,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仿佛一只青面獠牙的怪兽长着巨大的口,而口里面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蜘蛛网。 看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后退了一步,刚想换一个洞口走,却不想踩中了什么机关,那黑黢黢的洞口后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哗然打开了。 理智告诉我,现在应该马上撤退,然而好奇心像是一只耗子不停地在我心上的洞口里穿来穿去。最后,我实在太好奇了,便提起灰尘仆仆的红杉往更深的里面走去—— 大殿之上,有下属急匆匆地赶到金舵主身旁,附身说道:“舵主,大事不妙。” 金舵主看着围攻的战略图,不动声色地说道:“何事?” “那个女孩子逃了。” 一旁坐着的玉罗刹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金舵主眼神一冷,转过头看着来人:“逃了?你的意思是,诺大一个地牢,看不住一个孩子?” “舵主,刚才属下已经去看了那看守的两人,都是被极高明的点穴手法点昏的,恐怕是应左护法的话,有人把那个女孩子救走了。” 金舵主转过头,手撑在桌子边沿:“他们应该跑不远,那个女孩知道了太多秘密,不能让她活着出了这里。” 玉罗刹站起身:“那两个下属呢?” 那个属下拍了拍手,便有人把两人拖了上来。玉罗刹走上前,变换了几种手法把他们的穴道解开,红唇攒出一抹笑:“你们见到救走那个女孩的人了吗?”两人刚醒,皆是一脸懵逼。其中一个连忙说道:“还请罗刹大人恕罪,是那个女孩点了我们的穴道。” 金舵主的脸色有些难看,而玉罗刹长吟了一声:“唔,原来你们连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打不过——”说到这里,女子一挥水袖,两人还没来得及争辩便没了气息,只是脖子上多出一根红痕,“我们圣教,也不需要你们这种废物!” 玉罗刹打量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她伸出软舌轻舔指甲上的鲜血:“我突然有些好奇了。”她回头清媚一笑,“如今正是关键时候,金舵主,不如就把那个女孩就交给玉儿吧。” 金舵主点点头:“既然如此,就麻烦玉儿你了。本来她只是以为是个不重要的孩子,没想到……嗤,正道之士大多狡猾之辈,这次倒是我大意了一些。” 玉罗刹转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下属:“所以,现在,你们是在等什么呢?” 领头的人抬手擦去一头冷汗,连说了几个是:“罗刹大人还请这边走。” 当外面很多人正天翻地覆地找着我的时候,毫无察觉的我已经走到了洞口的尽头。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上面的蜘蛛网和灰尘,如果不轻易观察的话,很难发现那其实是一扇门。我心下疑惑,便伸出手指戳着门将它轻轻推开。 金色的光穿过明晃晃的纸,洒进来时带着刺眼的力度。 我挥了挥空气中因为生人闯入而四散飞舞的尘埃,惊讶着地牢通道的尽头,竟然会是一间屋子。 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间女子雅致的闺房。 看起来应该是有很多年没有人住了,连我踩在地砖上,都能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这间屋子很多年没有人住,那么意味着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快发现我。 落灰的瑶琴,枯萎的兰花,斑驳的铜镜,象牙的玉梳,无一不象征着这座楼阁从前的主人是一个怎样的妙人。而很多地方都点缀了可爱的金铃,穿过时间与光阴,可很多年都不曾发出过声响。 我微微偏着头,手指轻轻碰了碰一个金铃,它便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抖落了身上的灰尘,仿佛一道光穿过了岁月的尘埃,回荡在这间绣阁之上。 伴随着这金铃的笑声,我慢步走到了一面墙上,微微眨了一下眼,盯着上面的一幅画—— 斑驳到甚至生了霉绿的白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是一个红衣的苗疆女子,而画上还提了两行字: 莫道人间相思蛊,天下药石尽罔顾。 山水迢迢无相逢,碧落黄泉归何处。 我一向不擅长风花雪月,可墙上这幅画哪怕对我这种从来辨认不出古画中人脸的人来说,那画上握刀的女子,她的眉眼也是极好看的,神采飞扬也透着一股古灵精怪的俏皮。 浓黑及腰的青丝,鲜红翩跹的衣裙,玲珑灵气也深邃的眉眼—— 唔,我蓦地觉得她很熟悉。 我摩挲着下巴,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可那画上的工笔也是我异常熟悉的。 这个世上,能让我熟悉的工笔,除了无崖子,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师父逍遥子。 想到师父,我抵着下巴的手指一松,我睁大了眼,重新看向画上的女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幅画是师父画的。 而我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从前我在师父的房间中,看到了相似的一幅画! 只不过画中人只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而印象里的那幅画与眼前这幅画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那画上的女子仿佛活了起来,一颦一笑,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漂亮。 ……“怎地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阿月?” ……“师父,我是阿摇。” 我忍不住到退了一步便碰到了挂着金铃的绳索,在清脆的铃声中,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崖子总说师父待我偏心,也终于明白了师父看着我时流露的目光。 一双手握住了我的肩膀,而因为我的触碰而颤动的金铃声也在那刻戛然而止。 只听身后人问我道:“她是不是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诗给改了,勉强顺口啦,汗颜之中~ 第60章 Chapter60 “她是不是很漂亮?” 我惊讶地回头,只见一方宽阔的胸膛,目光向上,便是少年那一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目光。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自己饿晕了出现的幻觉,我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御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御风冲我暖暖一笑,笑容单纯而眼神干净:“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阿摇,我总是能找到你的。”顿了顿,他把我转过去,微微佝偻着脊背在我耳旁轻声问道,“阿摇,我娘,是不是很漂亮?”语气里带着期盼与忐忑,仿佛一个在向我要糖果的孩子。 画像上的女子,是御风的母亲?! 而御风母亲的画像是师父画的,并且师父房间里也挂着一幅?!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我觉得脑子里乱麻成了一片,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感叹贵圈太小,还是应该感慨贵圈太乱。 因为脑子里想的事情太过,我便迟迟没有给他答复。 而少年更加近地凑过来,几乎是接近熊抱的姿势了……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息洒在我的耳后,引得碎发微动,那种感觉有些痒,一直痒到了心里引得一阵涟漪。光慢慢地洒下来,而他的影子包笼着我的影子,地上的影子只能瞧见一个少年弯腰亲昵的动作。 我现在该问身后少年什么问题呢?—— 画上女子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同魔教有着怎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和师父之间又有什么样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而你,同魔教又是怎样的纠葛? 问题太多,于是我索性往前一步,而我的影子也从御风的影子中脱离了出来。 我转过身,便见御风直起了腰,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干净如长空,似乎耐心地等待着我一连串的疑惑,只是垂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我很熟悉他这个动作,这代表着少年正忐忑不安着。 于是,我背着手中肯地点了点头,朝少年笑起来:“对啊,她很好看。”顿了顿,我补充道,“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女子。” 哪怕只是停留在画纸上,哪怕上面布满了尘埃与蛛网,可那工笔描绘出的红颜,依旧倾城绝色。 御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我,笑得眉眼俊朗。 我踮着脚尖伸出手,少年便微微低了头,让他的前额刚好到我的掌心。 我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笑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御风,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御风微微抿嘴,他恐怕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与得意。 他朝我伸出手,轻轻眨了眨眼睛。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手背,便见他翻了一个面,一下子打开了手掌,而掌心中正有一只黑蜘蛛。 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御风嘴角带着岁月安然的弧度:“阿摇,是它告诉我的。” 御风将黑蜘蛛小心地放了出去,我对着手指头,见状讪讪一笑:“那它还有没有跟你说些其他的?”比如我把黑蜘蛛辛苦织下的蜘蛛网给弄破了,还超级暴力地把它当做暗器扔了出去? 少年没有回答我,只是深深地盯着我的手,然后转过身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绕着手指头,扯了扯嘴角:“那个……把它扔出去,我实在不是有意的,一个顺手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手就被少年拉住了。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御风,但他的额发隐隐约约地挡住了他浓烈的眉眼,可便是那样,仍旧能看清楚他微皱的眉头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我凑上前打量着自己的手腕:“啧,御风,这药膏什么做的?居然还没有过期!” 这间屋子的灰尘积累得起码有半寸厚了,放在柜子里的药膏居然还有药效,简直神奇! (画外音:你这货永远在煞风景!) 御风摇了摇头,半响,他淡淡问道:“阿摇,是谁伤了你?” 少年面容云淡风轻,可是眉宇间的戾气越发重了起来,我踮着脚尖摸着他的额头: “放心,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一说到那两个人,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拉着御风的手,“御风,你是魔教的人对不对?” 御风一愣,随即微垂着眼盯着我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我眼睛一亮:“那你对这里一定很熟了?!” 似乎没有料及我语气里的欢快,少年抬头一怔:“啊?” 我比划着说道:“我听看守我的两个人说,在魔教的蛇窟里面藏着火毒蛙,而那火毒蛙不正是师父药引里缺的一味药吗?御风,你带我去找那只蛙,好不好?” 黑色蜘蛛吐着丝掉了下来,浮在空中手脚并用的挣扎,提醒着少年千万别犯傻。 御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语到了嘴边便被少年抿成了一丝笑:“阿摇,你想要那只火蛙?”见我点头,少年便伸出了手,指骨分明而纤细,而宽阔的手掌让人觉得有一种安然的味道,“那阿摇你跟我走吧。” 我偏头一笑,便握住了他的手。 林中叶影婆娑,一行人马正在前进。 秋水侧过头看着愁眉不展的无崖子,便笑着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无崖子目光微微一闪,:“我记得昨日清晨飞出去找其他门派的训鸽儿,到现在也不曾返回来,顾盟主虽然安慰大家许是巧合,但我想,这一遭恐已生了些变故。”马蹄踏在地上哒哒作响,少年目光放远,“师姐虽然平日贪玩了些,可从来都是有分寸的。” 秋水神色一暗:“原来你在担心师姐啊。”随即,少女勉强笑了笑,“师姐的武功好得紧,便是你我出了事她都不会出事,何况你我尚未出事,以师姐的功夫,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无崖子朝少女笑了笑,没说话,驱马再上前了几步。 “禀盟主,再前面便只有一个水潭了。” 顾天成回头看了看疲惫的众人,下令道:“那就先在水潭旁休息一会儿,再跟其他门派会和。” 看着一行人马随着领头人的座机浩浩荡荡地走过竹林,卜算子偏着头,老树般的脸皮上蓦地绽开一个古怪的笑容。 “喂,前面的人等一等。”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逍遥派几个人听到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不由得停下来。 众人齐齐回头,便见一个和尚骑在一头毛驴上,鼻子上还架了一副黑色镜框,很是滑稽的样子。 碧云有些惊讶,白嫩的手指指着他:“是他,师姐认识的那个叫灵绝的和尚!还有那只驴,也是大师姐的!” 无崖子不动声色地皱紧眉头。 欧阳善渊冷冷问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灵绝眉眼和善地笑了笑,伸手一指:“小僧我来,是找这位公子的。” 无崖子撇过头:“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灵绝嘶了一声,把墨镜拉了下来,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未来还有你的结局?如果你跟我来一趟,我可以跟你重新算一卦。” 无崖子剑眉微皱,看着滑稽的灵绝:“不需要。我命,从来都由我自己做主。” 灵绝长长地唔了一声:“那,如果我说的是这件事呢?”说着,他提起了一只竹哨子,哨尾坠了鲜红色的流苏,“那这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仿佛那鲜红色刺激了少年浓黑的眼瞳,无崖子眼睫微颤,他随即转过脸,下巴绷得很紧,语气冷漠:“她的事情,从来都不关我的事!” 灵绝有些感慨地收回了手,抚了抚毛驴的鬓毛:“既然这样,那算小僧我从没来过,几番打扰,多有得罪。”说罢,他便拿出一根胡萝卜领着小毛驴走了。 众人又走了几步,却再次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着—— 只见白衣少年双手紧捏着缰绳,力气大得指骨都是青白色的。 秋水得体地微微一笑:“师兄,你在想什么呢?顾盟主还有我爹他们都已经去了那边的水潭休息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无崖子桃花眼中的眼仁浓极了,只见他的下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半响少年低头嗤地一声笑起来,清俊的面容上带着讽刺的神情,可众人又不知道一向骄傲的少年这回又在讽刺着什么。 下一瞬,少女一直维持的得体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她失声叫道:“师兄!” 欧阳善渊执剑的手拦住了秋水,看着少年疾驰而去的背影,淡淡说道:“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秋水一双眼眶猛地红了,她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唇:“又是她……” 已经走远的灵绝听到背后的马蹄声,面容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 而少年追了上来,一双桃花眼狠狠瞪着他:“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我不敢确定我会忍住不杀人。” 灵绝拉下镜框,眼神扫了扫四周:“这里还不够安全,” 无崖子发出荒谬的笑声:“哈?你不觉得你对于童扶摇在我眼中的位置,看得太高了吗?” 灵绝好以整暇地看着少年:“可你还是跟了过来,不是吗?” 无崖子一把揪住了灵绝的衣领,像头暴怒的狮子:“你玩我?!” 灵绝拉住他的手腕:“年轻人,别那么冲动。”他眨了眨眼睛,“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扶摇现在确实是凶多吉少,她如今在魔教老巢中。” 无崖子眼里的杀意一点一点退去,可胸膛仍在起伏着:“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想退开,可却被灵绝一把拽住了,俊俏的和尚虽然是笑着,可是语气却凝重着:“你只能选择相信我,又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掉头回去,选择相信一群笨蛋还有一个死人。” 少年眼睫微颤:“死人?” 灵绝轻笑着说道:“百晓生总觉得你们逍遥派不对劲,回去查了密宗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无崖子微怒地眯起眼睛:“别在那故弄玄虚。” 灵绝脸上笑意渐冷,他压低了声音:“按照密卷里记载的,你们的大师伯多年前和魔教左护法几乎是同归于尽,后来百晓阁中的人暗地里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却发现悬崖底下只有一具尸骨,按照特征认定应是卜算子。” 灵绝每说一句话,无崖子脸上的血色便退去一分。 “卜算子早应死在了十多年前,连尸首都化作了白骨。” “小僧想问一句,这么多年,你们逍遥派上下是怎么做到一天到晚跟一个死人呆在一起的?” 半响,无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有没有证据?” “你可以选择调转马头回去,也可以选择相信我……” 灵绝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白鹫便盘旋在天空之中冲他们飞来,而俊俏的和尚回头,摇了摇手中的竹哨子,“又或者,只是选择相信你师姐的眼光。” “而这个,要看你自己了。” 话音散在了绿竹的摇曳中,只余下道路上一驴一马的蹄印。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一下行程,大概明天就要起飞了~~ 第61章 Chapter61 “御风,你去过蛇窟吗?”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少年的身后,有些惊讶他对整个魔教的构造了如指掌。 “曾经去过一回。” 御风捏了捏我满是冷汗的掌心,说道,“有我陪着你,阿摇,没什么好怕的。” 随着我们越走越近,万蛇发出的吐信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嘶嘶的,只让人觉得一股凉气从人的脚后跟开始往上钻。 我嘴硬说道:“我才不怕呢。” 御风低头看着我,而少年的眼底很暖:“那里的蛇其实是很温顺,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就不会来咬你。” EXM?! 这怎么跟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 终于,少年停了下来:“阿摇,我们到了。” 而我们面前的是一座高墙围栏,四方燃着火炬,幽幽火光衬托着万蛇吐信的声音越发毛骨悚然起来。少年另一只手抬起,指了指那高墙围栏,意思不言而喻。 我吞了吞口水,两条腿有些走不动路,索性转移话题:“御风,那个火毒蛙是不是也很温顺?”天知道我有多么盼望从少年嘴里得出一个‘对,它超级温顺,天然无毒无公害’的答案。 但是这次,御风看着我充满希冀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摇晃了一下他的手:“哎呀,摇头是什么意思?它会咬我吗?” 御风一双剑眉皱得更加厉害,他抿了抿嘴角,盯着我的眼神突然温柔下来,可是眉宇间的戾气却越发重:“阿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我有些头大,抓狂:“这句话,你可以等以后练成盖世神功之后再来对我说,然而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躲过那些魔教杀人不眨眼的狂热分子,然后顺利平安地带着火毒蛙出去!” 我的身后传来‘啪啪’的清脆掌声,在那万蛇齐喑的背景音乐里显得尤其的刺耳。 “本来还以为还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你们带到这蛇窟来,没想到,两只小麻雀儿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自投罗网了。”这娇滴滴的声音,配着毒蛇吐信,让人想到了四个大字:蛇蝎美人! 果然,点背不能怨社会。 我吞了一大口口水,转过身,便见到一个身穿紫裙的艳丽女子,红唇烈焰可也秋波传情。 “她是谁?”我小声问道。 御风紧皱着眉头,低声回答说道:“不知道,见过我的人很少。”还能记得住他的人,就更加少了;而记得住又能认出他的人,那便只有魔教的左右护法了。 “诶,你们两个小鬼,当玉罗刹大人和我们都是死的吗?”那女子身旁一个下属冲我们叫嚣道。 御风挡在我面前,冷冷说道:“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玉罗刹婉转一笑:“擅闯本教者,杀无赦!这位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 御风手放在剑柄上,五指旋转而握。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默默数了有十二个人,稳稳地戴上了蚕丝手套出声:“这么说,今日,是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的了?” 便听女子柔媚无骨的声音呢喃道:“善罢甘休?”顿了顿,她的声音染上杀气,“呵,自然是有办法的只要你们中的一个人自己走这蛇窟,我就放过另一个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举剑横向一劈,剑气携风向一行人扫去。 而伴随着他的一剑,他身后的红衣少女一跃而起,咫尺之间,双手画了一个圆,一股霸道浑厚的掌风便劈出去震晕了最前面的三个人。 女子脸上一直笑吟吟的表情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放在鬓角一抹。 那玉罗刹两旁的下属人手一支长矛,御风长剑一抖唤道:“阿摇!” 我低头朝他一点头,足尖便点上了他的木剑,借着力道如云般飞身踩过那两行人的锋利长矛,出掌成兰朝玉罗刹那张娇若三月桃花的脸上攻去。 玉罗刹接了我十几招后,一弯腰整个人向后退去,风扬起女子的青丝,只听她挑眉一笑:“小丫头好俊俏的功夫啊。”说罢,她笑脸一收,手中紫色长鞭如同一道闪电朝我甩来。 一阵凉风迎面袭来,我一个转身不及,那鞭子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跟着我,我足尖踩在墙壁上,一个斜飞而上,堪堪躲过了那长鞭。而长鞭之后打中的石壁,已是被打落了一大块。 而那被打落的一大块石头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步,便碎成了一堆粉。 此时,剩下的那几个魔教的部下已经被御风给打晕在地。 玉罗刹先是恼恨地看着我们,随即又嫣然一笑,一抬手长鞭如蛇舔舐着石壁几盏灯上微弱的火苗,本就不算亮堂的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而万蛇嘶鸣的声音越发瘆人得紧。 突然,我的肩膀上一沉,我当即沉肩反手朝玉罗刹的手背抓去,可手掌心顿时如同针扎一般痛,紧接着便是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有几百只蚂蚁爬过,而蚂蚁爬过的地方使不出任何力气,甚至连五官的知觉都是失去了。 在我四肢彻底失去感觉之前,我内心暴走过一万匹草泥马—— 靠,我再一次栽在了暗器上! 看见红衣少女倒地的那瞬间,御风仿佛是一头失控的兽,一双眼猩红而暴戾,手中明明是把杀伤力毫无的木剑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你!——” 玉罗刹看着暴怒的少年有些拿不准主意,电光火石之间,心下已经晃过了千百个念头。 少年手中的剑带着雷霆之势朝玉罗刹攻去,而女子手中的长鞭舞得纷繁缭乱。他仿佛已经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一双眼中仿佛喷着火,而手中的剑就是他宣泄怒火的唯一方式。 玉罗刹一个飞身想要离开,可少年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而他们的身下便能见到蛇窟中千万条毒蛇相互纠缠令人作呕的一幕,而地窟窟口黑魆魆的,仿佛吃人的妖怪张大着嘴巴。甚至,已经有几条眼镜蛇兴奋地高高直立着身躯,冰冷的毒牙泛着绿光,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饕餮盛宴。 艳丽的女子狠狠地被撞向了空中的石锁,呕出一口血,情急之下她狼狈地抓住一条铁链。 玉罗刹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执剑正朝她刺来的少年——她在魔教中执掌堂主之位快十六年,如今却几乎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说给任何人听,恐怕都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住手!——”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 御风恍若未闻,仍旧向玉罗刹攻去,带着不把她打得下蛇窟不罢休的势头。 只听石子儿呼啸飞来的声音,御风手中的木剑被震得飞了出去,而少年在半空中一个踉跄,如同灵猿一般翻身抓住了一根铁链。他恶狠狠地看过去,却在下一瞬猛地睁大了双眼——“阿摇!” 玉罗刹松了一口气,得意一笑,飞身回到城壁外围,稍稍整理了一下裙角,她便朝那一身黑衣斗篷的老者款款行了一个礼:“玉儿见过傅长老。” 黑衣斗篷的老者手中玉杖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四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教徒便飞身攀上崖壁,重新点亮灯盏。 伴随着整座殿阁重新明亮,齿轮发出难听的粗噶声音,几个教众正合力拉着齿轮上的粗绳,而在齿轮的那一头正吊着红衣少女。在御风冲过来的那刹,那老者比了一个手势,那几个拉绳的人便一松开绳子。 麻绳飞速地穿过齿轮,而毫无反击之力的少女便直直往下坠去—— 红衣、毒蛇、冷壁、明火。 少年一张俊脸一下子褪尽血色,生生刹住了步子。 老者满意地一笑,再次比了一个手势,几个教众拉住了绳子,再次往回拉又把少女重新往上提。而下面已经扬起身子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有些遗憾到嘴的美味就这样错过了。 鲜血顺着少女手上的手腕滴落,而鲜血的味道更加刺激了下面的毒蛇,嘶嘶声越发大起来,像是在叫嚣什么,甚至已经有的蛇开始忍不住随着石柱和墙壁蜿蜒而上。 “别再轻举妄动。”傅长老对目光像狼一般凶狠的少年这样说道。 御风咬紧了牙关,问道:“放了她。” “放肆!竟敢这样对长老说话!”那老者身旁的下属指着御风,怒声道。 傅长老是专门守着蛇阵的魔教元老,别人从来都对他毕恭毕敬的,除了被教主命令,何曾被人这样呼和过,他双手杵在玉杖上,偏头打量着少年:“年轻人,跟人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别太狂了。”他歪着身子走了两步,“擅闯圣教者,杀无赦;胆敢背叛逃跑者,入蛇窟。这是老祖宗订下的规矩,你和那丫头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玉罗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便见少年从脖子上掏出一枚象牙玉佩,冷冷对那老者说道:“如果我是教中人呢?” 傅长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少年的面容,猛地眯了眯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 玉罗刹连忙附身在傅长老耳旁暗自说了几句话,那老者的面容在那番话里一直阴晴不定着,最后他抬头说道:“可那个丫头不是教中之人。你可以走,但她不行。蛇阵已经开启了,除非有人祭阵,不然这地下上万条的毒蛇可不是那么好容易打发的。” 少年沉默着,垂在身旁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浮动。 玉罗刹笑道:“小弟弟,你还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这丫头的命,有人要了。” 万蛇嘶鸣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听得人身体气血翻涌。 玉罗刹好笑道:“还不走?傅老的一丝其实很简单——要么你死,要么她死!若不能平息蛇阵,那你们两个都要死。趁着现在还能走,小弟弟,我劝你还是尽快走吧。” 御风冷冷地抬起赤茶色的眼瞳:“如果,我偏不选呢?” 傅长老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江湖,从来容不得弱者说半个不!” 玉罗刹微微一笑,回头招了招手示意下属可以剪断绳子了。只要绳子一松,那个少女很快就会连着皮骨一起被万蛇吞入腹中,连人沫儿都不会剩下。 然而没等有人把绳子剪断,众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少年像一只旋转盘旋的鹰飞身上前,用剑气斩断了敷在红衣少女身上的绳索,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用掌力在满是毒蛇的地面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玉罗刹扑在那城墙上,浑身颤抖着看着少年脚不沾地地背着少女,转眼下了地宫:“他疯了吗?!傅老,快救那个孩子!若是他死了,玑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者横眉怒道:“那小子自寻死路,干旁人何事?!这蛇阵有多厉害,那小子既然身为教中人便不可能不知道!而他选择下去,便应知道,下去,不过就是死路一条!” 玉罗刹摇头,害怕地说道:“天哪……玑辰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依照他的性子,不一把火烧了这蛇窟才怪!” 傅长老说道:“哼,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臭丫头把自己一条性命打进去,以我看,他跟他娘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死了干净,也省得再如他娘那般把圣教也搭了进去!”说罢,他重重地一点杖,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 玉罗刹颤抖着手指,捂着嘴唇看着满满一池的毒蛇,深知越往下,地宫毒物就会越多,最底层的火毒蛙更是世间至毒之一。 从未有人或者出蛇窟。 从未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喜欢我文字的大佬们,小龙卖萌打滚求作者收藏咯~~~~ 第62章 Chapter62 御风打横抱着我一路下了地宫,少年一向淡漠的面容上近乎是方寸大乱: “阿摇,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头靠在少年的胸膛前,感觉到暗器上麻药的药效正一点一点褪去,等舌头恢复了知觉,我才撑着一口力气,问道:“御风,为什么你不走?” 然而一张嘴,我便能感觉到吸进了一口带着浓郁蛇腥味的空气。 听见我说话,御风惊喜地一低头,他清除了台阶上一片空地,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阿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头靠着墙壁:“我手掌上有东西,你小心一些帮我拔去吧。” 御风一怔,随即翻开我的手,便见掌心中扎进了一根银针,少年眸色一深,裹着衣角取出了那枚扎进我手掌足有半寸的银针。借着石壁上的灯,他看着那银针松了一口气,随即抬手抚了抚我的额角:“还好,只是麻药,等药效过去,就没事了。” 果然,伴随着银针的拔去,我的四肢开始逐渐恢复力气,可是仍旧软绵绵的,但感官敏感了起来——对于四周危险毒物的敏感。 在离我们,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离御风半径一米的范围内,那些毒蛇畏惧而又贪婪地注视着我。毫不怀疑,如果御风现在离开,那些高耸着身躯的毒蛇恐怕已经把我吞吃入腹。 然而腥臭的味道还有四方虎视眈眈的毒物都不能让我分散注意力。 因为,我需要确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坐在冰凉的石阶上,静静地看着少年:“御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走?” 少年蹲着跟我一般高,壁灯把他的眼睛映成了琥珀色,倒映出的是我凝重的神情。 少年微鼓着嘴,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可耳尖变得很红:“阿摇,如果我是无崖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问了?” 我一怔,不明白他的脑回路怎么会跑到无崖子那里去。 御风见我愣怔的样子,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湿湿润润,像极了一头即将被抛弃的幼兽:“师父要罚无崖子的时候,你站出来跟他一同受罚;而在剑冢的时候,无崖子有危险,你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阿摇,其实你希望陪着你出生入死的人,是他对不对?”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我觉得,现在我们的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上。” 御风别扭地别过脸,嘴巴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少年有些置气地说道:“可没办法了,现在在这蛇窟里陪着你的人不是无崖子是我。”啧啧,这口吻,像极了一个吃醋的小媳妇。 我哑然地看着生着闷气的少年,半响噗嗤一声笑起来,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摸他的额发。御风虽然生着闷气,可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我揉着他的额发。 红颜弹指老,此生何憾? 童姥大概遗憾的,就是独步武林、天山称霸也得不到一份真心相待的爱情。 所以,我笑眯眯地看着生着闷气的少年:“御风,你还小,不懂。” 少年一下子握住我的手,他深深地看着我:“阿摇,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御风的眼神里仿佛有电光火石在燃烧着,可又被眼底翻滚的浓云给遮挡住了,叫人看不清楚。 从底层爬上来了一条响尾蛇,见到我们两个入侵者便高高支起身子,愤怒地吐着芯子。 委屈又郁闷的少年正愁没有地方撒气,索性一转头朝那条响尾蛇一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类似于孤狼又像是虎豹的吼声,那响尾蛇瞬间就萎了,重新低下身子绕过我们灰溜溜地又走了。 等重新恢复了力气,我被少年搀扶着站起身来,我捏着那根银针环视着四面八方,转移了话题:“这里就是蛇窟?” 御风低着头,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又重新在我面前屈膝弯腰:“阿摇,我背你。”我有些犹豫,可少年直接把我负在了背上,若无其事地说道,“这里是蛇窟地宫,一共七层,而师父缺的一味药,也就是那只火毒蛙,应该是在地宫的最底层。” 御风背着我一路走下去,而我手里拿着火把,顺着台阶便见到满地满壁的都是狰狞恐怖的毒物。 我双手环在少年的脖颈前,有些害怕地问道:“御风,你听得懂那些毒蛇毒蝎子的话吗?” 御风把我轻巧地往上提了提,走在毒蛇之中如履平地,反而是那些毒蛇毒物见到他还要避至三四。他想了想,说道:“可以的。” 我凑近他的耳旁,小声说道:“那它们在说什么?” 因为凑得近,我听到少年喉咙间发出一声轻笑,下一刻他语气平静但带着淡淡的笑意:“嗯,它们,在夸你很漂亮。” 漂亮……我犹豫地看向挂在壁灯上的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竹叶青,它们见到我的目光,便一下子把身子举得高高的,亮如黑豆的眼睛盯着我嘶嘶地吐着芯子。 我抽了抽嘴角:“我觉得……它们应该是在说,我看起来很好吃才对。” 闻言,少年停下来,目光一扫四周淡淡道:“它们敢。” 伴随着少年的话音落,四面的毒蛇一下子飞速地往我们之前走来的方向爬去,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于是,御风侧过脸,朝我暖暖一笑,少年的侧脸在灯火下看起来无害极了:“你看,我都说了,它们说的是你很漂亮。” 我:…… “诶,我说老兄,你这地图到底准不准?” 灵绝跟着百晓生在地道里左转右转,纳闷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无崖子落在最后,紧皱着剑眉打量着这地道里残留下的具具白骨,他光是从蒙了尘的尸骨上,都能推测很多年前,便是在这魔教的地道中都发生过一场怎样的恶战。 百晓生抖着手上的图纸,说道:“怎么不准了?!这可是当年我们百晓门门人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记录的好不?灵绝你藐视我不要紧,但你竟敢藐视我百晓门的权威,信不信我现在掉头就走?”说着,他把图纸揣在怀里,“立刻掉头,你信不?” 灵绝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懒懒笑道:“诶呀,我不过就是开句玩笑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行了,我不说话了,你快在前面带路吧!” 百晓生这才作罢,继续在前面带路。 灵绝回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无崖子,摘下墨镜:“诶,身为队友的你也太沉默了吧?我叫你来是帮忙的,可不是让你来渲染紧张气氛的!” 无崖子撇了撇嘴,但还是说了一句:“这里的地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尸骨?” 灵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果然,你还是别开口来得好一些。” 百晓生闻言,诶了一声:“你这话问我就问对了!来此之前我可是专门做了功课背了好多密宗的。”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摇头晃脑地说道,“大概是在十二三四年前吧——” 灵绝打断他:“诶不,到底是十二、十三还是十四年前?” 百晓生嘶了一声:“你还听不听了?” 无崖子按住灵绝,对百晓生道:“继续说。” “名门正派在上任武林盟主的带领下建立了正道同盟,据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当年的魔教教主中毒散功,而教中左右护法又都不在,那正道同盟便打算合力围剿魔教,而这条通道就是当年那些人打出来的。当年一役,魔教受创损失得可不止一星半点,就连他们的教主都自尽而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的人吃了上次的亏,我估计这次顾盟主想要一把歼灭魔教残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着,百晓生就找到了暗道的入口,悄悄打开了井门。 灵绝嗤地一声笑:“什么叫不太容易,有可能赔了夫人还折兵。”见没有人,灵绝单手提着百晓生就越了出去。 无崖子紧跟其后:“你什么意思?” “扶摇应该是被关在地牢里了。”灵绝跟百晓生说完,才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没什么意思,事实而已。” 还未等百晓生找到地牢的方向,无崖子耳朵一动,低声道:“有人来了。”话音落,灵绝便带着百晓生一跃藏到了石壁的一个坑穴中,而无崖子仗着轻功直接一跃攀在了崖壁之上。 只见一群魔教教徒分别押着一行人。 火光明灭,映出了被反手拴着链子的人们的脸,无崖子一双桃花眼猛地一缩,而灵绝似笑非笑,他身旁的百晓生则是拿着笔快速地记录着。 等到一行人走过去,百晓生才说道:“顾盟主他们一队人都是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恐怕已经是中了魔教的软筋散。” 灵绝嘶了一声:“可没见他们那个大师伯卜算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无崖子愤怒地看向二人:“所以,你们早先知道了魔教埋伏好了?” 百晓生和灵绝相互对视一眼,百晓生点了点头,一脸无害地笑: “对啊,既然都知道你们队伍里有一个魔教奸细,便知魔教肯定已经设下了埋伏。我以为顾盟主已经发现了,谁知他自己这么笨。” 他可不会忘记武林大会的时候,顾天成下令让家丁把他丢出去时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若是当时顾天成对他礼让三分,恐怕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谁让武林盟主得罪的,是百晓门唯一的传人。 “魔教与正道,始终都是黑与白对立的两端。”无崖子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 灵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容里带着洒脱与自负:“可我们既不属于正,也不属于邪。这天地间,还没有哪一门哪一派配得上我为其奔走辛劳。” 无崖子怒视着两个人,义正言辞道:“可此次,魔教若是趁着机会统领江湖,你知道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吗?” 灵绝深深地盯着白衣少年:“那你以为所谓的正道,又有多干净?” 无崖子一怔想到了那地道中蒙了尘埃的白骨,说不出话来。 灵绝便带着百晓生一跃落地,半点声响也无。 俊俏的和尚抬起头,架上了墨镜,“喂,你想好没有,你是同我们一路去找扶摇,还是自投罗网去跟那些名门正派呆在一起?” 无崖子冷冷反问道:“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灵绝得意一笑:“那还不快走?” 无崖子轻飘飘地落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不甘心地咬牙—— 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跟大师姐呆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两章我觉得要连接起来看才上下连贯,所以下一章更新时间在零点五分。 幕后小剧场—— Gragon导演:咳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下一章有吻戏。 无崖(炸毛):什么?吻戏?我怎么不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巴拉巴拉…… 扶摇(淡定):安啦安啦,才不是吻戏嘞。 御风(挑眉):…… 扶摇(转过什么都看不见):…… 无涯(抓狂之中) 第63章 Chapter63 原本以为越往地下走,毒物就会越来越多,没想到能见到的毒蛇毒蝎子蜈蚣之类的越发少了起来。火把兹兹地烧着,我头皮有些发麻:“御风,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像是孩童的哭声,隐隐参杂着连续不同的蛙叫,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御风沉默了半响,问我道: “阿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为了那只火毒蛙,你会把命搭上,你还会想要它吗?” 会把命搭上?我犹豫了很久,郑重地回答少年道:“师父的命,很重要。”毕竟,如果我意外伤亡了,估计也能回去。不过,这回去的方法,有些丢脸。 回家的方法又很多,但师父,只有一个。 御风微微抿了抿嘴:“比你的命还重要?”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我死了也就上天了,可少年似乎并不想听我答案,又问了我一个问题:“那阿摇,你敢吃活蛙吗?” “这个,我还没吃过。”我舔了舔嘴巴,“但我可以尝试一下。” 御风有些惊讶地回头:“一般女孩子不都是应该听到后会很害怕吗?” 我得意地一挑眉:“那你说的是一般女孩子,我以后可是要称霸江湖的,自然不能做一般女孩子。”一想到原著中童姥每次返老还童都要喝生血,我就觉得,反正都要喝,也可以自己尝试着先练习一下。 我吞了一大口口水:“不过,我更喜欢吃熟的……等等,你别告诉我,我们要生吃那只什么火毒蛙?”一想到那个魔教教徒跟我描述的被火毒蛙咬了一口的样子,我就吓得浑身哆嗦,试图劝说少年,“那玩意不是浑身是毒吗?生吃的话,不仅有可能带毒,还很有可能带细菌!” 御风把我放下来,低头看着我,蓦地绽开一个笑容:“可你不是要称霸江湖的吗?”他指了指最后一台阶梯,朝我道,“阿摇,你想好了。是进去,还是回去,我都依你。”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而神情干净澄澈,仿佛我们之间说的不是系关生死的大事,而是问我要不要去摘一朵花一般轻松无二。 我觉得,那一刻,少年的轮廓像极了师父。 御风看懂了我的神情,少年伸出手,一把握住我冰凉的掌心,一步便迈出了最后一层台阶—— 蛇窟地宫的最底层。 四方夜明珠柔和地散着光,而中央摆放着一池金坛,坛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玉色蟾蜍——碧玉做眼、白玉做身,近乎是栩栩如生。 我长大了嘴巴,指着那玉蟾蜍:“天哪,别告诉我,火毒蛙是那只玉做的青蛙?” 御风摇了摇头,皱着剑眉紧盯着那金坛:“这同我娘和我描述的,不太一样。” 咕咕呱呱。咕咕呱呱。 蛙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我们身旁。 “我娘告诉我,火毒蛙周身是毒,若是碰到了它的皮肤或者痰液,周身皮肤就会溃烂膨胀,而在皮肉膨胀爆裂之前,整个人如同置身火上。有人说,被火毒蛙咬一口,要么体内真气沸腾烧死,要么就是坚持不住活活疼死。”御风背靠着我的背,警惕地看着四面,“而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在自己皮肤膨胀溃烂之前吃掉火毒蛙。” 我吞了吞口水:“一定要生吃青蛙吗?其实,我更喜欢碳烤的。”咕咕呱呱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隐隐约约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一声一声便像是催命的一道道符。 “但是,御风,吃了那只蛙,不就是功亏一篑了吗?师父的药怎么办?”我问道。 “但凡是吃了火毒蛙的人,血液里自然会有它的毒性和药性。”少年紧皱的眉头笼罩着一层一层的戾气,而最终他的目光如同苍鹰锁住猎物一般牢牢锁住了那金坛上的玉蟾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见了那玉蟾蜍上本来碧色的眼珠蓦地变成了血石红,而它周身的白玉都隐隐透着红血丝。 蛙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反而是孩童的啼哭声越发大。 伴随着那声音,红血丝越来越多,像是蛛网一般依附在那玉蟾蜍上,本来是白玉做的,最后竟然像是血玉雕成的一般。我吞了吞口水,额头冷汗隐隐浮出,不知道那火毒蛙到底藏在哪里。 “小心!” 我一惊,猛地抬起头,便见一只黑斑侧褶、浑身通红如血的蛙从那只玉蟾蜍口中飞出来,四蹼张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们飞来——火毒蛙。 御风拉着我向后飞去,便见那只火毒蛙落在了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红色的气囊鼓出来撑得像两个淡粉色的气球挂在腮帮子边上,两眼后的黑色鼓膜狰狞恐怖。它的声囊鼓出的时候便发出了蛙鸣,而声囊扁下去的时候便是孩子的啼哭声。 少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而火毒蛙声囊鼓出的频率越发加快。 “阿摇,暗器!”不再犹豫,我摸出之前玉罗刹扎我的那根银针,一抬手射出银针,正中那只火毒蛙的眼睛。 一时之间,婴儿的啼哭声回荡开来,一声接着一声,伴着蛙鸣那只火毒蛙骨骼发出巨响一下一下变得硕大无比,本来光滑可鉴的皮囊上开始鼓起一个个难看的气泡,诡异至极。 我一摸身上:“没暗器了。” 御风也看着我:“我的剑之前被那坏女人打落了。” …… 我目光移向掉落在地上的火把,我带着手套当机立断地捡了起来:“估计也只能碳烤火蛙了。” 御风有些无奈地看着我:“阿摇,你绝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想用火来对付火毒蛙的人了。”话虽这样说,可少年眼里的宠溺像是快溢出来一般。 来不及多想‘火毒蛙根本不怕火’这层关系,我一把推开少年,一手拿着火把向正腾空跃起的巨蛙一个箭步冲上了上去。火焰快被我甩成了一条火龙,张开着巨口,朝那只巨蛙奔赴而去,却不想,那只火蛙在火焰里来去自如丝毫不受影响,它身上的皮囊被火焰似乎煅炼得更加耀眼亮丽。 “靠!”我大声骂了一句。 那火蛙一鼓嘴巴,长长的舌头便朝我射来。 把火把扔给御风,我一个侧身,带着蚕丝手套的右手便拽住那火蛙的舌尖,而左手再狠狠地一拉,我朝那只巨蛙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然而,那只蛙眼睛瞪得大大的,被银针射肿了的竖直眼瞳却是透露着嘲笑。 我气得一咬牙,抓着它那长舌头狠狠地一扭,那只巨蛙便被我带得摔了一个跟头趴在地上,然而还没等它回过神来,我再次揪着它那舌头腾空一跃,再往地上狠狠一摔把火毒蛙摔得七晕八素,然而这并不能发泄我在魔教这一路来受的气,双手一扭飞速地把那长舌头打了一个蝴蝶结接着狠狠一拉—— 婴儿的哭声已经不像是哭声,而是惨叫声。 我看着那蛙头,微微一笑:“很疼啊?很疼,我就放手了!”说罢,我把拉扯到极限状态的舌头一松,那长舌头便如同橡皮筋一般飞速地弹回了火毒蛙的口中,打得那只红皮巨蛙原地翻了几个跟头,整只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噗噗噗地冒着红气又缩小了一番。 火毒蛙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停下来吐出舌头才发现被人打了一个蝴蝶结,怒极之下两旁的气泡胀得更加大,婴儿哭声弱了下去,而蛙叫声则强了起来。 红蛙嘴巴胸膛肚皮都高高鼓起,骇人得紧。 “阿摇!快退后!” 御风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我身前,可已经晚了,那火毒蛙一下子吐出霞红色的烟雾,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与腥味,刺人眼睛得紧。 少年在那股红烟雾里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一张俊脸上青筋遍布。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蓦地一阵阴风而至,辨认着风声双手一伸便抓住了朝我飞扑而来的火毒蛙。幸亏有师傅送我的蚕丝手套,不然我不敢保证我在摸到它那疙瘩遍布的身体后,一双手能烂成什么样子。 “阿摇,别让它的舌头碰到你,去吸它的血!” 御风倒在地上,吃力地吼道,而下一刻少年呕出一口黑血,便险险晕了过去。 What! 吸血?可吸哪里啊? 看着快要伸出来的蝴蝶结舌头,我来不及多想腾出一只手再次拽住那舌头,另一只手按住那只蛙,情急之下张口便朝那只火蛙下巴处咬去,蓦地便有一股辛辣灼人的鲜血流入我的口中。 火蛙吃痛,四条腿蹦跶着想要离开。 我紧闭着眼睛,用力抓着那火毒蛙,更加用力地吮吸着蛙血,大口大口地吞落着。 叮咚! 我听到系统发出的声音:勇于喝生血,恭喜玩家获得三千积分。 虽然我知道天山童姥日后要喝血才能练功,但我不知道,我这第一口血竟然是青蛙的血,这特么也太憋屈了吧! 随着鲜血流失,手里的火毒蛙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没过多久便消停了。 吸完了最后一大口血,我精疲力竭地放开了火毒蛙,踉跄地走到昏迷的御风前,他的嘴唇变成了淡紫色,一张脸上血丝浮动,隐隐有透明之相。 不再犹豫,我附下身嘴角贴着少年柔软的唇瓣,将含在嘴里的生血尽数喂给了他。 少年眉间微不可闻地一皱,在我舌头撬开他牙关时,他紧皱的眉头又缓缓松开,眼睫微微颤动,就像是一颗石子丢进湖中引起一圈圈波纹,但最后又重新归于湖水的深沉中。 把血喂进御风嘴里后,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可四肢百骸却是暖烘烘,仿佛裹了毯子坐在炉火旁。 果然,御风因为吸了毒气而变成淡紫色的脸庞在鲜血入胃后便恢复如初。 嘴里的腥味带着辛辣,而腹中的生血像是火一般燃烧着,可这一切都抵不过猛然袭来的眩晕睡意,刚刚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可在下一秒中又倒在了身下少年的胸膛之上。 砰砰、砰砰。 御风的心跳很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眩晕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我缓缓地闭上眼,伴随着御风的心跳声便步入了梦乡。 火毒蛙死了。 其他几层的毒蛇仿佛感知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地从拉到了最后一层的地宫之中,最后围成了一个大圆,而圈中正是躺在地上的红衣少女和少年。 有好几条蛇好奇地直起身子,打量着火毒蛙的尸体,更好奇于能战胜世间至毒的女孩。 听到蛇群的嘶嘶声,躺在地上的少年睁开了眼,他微微偏过脸,一双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那群毒蛇,然后手放在唇畔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们吵到她了。 众蛇无语:明明现在就是打雷也不会吵醒她吧。 少年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神情:那是因为阿摇很累了。 众蛇:…… 见还有不听话的花蛇仍在嘶嘶地吐着芯子,御风眼瞳里聚起不耐烦,便有其他毒蛇拖着那不听话的花蛇出了最底层。这下,彻底没有蛇敢发出声音了。御风满意地转过头,眼眸看向胸膛上熟睡的少女,想到之前唇瓣上的温度,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轻轻放在红衣少女的脑袋上,像是安抚又像是保护。 感受着手掌上少女长发的柔软,少年在这世人都畏惧的蛇窟地宫的最底层,安然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独属于他与阿摇二人的宁静与安详——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孤塔与红衣少女在一起的时光。 看着把蛇窟地宫当做自家屋子的两人,众蛇懵逼地互相对视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虐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尽力在挖掘脑洞了,师父差的两味药只剩一味了,大家敬请期待雪莲子的出场方式。 只能说,雪莲子的出场间接开启了阿摇扶摇而上九万里的装逼之路(划掉),是天山童姥的江湖扶摇之路。江湖刮过龙卷风,龙卷风名叫天山童姥。 紧接着上一次的剧组小情景: 扶摇(一脸懵逼):这特么算吻戏吗?一点都不唯美!!还带着蛙血! Gragon(中指):小心一点你的床戏,小心更恶心!御风都没说啥,你身为女主能敬业一点吗? 御风(微微一笑):如果阿摇你不满意,下一次换我亲你啊。 扶摇(一个爆栗):抱歉,我才是攻。 无涯(更加抓狂):我不干,我也要加吻戏!!我要吻戏吻戏! Gragon(冷漠):抱歉,你的人气不够高。 无崖子(面无表情):…… Gragon(拉上帷幕挡住拳打脚踢、锅碗瓢盆满天飞的画面):好的,大家,这就是我们天山童姥剧组相亲相爱(勾心斗角)你谦我让(争先恐后潜规则)的情景剧了。 大家下期再见,笔芯~~~!! 第64章 Chapter64 丹田一股热气上升游走于四肢百骸,逐渐消散于周身。 在热气终于消失之后,我睁开眼,却是吓了一跳:“御风,你离得这么近干嘛?” 少年退了回去,淡定地张开手掌心:“哦,刚才有一只虫子在你脸上,我帮你拿下来了。” 我凑过去,唔,果然,少年的掌心中有一只蚊子的尸体。 坐起身来,我左右扭了扭脖子,感觉浑身轻盈可也充满了力量:“嚯,我睡了多久?怎么感觉一觉起来,我都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御风眼角一弯:“阿摇你睡了六个时辰,而你的身体吸收了火毒蛙的血,所以功力增了一些。” 我点了点头:“看来也不是白恶心的。” 少年微微抿嘴,瞟着我一下两下,似乎在等我说什么,而我们两米开外的一群毒蛇也支楞着身子,朝着我嘶嘶地吐着芯子,都是一副等待着我发言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番,在少年期待的眼神里试探地问道:“所以,现在我们是要出去了,对不对?” 见御风一副云淡风轻,可是满眼大写着失望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怀疑……难道,他想在这里一直呆下去?还没等我怀疑够,御风就率先站了起来,顺手把我提了起来:“嗯,那走吧。” 按 照原路返回,我总觉得有些怪异,比如众蛇躲我的速度比躲御风还要快,比如少年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啧,实在有些反常,然而我又说不清楚他到底哪里反常。我摸着下巴,难道他知道我偷偷亲了他?可是当时他不应该是昏迷的吗?如果他是清醒的话,难道被轻薄后正常反应不应该是立即推开我然后说非礼吗? 而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我们出了地宫的入口,因为我听到了一个人夸张的号丧。 唔,听这声音还有些熟悉。 等我和御风重新攀上城壁时,我再也不淡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人—— 百晓生停下了哀嚎,抽了抽通红的鼻子,准备歇一歇再继续号丧,他回过头来刚想问灵绝有没有水,结果看见我和御风就吓得三魂去了六魄,而灵绝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双眼睛望着我,带着揶揄的笑意。 我抽了抽嘴角,看着沉默地面对着墙壁时不时发出抽泣声的白衣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他这是在哭吗?我比着嘴型问道。 灵绝瘪了瘪嘴巴朝我点点头,又耸了耸肩膀,示意他也没有办法。 从小到大,我从没见无崖子哭得这么伤心过。 顶多就是小时候被我欺负得有些紧了,又或者是在师父那里受了委屈他才会偷偷躲起来抹眼睛,虽然总是被我抓到他躲起来的地方。 然而,现在面对着墙壁暗自垂泪的少年,是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 EXM?我才进了蛇窟一天一夜,难道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步伐了?! 御风皱着剑眉,-出声问道:“他怎么了?” 百晓生摆脱了灵绝的手,兴冲冲地说道:“刚才我们劫持了一个魔教分子,那人告诉我们说长老把一男一女扔进了蛇窟,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特别凄惨。” 这明明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情,怎么被这厮跟说书似的讲得兴致勃勃的,没看人家还在那里悲伤地哭泣吗? 我责怪地眄了百晓生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脸严肃地出声:“那个二师弟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一些,别太悲伤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灵绝笑吟吟地抱着胳膊,一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白衣少年僵住的背影,只见他宽阔的双肩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额头上滑下三道黑线,我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仿佛静止的画面——灵绝似笑非笑,百晓生一双眼睛转过去转过来,而御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少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我求助地看向灵绝:所以,现在怎么办? 灵绝抱着胳膊朝我使眼色:你再叫一声嘛! 于是,我尴尬地再说了一句:“那个我这有帕子,要不借你擦一擦鼻子。” 灵绝不能忍地抹了一把脸,这情商还能再低一点吗? 也许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少年终于转过了头,只是他望着我的一双桃花眼红得厉害。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我走来,脸上仍带着泪痕。在我印象里,二师弟一向骄傲飞扬,是一个三观超正的根正苗红小青年,何曾见过他这般落魄丢脸的时候。 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觉得既然是人家最丢脸的时候,还是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我很平静地递出一块手巾,打算说一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却不想少年却对着我低声激动地质问道:“童扶摇,你这次又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对着手指头,这一回面对着炸药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无崖子颤抖着唇,却是伸手用力地捏着我的肩胛骨,红着眼眶:“该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让人操心?!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连怎样保护自己都不知道吗?对啊,你从来都顾着自己胡闹开心,而我的担心永远都是多余而廉价的!” 我低着头,嘟囔着:“可我也不是还没死嘛!师弟你也不能因为太过伤心,就把悲愤转为怒火撒到我头上啊。” 闻言,灵绝有些不忍直视地捂着眼睛,百晓生问道:“你怎么了?” 灵绝摇了摇光头:“我为我姑姥姥的情商感到担心。”他顿了顿,狐疑地看向百晓生,“喂,你凑过来做什么?” 百晓生有苦说不出,更加贴近了灵绝,咬耳朵说道:“因为我感觉到旁边那个人身上有杀气。” 脑海中一刹那电光火石,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睁大眼:“二师弟,你刚才那么伤心,不会是在为我哭丧吧?” 却不想,一向自持身份外加洁癖的少年弯下腰一把抱住了脏兮兮的我,动作温柔,可是却听他在我耳旁却恶狠狠地说道:“童扶摇你有天要是死得尸骨无存,我虽然不能收尸但你放心我会给你立座牌坊!”说话间,还带着少年的哽咽声。 看起来,无崖子被我的‘死讯’吓怕了。 我蓦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傲娇又臭屁的男孩,跟眼前这个抱着我放着狠话的俊朗少年缓缓地重叠在了一起。于是,我犹疑地伸出手,半响,还是拍了拍他的脊背,轻笑起来:“我觉得,你应该会死在我的前面。”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诅咒,可我说的是事实。 少年噗嗤一声笑,随即直起身板着脸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又在胡说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后面,只见灵绝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而御风垂着眼睛,少年的面容平静如同一块不起波纹的死潭。 百晓生突然怪叫一声:“我听见有人往这边来了,咱们这几个人怎么办?不会要被抓起来跟顾天成那些人关在一起吧?”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灵绝问我道。 御风抬眸,淡淡道:“只能躲进地宫,再从头商议。” 闻言,百晓生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整个人扒在灵绝身上,坚决摇头:“不要!我宁愿跟顾天成呆在一起,也不要跟万蛇还有火毒蛙呆在一起。” 我得意一笑:“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放心,那些毒蛇都超级温顺,火毒蛙也是纯天然无公害!”无崖子刚要不赞成地反驳就被御风拽着从高墙上跳了下去。我和灵绝一人拽着百晓生一只胳膊也跟着跃进了蛇窟,在魔教人来之前钻进了地宫。 飞身纵跃的时候,我感觉体内的内力充沛骨骼轻盈,而另一边的灵绝似乎也感知到这一点,带着惊讶与欣慰地说道:“你的功力又精进几分了,看起来应该这一趟有了奇遇。” 我咋了咂嘴巴,嘴里还有一股辛辣的血腥味:“你喜欢生吃青蛙吗?” “阿弥陀佛,我已经皈依我佛,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听到灵绝这么说,百晓生恨不得把眼睛都瞪出来。 我哦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跟他说了,省得他代表佛祖来惩罚我。 然而下一秒,灵绝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说道:“除了生吃,我觉得麻辣、水煮、碳烤、家常,都是可以的。” 百晓生:…… 我:…… 地宫中,见毒蛇对我和御风避之不及的样子,百晓生恨不得贴着我走。 幸亏御风和无崖子在前面走着,不然见到了,无崖子肯定会说伤风败俗云云,而御风直接会把百晓生丢出去。 一路上,百晓生恨不得再多长几张嘴,聒噪地说着我失踪的时候发生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惊讶得掉了下巴:“我的个乖乖,你的意思是,大师伯其实不是大师伯,而是魔教的奸细?” 百晓生特别得意:“我估计其他门派也有魔教的人在里面,只是现在还没找出来,有可能你们逍遥派还有魔教的人,只不过你们没发现而已。”我下意识地向御风看去,只见少年的身影一顿,但仍然云淡风轻地往前走着,只是脚步比之前又加快了几分。 在走进地宫最底层的时候,灵绝突然拉住了我,对百晓生说道: “百晓,你先跟着前面两个人进去。” 百晓生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啊?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 灵绝嘶了一声:“嘿,你不会连我都想八卦吧?快跟着他们进去,不然被蛇咬了你就是活该啊!”百晓生朝他办了一个鬼脸,递给了我一个哀怨的眼神就一溜小跑地追着无崖子御风他们进了最底层。 等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灵绝才抱着胳膊,一本正经地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得发毛,弱弱地问道:“喂,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灵绝问道:“扶摇,你还想不想回去?”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严肃而正经,我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说道:“想啊。” 灵绝抱着胳膊说道:“你不是说,你如今最大的难关在无崖子身上吗?”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其他的任务我可以帮你,可无崖子这一关,只能自己过。我原本以为,无崖子是跟难啃的骨头,但没想到,其实他并不难啃,哦不对,是对你来说,其实并不难啃。” 这都什么破比喻啊? 我抽了抽嘴角,一脸揪心:“拜托,我不属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还是应该固定一个更新时间比较好~~ 第65章 Chapter65 灵绝有些无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不就是区区一个无崖子,只要你愿意,哥哥我帮你拿下他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说罢,还朝我轻轻眨了眨眼睛。灵绝的眼睛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我不由得呆滞地保持抬头的动作。 蛇窟地宫长长的台阶上,站着两个来自异世的人,商量着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像见不得光的小偷,在密谋着如何用尽手段盗取一个人的真心,却只为了我一个人的利益。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鄙。 灵绝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诶,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死小孩又在想什么呢?”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却不想那台阶之上鬼魅般地出现了一个人——御风。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如同一汪深潭,深不见底可也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灵绝微微皱眉,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御风到底听到了多少。 我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低声对灵绝说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灵绝不顾旁人在场,再次拉住我,模棱两可地问道:“你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了吧?你忘了他的结局,也忘了自己的结局?你忘了,如果不能占尽先机,你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御风依旧面容平淡,可眼神里弥漫起了一场名为疑惑的雾。 “我没忘。”侧身躲过了御风疑惑的眼神,我低着头便进了地宫的最底层。 而仍然笔直站着的少年眼神直直地看向看似玩世不羁实则复杂深沉的和尚,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像极了潜伏在暗夜里的孤狼。 灵绝似乎感应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杀气,磕磕绊绊地走过去,睁大眼睛:“干嘛?有本事你咬我啊!”说着,他办了一个鬼脸,撒丫子就跑了进去。 御风剑眉微皱,一旁从木桩上倒下来一条小白蛇,亲昵地落在他的耳旁嘶嘶地吐着信子。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灵绝的背影,半响,垂在两旁的手缓缓收拢成拳,指骨泛白。 篝火一堆,众人拢围。 我看着灵绝手里树杈上的那只蛙,有些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真怕佛祖一道惊雷要劈死自己那不肖弟子,顺便迁怒于我们,一同劈得外焦里嫩,就跟那只火蛙一样。 “阿摇,你怎么了?”御风出声问道,说着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我额头的温度。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灵绝熟练的姿势,细弱蚊蝇地说道:“我怕被雷劈。” 无崖子啪地一声怕了下御风的手,继续发挥着他毒舌本性:“怕雷劈?大师姐你不会忘了,你自个儿就是被雷劈下来的吧?” 我切了一声:“不就是抢了师父大弟子的位置吗,你至不至于小心眼记我这么多年?” 灵绝转着树枝,说道:“下回我给你做一顶帽子,专门防雷的那种!” 我哇了一声:“看不出来,你会做的东西还挺多的!”啧啧,怪不得身为佛门弟子,还心安理得地吃肉喝酒赌博泡妞! 灵绝得意一笑:“那是!”说着,他伸出了手掌,我一笑便清脆地和他击了一次掌! 百晓生长长地嘶了一声,用烤蛙指着我俩,问出了一个困扰其他两个少年很久的问题: “所以说,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灵绝相互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我是他姑姥姥!” “她是我姑姥姥!” 见到另外三个人龟裂的表情,我和灵绝哈哈大笑,有一种同为亲人、知根知底的默契。 最后,还是无崖子沉下脸:“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我们才停了下来,一边烤火一边烤蛙一边商议正事。 掌握情报的百晓生拿着一根树枝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这次,正派联盟想围剿魔教,却不想因为泄露了风声和行程被魔教瓮中捉鳖,现在都关在了地牢里,哦不对,还有一些大有来头的人被特别对待关在了水牢里。” 百晓生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托着腮啧啧说道,“据说魔教的水牢里全都是吸人血的水虱水蛭之类的,运气不好的,还能碰见几只水耗子。哈哈,也不知道顾盟主有没有这运气。”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百晓生脸上算得上丧心病狂的笑容:“诶,他不就是把你赶了出来吗?你也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我这不叫记仇,而是记性好!”百晓生一本正经,“盟主大人把我轰出大门这不要紧,但他藐视我百晓门的权威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无崖子皱眉看向他,不耐烦地说道:“诶,那个百晓门的唯一传人,能继续回归正题吗?” 百晓生连忙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但是,那个卜算子却不在人群之中。据我推测,假扮成百晓生的人应该是十几年前和真正的卜算子决一死战的魔教左护法,独孤玑辰! “众人之所以被他骗了十几年,除了当年他们的决战鲜为人知,更重要的是,独孤玑辰有一手独步江湖的易容技术。” 御风双手交叠着,沉默地看向那团篝火,一双眼瞳被映照得妖冶极了。 “易容术?”我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我的好奇充分刺激了百晓门唯一传人的虚荣心。 少年嘿嘿一笑,得意地冲我补充武林知识,不知不觉又跑离了话题十万八千里:“对啊!我师父生前随身携带的册子里记的人物极少,而魔教左护法独孤玑辰恰好在其中,便是因为他几乎以假乱真的易容术。” 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声音,我腾地坐直了身子:“我见过他!” 无崖子微挑眉,不可置否:“他不是易容成卜算子了吗?我们都是见过的。” “不不不!”我有些慌乱地摆手,有些后怕地睁大了眼睛,“我的意思是,我见过他这个人!那日我在客栈中看见了一团黑影就好奇地跟了上去,却发现是魔教之人的碰面,而向我发射暗器把我弄晕的,一个叫什么金堂主,还有一个就是独孤玑辰!我肯定不会记错的,那个人自称为玑辰,而金堂主叫他就是左护法!” 我的话音落,御风手中一根纤细的树枝就发出了刺耳的咔嚓一声,而灵绝朝他意味深长地投去了一个眼神,只不过少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重新拿了一根木桩在手里,似乎担心再次折断引人注意。 百晓生一拍大腿,疑惑:“那你居然还活着?” 见无崖子不悦地皱着眉,少年才自觉失言地捂住了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你这小脸蛋要是落在了独孤玑辰的手里,指不定就不在了。” 无崖子眼神如刀般锋利,语气逼人:“不在了?不在,是什么意思?!” 见百晓生被无崖子吓得不敢说话,我便接话说道:“当时我蒙着眼睛,就听那个人对金堂主说让手底下的人小心一点,别弄坏了我的脸!他还说,他觊觎我脸上这张皮很久了!” 我的话音落,便听两声巨响,来自我的一左一右!左边的御风生生把木桩捏成了碎末,一张俊脸上满满都是戾气;然而我右边的无崖子直接一脚踹在了火堆上,吓得百晓生手里的那蛙啪地一声掉在了柴火堆里,一下子就焦了。 但是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因为无崖子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杀气腾腾,他逼近百晓生问道:“是不是,一整张脸皮都被扒下来的那种死相?”少年的一句话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可是回音却久久不能散去。 御风抬起眼看向无崖子,眼睛里仿佛有暗色的浓云在携卷翻滚。 百晓生吞了一大口口水,害怕地点头:“对啊,在我师父的手记里,专门记载了独孤玑辰的杀人手法,只要是他看上的脸,从来都是连着脖子上的皮把脸一块揭下来,死相可怕极了。不过这些年,江湖逐渐平静也不再出现这种杀人手法,再加上大家都以为当年一战中,死的是独孤玑辰而不是卜算子,就默认了魔教左护法死掉这种说法。” 御风蓦地皱眉,出声问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想起了剑冢无崖子讲的那个故事,便已经知道了无崖子反常的缘故。 无崖子冷冷笑起来,可一双桃花眼猩红:“对啊,原来我的杀父仇人还在这世间,竟然……还活了那么久!”甚至,独孤玑辰就好好地活在他们的身边,他的杀父仇人甚至就在他的眼前明目张胆地活着! 我们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崖子的仇恨面前,一下子发酵成为一种无边黑色。 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只是,既然那孤独玑辰的易容术那么高超,那为何世间那么多门派,他偏偏挑中了逍遥派?” 灵绝摩挲着下巴,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啊,为何那么多门派偏偏选中了逍遥派,可既然选中了逍遥派,为何他又在逍遥谷中潜伏了十多年。我心里蓦地生了一个念头,可是念头电光火石般生出来,我就生生把它按了下去,连手指尖都在颤抖着。 身旁有人握住了我冰凉颤抖的手指尖,出声问道:“阿摇,你手好冷。” 御风这样说完,索性两手捂着我的指尖,掌心把他的温度传递给我。 百晓生摇头晃脑地想了想:“也许,逍遥派里有他惦念的人或者东西。” 我抬起眼睛看向御风,只见少年微垂着眼睛,睫毛颀长如同蝴蝶的翅膀,而他似乎专心于帮我暖手半点也不在意其他人说的事情。 百晓生那句话提醒了无崖子,他猛地一转身,冷冷地看向御风:“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师弟……好像姓独孤?” 说到最后,少年近乎是咬牙切齿。 御风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你的记性很好。” 他的话音落,我便见怒极之下的无崖子一下子冲了过来,他的轻功一向很好如今又是在盛怒之下,更是快如鬼魅。 我下意识地挡在御风的面前,而无崖子的拳头刮起的风震开了我额角细碎的头发。 “阿摇!——”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剧场: dragon:咳咳,御风过来一下。 御风(单纯跑来):导演,什么事? dragon:好不容易给你安排的一场吻戏,你就这么搞砸了?大家都说你没入戏! 御风(一愣懵逼):这个不是按照剧本走的吗?我只要闭着眼睛就好了,这个只能怪女主了。 dragon:可是大家觉得你太小? 御风(一秒黑化):太小?你要潜规则吗? dragon:咳咳,嘘——这种事情不要大声说出来。这个是指一种感觉。 御风(转头挑眉):拜托,导演你前期设定的就是忠犬型小师弟啊!呵,等我黑化了,让你看看什么叫霸道酷炫邪魅狂拽。 dragon(害羞捂脸):好吧,希望你到时候别自己打脸就好。原著中已经提过了,逍遥派的武学讲究功散人亡,但只要功力不散仍旧青春常驻,这一点请参考原著或者影视剧中李秋水和童姥这一点,但是御风呐,身为管配男主,还是有仙女还担心你□□十岁的颜值问题,请问你怎么看? 御风:男人为什么要在意皮相?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英雄白头美人迟暮仍能相守一生,我觉得这才是能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爱情。 dragon:好的,谢谢御风为我们带来的爱情鸡汤,我们下期再见~欢迎提问哟 第66章 Chapter66 无崖子红着眼眶瞪着我,眼神如同困兽,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让开!”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如果我再不退开,他停在我鼻梁上的拳头,就会一个用力把我打得眼冒金星。 我深吸了一口气:“天下间姓独孤的人那么多,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姓氏就认定小师弟跟那个独孤玑辰有什么干系吧?师弟,我拜托你冷静一点!” 无崖子几乎是盛怒了,他猛地收回手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激动说道:“我也拜托你清醒一点,迷魂汤被这小子灌多了吧你!为什么当年一个不大的孩子会让三个长老如临大敌,为什么师父从来不教他武功,为什么一个武林魔头会潜伏在逍遥派十几年?!这些问题加在一起,答案还不够明显吗?你还想包庇他到什么时候,童扶摇你脑子里都是迷魂汤吗?!” 我更加激动地反驳回去:“师父虽然没教御风武功,那是因为三老逼他立过誓言!何况这一回,如果没有御风我早就死在这儿了!从小到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不过!除非是御风亲口承认,除非师父亲口承认,否则,你想打小师弟,也得问过我这个做师姐的!” 就在我和无崖子各占一词的对峙中,御风一直低着头,长长的额发挡住了他浓烈的眉眼,没人能看清楚他的神情,可却能感受到来自少年身上浓郁的悲怆。 终于,灵绝闲闲开口说道:“吵完了吗?吵完了,可以听百晓继续说了?” 空气停滞了三秒钟,而三秒过后,无崖子看向他,皱眉:“什么意思?!” 百晓生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刚才还没说完,你们就快要打起来了……我的意思不是那人是御风,而是另有其人。我忘记了具体事情的经过,可我还是记得师父的手札上记着独孤玑辰这辈子最恨的人,便是逍遥派掌门逍遥子。很多年前,魔教左护法便在黑道中下了追杀令,要以黄金万两要逍遥子的命,不过后来,不了了之。” 我惊道:“黄金万两?” 灵绝扶额:“你能听重点吗?追杀令能出到黄金万两的价格,这足以说明魔教的左护法跟你们的掌门师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 无崖子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摇头:“可这么多年,若他真的是为了师父,他早应该下手了。” 百晓生抵着下巴:“所以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不过,既然不是为了人,也可以是为了宝贝啊。诶,你们逍遥派有没有什么宝贝能让别人惦记十几年的那种。” 我刚想说怎么可能,可那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在我和无崖子相互对视的一眼里,都看到了一丝了悟:“魔刃!” 百晓生一拍脑袋:“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魔刃是被封印在你们逍遥派里。哈哈,如此看来,他为了那把被封印的魔刃潜伏在你们逍遥派十多年,这就说得通了!” 在百晓生的话里,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后怕,一个箭步抓着百晓生的肩膀,凝神问道:“你说,没见到魔教左护法?你确定?!” 百晓生挣开我的手,斜睨着我,不辅导:“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权威吗?我都说他不在地牢里,也不在魔教的队伍里!” 我踱了几步,喃喃着:“如果我是他,现在已经是占尽了优势,所以下一步棋,我会怎么走?” 御风紧握着拳头,眼神闪了闪:“应该是报仇。”他顿了顿,低声说道,“向当年所有围剿魔教的门派复仇。” 我摇头:“可要怎么复仇?” 无崖子凝声说道:“来了的名门正派几乎都被扣押起来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若我是他,应该会继续假扮这个身份,前往告诉其他门派,然后再次诱敌深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自己的对手轻而易举地铲除掉!” 我点了点头:“所以,他会去的门派是——” 我们都在各自眼神里看到了答案,震惊而后怕,异口同声道:“逍遥派!” 凭借着他对逍遥子的恨意,以及对被封印的魔刃的觊觎,又或者是他如今身份的便离,无论怎么选,逍遥派都是最佳的选择!甚至,他还能引出如今正在闭关修炼的逍遥子!依照独孤玑辰对于师父的恨意,这一回,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浑身恍若堕入冰窖,我颤抖着嘴唇:“师父……师父他有危险!” 灵绝按住焦躁不安的我,冷静地说道:“扶摇你现在冷静一点,就凭这几个人,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魔教的左护法的。现在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壮大己方力量。” 御风抬眸,目光如炬:“你们想救顾天成那些人?” 灵绝微微一笑:“不是我想不想救,而是要看我姑姥姥愿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如果要救,那该怎么救?”我问道。 灵绝递给百晓生一个眼神,后者便拿出一根树枝在地上一边划一边说道:“顾盟主那些人被分散关在不同的大牢中,而且早晚都要服用软骨散。所以,现在如果要救他们,势必先要拿到软骨散的解药。” 灵绝颇有些幸灾乐祸:“若是在晚几日,不需要咱们出手,那些武林正道人士也成了废人,所谓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啧啧,筋断骨折,也是可怜。” 百晓生继续道:“既然大家都认为,独孤玑辰会继续依靠卜算子的身份回逍遥派,那就需要兵分两路,一路去救武林人士,还有一路则是要赶在独孤玑辰的前面先去逍遥派通风报信。” 无崖子看向我,淡淡说道:“若是要回逍遥派报信,则必须再加上一个人。” 我眼睛一亮,一拍手掌:“欧阳善渊!如今的代理掌门是鬼谷子,我们是遥系弟子,若是搞不好可能还会被人反将一军,若是带着欧阳善渊,再加上他的话,鬼谷子总不会不信自己的宝贝大徒弟的!” 御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紧皱着眉头,选择沉默。 灵绝一拍手掌:“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百晓先去熟悉地形和各大门派掌门弟子被关押所在的地方,而你们三个就去找软骨散的解药。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解药,我们都在关押逍遥派弟子的牢门外集合。不过,咱们先要去搞五套魔教弟子的衣服来穿穿!” 说罢,他自恋地一抹光脑袋,“啧,既然这样,小僧也就不再推辞,能者多劳地来担当整个营救计划的的首席执行官了!” 于是,营救正道同盟计划就在蛇窟地宫的最底层初步形成雏形,诡异地伴着火毒蛙被烤焦的袅袅焦香味道,以及各怀心事的散漫人心。 当我们三个乔装打扮换上魔教教徒黑色衣袍溜进了御风指出的炼丹房,鬼鬼祟祟,如同一只耗子。为什么说像一只耗子呢?因为特么的只有姥姥我一个人鬼鬼祟祟! 而另外两人大摇大摆得跟两个大爷一样,脸上臭屁得就差写着‘天王老子我最大’几个大字! 看着两人,我丹田噗噗地有股火就想往外冒:“诶,拜托,你们能有一种危机感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师父如今正在闭关,而逍遥谷中又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若是独孤玑辰这个时候回去,一网把谷中人打尽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无崖子眼睛就跟长在御风脸上一样,目光一直牢牢锁住他,然而架不住后者一脸‘不跟智障计较’的云淡风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火毒蛙最近肝火旺,我炸毛道:“喂,你们两个,还想手拉着手多久?!要不要脸贴脸、嘴对嘴?!” 虽然我承认,两人都是武林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可是当他们两个在这种‘生死关头’手拉着手,脚绊脚,我现在只想那根棍子把他们两个彻底打成一只连体婴,然后大喊一声‘妖孽’! 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服从灵绝的安排,跟这两人呆在一队里!这完全是用生命在开玩笑! 御风神情无奈又透着几分无辜,朝我说道:“阿摇,我也不想这样。然而——”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无崖子,眉眼带着三分戾气和不耐烦。 无崖子嗤地一声笑,仍旧紧盯着御风,用一张侧脸对着我:“我这是担心他也是魔教的奸细!从现在开始,我要每时每刻地盯着他,否则,计划万一又出错了怎么办?” 我抚着额头,决定自力更生,转身在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中一个一个找起来。按照金庸武侠的□□解药惯例,一般这种越甜越好吃看起来越好看的,一般都是带毒的;而那种越臭越难吃看起来越难看的,一般都是解毒的。但是这琳琅满目的,这让我怎么分辨呐? 我看着手里两瓶都其丑无比的药瓶,一个脑袋两个大—— 早知道,应该跟师父和灵姑多学一些本事了。 这个时候,御风指了指我左手的那瓶,说道:“阿摇,应该是那瓶。”我一怔,抬头便见到少年朝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肯定。 无崖子阴测测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解药而不是□□?” 我凑近闻了闻,果然臭得别具一格。我得意一笑,把那黑药瓶往袖子一揣,走上前彻底分开两人:“行了!解药拿到了,咱们走吧!” 无崖子瞪大眼睛:“你就那么相信他?万一这要是害死人,怎么办?” 我懒得解释,索性把瓶子丢给他:“你不是精通医理吗?你自己闻闻不就知道了!” 无崖子一闻,剑眉微皱可也不再反驳。 “没问题了吧?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去地牢跟灵绝他们会合了!”我说罢,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左右的人,见还没有人来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无崖子抬眸眼神冷冷地看向神情淡漠的御风,眼神寒如刀芒,而后者轻飘飘地躲开他骇人的目光,跟着少女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炼丹房。 第67章 Chapter67 “所以,姥姥是你们救出了那些正道人士?” 小和尚虚竹把他那一双鹿眼睛眨得布灵布灵的,崇拜问道。 我打了一个响指:“错!”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正救出那些人的,应该是灵绝和百晓生两个人。我们只负责把解药拿来,然后在牢中带走欧阳善渊然后回逍遥谷报信。而剩下的人,由灵绝和百晓生负责从地道转移,可又为了避免大动作引人注意,所以只能先转移一小波人。” 我摇了摇头,啧啧道:“你真应该看看,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都是怎样的一副争先恐后的嘴脸。诶,世人都是这样,他们参不破生死劫,可又忘记了。不论早晚,人总是要死的。” 在一旁小和尚长长的一句念佛里,我有些感慨,因为大多时候化险为夷,所以忘记了在遇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护在自己身前的那人的一颗赤子之心。而如今当一件一件捡起往事的时候,才逐渐明白,年少的人们都忽略了怎样重要的人与事—— 所谓年少轻狂,老来断肠,不过如此。 可很多年前,允诺会一直陪伴在我身旁的少年,如今他又在哪里?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远,落在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与身处云端的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峰。 快到午时,我练完功后,觉得肚子有些饿,而小和尚刚好碰了一大把松果来给我。 我瘪了瘪嘴巴,扭过头:“我不想吃松果!” 虚竹下意识地看向树林深处,随即咽了咽口水:“那姥姥,你吃野菜野菇野菌野草吗?你要是想吃,小僧也可以去为你找来。” 光听虚竹念的一长串食物名字,我头上都能长草。我盘着腿,两手承在膝盖上,一双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拜托,我现在在长身体,你不会就让我一天吃草吧?我不管,我要喝血吃肉!” 虚竹咦了一声:“你都是借尸还魂的女鬼了,还在长身体啊?反正小僧是绝对不会杀生的!” 我把手指头掰得嘎嘣嘎嘣响,小和尚连忙捂着耳朵躲到一旁,于是我说道:“不愿杀生却想杀人?呵,我虽是借尸还魂,可若我偏偏不吃素一直饿着这副身体,最后活活饿死,我就再找下一副身体!这业报算到你的头上,你可就害死了两条人命!” 虚竹记性很好,可是脑子特轴转不过弯来,一下子被我这套歪理虎得一愣一愣的。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苦恼地走到一旁,自言自语道:“嘶,这可怎么办?”他冷不丁朝山下望了一眼,却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看见那秃驴了!那小姑娘肯定在他手里!” “走,快上!” 虚竹一下子吓得三魂去了六魄,连舌头都打结了:“啊啊啊!!姥姥,他们上来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见他这个熊样子,我真为以后逍遥派以及灵鹫宫的未来感到担心。我盘着腿坐在石头上,手捏着兰花指先是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随即气定神闲:“从地上拣几个松果儿。” 虚竹连忙唉了两声,从地上捡了一堆松果在怀里,望着我:“姥姥,然后呢?” 此时,我听见那叫骂声越来越近,不禁冷笑了一声:“上来的那五人是不平道人、乌老大,后面还有三个人,第三个姓安,另外两人一个姓罗,一个姓利。几人之中也就不平道人和乌老大的武功稀松平常,其余的不足为惧。” 不平道人已经率先爬了上来,哈哈大笑:“小和尚,你逃得很快嘛!”虚竹吓得把怀里的松果一股脑地砸在了不平道人的脑门上,见根本没什么作用急得满头大汗:“姥姥,砸人为什么不用石头呢?” 迟迟不见回答,他一回头发现原本坐得气定神闲的我,已经蹲在地上捡了一大堆石头揣在怀里。 见虚竹傻愣愣地盯着我,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瞧我做什么?之前不是教过你几手功夫吗,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再捡一把松果然后砸出去!” 一阵狂风刮过林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虚竹连忙哦哦两声,转头生疏地用松果以北冥真气的法子弹出去,然后我拿着石子儿在虚竹身后狠狠地用石头砸着上来的几个人。别看虚竹身上有无崖子七十年的内力,他扔个松果儿的准头还不如如今只有九岁功力的我!为了避免那些人伤到我,虚竹索性把我抱到了树上,然后顺手继续摘了一大包松球,毫无准头地砸着那几个人。 我摇头叹了一口气:“虚竹你能看准了再丢吗?”这幅样子若说是逍遥派的传人,我估计连老祖宗都要被气活了吧!我一边用石子狠狠地往下砸,一边继续道:“现在你摘下八枚松球,每只手握四枚,然后这么运气——”说着,我用手一路戳着他身上的穴道,而虚竹也跟着我按下的穴位鼓足了真气—— “把松球掷出去!” 此时,虚竹体内真气已经积蓄起来,双手一扬,八枚松球同时掷出,卷着一股阴风拍拍拍拍几响,四个人受伤摔倒,有一个没被扔中,却仿佛重伤一般大喊着救命,脚一落空人就像皮球一般滚了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功力在时,一松手这群王八蛋一个都别想活!但是虚竹这一手,却是我没想到的,五个人一逃一伤三亡,也算不错了。 虚竹把我抱着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倒在地上的几个人身上汩汩流着鲜血,把那雪地染得殷红一片。 “姥姥,咱们接下来是要干嘛?”小和尚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一直打着哆嗦。 我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几人的伤口:“按照剧情来说,我应该现在凑上去吸人血。”说着,我吞了吞口水撇过脸,“但是我嫌弃他们长得恶心,看得我都没有食欲。” 虚竹被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我给弄懵了:“他们死了?” 我哼了一声:“既然人死了,我就懒得跟这群家伙算账!虚竹你去把乌老大给收拾收拾,省得流血过多真的死了。”说罢,我便背过身跳上高台继续练功。 乌老大肚皮上中了一枚,不住喘气□□:“哎哟,你这臭秃驴,下手也忒狠了!什么佛门弟子,都特么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虚竹蹲下身看着死去的三个人身上的松果,又伸出手指头呆萌地数着地上落下的松果,第一次发现自己连加减法都不会了!这打跑了一个人用了一枚,乌老大身上有一枚,地上躺着六枚,然而死去的三个人脑袋心口上各有一枚。小和尚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十个指头,这怎么算也不对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睁大眼望着树林深处,可那树林深处尽是松树、杂草与灌木,除此之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虚竹喃喃着自言自语:“原来小小的一颗松球也可以杀人……” 而躺在地上的乌老大仍在哀嚎着骂人:“你个挨千刀的,世人都说少林派什么武林名门正派,我呸!还不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三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虚竹连忙扶起他靠在一棵松树前:“阿弥陀佛,小僧失手伤了前辈你,真是当真对你不起。小僧也不知道一颗松果也可以伤人呐!” 乌老大喘了一口气,继续骂道:“你奶奶个熊,臭和尚,开……开什么玩笑?快……快……一刀将我杀了。你奶奶的!乌老大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也无需受你这秃驴的风凉话。臭秃驴,你今日一连杀了三个人,死了之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油煎、勾舌、挖眼,日日夜夜不得超生!” 虚竹被他一番言辞吓怕了:“阿弥陀佛,乌先生你这可冤枉小僧了。小僧可没这个功力。”他一边跟他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只是小僧也劝乌先生少说些话,毕竟祸从口出。” 听他这样说,乌老大更加气了,用尽平生所学之脏话问候小和尚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后人十八代。 别人这样骂自己,虚竹也不恼,依旧呆萌地一板一眼给他包扎伤口,最后等乌老大骂不动了,才笑眯眯地说道:“乌先生,小僧无父无母更无妻子孩子,你还是多省一些力气养伤吧。” 话虽是这样说,可乌老大脸憋得通红,半响还是硬邦邦地哼了一声:“臭秃驴!”他目光看向坐在磐石上的红衣女孩,只见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身白气缭绕,惊疑不定,“这……这是……” 虚竹连忙嘘了一声:“你别打扰她练功,不然等她练完了,”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忆着小姑娘凶巴巴抽自己耳光的样子,“估计你的脸被打肿都是轻的了。” 乌老大哼了一声:“死秃驴你怕她我可不怕!” 话虽这样说,他也不再说话,休养力气准备找机会逃脱。 虚竹见两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突然觉得有些冷清,摸了摸脑袋继续捡松果剥松子吃了起来。 等周身白气散开,我睁开眼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只见虚竹和乌老大正靠着一棵松树抱在一起睡得正香,我微微挑眉刚想大吼一声吓他们一吓,却发现虚竹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眼睛一亮,蹲下身将小和尚怀里的兔子握住耳朵抓起来,嘿嘿一笑:“终于有肉吃了!” 小和尚嘟哝了一声,揉着眼睛抬起头看我:“姥姥,你练完功了吗?”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霞光,“啊,太阳都快落山了!” 我嗯了一声,流着口水打量着手里直蹦跶着双腿的野兔: “正好快到晚饭了,咱们可以烧烤兔子来吃!” 虚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姥姥,你这哪儿来的?!” 我有些奇怪:“这不是你抓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引自《天龙八部》 第68章 Chapter68 虚竹张大了嘴巴,随即又闭上,再重新张大:“嗯,是小僧抓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谁来告诉我,小和尚脸上忍辱负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舔了舔嘴巴,我看着手里正蹦跶着双腿正可怜卖萌的兔子,于是改变决定,变换了个姿势把它抱进怀里,野兔子倒是听话得紧不再乱动。我斜睨着正目瞪口呆看着我的乌老大,冷笑:“怎么,刚才骂得这么凶,现在又说不出话来了?” 乌老大惊奇难言,过了半响,才指着我道:“你……你不是个哑巴吗?怎么会说话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两枚丹药:“凭你,也配问我是谁?” 说罢,我递给虚竹一个眼神,又朝乌老大扬了扬下巴,像个专卖假冒伪劣药品的药贩子,嘿嘿一笑道,“这是九转熊蛇丸,还魂续命灵验无比,还不快服下?” 见乌老大忙不迭服药的样子,我忍不住嗤笑道:“你样子比你爹生得好,武功也比你爹练得好,至于胆量更是不知道比你那亲爹大了多少倍……”说着,我轻轻抚摸着野兔子的毛,语气带着一丝寒,“只是,未免有些胆大包天了!”不知道他爹如果知道自己的不孝儿子,对他的主人我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会不会直接吓晕了过去。 乌老大瞠目结舌,随即怒道:“你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怎地会见过我爹?” 我低头轻笑了一声,轻言慢语地反问道:“这不是你说的,是你听你爹讲起过我的吗?” 乌老大一脸懵逼:“那日在缥缈峰上,我便是第一次见你,何来我听我爹讲起过你这种荒诞一说?” 未等他说完,我便冷笑了一声:“天山童姥,威名远播。不老长春,永如女童。”转过身,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背靠着松树一下子面无人色的乌老大,哪怕我如今眉眼稚气可面容也不怒而威,傲然道,“你爹乌鸦青死前都跟你千叮万嘱到这个份上,想必也是为了今日,哪想到不肖子孙自个儿有眼无珠,又岂能怪得了旁人?” 乌老大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睁大眼,嘴角不住地抽动,半响捂着自己肚皮上的伤口,嚎啕大哭道:“我……我早该知道了!我有眼无珠,当初只道你是灵鹫宫中一个扫洒奴仆丫头,哪知道……你、你竟然便是天山童姥!” 虚竹也跟风大叫一声:“啊?!……你竟然是天山童姥?!” 我看向他,有些奇怪:“这故事的一开始,我不就说了吗?” 我记不清事情是因为我年纪大了,老年痴呆; 这小和尚正当青年,也记不清事情,那就只能说是天生愚钝了。 虚竹挠了挠头:“阿弥陀佛,小僧不过就是为了渲染一下气氛……” 我翻了一个白眼,而乌老大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朝我忏悔着:“我就是一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如果当初我没有听我爹讲童姥您的故事,我就不会大嘴巴散布童姥您的谣言,如果我没有散布谣言我就不会被您抓去审问挨骂责打微药,如果我没有拉肚子我就不会被一个小丫头撞上,如果我没有被一个小丫头撞上,我就不会鬼迷心窍想要召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些人一起造反……” 怀里的兔子嫌他聒噪,前爪直接捂住了两只长长的耳朵。 说罢,乌老大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试图唤醒一个九十岁老太婆的同情心:“姥姥您武功通神,一贯杀人不用第二招,乌老大此番不求姥姥饶恕则个,只求杀人别用第二招,给我一个痛快吧……爹啊,孩儿不孝,这就来见你了!” 说罢,他一个七尺男儿一个人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这——搞得我没有办法按照剧情继续说台词呐! 不过转念一想,天山童姥这辈子都已经被我活成了这幅鸡飞狗跳的样子,可还是按照命运的轨迹走向了终点,以此可以看出命运的强大。 做一个比喻好了,就像人是一只总是活蹦乱跳的蚂蚱,被命运捏在手心里,而人总是挣扎着想要逃离命运的控制,可是发现蹦跶了半响,发现还是被命运一个指头给捏死了。 等他嚎哑了嗓子,我才翻了一个白眼:“我又没说现在取你性命,哭个屁嘞!”见乌老大一抬头傻愣愣地看着我,我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咳嗽两声,“你的生死符捏在我手里,再加上刚才我已经给你服下了断筋腐骨丸,”见乌老大面无人色,我阴狠狠地勾起唇角,“只要你再生反叛之心,姥姥一催动你体内的生死符,你应该知道断筋腐骨丸是什么滋味吧?” 乌老大刹那间仿佛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旁的虚竹不由得问道:“断筋腐骨丸,是什么东西啊?” “就……就是全身筋脉尽断,到时候你手脚都废去、口不能言、眼睛不能动,生不如死。”乌老大颤抖着嘴唇。 唔,看来乌鸦青那个家伙给他儿子的科普工作做得很好,乌老大如今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倒也省去了我不少功夫。 见虚竹仍然担忧地看着我怀里的野兔子,仿佛它已经上了刑场,脑袋就在刽子手的刀下那般,我忍不住瘪嘴冷笑:“小和尚一直盯着这只兔子,难不成想尝尝烤兔肉的味道?” 虚竹连忙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我转头看向仍旧沉浸在日后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口不能言、手脚禁废的乌老大,嗤地一声笑:“刚才还说你比你爹胆子大些,怎么现在又是如此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放心,只要我不催动你身上的生死符,断筋腐骨丸十年也不会发作。因为,你对姥姥我还有用。” 乌老大眼睛跟灯泡一样亮起来:“啊,姥姥,小的,小的对姥姥还有什么用?小的一定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按照剧情的发展是虚竹身为出家人不愿意杀生,所以我才用生死符控制了乌老大,让他去替我捉梅花鹿来吸血。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喝血才能练功,那么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用处呢? 我想不出来,然而乌老大还一脸希冀地看着我。 看着他那双眼睛跟八百度电灯泡一样,我忍不住嗤地一声笑,蹲下身把野兔子放下,那兔子就一跳两跳地消失在树林中,虚竹一脸感激地看着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连忙替我清扫出一片空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姥姥您请坐。”然后,他就用树枝串着松果开始烤松果。 在松果被烤得焦香的味道之下,我托着腮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乌老大。 乌老大都快被我盯哭了:“姥姥,您有什么吩咐您直说,好吗?” 我淡淡说道:“别说话,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别动。” 乌老大连忙捂住胸口,一副誓死不为娼的表情,坚定地瞪大了双眼:“小的,小的虽然贪生怕死,可也是有骨气的!姥姥,您不会是看上小的了吧?虽然姥姥你不老长春,可小的一家就小的一脉单传,还指望着小的继承香火呢!” 很好,又是特么的一副我逼良为娼的样子! 我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表情随和地站起身来,但是篝火把我一张娃娃脸照映得跟一只女鬼一样,把剩下两个人吓得面如土色,乌老大更是一副我要强J他的样子,听着他开始对自家先人哭诉子孙不孝的时候,一头青筋的我已经把手里的树枝精准地戳上他肚皮上的伤口—— “啊啊啊啊!!!——” 蹦跶在树林深处的野兔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停下来回头望向篝火的方向,但下一秒却被人再次捉住耳朵提了起来。四只腿在空中胡乱蹦跶着,然而毫不起作用,于是兔子只能用控诉的目光看向面前一身黑袍兜帽的俊美男子。 “诶,你说,她为什么放过你了呢?” 兔子三瓣嘴气得一扭一扭的:喂喂喂,你这个人太过分了吧! “你跟她求情了吗?” 兔子四只腿蹦跶得更加厉害:谁也不忍心吃我这样可爱的兔子吧?! “呵,是吗?那本座现在就可以把你烤了吃。” 兔子两只前爪捂住脸,整个身子瑟瑟哆嗦,好不可怜。 “好了,我说笑而已。” 感觉到自己被人放下,兔子一撒腿就逃命般地往深处窜,三瓣嘴还撇开露出自己两瓣大门牙——看起来狡狯极了。奔着奔着见身后没有人来追,野兔便停了下来,转身支起身子疑惑地看向站在树林深处的黑袍男子。它长这么大,在这深山老林里还从没见过那样俊的小伙子哩,就是因为一时的色迷心窍,才会被他捉住。 野兔皱了皱鼻子,随爪扯起一根毛茸茸的草,除去绒尾剃着自己的大板牙。 一阵夜风吹过,兔子前肢的草就掉落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兜帽被风吹落的男子那一头如同月光的长发——感情这小伙子不是小伙子而是个老头子,真是的,欺骗它的感情! 可纵使这样,一头飘飘白发的黑袍男子也是俊美得不像话,可他望向篝火那边的目光是那样的暖,可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是那样凉。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剧组日常: 碧云(萌萌出场):师姐,最近导演总是撇下我们剧组搞什么? 扶摇(啧了一声):因为导演最近在跑其他两个剧组。 碧云(倒吸口气):还有其他剧组? 扶摇(摆手无奈):一个是西游同人剧组,一个是民国霸道军阀剧组。 碧云(大眼汪汪):导演不是说要出一个番外镜头给师父吗? 扶摇(摸摸头):别傻了,她那么懒,估计要等很久很久以后。 某龙(实力抢镜):喂喂喂,你可以说我忙,但不可以说我懒。(火速下线) 碧云(一脸懵逼):导演人呢? 扶摇(耸了耸肩):不知道,估计又去其他片场了吧! 碧云(眼泪汪汪):师姐,导演不会不管我们的吧? 扶摇(霸道总裁式抱住):放心,我们会凭着独特的人(爆)格(力)魅(手)力(段)把她拉回来的 某龙(打了一个喷嚏):谁在念我? 第69章 Chapter69 身后的松果壳堆积如山,我拍了拍肚皮,打了一个饱嗝儿。而我面前的两人仍然津津有味地抠着松果里面的松子。小和尚问我道:“那姥姥,你和无崖子前辈那些人一同赶回去了吗?那魔教的左护法真的是去找逍遥派的麻烦了?” 我伸出手烤着火,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赶上,因为途中出了些差错。” 虚竹眨巴着眼睛:“什么差错?” 我一双眼睛里映出了篝火火焰的形状,淡淡道:“雪莲子,有人告诉我,消失了很多年的两颗雪莲子,其中一粒重现江湖。”说罢,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乌老大,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告诉我的那个人,好像是你爹。” 乌老大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爹?!” 我抬高了细长剑眉:“难道你爹除了编造关于我的瞎话外,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乌老大挠着头,似乎用尽脑筋回忆着:“好像……还真没有!不过,他经常跟人家讲如何遇见你的,当年我爹偷了你一样宝贝,结果你把他抓住暴打了一天一夜。”乌老大沉默了半响,补充道,“我爹他每次说起这段往事,就要痛哭流涕一回。” 虚竹转过头,好奇宝宝状地看着我:“姥姥,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我嘶了一声,皱着一张娃娃脸:“啊,我忘了……” 虚竹已经对于我时不时的老年痴呆见怪不怪,从怀里掏出木鱼就开始敲: “阿弥陀佛,姥姥快闭眼!” 我托着腮帮子,心情在木鱼声里变得异常的平和,我闭上眼睛,唔——到底偷了我什么东西,能让我把乌鸦青那个小混混痛扁了一天一夜呢? 唔,我想起来了,他偷的是我看得跟命一样重的秘籍。 因为对于未知不能把控的焦躁,以及对于师父人生安全得不到保证的焦虑,在往回赶的时候,我处于一种随时暴走的状态。 而二师弟无崖子当时形容我为一座能够移动且随时随地处于爆发状态的火山。 而好巧不巧地是,这个时候,乌鸦青身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最底层的小混混,伙同帮凶偷了我们一行人仅剩的钱粮不说,还胆大包天地偷了我的无上秘籍——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我跟个土匪恶霸座山雕一样坐在我的宝座上,有以下没一下地掂着手里比我胳膊还粗的鞭子,抬起眼看向被吊在房梁上鼻青脸肿、涕泗横流的小子,冷冷一笑:“行啊,敢偷到你姑奶□□上来了,知道你姥姥我行走江湖时候的名号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山童姥是也!” 欧阳善渊汗颜地挠了挠额头上的一绺头发:“我记得,她的名号不是什么神雕侠女吗?” 御风皱着眉头一脸冷漠地看着可怜巴巴的乌鸦青,一丝同情也无。 而无崖子啧了一声:“这又是什么怪称号,简直难听死了!” 被吊起来的乌鸦青顶着一脸花红柳绿,懵逼地抬起头,对我说道:“啊?没听过诶……” 我手里的鞭子带着满点怒气与腾腾内力,啪地一声抽在他光溜溜的小腿上,伴随着一声入骨销魂的惨叫声—— “啊!!——姑奶奶小的错了错了,小的听过姑奶奶的称号!简直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如同黑帮老大的我,叼着一根牙签,露出一个邪魅张狂的笑容,扬着我的小皮鞭,对着一个苦苦哀求、梨花带雨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趁我现在还残存着半分理智……说,你们那一伙儿人把我的秘籍到底拿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被打得鼻青脸肿跟猪头一样的乌鸦青大力地抿住嘴角,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那你还是抽我吧!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盟友和我的主人的!” 无崖子眼睛微微眯着,手不动声色地捏成了一个拳头,呼吸粗重。 乌鸦青继续腆着脸,一副黛玉般垂泪:“千万不要因为我是娇花……” 欧阳善渊手不受控制地放在了剑柄上,却在下一秒,被一脸冷若冰霜的御风给按住了手。 乌鸦青闭上眼,一挺单薄的胸肌,一副贱相:“就怜惜我!——啊——!” 无崖子先是一个右勾拳打在他的左脸,而御风一个左勾拳打在他的右脸,欧阳善渊一个腾身,飞身在他挺起的胸肌上连踹了十几下,生生把他那单薄的胸肌给踹成了胸大肌。 乌鸦青刚被这一波打得眼冒金星,直吐酸水,又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声: “天,马,流,星,拳——!!” 我在十米开外便开足了马力,双拳内力蓄势待发,直直朝乌鸦青两只眼睛砸去。拳头的势头带着霹雳风声,又携滔天的滚滚怒气,这两拳若是砸下去,势必要把人眼眶砸塌! 乌鸦青吞了一大口口水,在那一秒中,决定改变了主意: “女侠咱们好好说话小弟不过是和同伴路经此宝地不料盘缠用尽所以一时鬼迷心窍偷了你们的银钱又看到女侠身上的秘籍所以贼心不死顺手牵羊想当做礼物作为这次万仙大会我碧波岛上供给百足大仙的奉品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女侠万万见谅。” …… 拳头带起的风扬起了乌鸦青两边的头发,吓得他紧紧闭着眼,然而这个时候竟然舌头还好使得一个结巴不打麻溜又快速地说完一长段话。 收回拳头,我得意一笑—— 果然,暴力永远都是解决事情,最有效的途径。 “百足大仙……万仙大会……” 欧阳善渊长吟了一声,“百足大仙不是避世了很多年,怎么你们又要开万仙大会?” 我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善渊:“你是说,百足大仙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 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不是天山童姥,也就是我吗?我再次回过头看着那已经被揍得估计连他妈都不认得的乌鸦青,内心奔跑过一万头草泥马——这货,也是我以后的属下? 我闭上眼,高冷而严肃地表示拒绝。 “你们万仙大会关我们什么事,何况你们竟敢偷我们逍遥派弟子的秘籍?!” 无崖子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乌鸦青忙不迭解释说道:“这次万仙大会,洞主和岛主都要上供,而我们这次听说松风洞洞主十三太保这回搞到了一样举世珍宝,而我们若是拿不出能让百足大仙满意的贡品,必然会被重重地惩罚的!而百足大仙尤喜武功秘籍,我们这不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嘛!” 所以,出的破主意,就是偷了老娘我的系统?! ……很好。 我长长地哦了一身,凑近他,微微一笑:“没有办法啊?” 乌鸦青点头如捣蒜。 我笑得更加亲切:“如果交不出贡品,你们就会被那个劳什子大仙重重地惩罚啊?” 乌鸦青热泪盈眶,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我和蔼地伸出手,摸着他那乱如稻草的头发:“那你知不知道,一般得罪了我,会有什么下场。”见他愣住,我唇畔的笑意渐渐冻住,而我使劲一按他的脑袋,扬眉带着冷冷杀意说道,“今日落日之前,如果你的同伴还没有把我的秘籍原封不动地送还到我的手上,别说你的性命难保,你们这次的万仙大会也别想平安顺利地给那个劳什子大仙送上贡品!” 乌鸦青被我的一番话,吓得哆嗦着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无崖子微微皱眉:“师姐,你说的这番话,未免在外人面前有失逍遥派淡泊无为的风度了。” 有失风度? 有时候我觉得,设身处地真的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词汇。如果无崖子为了一件事努力了那么久,却因为几个不相干的旁人而功亏一篑,我并不觉得他的怒火会比我少一分一毫。 然而,他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所以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回头看向白衣少年,云淡风轻:“可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说得出,做得到。”我回身一把掐住乌鸦青的肩膀,双瞳里面燃着名为愤怒的火,可是唇畔却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唔,祈求一下吧,如果你那群狐朋狗友里有一个人翻看了我的秘籍,我就杀一个人;如果你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都看了我的秘籍,我不介意先替自己清理门户!”说罢,我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欧阳善渊抱着剑,奇怪道:“你们是同门,怎地学的功夫还不一样也就罢了,怎地内功根基也不一样?” 无崖子捏紧了手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那是因为师父最疼的,就是大师姐。” “那你们之中,就从没一个人翻看过她的秘籍?” 御风眼神疑惑地看着红衣少女的背影,半响,缓缓摇了摇头。 无崖子淡淡道:“她把她那本破书看得比她的命都要重,几乎是贴身不离,平日谁要是动一下,都会被她痛揍一顿,谁会有闲工夫去翻她的秘籍。” 欧阳善渊好笑道:“难不成,那书里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无崖子微微凝神仿佛因他的话陷入了什么难题,不再言语。 御风先是皱眉看了一眼无崖子,随即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被无崖子一把拽住了手腕。 “松开。”少年赤茶色的眼瞳无欲无求,仿佛一潭死水。 无崖子扯了扯嘴角:“又准备去跟着师姐了?呵,你现在是被重点怀疑的对象,给我听好了,不准跟扶摇私下里接触!” 御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重复了一遍:“私下里接触?” 无崖子扬眉:“对,不准你再缠着她!你如今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若是让我发现你同魔教有半点关系,就算是师姐拦着,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那话中,御风目光一暗,可面容仍旧淡淡的,看不出半分异常,半响他抬起眼问道:“所以,可以松开手了吗?” 感觉到腕上力道一松,御风便朝着反方向走去,肩膀顺势狠狠地撞了一下无崖子。 欧阳善渊饶有兴味地一笑,对无崖子说道:“看来,只有你来看着这个人了。”说罢,他摇了摇头,跟着少年一同离开。 乌鸦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极力压抑着情绪的白衣少年,见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连忙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转头打量着四处,嘴里还不停地哼哼着:哎哟,真疼~~~!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小剧场: 无崖子(强颜欢笑):好的,今天是由我和导演来主持小剧场。 龙大(掐了他一把):笑容!笑容!!真诚的,笑容!! 无崖子(白眼一翻):靠,我不干了!(转身就走) 龙大(抠着手指甲):本来人气就低迷,好不容易在上面露个脸,啧啧,年轻人,也不知道抓住机会。 无崖子(重新捡起话筒):大家好,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无崖子,鉴于这次幕后剧场是宣传导演官方微博,剧组没有人愿意被潜规则,所以只好轮到这几章都没有戏拍的我了。(面无表情)无良导演按照咖位安排盒饭,可怜我只有青菜加白饭,导演威胁我说,如果我再不卖力演出,就手势铺盖滚蛋。 龙大(暴跳如雷):明明昨天我还给你夹了一片红烧肉的! 无崖子(有苦说不出):对,为了补偿我的壁咚强吻不成反挨一耳光的戏码。 龙大(一个板砖):禁止剧透! 无崖子(一秒正经脸):好了,让我们来看看,评论区的问题。有仙女问,为什么御风出场是满头白发,而扶摇秋水我们都是一头青丝。唔,这个问题很有价值。(抬起头,微微一笑)因为我们用霸王洗发露。好了,大家记得关注官方微博,龙大说有惊喜,就这样,下期再见! 第70章 Chapter70 夜风习习,皓月当空。 “诶,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御风坐在屋顶上,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闷酒,闻言,他冷漠地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欧阳善渊坐下来在他的身旁,淡淡地看着远方:“左护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就是想跟名门正派撕破脸皮正式宣战。我们的身份捏在他的手心里,随时都有被曝光的危险。你呢,你想留下来,还是回圣教?” 御风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面容平静:“不知道。”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这次回逍遥谷是因为要和左护法里应外合,毕竟无崖子已经怀疑你了,只要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查到你的身份。” 御风微微抿嘴,带着苦笑的意味:“他怀疑便任他怀疑去,我不在乎。” 欧阳善渊皱起剑眉:“你这是要放弃先机,打算被动挨打了吗?” 少年的手指紧紧扣在酒壶的沿儿上,指甲外沿都泛着青白色:“没有,我在等。” “等什么?” 御风微微挑了一下剑眉:“我在等一个谎言。”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此刻少年的神情,不得不说,他现在挑眉的神态像极了扶摇。 是不是两个人呆在一起久了,连神态动作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可那个女孩,是逍遥派的掌门首席弟子。沉默了半响,欧阳才说道:“我从前跟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御风沉默着,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世间,哪一方是强者我才会加入哪一方;谁的武功最高,我便追随谁。” 欧阳转头深深看向御风,“如今白道被黑道掣肘,按理说,我应该摒弃苦心经营多年的身份,而如今也是回归圣教最佳的时间,可是如今的你,还没有强大到有资格让我为你卖命。” 御风喝酒的动作一顿,云淡风轻:“你知道了?” 欧阳善渊嗤地一声笑:“这种事情,只要熟悉内情,暗中观察一下便能看得出来!当然,我是在地牢中才明白了左护法一直用来掩饰的身份是卜算子,若他是卜算子,凭他平日里对你的态度,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来!” 是啊,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得出来。 而阿摇一向聪明得紧,为什么这一回,她又变得糊涂了呢? 御风反手撑着身子,仰着头看着沉沉的夜空,嘴角微不可闻地一样,眼角便隐隐约约出现了笑纹,而顺着纹路,笑意便荡漾进了少年的眼瞳之中,像是有顽皮的孩童在他平静深沉的眼睛里丢了一颗很甜很甜的糖果。 欧阳善渊看着猛地一个翻身跃出的少年,不由得高声问道:“喂,你干什么去?” 而夜色下,少年早已几个纵身飞远,徒留问回声荡漾。 白衣铠甲的少年低头轻笑一声,目光挪向一旁的几个没开的酒瓶,便打开来仰头灌下一口——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身份依旧如同单薄的窗户纸,经不起这江湖风浪,一捅就破。 何况,那个叫灵绝的和尚说出的预言,虽然像是玩笑,却如同幽灵般笼罩在他的心上,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欧阳善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偏着头打量着手中的酒瓶,漫不经心地一笑:“真是对不起了。”而下一刻本来还好好地放在他手里的酒瓶一下子直直坠了下去摔得粉粹。 欧阳善渊眼神中明明暗暗,半响,他一撩前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顶。 当沙漏里的沙子漏光了之后,我微微一扬眉,看向瑟瑟发抖的乌鸦青:“很好,看来你的同伴已经抛下了你。我一向人道,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乌鸦青都快哭了:“女侠,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您就算了现在杀了我,秘籍也拿不回来啊!如果女侠的秘籍在万仙大会上被众人传阅,还不是劳烦女侠您自己动手一个个去宰人?” 无崖子皱眉:“师姐,你别再为一个江湖杂碎浪费时间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谷中之事。” 我站起身来,一抬手掌风便斩断了乌鸦青身上的绳子,见他脸上一喜,我便冷笑说道:“师弟,你带着御风他们先回去,我跟着他去追我的秘籍,等拿回东西我就来追你们。” 无崖子眉头皱得更加深:“你又要自己单独一个人行动?!” 我已经掏出了蚕丝手套戴上,淡淡说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抬起头,见少年忧怒参半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便见无崖子愣住了,“现在还只是江湖杂碎,我从他们手里抢回我自己的东西,总比我从一个劳什子百足大仙手里抢回秘籍要容易得多吧!” 我走上前一把提起站不住脚跟的乌鸦青,回头难得深沉又老练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的,如果有事情我会让小黑来找你们。二师弟,如今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你要加快一些回谷,师父如今受伤闭关,不能出半分差错。” 说完后,我便不等无崖子再说话,吹了一声响哨提着乌鸦青就飞身离开了。 看着驾着白鹫高飞而去的红衣少女,无崖子有些不甘地捏住了拳头,他了解自家的师姐的性子,自然明白她不同于其他武林人士把武功秘籍看得比命还要重的人,除非,是那一本秘籍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从前她不同于常人的行为,无崖子微微眯起桃花眼:“会有什么秘密呢?” 一路上,乌鸦青捂着眼睛,叫得凄惨极了: “妈妈咪呀这也太高了!女侠咱们能骑马别骑鸟吗?” “啊啊啊!我恐高,我不行了,要吐了!” “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啊!” 我忍着一脑袋的青筋,当头给了乌鸦青一个爆栗:“你再叫,我就把你丢下去!你以为我想让小黑驮着你啊,要不是你还有用,我早就把你一把推下去了!” 乌鸦青害怕地用手紧紧捂着眼睛:“呜呜呜,人家从来没有飞得那么高过啦!” 终于一路在乌鸦青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里,我们落了地。一等落地,他立马窜到了一棵树下呕吐着,一副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一并呕出来的样子。 “呕——!!”“哇——!!”“嗝,呕——!!” 我捏着鼻子,惊觉日后自己作为天山童姥稳定江湖之路,不是一般的坎坷。 见他吐得实在是太恶心了,我索性转过身亲昵地拍了拍小黑光秃秃的脑袋,抱着它有些委屈:“这次辛苦你啦,飞了那么远还要多载一个废物。” 白鹫感受到我心情的低落,便伸着翅膀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以示安慰。我靠着它,突然听小黑明亮地叫了一声,随即轻轻推开我,飞身而去。 我转过身一看,忍不住暗骂了一句靠!——本来在树底下呕得死去活来的乌鸦青一下子不见了! 没想到这厮看起来一副老实相,其实还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不过我转念一想,其实也对,身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恐怕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闲闲地坐在一棵柳树上,随手扯了一把柳枝,把柳枝编成一段绳子,耐心地等待着。 “诶哟!——” 只听一声惨叫声,我微不可闻地抬起眼,看向被白鹫叼着摔了一个大跟头趴在地上的乌鸦青,扑哧一声笑道:“别给你姥姥行大礼,我可不会给你压岁钱!” 乌鸦青又惊又惧地看着我:“别、别、别杀我!” 我一个纵身越到他身前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的手连着脖子一同困了起来,再是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举着自己的拳头:“见过我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吗?跟你讲,再逃跑一次,我先废了你的一条腿,逃跑两次,我就废你一条胳膊!一边有手,一边有腿,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想不想感受一下是什么滋味?” 乌鸦青连忙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苦求到:“女、女侠,小的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哼了一声,把他提起来,顺便牵着柳条,像遛狗一样:“前面带路!” 乌鸦青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嘴里还喋喋不休着:“诶,女侠,你知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吗?” 我扯了扯嘴角:“别叫我女侠,叫我姥姥!” 乌鸦青诶了一声,非常有眼力见地改口道:“姥姥你估计没听说过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但是我们主人百足大仙你应该听说过吧?”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瞧了我一眼。 我冷笑一声,知道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那可对不起了,真是从没听过有这一号人物。” 乌鸦青腆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说道:“你若是想在万仙大会上夺贡品,为何不多叫几个帮手来?百足大仙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这回因为十三太堡寻到了多年不见、珍贵异常的雪莲子,百足大仙是要亲临万仙大会的,到时候恐怕会有你苦头吃,哼哼!”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柳条,不动声色:“你是说,这次十三太堡的贡品……是雪莲子?”我噗嗤一笑,语气轻蔑,“喂,真的假的?就你们一群乌合之众,还雪莲子,当心别把牛皮吹破了!” 乌鸦青嘿了一声:“十三太堡敢放出话来,就说明那雪莲子必定是真的!何况,若是他敢拿假的雪莲子来糊弄百足大仙,嘿嘿,恐怕一门老小都不得好死!不然,我们也不会走投无路出此下策啊。” 小黑吃痛地一叫,然后哀怨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松开了掐它翅膀的爪子,又摸了摸:“哎呀,对不起啦,我太激动了。”说罢,见乌鸦青往前走了两步,我停下来迅速地拿出手帕,咬破了手指头在上面匆匆写下一行字,然后绑在了小黑的脚上,低声说道,“去找无崖子御风他们。” 白鹫偏着头看着我,哪怕是脑袋都秃了一块,仍然萌得一塌糊涂。 我轻笑了一声,踮起脚尖抱了抱它的脖子:“好了,快去!” 等被抱够了,小黑才响亮地叫了一声,张开翅膀猛地一下便窜入了天空。 回过头,我见到乌鸦青长着嘴巴呆滞地看着自己,便倏地收回了笑容,一个爆栗过去,怒道: “看什么看,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龙(拿着剧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作为出场不到五分钟,就圈出一圈迷妹的白发美男子,不知道你对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白发御风(一脸淡漠):有. 小龙(连忙追问):啊,是什么?快跟屏幕面前的迷妹讲一讲. 白发御风(指着自己的头发):导演,麻烦下次给本座换一个不用过敏的头套. 小龙(抓狂):拜托,你的出场而是很高冷霸气的,你这样说不怕人设分分钟崩塌吗? 白发御风:....... 小龙(更加抓狂):喂,你这样咱们进行不下去啊,亲! 白发御风(疑惑):这不是高冷的表现吗? 小龙(挥手):很好,这是你最后一次上我们的小剧场. 第71章 Chapter71 一路前行走至天黑,从大道逐渐至山道之中,越往里走,四面杂草越发长得茂盛。 眼见天就要暗下来了,我不由得有些浮躁,拽了拽柳条:“喂,你走对了没有?” “这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还能走错?小丫头人小鬼大,现在才知道害怕?”乌鸦青晃了晃脑袋,语气中那几份按耐不住的得意让我后脊发冷,但是又找不出他的错处。 于是,我冷笑一声,随即恶狠狠地威胁说道:“别跟我耍花样!否则,在出了差错之前,我会先一把捏死你,听到没有?!” 乌鸦青道:“我打不过你,自然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我双手都被你捆着,你还能怎样?” 一路上,我算是摸清楚了乌鸦青的脾气,当真是所谓的贱骨头。一个时辰不打,他就会给你蹬鼻子上脸。我瘪嘴冷笑,然后手上用力向外一翻再一甩,那柳条便像是一条蛇尾般啪地一下抽了乌鸦青一个大大的耳光。 我微微一笑:“我能怎样,你可以尽可能地惹怒我,然后你就能知道我到底能把你如何。” 乌鸦青被我柳条抽得半张脸上的红痕刺眼得紧,于是随即媚笑道:“我哪敢惹怒您老人家啊!若我主人不是百足大仙,小的我定为姥姥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一番话说得连个饱嗝都不打,也不知道在那百足大仙面前阳奉阴违过多少次。 我哼了一声,也不再答话。 再往深处行两三里,便见丛林中隐隐有灯火在移动,只是不同于寻常灯火暗红昏黄的颜色,隐隐透着绿光,像极了丛林中潜伏孤狼的眼睛。我目光划过身旁乌鸦青难以掩饰激动的脸颊,便知那灯火非比寻常。 “小姑娘,”乌鸦青得意地抖着退,看向我,“这里就你一个人,万仙大会可是齐聚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邪魔外道,任何一个放出江湖去,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劝你还是现在知难而退吧!” 我没理他话语中的讽刺和警告,而是抱着胳膊斜睨着乌鸦青:“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长脑子,小姑娘?呵……”我低头一笑,随即一抬手,啪地一声,又给了他另半张脸一巴掌,这下他脸颊一边是藤条印一边是五指印,肿的老高跟鼻青脸肿的他配起来,倒也算般配。 乌鸦青双手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他刚才早已防备好了,却不想,还是结结实实地措手不及地挨了一个耳廓子。 我嗤笑一声:“再敢叫我小姑娘,下回就不只是一个耳光了。” 耳朵微微一动,我侧过脸便听到了一行人正朝我们这边靠近。 而回过神来的乌鸦青连忙伏低做小、低头哈腰,道:“诶,姥姥,您老请这边走。” 我奇怪地看着他:“走地上,你当我傻吗?” 乌鸦青表情一僵,随即强颜欢笑道:“那敢问姥姥想怎么走?” 我先是一抬手扼住他的下巴,随即附上一枚我刚就地取材做成的药丸。看见乌鸦青几乎是铁青着一张脸,我笑眯眯问道:“怎么样,味道好吃吗?” 闻言,乌鸦青咂了砸嘴巴,老实地摇头:“有点干,还带着一点涩,还有一点甜,很像,唔,地精的味道。” 地精是什么味的?大概是纯泥土味的。 我眼珠一转,松开他,一脸高深莫测:“喂,你知道什么叫断筋腐骨丸吗?” 乌鸦青一脸懵逼:“断筋腐骨丸?” 我笑起来:“就是刚才你吃的那个如同地精味道的东西啊。”仿佛对乌鸦青绝望的脸庞视若无睹,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就是一种能让你全身软筋尽断的□□,想一想筋脉尽断是什么滋味?”我掰着手指头,神情天真,“那个大概就是手不能动,脚不能动,脖子不能动,舌头不能动,最后就连你眼珠子都不能动!” 乌鸦青连忙跪在地上用力地抠着喉咙,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估摸着那些人的脚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只要这一趟你助我拿到两样东西,事成之后我便给你解药,怎么样?” 乌鸦青生无可恋地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我站起身来,顺手抽出了插在靴子上的匕首:“那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在这里肥地了。” 自从在魔教那里吃过两次亏,我便一直苦练暗器功夫,并且浑身上下连发髻上的朱钗,能放武器和暗器的地方我基本都放了。 还没等我说完,乌鸦青的求生欲望就迫使他一把抱住我的小腿说道:“别别别,小的甘为姥姥当牛做马,万死不辞。”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微微一笑,算计着时间刚好,便一把揪着乌鸦青的后衣领,纵身一跃,便攀上了几丈高的大松树。 乌鸦青被吓得刚要嗷嗷直叫,我便出手精准地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经过来树下的一行人—— “这次万仙大会是为了给百足大仙过八十大寿的,听说大仙他甚至要亲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哼,你听说了没,十三太堡这次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世间难寻的雪莲子要孝敬大仙他老人家,这可是给他一门长了脸,只是连累了我们,送的贡品若是不合心意恐怕有的苦果子吃了!” “子时,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众仙齐聚,也不知道那老人家出不出祁连山的老洞穴。” “啧啧,百足大仙已有十多年未下祁连山了,我们这些人才有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这次大会他老人家若是亲自前来,恐怕就不是万仙大会而是屠仙盛会!” “都有雪莲子来为百足大仙延年益寿了,咱们这百岁灵芝千岁人参的,还上得了什么台面?” “别说了,当心祸从口出!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若是其他岛主洞主都到了,总是不好的。” 一行人渐行渐远,我便提着乌鸦青从树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顺手解了他的哑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那些人的背影。 乌鸦青凑过来,一张花红柳绿的脸吓人的紧:“诶姥姥,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 “我在想,你们三十六道七十二洞的人,是不是有为别人当牛做马的传统?” 乌鸦青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江湖的规矩便是如此,谁是最强者,谁才能说了算。我们这些旁门左道,技不如人又不属于名门正派或者魔教旗下,便只能寻找大树来保护自己,虽说代价有些大了,可至少能在这非黑即白的武林中,保存我们自己的做派。” 我一边走,一边好奇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选择大树的呢?”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上可从未有制高点这个说法,除非是厚脸皮的井底之蛙。 乌鸦青回答道:“名门正道有名门正道的规矩,邪魔歪道有邪魔歪道的道理。你们是喜欢搞什么武林大会来推选劳什子武林盟主,我们则是谁只要一人同持玄武铁令牌和朱雀铁令牌,谁便可号令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豪杰群雄!” 这下倒是稀奇了,我嗤笑一声:“你们这也太随便了吧!” 乌鸦青不服道:“你个……这般大人物也不懂我们的道理了。这是百年前就已经有了的规矩,不像正道几年才举行一次的武林大会,我们这是便是谁武功最高能得双铁令牌,谁便能号令天下众妖千魔,只是若是双牌一出,只要有人敢去挑战,铁令的主人都不得有任何推辞。”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明月缓缓爬上整个夜空的中央,照亮着下面的旷野平原,而四周的低矮丘陵却像是山神一般驻守着在这片平原之上。 可是四面八方却涌动着人的气息,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细地分辨着他们的声音,而乌鸦青见我不走了,便奇怪道:“诶姥姥,你怎么不走了?” 我抬起眼看向他,微微一笑:“从现在开始,我扮成你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既然群妖都来了,咱们自然也不能偷偷摸摸的,自是要大大方方地凑一凑千妖百鬼夜行的热闹!” 乌鸦青被我脸上的笑容闪得一愣,脑子转不过弯来:“我乌鸦青什么时候有过丫……”见到我眯起了双眼,他脑子终于回来了,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我堂堂碧波岛岛主,怎么可能连个丫鬟都没有。”说着,他就背着手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找他的队伍去了,途中碰见了几个其他洞的洞主还极其自然地寒暄了几句。 “诶,乌老幺,你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难不成被人同揍了一顿?” “哪里哪里,安岛主有所不知,这是江湖上最新盛行的花红柳绿烟熏妆。” “几年不见,安岛主你看他乌老幺身边还多了一个水灵的小丫头!” “啊?哪里哪里,也就是一个一般水灵的小丫鬟。” “我这里有几位美婢,不如用这几个美人,换你一个小孩子?” “这个这个——” 我眉梢微不可闻地一挑,似乎感受到我身上的杀气,乌鸦青连忙说道: “多谢桑土大公美意,只是我这个丫头脾气烈得很,比起桑土兄身旁几位美人,恐有不妥不妥……”说罢,乌鸦青就连忙带着我转了一个弯,跟屁股着了火一般急急溜掉了。 我嗤地一声笑:“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你怕他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吃了你?” 乌鸦青擦了擦满头冷汗:“诶哟,我的姑奶奶,你听到他们叫我什么了吗??”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乌老幺。” 乌鸦青比出自己的尾指:“老幺的意思你懂吗?就是武功最低、身份最低、说话发言根本没你份儿的那个位置。而刚才那两个,一个是安岛主,一个是桑土公,都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数一数二的人物,我觉得我刚才那么说,简直就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我抱着胳膊:“喂,好歹也是一个什么岛的岛主,你能有一点志气吗?” 乌鸦青指着自己一张花红柳绿的脸,道:“在江湖中,我若是有志气,能让我不挨打吗?”见我愕然的样子,他自嘲地一笑,“如果要志气就要挨揍,我还是不要这志气为好!” 说罢,他就转过了身,闷头向前走。 自从认识乌鸦青以来,他便从来都是一副贱皮相,没想到这厮还有这种林黛玉式伤春悲秋的时候。我摇头一笑,追上去:“诶,乌鸦青,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的外号是乌老幺,经常受人欺负,所以你以后生了一个儿子,就直接取名叫乌老大啊?” “乌老大么?……” 乌鸦青停下来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得不说,现在他这目光还挺瘆人的,看得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当我想转移话题的时候,便见他拍掌,仿佛下了一个决定之类的: “以后我要生一个胖头小子,名字就叫乌老大。嗯,老大……嘿嘿,好名字,就这样定了。” 我一脸呆滞:…… (画外音:阿弥陀佛,原来乌前辈的名字是姥姥你取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女主阿摇,也就是天山童姥,我对于她这如果裹脚布般的一生里安排了大概是四场经典打戏。 而我们现在即将逼近的是第一场经典打戏,也是作为她人生重要专业点之一,情感戏会有但是有点少,毕竟天山童姥的一生不会只谈恋爱,要一边撩妹撩汉一边走上人生巅峰~ 第72章 Chapter72 此时,一枚绿色火箭射向天空,砰地一声,像是一把大伞蓦地撑开,炸成了绿色的焰火。这才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中间的平地上架着一方十人高的宽阔高台,而那深碧色的火焰嗤嗤地坠落下来,如同诡异的鬼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所到之处把平原丘陵映成了墨绿色,然而火焰落尽,又重归一片黑暗。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只是凭借着那火焰照亮平原的眨眼功夫,便见到了四面丘陵满山满坡的人。我摇了摇脑袋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再看过去,只见前后左右的矮丘山坡上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只不过天黑中瞧不大清楚。 见此情景,我嘴里不禁逸出一句感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群妖,到底有多少人?” 身旁的乌鸦青听到了我这句话,骄傲之情溢于言表:“若说这次群仙大会来的英雄豪杰,恐怕加起来已有千八百个人了,可若是问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共有多少人,那就不是万八千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了。”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有人以轻功快跑连奔间,点燃了四面长道上的点火台,一下子,此方空旷昏聩的天地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只见那方高台周围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只不过离得太远又或者是天太黑,看不大清楚。 而伴随着点火台被点燃,正南面矮丘蓦地上升起了一盏橘黄色的孔明灯。 乌鸦青低声说道:“万仙大会开始了。” 我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喂,我的秘籍,你特么的给姑奶奶我放哪里去了?” 乌鸦青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说道:“那个,有专门的人负责收贡品,现在已经收上去了。” 见我一抬手,乌鸦青连忙抱着脑袋:“哎呀你先听我说嘛,百足大仙的使者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各岛各洞祝寿的礼物记录在册,如果满意就会收下,如果不满意,就会把上供的人揪出来重重责罚一顿。所以别急,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我哼了一声,放下手。 正东、正西、正北方向各有暖红色的孔明灯,仿佛衬托着那枚橘黄色的孔明灯冉冉而升。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各有灯盏升起。不仅如此,各洞各岛也点燃了各自的灯火,火光各不相同,红色、橘色、金色、绿色、蓝紫色,各自相交汇在一起,忽明忽暗、盈盈凼凼,仿佛七彩的湖水一般笼罩在各方妖魔鬼怪的脸上。 我目光一一从四方那些人的脸上滑过,只觉得,原来江湖并不只是非黑即白的样子,而在黑白两道之间还有很多人,譬如这群旁门左道。 这群人之中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异族奇人大多奇形怪状,仿佛从天南地北而来。 本来在逍遥派算是怪胎的我,在这里其实根本毫不起眼,又或者外人看来正常的人在这里才是神经病才是异类。 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巍巍山河之中的一粒浮游,又像是浩瀚天地间的一尾红鱼,心脏砰砰地跳着,和着烈烈击鼓的拍子,感到有什么奇怪又新奇的东西缓缓地充斥在整个心房中。 “咦,你笑什么?”乌鸦青奇怪地看着我,问道。 我啧了一声,抱着胳膊偏着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样子。” 乌鸦青好奇道:“以后的样子?你看到了什么?” 那宽阔高台上蓦地燃起了几丈高的火焰,而四下便现出了哈哈嘿嘿哼哼的笑声,越笑人数越多,其中不乏内力深厚者将自己的笑声送至几里外。 而那笑声伴着鼓声,仿佛一支强力的兴奋剂注入了我的脉搏,连着心脏一同砰砰跳着。 我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可还是压抑不住心脏的跳动。 乌鸦青见我迟迟不答复,便用手小心地戳了戳我,于是我转过头朝乌鸦青挑嘴一笑:“以后我会成为的样子么……也许回去相安无事,又或者留下群魔乱舞。” 朝前迈出了一步,在乌鸦青一副‘你是神经病’的目光下,我缓缓张开了双臂,而夜风拂过我耳旁的碎发、红色的裙角—— 或许是命运的暗示,又或者,是我即将迈出脚步的不远归程。 “喂,你疯啦?” 乌鸦青一把把我拽回来,“你想这个时候引人注意吗?姥姥你要是想死,可以再找一处地方,我可不想给你去陪葬!” 我抱着胳膊,扬眉一笑:“你相信命运吗?” 乌鸦青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命、运!”我笑起来,一字一顿清晰说道,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而我一定要走的命运,就是成为这里的主人。” 乌鸦青嘶了一声,皱着一张脸打量着我。 我估计他一定是觉得我脑子进水才会说这样的话,然而没想到,乌鸦青见我仍然一脸认真,便指了指四周,不可思议地说道:“就这荒郊野岭、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想占山为王吗?这能干啥,耕地啊?那你还不如来我的碧波岛,虽然地盘小,可风景优美土地肥沃,我可以给你一亩三分地。” 说罢,他还得意地仰天大笑。 …… 我转了一个头,扶额,看来我高估了这厮的智商。 而不远处隐隐传来呼啸风声,虽然被四方笑声稍稍掩盖,可也带着凌人之势。 “有人来了!”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是那个劳什子百足大仙吗?” 乌鸦青连忙嘘了一声,对我解释道:“不,是十三太堡那个家伙,每次出场都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他的话音落,便见一个暗金长袍梳了高髻的男子一路踩在树梢上,借力一个跃身便落在了那高台上。伴随着阵阵叫好声,在那个男子转过身的一刹那便见到了他的一张透着生意人独有的精明神气的脸,明明不过是四五十的年纪,偏偏眉毛全全白了,整个人加上发型装束活脱脱像一只金光闪闪的猫头鹰。 果然,这一手轻功,便让在场几乎所有妖魔鬼怪的目光黏在了他的身上,发出了如雷般的响声。 我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啧啧,装逼,也不怕遭雷劈。” 还未等十三太堡享受完万众瞩目的感觉,另一面人未见便遥遥飞来了一尊青铜鼎,鼎身上花纹繁复而缭绕,一看便是上了年纪的古物。众人连忙四散开去,而那樽青铜鼎仿佛自己长了眼睛生了腿似的飞身落在了高台上,发出‘哐啷’一声沉闷的声响。 “碧磷洞洞主木久青也到了!那一尊青铜鼎是他们碧磷洞洞主传家之宝!”乌鸦青刚这样说完,便见一老者从天而降,稳稳地单足立在了那青铜鼎的一边沿。见老者到来,十三太堡拱手说道:“多年未见,木洞主这举鼎功夫又精进了几分。” 木久青捻着自己黑白参半的胡子:“百足大仙一日在世便捏着双铁令一日,老朽这身功夫便一日不敢搁下,倒是十三爷的生意倒是在江湖上风生水起,也不知道,过了这些个年,武功到底是精进了还是退步了?” 十三太堡不可置否:“功力只会越练越深哪有越练月退回去的道理,只不过比起木老来说,小弟我在武艺上自然是要甘拜下风的。” 木久青哼了一声,背着手道:“听说你这次进贡的,可不是一般的宝贝?雪莲子万金难求,你从哪里得来的?” 十三太堡山水不露地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是万金难求,只要出到了比万金还要高的价格,自然就会有人乖乖地把我想要的东西送到我的手上。” 我眯着眼睛看着那高台上的两个人,十三太堡的功夫勉强能算一流,可是他精在头脑,光从他把自家赌坊开成江湖独大一家便知他这个人心思诡谲、狡猾多端;而那个碧火洞洞主木久青,单凭他刚才露的一手举鼎功夫以及金鸡独立在青铜鼎边沿而不倒来看,他的武功便已算是和武林盟主那群人比肩的了。 一个能文,一个能武; 一个狡狯奸诈、老谋深算,一个狂妄自大、精明老练。 能让这两个人,哦不对,是这里所有的邪魔歪道同时对其俯首称臣的百足大仙,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有一种任重道远、道阻且长的压力山大。 乌鸦青似乎看出我所想,便试图劝说我道:“你看,如果你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偷去要给百足大仙的贡品,你起码要能同时打赢他们两个,以及随时提防着守在暗处的那些百足门下的弟子!”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还在我面前晃了三晃,晃得我心乱如麻。 于是,我一个爆栗敲上去:“像只苍蝇一样在那嗡嗡嗡的,你烦不烦?” 见我发飙,乌鸦青自觉地捂住了嘴巴。 而这个时候,便听一声飘飘渺渺、断断续续的声音喊道:“百足门使者到,众仙行礼!——” 伴随着激荡的鼓声,那道声音仍然在回荡着,像是乱麻一般缠在人心之上,带着惶惶不安,而那些绰绰人影也伴随着这句话摇晃着统统跪了下去,就连高台之上的十三太堡和木久青也不得不向使者单膝行礼。 乌鸦青一把把我拽下去:“都跟你讲了,别惹人注意!” 我蹲在地上,按捺不住好奇心抬头看去,然后在接下来的十秒中—— 三观尽毁。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以及万仙大会的设定参考自《天龙八部》,如有侵权请告知,立即修改 第73章 Chapter73 只见四个衣衫暴露、衣衫艳丽、红唇烈焰的妖艳女子风情万种地朝高台上飞去,一步二扭三回头,极尽风骚。基本四个人的着装打扮都是肚兜加上罗裙再外加一个穿了跟没穿的纱衣。 嘶,这黑灯瞎火、月黑风高的,实在是有伤风化。 我一直觉得我比起二师弟来说,通情达理、不拘小节得都有些过分了。 果然,妖魔鬼怪的规矩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消化的,再怎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如今看起来,仿佛那四个女子穿的不是肚兜而是棉袄一般正常! 由此看来,我们逍遥谷还是见识短浅了一些。 但是见识短浅归见识,我还是觉得,以后我灵鹫宫的使者但凡敢穿成这个样子就在外面晃荡,我就先打断她们的腿!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而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这里的人除了我和台子上的那两位岛主基本上都处于趴在地上的状态,一个个的脑袋埋得极低,是恨不得扎进土里的那种低…… 所以,谁能告诉我,那四位蛇精美人一副搔首弄姿的派头,是天性使然还是吃饱了撑的? “你说,百足大仙也不管管自己弟子的着装打扮?” 我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一脸纠结地问道。 一旁的乌鸦青恨不得在地里挖个坑,把自己一个脑袋都填进去,闻言,他有些鄙视地哼了一声道:“那些都是伺候大仙的人,你别在这儿替人家瞎操心,我们百足大仙就是喜欢那种女子,尤其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可我分不清他语气里的鄙视到底是对我,还是另有其人。 我舔了舔嘴巴……再次伸长脖子看过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万仙大会是为了给那百足老妖过八十大寿的。我摇头啧啧了两声,百足老妖怪都是□□十岁的人了,身边的人还都是这种一看就是妖艳贱货的类型,也不知道该说他老人家到底是血气方刚还是,唔……老当益壮? 乌鸦青抬起头来,发现我一个人没有把脑袋跟他们一般埋在地里,急道:“喂,你看什么呐,不要你那双眼珠子啦!”说着,他就一把按着我的头低下来,压低声音说道,“那百足门下的四美可不喜欢有人盯着她们看,更不喜欢女人盯着她们,尤其是比她们长得好看的女子!” 我眼睛一亮,偏头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比她们好看?” 乌鸦青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拜托,姥姥,我虽然没有骨气,但我还有审美。”见我一抬手,小混混立刻抱住自己的脑袋,“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好不!那四位使者都是伺候了百足大仙多年的人了,人家那风骚的身材还有那个酥胸长腿,只要不是恋童癖的男子见了你和那四个人间尤物,都会选择她们的好伐!”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我觉得,这句话真的应该让他听一下,但是我懒得争辩,于是懒懒地哦了一声:“那如果是比她们还要美的女子,看了她们又会怎样?” 乌鸦青两根手指作势就要挖我的眼睛:“轻则弄瞎你,重则折磨你再杀掉你。” 我好奇道:“那若是男人看她们,又当如何?” 乌鸦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如果是长得丑的,她们就会砍断他们一条腿;若是长得好看的,就会把他们抓住……” 说着,他讪讪地盯了我一眼,脸皮蓦地一红,“就会用来修炼阴阳和合大法,下场比缺胳膊断腿还要惨,反正这门功夫邪门得紧,老少不宜,我劝你还是别打听了!” 我感慨地咦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只见那四位妖艳贱货,啊呸,是使者,已经扭着水蛇腰款款飞上了高台。领头的那位美人伸手从半露胸的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里掏出了一块铁令牌,对虽然行礼但仍然直挺挺站着的十三太堡两人,说道: “见玄武令牌如见大仙,尔等还不快快下跪行礼?” 话语一出,我听得半边骨头都酥得外焦里嫩,看来这美人练的不是什么阴阳和合大法,而是化骨大法啊! 我撇了撇嘴:“诶,她们手里只有一块令牌,不是说要一人同执两块铁令才有资格号令群妖吗?就这么着,她就像让那两个人给她下跪,想的也太——” 我后面的‘便宜’还没有说出来,台子上的两人便跟其他洞主岛主一般跪在了四个妖艳贱货,啊呸,使者的面前。 乌鸦青好笑地瞥了我一眼:“就说你们名门正派规矩太死板,不像我们活学活用。”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一句‘那你们的活学活用也只是为了给别人当奴隶’,但是话到了喉咙处觉得有些伤人,便又瘪了瘪嘴巴,重新把话吞回肚里去了。 只听小混混继续说道:“虽然是要同执两块令牌才能使唤的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可是如今众人皆知,两块铁令牌都捏在百足大仙手中,而他手下的四位美人只要拿了一枚令牌,便是如百足大仙亲临。”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也可能是信不过那四个女人,不愿意将两块令牌都交给她们罢了!”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便是顿悟。 若是交予之人武功太低,便容易被他人抢去; 若是交予之人武功太高,又不太容易拿回来。 就在我们说话间,高台上的两个人带着大家一板一眼行足了三跪九叩的礼节,这才起身。 十三太堡眼睛盯着地面,嘴里说着漂亮的场面话道:“敢问蛇姬,这次万仙大会,主人他早已隐退江湖十余年,这次主人是否欲来?若是主人亲临,我等必将鞍前马后,以免手忙脚乱使主人难以休整。” 蛇姬涂了深紫色蔻丹的指甲轻掩住嘴唇,发出的笑声能让我鸡皮疙瘩都落一地:“江湖上,人人都说十三太堡八面玲珑,初初闻言还觉得江湖传言未免闻过其实,没想到却是百闻不如一见。主人近来对外事不愿多上,不过就是区区的万仙大会,有怎能劳动主人亲自前来?” 十三太堡身子弯的更加低了:“是是是,还是蛇姬玲珑心窍。区区还望蛇姬在主人面前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 我探出一个头,嘶了一声:“我觉得若是像传言之中的十三太堡,不会是一个甘心能被他人所掌控的人。” 乌鸦青按照我的指示用柳枝编着藤条,听到我这样说,不由得摇头笑了笑:“所以说,十三太堡这次之所以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得来雪莲子,不过就是想从百足大仙那里赎来自由之身。”他动作一顿,声音里带着几丝嘲讽与明了,“他一向精明,但这回却是犯了糊涂账,这桩生意只能赔得血本无归。” 我缩了回去,一起编着藤条:“百足大仙不会放他离开?” 乌鸦青淡淡说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每隔三年都会给主人上交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有世间罕见的玩意儿,如果凑不出什么新鲜玩意,那几个女人就会找上门去。轻则是受皮肉之苦,重则是杀尔满门。十三太堡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做的生意风生水起,只是每三年就要补一个大坑,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肉疼。” 听他这样说,我不禁摩挲着下巴—— 这不应该是童姥的作风吗?怎么又变成什么百足大仙的了?! 我长长地嘶了一声,难道……我读的是假书,又或者,我是一个假童姥?灵光一闪,我突然不再纠结了——因为,我不就是一个假的天山童姥嘛! 而我侧头看过去,只见四方昏黄的灯火投下来,照在了乌鸦青红交加跟盘鱼香肉丝美神两样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世外高人的莫测高深。我不由得用胳膊杵了杵他:“喂,你两眼发直地,想啥呢?” 乌鸦青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举起手中又粗又长的柳枝藤条:“我在想……这么粗这么长的绳子竟然是我编的,我简直就是心灵手巧、秀外慧中,以后讨个媳妇估计都多余,还要多一口粮食。诶,我居然这么能干,除了生孩子之外,我恐怕已经没什么缺点了。” 见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笑起来,“好吧,我其实在想,十三太堡会怎么死。我觉得,他把主人的心狠手辣看得太轻了一些。” 我点了点头:“也对,如果我是什么百足老妖怪的话,我也舍不得放走那么大的一条大肥鱼!” 乌鸦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对待心存二心的人,总不会心慈手软的,如果十三太堡把他那礼物瞧得太重,恐怕一门老小都保不了。”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 本来放在他手心里的柳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无。 半响,乌鸦青仍旧无所谓地说道:“这个啊……大概是猜的咯。”语气仍待着小混混特有的调笑色彩,可是在他把脸转过去之前,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涌现的水光。 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或早或迟,都有一道不能碰的伤疤,一碰,就会痛不欲生。 我捡起地上的柳条,装作没看见他的伤疤,称赞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乌鸦青嘿嘿一笑,搓着手:“现在看出来,也不晚。” 高台之上的人已经开始在唱和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各洞主岛主上供给百足大仙的贡品。 那高台周围还是有什么在发着光,直晃晃地刺着眼睛。 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 只见那高台之下发光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被火光月光照的反射着泠泠刀光的尖刀千把。 每一把刀口朝上,火光划过刀身仿佛被切成了一截截的碎片,而有些刀刃身上的寒芒还残留着一弯暗红,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倾诉在它们身上死去过多少人。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丹田处的火苗烧得越发旺盛,而从心脏里不断喷涌出来的,除了鲜血还有被那千把尖刀映射出来的杀意。 “黄龙岛岛主,六尺红松珊瑚两盆。” “海天洞洞主,南海鸽子蛋黑珍珠一箱。” “昆仑洞洞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蟠桃六只。” …… 藤条已经捻好,我强自平静着呼吸,将它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臂上,伴随着那些对于奇珍异宝的唱和声,而当越来越多的礼物被送上了高台,放进了箱子中,我心跳得越发快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靠近我的胸膛,便可以听见如同敲锣打鼓般的的心跳声。 …… “碧波岛岛主,《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秘籍一本!” 心跳动得越发快起来,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而带着蚕丝手套的双手一瞬紧紧攥成了拳头—— 第74章 Chapter74 “喂,你怎么又不上了?不会是临门一脚,自个儿又怕了吧?” 乌鸦青看好戏一般地斜睨着我,“不过也对,现在打道回府,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也省得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果然,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我白了他一眼:“最值钱的东西还没出来,我干嘛要打草惊蛇!” 乌鸦青变了脸色:“我说,你不会是真的惦记上十三太堡的那枚雪莲子了吧?虽然《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难得一见的秘籍心法,可是在那些贡品里也只能算是看得过去的九牛一毛,只要小心一些,拿回你的秘籍完全是能做到的事情。可你要是想在千妖百怪面前抢雪莲子,你是真当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都是吃素长大的啊?” 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乌鸦青有些急,更加小声地说道:“姥姥你想清楚,我跟你讲,你要是真的抢了雪莲子去,估计十三太堡要拿老命跟你玩!” 我嗤地一声笑,语气转冷:“好啊,姑奶奶我也拿命跟他玩这一把!” 自从喝了火毒蛙的血,我便觉得身体里逐渐发生变化。 好的变化是丹田内一直有一股火在暖暖烧着,四肢百骸因着那团火哪怕是之前的日夜兼程我也比无崖子他们看起来神清气爽、活蹦乱跳;而坏的变化,则是那股火一直在烧着我的心,总是冒出想要揍人……甚至,是想要杀人的欲望。 灵绝说我的功力肯定大进了一番,可是我却觉得,我还没有将丹田的那股火彻底融会消化。 也刚好趁此机会,我好自己明白,我的功力到底增进到什么地步。 打定了主意,我背着柳枝藤条,猫着腰准备靠近。只是四面环丘,中间平坦,如果想在不被那外圈的百足门弟子看见的条件下靠近那高台,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我微微抿嘴,打量着如今的地形,只觉得如今要是有小黑在这里就好了。 然而我的宠物现在不在,我叹了一口气,所以只能自力更生了。 在那一串容冗长的礼单后,终于有人捧出了一个朱砂雕花的方盒子,在众人的吸气声中大声道: “十三太堡进献雪莲子一枚,恭贺大仙老人家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高台之上立了一桩高高的旗杆,彩穗的旗帜随风轻扬。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 趁着众人皆在纷纷称赞十三太堡大手笔,对百足大仙老人家一片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云云的话,我一个纵身如同一只轻飘飘的纸鸢,整个人一团裹进了旗帜,接着再次从旗帜后飞身闪进了高台之上生出的老松。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像是幻觉一般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余下旗帜的招展以及松枝的颤动。 躲在灌木丛中的乌鸦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如同鬼魅的轻功,本来他觉得木久青的轻功已算是一流,可在这样的轻功相较下,却不止逊色了几分。 而蛇姬跟着其他三位美姬在那些礼物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蛇姬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可是那能够延年益寿更能解天下百毒的雪莲子?” 十三太堡享受完众人的瞩目与称赞,面上带着得意之色说道:“自然是那雪莲子。如今大仙正是八十风华,若能在百岁之际,服下这一颗雪莲子,再活百岁岂不美哉?” 蛇姬不住点头:“你这人,也算是有心了。若是这雪莲子真能延寿百年,主人定会重重有赏!” “那个还望蛇姬能够转达表明在下——”十三太堡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木久青不屑地说道:“雪莲子三十年才开一次花,需以一人之血诚心养足九九八十一天的花期,上一次雪莲子重现江湖还是十八年前,如何算你也不可能拿到真的雪莲子!” 蛇姬的笑脸一僵,随即抬眼看向十三太堡,目光如同黄蜂尾后的毒针。 十三太堡忙不迭解释说道:“使者大人且听我解释!不错,按照花期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到雪莲子,可是这枚雪莲子是多年前曾出现在江湖上的两枚雪莲子其中之一,这是万不会弄错的!” 木久青冷冷一笑,说道:“呵,十三太堡说是真的,难道一枚假的,就能成为真的了?” 十三太保转头怒视着他:“木久青你个老家伙,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过不去了?” 木久青把手笼在袖子里,哈哈大笑:“过不去?我木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不过是替大家来闻一闻那雪莲子的来历,又变成什么为难了?十三太堡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夫了,啊哈哈哈哈!” “够了!”蛇姬怒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见她发怒,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这下终于消停下来,只听她继续说道,“传闻雪莲子素有天山雪之称,通身莹白剔透又有雪莲花的淡雅芬芳,是真是假,打开来一看便知!”说着,她冷冷地横了十三太堡一眼,“若是你胆敢用一颗假的雪莲子来糊弄我们愚弄主人,你就先掂量一下你项上人头到底几斤几两!” 听她这样的语气,饶是本来肯定不会有假的十三太堡也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脏。 有侍从捧着那个不算大的四方朱砂盒子,恭敬地送到了蛇姬四个女子的面前:“使者请开盒。” 蛇姬哼了一声,拿过盒子,见上面还有一把金锁,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十三太堡连忙上前,掏出了钥匙一边开那把金锁,一边解释说道:“这是我在江湖上请了有名的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锁,避免有江湖宵小觊觎雪莲子。” 只听吧嗒一声,那金锁便打开了一个口,十三太堡碰着那盒子掉了一个头,恭敬说道: “蛇姬请过目。” 众人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想看那传说中活死人起沉疴的雪莲子到底长什么样子,而那蛇姬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透明薄纱,款款走上前,便见到那朱砂色的盒子里正躺着一颗莹润发光的雪白莲子。 伴随着盒子的打开,一股馥郁清香似是莲花又像冰雪的香气阵阵袭来,沁人心脾。 目标……终于出现了。 我勾起嘴角,蹲在松树的树杈上,握紧了手中的藤条,宛如一头伺机而动随时处于高度紧张的小豹子,然后手上缓缓续足了巧劲。 见到木久青瞠目结舌以及蛇姬几人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十三太堡便得意地说道:“这雪莲子奇效无比乃天下医毒至圣,便是它那香气也有治愈之功效。这枚虽然已是多年前便从极北极苦之地采摘下来的,可是过了这么久,雪莲子的香气仍然经久不散,大家可以闭上眼睛,仔细一闻,寻常吐纳不仅可以强筋炼骨,更可以增进修为,这更是雪莲子神奇之处。” 蛇姬和其他三位使者闻言,跟着十三太堡的动作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闻了之后使人通体舒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见蛇姬都是这样称赞,众人也跟着闭眼深深吸气—— 一时之间,众人的吐纳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跟交响曲一样,不时发出: “真香呐,果然是天下奇宝。” “闻了之后,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多年的腰间盘突出感觉也好了。” “恩恩,果然有一种淡淡的莲花香。” 一个个争相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深怕自己的嗅觉落后于别人的嗅觉。 我从柳枝藤条上取下那枚莹白剔透的雪莲子,皱着鼻子好奇地凑近嗅了嗅,再透过松枝缝隙看着仍旧陶醉‘香味’其中而无法自拔的众人,一脸纠结:“这点香气,那些人离得这么远也能闻到?……难道我鼻子失灵了?” 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皇帝的新衣效应。我偷笑,但这次偷到雪莲子的顺利,还要多亏了这效应! 在那几个女子‘雪莲子不见了’的尖叫声里,我一个飞跃便稳稳地落在了另一颗松树上,决定开始捞我的秘籍。而那站在高台之上的几人几乎是暴走掉了—— “这雪莲子明明刚才还放在盒子里的,怎么会不见了?!”蛇姬大怒道。 十三太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地上呼喝着侍者:“快快快,都快点找一找!” 他瞥见木久青幸灾乐祸的脸色,指向他怒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木久青你个老家伙趁着我们闭眼之际,心生觊觎之心偷走了我的宝贝!” 木久青手笼在袖子里,不咸不淡地开口:“十三太堡,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十三太堡把盒子一把摔在地上,指着木久青的鼻子,怒道:“这里除了你会偷我的雪莲子,还能有谁有这个胆子和功夫?!” “你的雪莲子?” 木久青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这难道不是百足大仙的雪莲子了吗?”十三太堡不料自己会被木久青反将一军,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听老者嘲讽说道,“我看是你心生后悔之心,不愿意将雪莲子送出手,才监守自盗才对!” 十三太堡气得脸红脖子粗,两道白眉毛一抖一抖的,像一只滑稽的鹦鹉:“你个老匹夫,少在那里含血喷人!有本事你就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让我好好检查一番!” 木久青好笑道:“老夫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要为了狗急了跳墙这种事情自降身份?” 那四个女人之中的一个粉纱女子出声道: “不会是有什么我们都没注意的人把那雪莲子偷了去吧?” 高台之上流动着一片黑色的寂静,半响,十三太堡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我们不知道的人?这里的人都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动手?何况,我们这里便是木洞主的武功最高,怎么可能还会有他不能发现的外人,我看他自己才是真正的贼喊捉贼!” 那粉衫女子的话提醒了木久青,只见他眯着眼睛,耳朵微微一动,细听之下背后便传来悉悉索索书页翻动的声音。 在这空旷山野又是千妖百怪齐聚的地方,若不是有意聆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木久青哼了一声:“看来还真有不怕死的江湖宵小胆敢来万仙大会捣乱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回身袖袍一挥,便从他袖袍之中飞出来一把飞轮,直直地甩向了那绑着书已经升到了一般的藤条。 柳枝藤条啪地一声断掉了,枝条被断的地方还极其有弹性地一甩—— 那本书便高高地被甩向了半空!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只见月光照在那本书的封皮上,华美如同玉缎,便映衬出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八个大字。 在那几个女子‘来人,快包围这里’的叫喊声里,我懊恼地咬牙—— 所谓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要装逼了,大家快闪开~ 第75章 Chapter75 看着那藤条被斩断的末梢,我丹田之内的邪火便蹭蹭地往上涨。 又见十三太堡飞身想夺书的身影,我不禁冷笑一声,手中的藤条还没等收回来就直接迎面抽向那个像只金鹦鹉的十三太堡。 十三太堡一个躲闪不及,便被我手中的藤条狠狠地抽在脸上,他大叫一声摔到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捂着脸。侍从连忙上前查看着他的伤势,却被他自己大力地推了一个踉跄:“都给我滚开!” 木久青目光如电,看着那打了十三太堡刘藤条。 十三太堡嘶嘶地抽着凉气,放下手来,便见他一张脸连着额头鼻子下巴,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红痕。 而被十三太堡推倒在地的侍从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他的后空方,十三太堡这才发现,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后空方。 他惊觉不对,捂着脸猛地回头,便见月光下一个红衣少女从老松上一跃而出,身姿如同青鸟般优雅,可动作却又带着猎豹般的矫捷。 那个红衣少女一把抓住那本秘籍,下一瞬双手平直衣衫轻鼓,如同大伞般轻飘飘地坠了下来,单脚落在旗帜的木杆上,纹丝不动却又睥睨众生。 上快而下慢,驭气而飞,分明是最上乘的轻功! 而那站在旗杆之上的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可便是她刚才露的一手轻功加上她神情中仿佛天生的凌人傲气,让这三十六道七十二洞的妖魔鬼怪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也丝毫不敢松懈! 二十几个拿着刀叉斧钺的百足门弟子一下子就包围了高台之外,严阵以待,保证除了那万刃丛根本再无落脚之地。 “臭丫头,把偷的东西老老实实地送回来,也好让你死得少受些痛楚,留一个全尸!” 蛇姬身旁的另一个紫色纱衣的女子恨恨地看着我,出声叫道。 我将秘籍放在衣襟里,闻言,挑眉笑道:“想要我还东西?呵……” 一抖手中的柳条鞭子,我语气傲然,“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说着,我手中的柳条便像是一道闪电便朝那女子身上劈去,只听啪地一声,那女子外面的纱衣就被我抽破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如雪肌肤,只是多了一道血痕。 那紫纱女子啊地一声惨叫,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叫疼。 蛇姬见状,怒不可遏地说道:“都给我上!今日不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刺成人肉沫,你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伴随着她的话音,四面传来千妖百怪的呼喝声,一浪接着一浪,好似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要将我大卸八块吃入腹中。 乌鸦青害怕地看着周围群情激奋的人,不停地搓着手眨着眼睛,盯着高台之上的情景。 他十一岁的时候,便是在万仙大会上亲眼看见自己爹娘因为犯了百足大仙的忌讳,被那四个使者活生生地推入了高台之下林立的万刃丛中,从此便是对那万仞丛留下了梦魇般的记忆。 可是他如今却是头一次觉得那万刃丛没那么可怕了,至少,它能把高台与外面的千妖百怪隔绝起来—— 也许是明目张胆的杀戮,又或者,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保护。 身后一股冷风袭来,我微微侧过头,便见月光下十三太堡执剑朝着我的背心刺过来,而我身前又是手拿齿轮的木久青,两侧分别是蛇姬她们四人。 所谓千钧一发,不过如此。 乌鸦青带着和其他兴奋的妖魔鬼怪不同的紧张,两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心里呐喊着:躲呀,怎么不躲了?!不会吓傻了吧?揍我的时候,不是超级厉害的嘛! 一旁有人见他没有鼓掌加油助威,便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喂,乌老幺你想什么呢?” 被打了脑袋的乌鸦青转过头,强颜欢笑地说道:“啊,哈哈哈哈,那个我实在是太兴奋和激动了,所以……所以……” 还没等他所以完,又听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的样子,乌鸦青下意识地向那高台之上看过去,便见红衣少女整个人几乎是横贴在旗杆之上,身形如同鬼魅般左闪右晃。 刚才人明明还在旗杆的左边,不过是眨了眨眼睛,人又站在了旗杆的右边,速度快得令人发指,直直把上面六个人耍得团团转! “啊!那是凌波微步!是逍遥派上的绝学之一,凌波微步!” 乌鸦青只听有人这样叫道,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随即皱起眉头暗道糟了。 “臭丫头,有本事你就别躲!” 正躲过蛇姬朝我脸上挥过来的一爪子,我听到十三太堡这样说,于是扬眉一笑:“好啊,那你接招吧!”说着,我一下子快奔直接与蛇姬面对面,吓了那浓妆艳抹的女子一大跳:“你你你想做什么?!” 我像一个浪荡子一般摸了一把她的脸,调笑道:“美人,下回记得别把一张脸画得跟调色盘一样,还有,记得以后把衣服穿多一点!”说完,我眼睛里便闪动着恶作剧的笑意,不等蛇姬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蛇姬身上的薄纱三下五除二地撕成了碎片,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接住了掉下来的铁令牌。 在其他妖魔鬼怪吹口哨和欢呼声里,把只剩下肚兜和罗裙的蛇姬直接朝身后的十三太堡丢出去,“喂,送你一个美人,可接好了!” 果然,我抛出的蛇姬就如同一个炸弹,哦不对,比一个炸弹的威力还要大。 看着十三太堡一副不敢接又不得不接着,可是接着了又被蛇姬啪啪啪地打了好几个耳光的样子,我哈哈大笑,顺便一抖手中的藤条鞭子,如同一条灵活的绿蟒,一鞭横扫便将另外三个女子给震了下去。 蓦地,四面八方响起了一片如雷霆般响彻的拍掌声以及叫好声。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千妖百怪就是这样,他们只服最厉害的人,也只跟随最厉害的人。 无关人情是非,更无关正邪善恶。 而这下,旗杆上两边分别站着一个灰色袍衣的老者和一个红色衣衫的少女。 一个是垂髫年老,一个是风华年少; 一个是阴狠狂妄,一个是绝色张扬。 乌鸦青怔怔地看着在狂风中猛烈鼓舞的旗帜上的两个人,目光缓缓隐去了老者只剩下了那个红衣的小姑娘——他突然意识到,他说错了。 那个自称为姥姥的小姑娘哪里比不过那些浓妆艳抹、衣衫暴露的风情女子?! 她站在那旗帜上,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妖魔鬼怪、面对着底下千把闪着寒芒的刀刃、面对着一个接着一个曾纵横江湖的人,笑得那样明目张胆可又无畏傥荡,眉心的凤栖花花钿丽得惊人,整个人就像笑迎风雪、一身傲骨的天山寒梅。 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还很小,又或者,是因为她总是表现得凶悍又霸道,可那并不妨碍她已经显山露水的倾城美貌。 乌鸦青笑起来,肯定地点头——唔,他没有骨气,但还好他仍然有审美。 “你到底是谁,竟敢来这万仙大会捣乱?”对面的老人家似乎被我气得不轻,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到底是谁…… 逍遥派的首席弟子童扶摇? 未来会成为灵鹫宫宫主的天山童姥? 又或者,是一个阴差阳错又不甘认命的异世者? 答案有很多,但要看,回答的是谁的问题。 而我看着眼前面色铁跟猪肝差不多的木久青,拿出铁令牌转着上面的流苏穗子,笑道:“我从前是谁不重要,可前辈你还是记好了,我,即将在未来的某一刻成为你……”我的眼神轻飘飘地滑过四面的山丘与荒原,偏过头,眉梢眼角都带着傲然的味道,“还有这里其他人的主人。” “放肆!简直是一派胡言!” 木久青看着我手里的铁令牌,脸色已经不是猪肝色可以形容了,那得是用福尔马林泡了三天三夜的猪肝!仿佛我的话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地戳进了他的心脏。 其实想也知道,木久青以能和顾天成平起平坐的辈分,却被人当做奴隶一般使唤了那么多年。 这滋味儿,恐怕想一想,都觉得不好受。 木久青双手一挥,他身上所有的飞轮便已经在他手中因着内力的催动而飞速地旋转着,代表着主人怒不可遏的心情,如同失火流星一般朝我旋转着飞来。 我身下便是倒立着锋刃的丛林,除了这一杆高高的旗帜之外再无依附的着力点。 木久青这一招,是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被他的飞轮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要么从杆上跌下去,万刃戳身,血尽而亡。 呵,很好。 见他那么认真,恐怕分不出一个你死我亡的结局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我笑脸一收往后一倒,双脚勾着旗杆的一端,身下十米的地方便是万仞在闪着寒芒。 而木久青的那几只飞轮便顺着我的面容上堪堪飞过,又在半空中因着惯性转了一个弯再次回到了老头的手上。 可是现在因为我重心的偏移,本来静止的旗杆一下子缓缓旋转起来了,就像是开始被风吹动的巨大风车,而杆身发出了如同老妪□□的吱呀声。 木久青猪肝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又铁青起来,他喉咙里发出极为古怪的声音恍若金石生裂: “你……是逍遥派的弟子!” 第76章 Chapter76 “你是逍遥派的弟子!” 我因为脚上对于旗杆的支点,整个人依靠着腿部和腹肌的力量横躺在半空中,而一头长发辫子随着旋转的惯性,如同泼墨一般地划出一笔。 “我逍遥派一向以飘逸轻功见长,”我挑衅又兴奋地偏头看向老头,挑眉呼了一声,“也不知道我的轻功,跟前辈比起来,又是谁更高一筹?” 木久青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仿佛要确定什么,而不再动手。 而我趁此机会,一个用力,整个人乘九十度再次站在了旗杆上,可是我的动作再加上之前的惯性,旗杆仍然幽幽地转着圈,甚至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四面八方的人就看着我们站在一个旋转旗杆的两头,每一转就会有一边在万刀刃丛的那一边,惊险万分可又令人称叹。 “逍遥子,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木久青一张脸沉得吓人,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我背着手,看着木久青眼里浓烈燃烧的恨意,笑得明目张胆又坦坦荡荡:“我既是逍遥派的弟子,他自然是我们的掌门人了。只是,也不知道前辈同我们掌门又有什么渊源?” “呵,渊源?!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清的渊源。” 木久青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双肩处至后颈上的一道伤疤,虽然看起来已经是年代久远了,可仍然是骇人的紧。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十年前,逍遥子就用他的一把剑几乎断了我半根琵琶骨,若不是因为此伤,老夫当年武功近乎尽废,若不是因为逍遥子那个杀千刀的,我这一生又何苦受制于人,当人走狗替人卖命?!若是再让老夫见到他……必定生喝其血、生啖其肉以泄心头之恨!” 最后一句话,语气里带着的仇恨,明目张胆。 我发出中肯的评价:“那看来,前辈你这辈子过得真是可悲,只不过有句话,叫点背不能怪社会。”说着,我仔细地紧了紧手上的手套,再扯了扯手里的藤条鞭子,唔,看来还算结实。 也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又听那他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被逍遥子斩断我半根琵琶骨之时,老夫便立下毒誓,但凡此生再遇逍遥派之人,必定杀尽逍遥门下后人!” 等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才抬起头,一手执鞭在脸侧一手伸出掌心朝上,正式地比出天山折梅手的第一手起势。 在木久青大变的脸色中,我扬眉一笑: “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师父收我为弟子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用剑,而我天资驽钝,练得最精的不过是一套掌法。既然前辈已经这样说了,我也就懒得废话了,前辈请亮兵刃罢!” 木久青仰头哈哈大笑,内力把他的笑声放大至数倍,衬得夜风撕裂旗帜的声音像是鼓点,重重地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伴随着他的笑声,我一直面容平静地看着旗杆另一边的他,可冷汗还是违背心意地从额角滑落,而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藤条——而藤条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器。 随着旗杆的转动,我再次到了面向刀刃的那一边。 木久青笑过之后,脸上流淌着一片寒意:“没想到,逍遥子那个家伙竟然教出一个这样不拘一格的梁上君子出来!嗯,小娃娃,你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就在他说出那个小的时候,他身后的铁轮便发出铮铮刺耳难听的摩擦声,而伴随着他铁轮的飞旋,他整个人不顾整个旗杆的平衡如同一只灰色的豹子朝我冲了过来,一同捕食般扑来的,还有他的那些发出难听叫嚣声的铁轮。 我的眼瞳狠狠地往里一缩,整个人猛地向下一踩,那旗杆便狠狠地一晃,震得奔来的木久青身影狠狠地一晃。 众人只见那原本高耸直立的旗杆已经隐隐呈现崩塌之象,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风声撕裂,旗帜飘扬。而那红颜与垂髫就在那不住旋转的旗杆之上激烈地过招打斗。 藤条与铁轮。 年少风华对暮年白发。 是新生与旧式的抗衡,更是新仇与旧恨之间的了断。 旗杆不断地旋转着,而被夜风吹得鼓鼓而响的旗帜与那万刃丛林之间也不过就是十米,可是便那一段距离,就已经足以代表生或者死的差距。 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眼前的一幕令人心惊肉跳,甚至,惊心动魄。 在这样的一场生死殊途的比试里,四面八方的千妖百怪都极其兴奋地站起来嘶吼着、呐喊着、助威着——像极了最原始的角逐游戏,他们不在乎哪一方的生与死、善与恶、正与邪,他们从来只在乎游戏精彩与否。 乌鸦青紧紧地捏着手,旁人的呐喊声助威声于他来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了。 而他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旗杆上生死相搏的两个人,他不再是无所谓输赢的旁观者。那一刻,他紧紧地握住手,紧紧地咬着唇:一定要赢,一定要赢!……拜托,不能输,不可以输!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乌鸦青便见木久青手指成鹰爪的样子,直直朝停落在旗杆上稍事休息的红衣少女的脸上抓去。她一个侧身伸手格挡住他的进攻,下一秒,腿一抬狠狠地朝老者的下巴踢去。 那一踢错过了他的下巴,却没有给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狠狠地踹向了老者旧伤疤的地方,而换来的代价则是她肩膀上的衣衫被老者抓破,留下一处五指血痕。 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可众人已经爆发出了一片叫好声,却不想此时,少女一个跃身飞向了更高的地方,再次脚踩着木杆的最尖端。 她整个人立在了整根旗杆最高的地方,单脚独立,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旗杆。 月亮升起来,在最中央的地方,却因为太高,由众人望去,却像是月亮独为那红衣少女做容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老者兔起鹘落般朝红衣少女攻去时,她手中的藤条被她舞得像是一根镀了一层银浅绿带子,而月亮像是一只傲然的白凤凰,在它的光芒下,那挥舞的银绿藤条和聒噪的铁飞轮再次斗得难舍难分。 “木洞主可以算是我们之中公认的功夫最好的了,我还从没见他这么认真地动过手。” “可不是,从前都是十招之内就能取了别人性命!” “那小丫头的功夫可不赖啊!要是这回木洞主输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丫头片子,依他的脾气,恐怕自刎才算了事!” “她是哪条道上的?” “我哪里知道!只不过看她武功路数,应该是逍遥派的。” “但是逍遥派一主三副,有哪里晓得她师从何人!” 乌鸦青颤抖着唇,已经不再理会旁人怀疑的目光,不停地默念:“不能输,千万不能输。”一旦出了半分差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迟迟不能分胜负,旗杆上的两个人逐渐精疲力竭。 一身红衣几乎被汗水打湿了,我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木杆的另一端,而眼睛紧紧盯着同样在休息调整的老头。 丹田的那股火烧得越发旺盛起来,连着五脏六腑都有一种火辣辣地被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直从心口连着经脉传到我的手上,仿佛在提醒我说道: 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体内的鲜血仿佛都在叫嚣着、在咆哮着,在嘶吼着我的愤怒与杀意,一声声地催促着我的动作。 那股丹田里烧得火一下子猛地烧得窜起来了,好像要挣脱我的身体,可就在下一刻,又砰地一声炸开,散在了我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经脉、每一寸皮肤上。 我有一种错觉,就是如果我不能把那些火通过手掌、通过杀戮宣泄出去,我就会活活被自己沸腾的真气给烧死! 也许是因为火毒蛙的鲜血,又或者,是因为天山童姥自己天性中那暗藏的杀伐果断。 而那隐藏的嗜血毒辣一面,伴随着脚下旗杆的转动,开始一点一点地苏醒。 身体里有两个人在争辩在打斗,拉扯着我的思绪: 白色小人说道:“杀人是不对的,你忘了,你不属于这里!” 黑色小人说道:“别自欺欺人了,这是宿命!” 白色小人说道:“难道你真的要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黑色小人说道:“可这江湖,你若是不抢占先机,你就是被杀掉的那个!” 白色小人说道:“他们并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黑色小人说道:“他和师父是死敌,他跟逍遥派有着血海深仇,他想要你的命,难道这些加起来还不够吗?” 在那一连串的问题下,白色小人像是一阵烟雾,噗地一声消失在我脑海里。 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而我的身体也不再只由我自己做主了,动作快于我的意识,而我的手紧攥着藤条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从旗杆的这一端以鬼魅的速度直接窜到了木久青的面前。 那个老头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快便恢复了力气,连忙伸手来抓住我的藤条,我直接用左手一把扭住了他的那只手,体内的真气流窜得越发快,而我用来捏他那只手的力气也越发大。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一双虎眼瞪得快凸出来了。 而他想用来反抗我禁锢的动作在我看来都是徒劳。 火焰在我身体里快速地流窜着,因为这种被灼烧的感觉,我的每一寸感官都变得极其灵敏,甚至根本不用判断木久青下一个动作,我便已经能在他做出动作之前制止住他。我们之间近身搏斗着,一招快过一招,可是他的每一招都被我给格挡住,仿佛一只困兽在挣扎。 我重重地喘着粗气,在正与邪之间彷徨着、纠结着、挣扎着! 而那个老头离我那样近,他当然看出了我的反常,一双眼里的神情是又怒又惧。 在心里的杀意快抑制不住之前,我一把把他推了下去,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满头大汗。 木久青被我推得砰地一声落在了高台之上,他噗地一声附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捧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而下一秒气急攻心之下就彻底晕了过去。 我喘匀了一口气,转过身目光扫视过重任,扬起下巴,冷笑说道:“如果谁有不服,可以再来!只不过下回,我就不会再绕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了!” 高台上剩下的几个人以及包围着高台的百足门弟子,皆是愤恨畏惧地看着我—— 仿佛我……是一个披着红颜皮的老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燃吗?(得意脸)反正我觉得还是蛮沸腾的。 觉得燃的请点赞~ 第77章 Chapter77 喉头泛着浓烈的铁腥味,还带着辛辣的滋味,而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火毒蛙鲜血的味道。 我极力地抿着嘴,想遏制住自己杀人的欲望,可是体内的真气却仍然在流窜着、咆哮着,想要冲破我理智的束缚。 四下一下子寂静无声,就连风声和旗帜飞舞鼓动的声音都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紧紧地捏着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便听后面的蛇姬尖声说道: “要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捂着杀意快要沸腾出来的胸口,我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捂着跳动得异常激烈的心脏。 不知道是否是我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那副样子,给了其他人一种我跟木久青打得两败俱伤的错觉,在我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起伏的心绪之前,便听身后风声凌厉,有人直直朝我后心攻来,期间夹杂着细如牛毛的风声—— 尚未等我回头,后心便传来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 我身子一歪,在半空之中,情急之下抓住了飘扬而羸弱的旗帜,只听撕拉一声,整个人便悬挂在旗杆前——而我脚下正是闪着冷冽锋芒的刀刃。 我冷冷的回身一看,便见到执剑朝我刺来的十三太堡,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藤条的手狠狠一甩,那藤条便缠住了旗杆,而我凭借着藤条,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一脚踢在了十三太堡的手腕上迫使他撤剑。 “下去吧!” 我低咤了一声,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地踢中了十三太堡的下巴,而他‘啊’地惨叫一声,被我那一脚踩得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直直摔了出去,头撞在石壁上,整个人再摔在地上,发出闷哼一声。 手抬起摸着后颈的位置发现有银针,我咬牙拔下来,只见那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月光下发着诡谲的光芒。 看起来淬了毒,可是我现在除了感觉天地在天旋地转以及后颈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不适。我甩了甩头,整个人往后一越,整个人便站在了旗杆的另一边。 但是,旗杆却因为重量的不均,发出吱呀的□□声,缓缓倾斜着身躯。 “臭丫头,把令牌叫出来!” 我咬紧了牙关,感觉身体因为现在中了暗器以及现在沸腾流窜的真气,整个人仿佛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既像是伸出冰雪极寒之地,又像是站在熔浆瀑布的断口。 而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我那调整自己的时间里,蛇姬飞身上来想要来抓我。 因为她的动作,已经出现了崩塌之势的整个旗杆,更加向下倾斜了几分。我喘着气看过去,只觉得蛇姬看着我的眼神,仿佛一条露出尖牙的毒蛇,怒不可遏。 “我那寒冰铁骨针的滋味怎么样?再过不了三个时辰,你就会毒发身亡!” 蛇姬挽着身前的一缕头发,笑,“你把令牌以及雪莲子交出来,我就给你我铁骨针的解药!” 藤条缠着木架的最高处,而我的手紧紧抓住藤条,就像是溺水之人能够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我咬着舌尖保持着思维的清醒,而一头发辫被汗水褥湿得不成样子。 我苍白着脸,却是挑衅地扬眉,笑道:“你这浑身上下我都是搜过的,那里还能有藏解药的地方!骗三岁小孩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下去,可后心的麻意却是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你丢了令牌是你没用,我能拿到你的令牌是我的本事!” 我另一只手拿着那枚令牌,看着生气得扭曲了一张脸的蛇姬,偏头恶作剧般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这个时候,围在高台之外的百足门弟子已经在另外三个使者的指挥下拿着铁链,迅速地摆阵跑动。蛇姬冷笑了一声:“臭丫头你中了我百足门的独门暗器,竟还敢如此嚣张,今日你羞辱我百足门,若不能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说罢,她两手成蛇的样子朝我攻来。 我一边躲避着蛇姬的攻势,而底下铁链拖动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 蛇姬两根深红蔻丹的长指甲直直朝我眼睛挖过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上身便向下倒去,避开了她的动作。却不想,双手一紧却是被高台之下的百足门弟子手中的铁链给缠住了。 “打中了!铁链打中那个小妖女了!” 便听有人这样激动高呼着,而下一刻,越来越多的铁链被掷上高空,纵横交错,像一张大网欲将我死死网住! 我双手被缚住使不上力气,而从后心涌来的麻意逐渐缠上了双臂,这下更是无法动弹了。在旗杆的剧烈晃动之下,蛇姬见着我的样子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地说道:“臭丫头,还不束手就擒!” 我冷笑了一声:“束手就擒?别做梦了!” 还没有说完,我一脚勾住一道铁链朝她脖子缠去,在我双手手腕上的铁链使劲把我往后拖的时候,我也一把勾住了缠着蛇姬脖子的铁链—— “姐姐!” “圣使!” 众人哗然吸气,只见红衣少女被铁链缠着,而她一手拽着蛇姬,另一只手握着的藤条又挂在摇摇欲坠的旗杆之上。 所谓,千钧一发。 蛇姬惊恐地看着地下那明晃晃的千把尖刀,吓得一张花红柳绿的脸惨无人色。 我喘着气,额头上俱是冷汗。 好在百足门的弟子投鼠忌器不敢再动我身上的铁链,而我和蛇姬两个人也僵持在那半空之中,谁也不敢轻动一下。 只听轰地一声,被我藤条缠住的旗杆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崩塌下来。而我们本来被吊在半空之中的两人,直直地向下坠去。 蛇姬喘着粗气一把朝我扑过来,双手大力地掐着我的脖子,一个用力便将我垫在了下面! 我挣扎道:“喂,你疯了吗?快松开我!” 蛇姬更加用力地掐着我:“都是你害的!你去死吧!” 在她的那句话里,我被她掐得双眼充血,而杀意越来越汹涌,不知道双手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挣开了蛇姬的手,只觉得是她先要来杀我的,便反手一推,而我便借着那股力向上越去! “姐姐!!——” 双手的麻意突然之间消失了,我清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在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以及女子的惨叫声里,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惨死在了刀刃丛林里的艳丽女子。在蛇姬那恶毒怨恨的眼神里,我心里汹涌澎湃的杀意一下子褪了去,可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那几个使者抬头,通红着双眼指着我,说道: “抓住她!抓住那个贱婢!” 乌鸦青忍不住捂住嘴,看着那个死在了万仞丛中的艳丽女子,先是扯了扯嘴角,脸上出现了欲哭欲笑的表情,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那几道铁链拴在了红衣少女身上,直直把她甩得更高。 乌鸦青用力地握住了拳头,紧张地看着被束缚住了双手就像是捆住了羽翼的小姑娘。 我整个人先是被铁链重重地甩起,再是失重地向下栽去,最后被四方拉扯得悬置在了空中,正对着万仞刀丛。而躺在刀刃丛中、酮体被万仞穿过的蛇姬…… 她的眼睛一直充满怨毒地望着我,我害怕得没有任何办法,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来救自己! 所谓一命偿一命,因果报应。 我颤抖着嘴唇闭上眼睛,没想到,报应在我身上居然来得这么快!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四方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喝声,一声接着一声,如同山呼海啸。 而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吼中,将天上盘旋的白鹫叫声给生生压了下去! 三位使者中的其中一个被我之前抽了一藤条的女子抬起手,对百足门的弟子说道:“松手!” 我闭上眼,有些释然地松开毫无力气的双手—— 别了,金庸! 再见了,我的江湖! 在迅速地失重下,狂风扬起我的辫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如同一只断翅的飞鸟。 唔,鸟来形容我来说并不合适,应该说一个沮丧的Looser更合适一些。 这就是我‘慷慨赴死’之前乱七八糟的所思所想。 众人的叫喊声消停下去,可是天空之中白鹫的叫声蓦地响亮起来。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一惊,抬头看去,便见一直巨大的白鹫猛地从天空上俯冲了下来,卷起一股狂风直直朝那个下坠的红衣少女飞去。 不仅如此,白鹫的背上还坐着一个眉眼笼罩着戾气的少年! 只见少年从白鹫身上纵身一跃,动作快得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经抓住了红衣少女的衣角。 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玄衣少年手中的一把长剑,动作冷厉而决断,纷飞之间,便将缠绕在她身上的铁链削成一片一片的,而那些铁链短成一截一截的,掉落在万仞丛之中,仿佛是一个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话!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跟着一同摔下去,变成人肉窟窿,那个玄衣少年手中长剑一抖,横扫过去,剑气便将那本来刀刃倒着插的平地上扫出一大片空白来。 长剑剑尖抵在那处平地上,狠狠地一弯,而少年借着那力,整个人抱着红衣少女便再次重新而起,整个人一路踩着那高台的侧壁,便是从那万仞丛之中再次站上了高台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御风的出场。。。帅吗? 哈哈,卖萌打滚求作者收藏啦~ 第78章 Chapter78 白鹫收拢了翅膀跟着他们停在了高台之上,众人纷纷倒吸着凉气,看着那两人都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小姑娘,可是却都已经是位列一流的好功夫,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御风低头问我:“阿摇,就是这里的人伤了你?”他的表情淡淡的,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而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深深地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实在有些拿捏不准他此时的情绪,泼墨深邃的眉眼笼着难以言明的戾气,可是神情又是云淡风轻。彼时少年一身玄色衣袍,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在高台之上在千妖百怪面前,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怎样,我摇了摇头,闭上眼:“御风,我想回逍遥谷去。” 可我一闭上眼,都是蛇姬临死前看我的怨毒眼神,我皱着眉头,厌恶极了此时空气之中的血腥味,“我不想呆在这里。” 御风微微抿嘴:“好,那咱们现在就走。” 说罢,他抱起我上了白鹫的背。 “站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偷了东西,破坏了万仙大会还杀了蛇姐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那几个使者上前一步,咬牙切齿,“你们,也太不把我们百足门放在眼里了吧!” 御风本来要骑上小黑的动作一顿,他淡漠地回过头,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在明灭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像是大海一般神秘莫测,可在最深处带着杀机的暗涌波涛:“百足门?” 小黑有些烦躁地左右踏着步子,我伸手拍了拍它的脊背,白鹫才安顺了下来。 那几个女子先是见到御风眼睛一亮,随即娇媚说道:“这位小兄弟长得可真是俊,我们百足门虽门规森严,可也一向对俊俏少年原宥几分。” ……我默了默,望天:好一个门规森严。 “那个贱婢若是想留一条性命,说也难办也难办,好办也好办。” “她断两手一足,你留下跟我们走,我们就放了那个贱婢一命。” 我伸了伸手,虽然仍然酥酥麻麻的,可仍直起身来撩起袖子,刚想大吼一句‘群殴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单挑’,便听御风淡淡开口:“若我说不呢?” 少年的额发虚胧胧地挡住了一半眉眼,而灯火的光芒映得他轮廓深邃,神秘莫测。 “那就一个都别走了——啊!!——” 那个粉纱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们一行三个人的双手便齐齐从手腕处断掉了,三个难得的美人捧着自己的手疼得一脸青白、满脸大汗。 我忍不住捂住嘴,有些感慨刚才少年的动作,干净利落……又狠绝无情。 那些百足门弟子刚上前一步,御风抬起眼,眼神如同看着死人,吓得他们又退了好几步。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我怔怔地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不可抑制的戾气与……杀气。 想到了我之前心里涌起的杀意,我突然意识到,火毒蛙的血应该是有问题的,虽然可以增长功力,但是杀意也跟着一同增长。 我微微抿嘴,唤道:“御风。” 听到我的声音,少年回头,却没想到他的眼神已经干净如初,像极了大漠最纯澈的天空。 我笑起来:“我们走,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犹豫,飞身便上了白鹫的背坐在我身后,吹了一声哨子,身下的白鹫便振翅一飞。有人硬着头皮想在前面去阻拦,而御风用剑一挑火炬,回身一剑,磅礴剑气把前去阻拦的人烧得哇哇大叫。 这下彻底没人阻拦了,而高高飞去的白鹫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叮咚!恭喜玩家解锁万仙大会名望成就,获得五万积分,请再接再厉!] 怀里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系统发出积分咵拉咵啦上涨的声音,我坐在白鹫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离目标再次近了一步!! 月亮已经渐渐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天边的星子在温柔地闪烁着。 “那个贱婢竟敢杀死姐姐!” 剩下的那三个女子恨恨地盯着那远去的黑点,捧着自己断掉的手腕,咬牙切齿,“快回去禀报主人,定要将那个贱婢碎尸万段,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乌鸦青站在高处,看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死在了那万仞之下,脸上蓦地绽开了一个笑容,不是平日里小心翼翼、奴颜婢膝的笑,而是真正的、畅快淋漓的笑容。 这一夜的一切,都华丽得像一场梦境,可是周遭慌乱的人声以及刀剑上溅出的鲜血都提醒着—— 这不是一场梦境,而是一场真正的……旋风过境。 白鹫用力地向前飞着,而云端的寒风刺骨得紧。 我被少年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紧闭着眼睛,把头埋入他的怀中,冻得直打哆嗦: “……御风,你杀过人吗?” 御风犹豫了一下,而夜风送来他沉沉的令人安心的嗓音:“杀过。” 顿了顿,他脱下玄色的外衣裹在我的身上,一边透过衣衫将自己的温度传给我,他一边说道,“在很小的时候,我用一把短剑杀了一个人,一剑惯胸,我记得很清楚,是心脏的位置。” 从那个时候,教中人便总说,他的母亲对于刀剑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他秉承了这种天赋,甚至,比他母亲更要出彩。 寻常孩子七八岁开始练武,天赋高的三四岁开始练武,在他初现用剑的天赋时,舅舅独孤玑辰便极其高兴地对母亲说,晦朔一定是同姐姐一般,打娘胎里就会武功了。 他记得,当时娘的神色淡淡的,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去高兴庆贺的事情。 我缩在他的怀里,牙齿上下打着跌:“你……你不怕吗?我到现在为止,一闭上眼睛我都能再次重现蛇姬那双充满怨毒与恨意的眼睛。” 闻言,御风微微一笑:“为什么要怕?他想要杀我,如果我不能杀掉他,我就会是死掉的那个人。而且人命对于我来说,于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的性命一般,没什么不同。难道大家会因为担心杀了一头牛一只羊而不去吃肉,会因为伤心于一朵花一根草的性命而不去摘花踏草吗?” 我噗嗤一声笑:“你这理论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世人与众生万物,对我来说,都是平等的。” 御风见我仍然瑟瑟发抖,便伸手拍了拍小黑的翅膀,示意白鹫飞得慢一点。 我点了点头,我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有和万物说话的本事了。 少年的下巴搁在我的脑袋顶上,我不想被占身高上的便宜便有意无意地摇着头,想让他把下巴从我脑袋顶上挪开。 却不曾想,他的胳膊一揽横在我的肩膀前,把我固定在他的怀里,这下彻底不能乱动了,只是大半的风也被少年挡着,身上逐渐暖和了许多。 我看着自己的手,嘟囔着:“也不知道那蛇姬说的,什么寒冰什么钉上的毒是不是真的?那蛇姬可说,如果没有解药,我活不过六个时辰。” 若不是真的,可在万仙大会上,我确实能感觉到酥麻与眩晕。 可若是真的,按照蛇姬的话,我岂不是要英年早逝?可如今按照我身体恢复的速度来看,似乎貌似……不太像只有六个时辰可以活的样子。 感觉到身后少年胸腔的震动,带着沉沉笑意,我转过头看向脑袋顶上的他:“你笑什么?” 御风垂着眼睑看着我,神情中带着难见的得意:“你喝了火毒蛙的血,还怕百足门的劳什子毒?火毒蛙是天下至毒之一,而它的血便是克制化解百毒的良药。我笑,不过是笑百足门的门人见识浅薄却来吓唬你罢了。” 说到良药,我连忙从怀里掏出那粒雪莲子,双眼明亮: “看!我拿到了师父缺的最后一味药引子了!” 少年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我手指尖的雪莲子上,唇畔的弧度缓缓收拢,最后静谧成一池湖水,不动声色。 我有些慌:“怎么了,御风?这枚雪莲子……是假的?” 可从万仙大会上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真的才对呀,不然我拼了老命却抢了一枚假的话,我真的可以拿块豆腐把自己拍死算了。 御风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安然的味道:“不,阿摇,是真的。”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嗔怪地瞧了他一眼:“你吓了我好大一跳!”我宝贝地捏着雪莲子,开心地说道,“这么说来,我的血加上这枚雪莲子,师父的药引子就有齐了,他的伤肯定也能好!灵姑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师父的伤一好,他就不用闭关了,鬼谷子那个老家伙也就不会鸠占鹊巢,更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如今真是想一想,我都觉得,前途一片灿烂光明! 御风深深地看着我的笑容,似乎要透过我的笑容,看出其他什么来。 半响,少年一笑:“那我们快回去吧!” 我呼了一声,随即拍了拍白鹫的翅膀,兴奋地说道:“小黑,快飞!我们要回家咯!”小黑也跟着我叫了急声,欢快地大力扇着翅膀超前飞着—— “诶对了,御风,你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御风哦了一声:“我临走时,是欧阳善渊借我的,他说我应该会用得到。” 我摇头晃脑:“灵绝说,但凡是武林中人,都会把自己的佩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你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竟然会把宝剑交给你?” “这说明,灵绝有时候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见我回头盯他,少年败下阵来,无奈地一笑,淡淡说道,“好吧,我想,他大概已经是打算舍弃这把剑了。既然想要舍弃,那以后左右都用不到了,不如借给我做一个顺水人情。” 我长哦了一声,而风声呼呼地刮过耳边,让我听不清楚后面他说的话,于是再次转头看向他,“御风,你刚才说什么?” 他神情微微一愣,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着,他眼睛里出现了笑意,伸手将自己的衣袍从上而下兜住我,在这狂风之中彻彻底底地盖了个严实。 御风这才失笑着着摇了摇头,像是惩罚一般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有些埋怨地说到:“难道灵绝说的,就永远都是对的吗?” ……世人与众生万物,对我来说,都是平等的。 可有什么是在茫茫众生中不一样的呢? 少年轻笑了一声,拥着身前小小的姑娘,衣袖挡着呼啸的寒风,而白鹫用力地向前飞着。 唔,他想,大概是有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很想改名字,望天~~ 旋风江湖?扶摇江湖?江湖龙卷风? 其实我不会承认,我最看好的是江湖龙卷风……虽然,估计会被很嫌弃。 好了,说正经事了。 第二卷结束。 第三卷开启,唔,以无崖子的床咚开启。 当然还是老样子,别太期待。 只不过,第三卷的吻戏会比前两卷多……很多(如果情节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的话) 而且,我想问一下大家,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不要安排床戏? 不过喜欢无崖子的小仙女就别想要这场戏了,毕竟他不是官配男主。所以床戏对象,你们懂得。(但是晋江的审查制度,是脖子以上,所以也别太期待了……黑人问号脸) 而且原著中……童姥她,咳咳,你们懂的。 评论区,期待你们的答复。 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大家别忘了作者收藏,含泪挥着手绢~ 第三卷皇图霸业谈笑中 第79章 Chapter79 “就这样,我们把万仙大会搞乱得一塌糊涂。” 看着篝火,我撑着下巴微笑着说道,带着些许得意的味道。 乌老大听得一脸懵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小和尚还意犹未尽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那姥姥,你赶回逍遥谷的时候,有没有碰见魔教的那个左护法来呢?” 我摆了摆手:“没有。”见小和尚失望的眼神,我失笑摇头,“我们赶回去已经晚了一步,据说那魔教护法前一步逃之夭夭,我们后一步赶到。” 我颠了一只松球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不过这是你师父无崖子当时告诉我的,他说逃之夭夭的时候说得咬牙切齿,所以我觉得当时情况应该需要再考证一番。” 不过,后来我向其他弟子考证的时候,得到不同逃之夭夭的版本—— 有浮夸说书版: “那日,只见那魔教护法被戳破了身份之后,先是仰天三笑反问了句‘你以为本座还想再披着这副不人不鬼的皮囊吗?’说罢,他便一把脱去自己的伪装。啊,好一个妖艳美男!只见他手持方天画戟,与我派精英弟子来回大战了三百个回合,终是不敌,回身一甩袖子,放出四枚霹雳□□,说了句‘来日方长’之后便以鬼魅轻功飞身而去。” 有简洁明了版: “背景:魔教护法被戳破了身份,过程:他与代理掌门对了一掌致其重伤,而无崖子师兄以及欧阳世雄带领着弟子与他作战,其中无崖子师兄打得尤其不要命,结果:魔教护法逃走,逍遥派大量伤亡。” 有阴谋论版: “魔教护法声东击西,来我逍遥派顶风作案,其目的是为了让其他魔教分子有更充分的时间与机会向其他武林正道实行报复。而魔教护法打到一半又不打了,也许是因为他想要使我们逍遥派上下一片恐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二是可能他有更大的阴谋在等待着我们。” 我摩挲着下巴,一脸纠结地看着篝火,也不知道从三个版本里挑哪一个来解释,所以只好综合了一下,跟两个后辈晚生说道:“而我经过考证的结果也就是,无崖子他们还是及时回去戳破了假大师伯的身份,而鬼谷子先跟魔教护法打,结果被打得重伤呕血;紧接着就是二师弟加上欧阳善渊带领门派中一众弟子跟魔教护法打,二师弟因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打得格外认真。” “虽然很明显是鸡蛋碰石头结果,可无崖子一副要跟那魔教护法斗得你死我亡、同归于尽的势头把那个大魔头吓跑了,溜之大吉为上策。虽然在台面来说,应该是逍遥派赢了,可魔教只有左护法一个便使得逍遥派上下伤亡惨重,说到底,我们是输了。” 说罢,我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可能输得,还比较惨痛。” 因为咬牙切齿地跟我说‘独孤玑辰逃之夭夭’时候的二师弟正浑身绑着绷带,活脱脱就像个车祸现场后的植物人一般。 想到那个时候二师弟的样子,我有些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最后笑意还是收不住,缓缓荡漾在嘴角旁。然而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忘记了旁边还有两盏不省油的灯。 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都好奇地看着笑得一脸莫测的我。 回过神来的我,看着两人,两手一抬就给了他们各自一人一个爆栗:“看什么看,麻溜地给我滚去睡觉!” 虚竹跟我比较熟,还想再讨价还价一番,可害怕童姥威名的乌老大直接鲤鱼挺身‘梆’地翻了一个面。见他如此,小和尚也不好意思继续求我讲故事了,见我一瞪眼睛,小和尚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乖顺地躺到一边睡下来。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而我手撑着下巴,想到绑成植物人样子的二师弟,就不由得笑出声。 而两边装睡的两个人就在篝火噼里啪啦的交响曲中,伴着某个‘借尸还魂’的小妖女不停地‘嘿嘿’‘哼哼’‘哈哈’‘哼哼哈哈’的诡异笑声入睡。 乌老大(追悔莫及):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虚竹(欲哭无泪):我真是天下第一倒霉蛋…… 二师弟的住处是竹林中的一间雅致阁楼,极其符合他喜欢风花雪月、吟诗作画的性格。 端着金疮药、纱布以及各种灵姑配下的内伤外伤的丹我砰地一声把无崖子房间的门给踹开,吓得里面被绑得跟木乃伊一样的无崖子直接把被子拉到了胸口,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 “你你你你干嘛?!” 无崖子被打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除了他那张脸,依然艳若桃李。 由此可见,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大家都对长得好看的人手下留有几分情面的。不过我转念想到了之前独孤玑辰说的话,估摸着应该他也是看上了无崖子的那张皮。 见无崖子一副我要非礼他的样子,我有些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把盘子重重地放到了桌上,对他说道:“二师弟你脑子是不是也被打得进水了?” 无崖子伸着他那被裹得外三层里三层的手,指着我:“喂喂喂,好歹你也是我师姐,你见我被打成这个样子,你也犯不着说风凉话吧!” 我叹了一口气:“御风去给欧阳上药,其他弟子相互之间上药,灵姑在准备师父的药,所以也就是我来帮你换药了,不用太谢我。” 无崖子见我凑过来,脸上腾地一红,细弱蚊蝇道:“不、不用了!你把东西放那里就好。我自己来,自己来……” 见他这么害羞地坚持,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转身就走:“哦,那你自己来吧。” “喂!等等!——” 我停下来,转过身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傲娇的木乃伊少年:“干嘛?” 无崖子先是瘪了瘪嘴,脸上出现羞恼的神情,最后一咬牙一扭头一鼓嘴巴:“我自己上药不太方便,还、还是你来吧。”说罢,装模作样地看着窗外,可是眼角却不停地瞟着已经站在门口的我,“嘶——喂!疼疼疼!” 我看着面前疼得嗷嗷直叫的无崖子,不由得放轻了捏在他手腕上的力道,扬眉笑道:“行啊,在外人面前不是挺能装的吗?我可听小弟子说了,你被独孤玑辰打得一声不吭,灵姑给你包扎的时候,还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铁汉子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叫疼了?”说着,我还笑着轻轻戳了戳他光溜溜的白皙肩头。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控诉地看着我的手,大声辩解道:“啧,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不可以叫疼吗?我又不是金光不坏之身,又没有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有谁规定,我就一定要被打得一声不吭?” “知道自己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你还拼了命去跟那魔教的护法打?!”我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可手上还是轻给他解了肩膀上的纱布,一圈圈地放下来,便见到薄薄纱布下隐隐泛红的伤痕。 无崖子瘪着嘴巴:“若是秋水师妹在这里,肯定不会这么说。” 本来,按照我的脾气,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肯定先是一个左勾拳再是一个右勾拳然后掉头就走。 但转念想想,这厮现在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蛋没什么伤了,于是放弃了暴力解决这条途径。 我淡淡道:“放心,我收到灵绝来的信了,他和百晓生已经送着秋水碧云还有月红回逍遥派,恐怕不出几日,你就能见到你朝思暮想的秋水师妹了。” 无崖子哼了一声,撇过脸。 我奇怪地看着他:“别忘了虽然你现在可是一个伤残人士,但我还是可以把你揍得从此半生伤残。” 无崖子阴阳怪气地又哼了一声。 我嘶了一声,两手对他一张脸蛋左右开弓,揪着一扭二扯三挤压:“你再哼一个给我试一试?!一天天的,没大没小,也不看看谁是大师姐!”可怜无崖子一张俊脸被我□□得发红,而少年那双桃花眼又黑又亮,就那样专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我。 “扶摇。” 无崖子突然出声唤我的名字,双瞳微微湿润。 我有些愣住,虽然经常听二师弟喊我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尤其的不一样。 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我说不上来。 只见无崖子瘪了瘪嘴巴,在被我压着变了形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你……压着我的手了!!!!!” 我下意识地一低头,却见他的手好好地放在我膝盖旁边,哪里有什么‘压着他的手’了!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人带着上了床,天旋地转地被颠倒了一个位置—— 看着在我上面的无崖子,我眯了眯眼睛,好啊,原来这厮一直在装木乃伊!! 似乎看出了我心里所想,无崖子笑起来,像只得意的狐狸:“我没装病,确实是一身的伤,只不过,是你想来挑衅我的。”他的双手按着我的手腕,本来被玉簪梳好的长发此刻如同黑色的瀑布落下来。 感觉心跳得不正常,我有些不在然地别过脸:“有辱斯文!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我笑起来,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把当年他扣在我脑门上的高帽子重新名正言顺地还给了他。 无崖子挑起剑眉,眯着他那双风骚无比的桃花眼,唇角勾着:“还有呢?” 还有就是—— 我转过头瞪着他:“呀,快放开我!” 没想到,无崖子反而更加凑近了我,随着他的动作,他的长发落下来,落在我肩窝的地方,温柔可也有些痒。 他偏头微微一笑,颇有种蓝颜祸水的感觉: “如果我说不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开始。 大家有可能发现格式不太一样,因为我最近去大神那边瞄了几眼,发现还有格式这一说。 然而,我并不知道!!所以,我正式决定,从第三卷开始,每一章格式都是这个样子的啦~~~ 喜欢无崖子的童鞋请在评论区表示,无崖子这位骚年的撩妹能力有没有get到? 不想说昨天的评论区有多么污~迎风泪流~ 第80章 Chapter80 “如果我说不呢?” 我刚想说‘那我就把你打到说好为止’,一想到乌鸦青说的话,话不经脑子就变成了: “你有恋童癖吗?” 无崖子皱起剑眉:“什么癖?”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口齿清楚得可以说一曲莲花落了:“恋、童、癖。”如果无崖子有恋童癖,那我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的真心了吗? 不知道是我脸上挂着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无崖子送了我一个白眼,附赠一个‘傻逼’便松开了我的手,重新坐起身来,顺便提着我的衣领把我送离他的床,一副小少爷的姿态: “还不快来包扎!” 我切了一声,继续给他解纱布。伴随着他身上纱布的取下,便露出了青红交加外带被方天画戟给戳出来的外翻皮肉,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喂,你不该看的地方,别看啊!” 无崖子一直瞅着我,傲娇地提醒道,顺便还鼓了鼓他胳膊上的腱子肉。 我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翻成白内障了,无语说道:“你这傻逼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有能看的地方吗?!”说着,我就拿着烧酒给他清洗着伤口。 “诶,疼疼疼!疼——诶,大师姐,我又不是铁打的,你不知道温柔一点呐?” 无崖子坐在床上,扭得跟条八爪鱼一样。 我一手举着烧酒瓶,一手拿着棉花,回忆着之前灵姑对于无崖子的夸赞,大抵意思夸他坚强勇敢之类的话,然而现在我看着眼前不住哀嚎的少年…… 这就是所谓坚强勇敢的表现!----我呸! “在别人面前不是挺能装的吗怎么,在我面前装不下去了”我嗤笑一声,这样说道. 无崖子掀起眼帘看了我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我之间知根知底,何需要装” 我绕到他身后,撩起他披散的长发到他身前去,淡淡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看得起我的,不过也对,在我面前你也不需要装得同师父一般清心寡欲。”我手指涂了一层药膏给他在背上的伤口上推开,“诶,二师弟,我又没有跟你讲过,我其实不喜欢你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无崖子有些奇怪:“为何大家都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同师父是最像的。” “可你不能永远只做师父的翻版。”我淡淡说道,“你是你,师父,是师父。师父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你天生却是一个急脾气,就算在众人面前怎么粉饰,你的天性总是改不掉的。” 明明是一座火山,却应是要去学着做一座冰山。 这也太难为自己了不是? 我虽然没有看见无崖子的表情,可是我听见了他的笑声——那种低低沉沉的,却是真心实意的笑。 等我给他换完药之后,正准备起身离开,便听他唤我道:“扶摇。” 少年的语气很温柔,像是荡漾的碧波春水。 我回头,挑着细长的剑眉:“没大没小的,叫师姐!” 无崖子朝我眨了眨他那双销魂的桃花眼:“为我梳一次头发,好不好” 无名火腾地从丹田钻到我嗓子眼,我磨牙伸出手指头,警告道:“二师弟,别仗着你现在两手瘫痪,就真把我当丫鬟使唤了” 无崖子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时候,他像极了一只在打主意的狐狸:“之前照顾我的弟子,我嫌他们笨手笨脚的,我都已经四天五夜没有梳过头发了。师姐,大家都是同门,这点小忙都不帮” 忙倒是小忙,只是……无崖子被揍了一顿之后,脑子真的被打到脑浆崩裂,以至于脑子里现在都是水了吗 目光扫到披头散发的美少年身上,我心软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旁的凳子:“那你坐过来吧!”我话音未落,无崖子那厮便像只獐子一般窜到了我面前坐好,脸不红气不喘,如果不是还绑着绷带,我真怀疑他是在戏弄我玩! 见我不动,无崖子还抬起自己木乃伊的手,僵硬地指了指古琴香炉旁的梳子。 我拿起玉梳,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比坐下来的无崖子要高那么一丢丢,还不至于让他蹲着,我才能给他梳头。 然而系统里有给无崖子梳头这一项任务吗 我记得好像没有的。 我没有理由接受这项要求,但是……我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从握住少年的半缕头发开始,寸寸华光从窗户上泄下来,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安然。 古琴旁的霉绿颜色的铜香炉袅袅地散着檀香的气息,伴着窗前一树青梅的酸涩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竹叶气息,像极了白衣少年身上的味道。 无崖子的头发长得很好,像是黑玉色的锦缎。玉梳的齿滑下去,几乎碰不到什么打结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是那日的华光甚好,又或者,是香气太过静谧,我竟没有生出把他一头青丝同我一般编成各种花里胡哨的辫子出来的调皮心思,而是规规矩矩地给他挽发成髻。 玉簪穿过少年锦缎般的黑发那一刻,窗外刮起了一阵风,风吹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几片竹叶被风送着压在了青梅的枝头,而眨眼又轻飘飘地滑落了下去。 竹叶青梅、白衣红裙。 很多年后过去,过往如云烟般消散,我对于年少时与无崖子的争锋相对早已忘怀,却仍旧深深记得我替他束发的那一幕,是我同少年之间难得存在的静谧与柔和。 无崖子的受伤,仿佛一个契机,给了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一个暂时卸掉倒刺,可以靠近彼此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我们吵架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也许是因为他是我一直要攻略的对象,有着我想要的真心; 又或者,是因为无崖子与天山童姥之间,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很多年后,我向后人讲起我的故事时,为少年束发的那一幕,哪怕是老年痴呆了多年的我记得很清楚的画面之一。 但我觉得,可能也只有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地记得那一幕,因为当时无崖子……无崖子那厮一直偏着脑袋,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戳了戳他,示意他把脑袋摆正,结果发现不出半分钟,他脑袋又开始偏了。 用玉簪固定住他的头发,我嘶了一口气,按照少年脑袋偏移的角度,便看见了日光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唔,我们的影子。 本来腿就短,那墙面上我影子的腿,短得就跟我残疾一样! 一股火又蹭蹭地冒了上来,我绕在无崖子身前,叉腰问少年道:“啧,我说,那影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老看他” 无崖子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转头看向我,很是坦然地说道:“对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日头突然有些毒了,日渐偏移着,显得我各自越来越矮。 “那你慢慢看吧,”我翻了一个白眼,撂下一句。“脑残是病,得治!”说罢,我便端着盘子,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不曾想,无崖子笑出声来:“诶,大师姐。” 我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回头:“小少爷,你又怎么了?” 无崖子笑得眉目俊朗,像极了古书中所谓芝兰玉树形容的少年郎:“快到你生辰了吧,”他偏头想了想,“唔,十八岁的。” 因为我是被雷劈过来的,所以由师父做主,他收我为徒的日子,就是我的生辰。 没想到,我在这里竟然呆了那么久……想到这儿,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发现它正砰砰地跳得快极了。 无崖子又说道:“毕竟也算是个姑娘家的大日子,若是师父还未出关,你想好了要什么礼物了吗?” 我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笑:“你不会是要送我东西?” 少年嗤地一声笑,扬着下巴:“你想得倒是挺美!” “那你管得倒是挺多!” 我一句话怼了回去,甩着辫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他的竹林小屋——生辰嘛……还有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无崖子急什么? 坐在竹藤凳子上的白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瘪着嘴巴扬着下巴哼了一声,可是瘪着瘪着却又自个儿笑了起来。他站起来吊着自己两条胳膊走到自己平日练习文墨的书桌前,上面堆满了雪白的宣纸,还有他早已完成的画卷。 轻飘飘的目光划过那些成堆的画卷,少年微微弯腰从书桌的暗格之中拿出了另一幅画卷。 无崖子绑着绷带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轻轻推开卷轴,一个白衣的少女便倒映在了他漆黑如夜的双瞳里。 裙带翩飞,手指如兰,酒窝浅浅,眉心花钿。 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那日师门大会上蓦然出现的白衣少女是那般好看,是丹青笔墨也无法复制的漂亮,真的就像是九天而来的仙女一般。 不过……看着自己的一幅画,无崖子微微挑了挑眉,自己这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技艺若是放在自家师姐面前,估计也只是对牛弹琴、焚琴煮鹤罢了。 哪怕画得再好,恐怕也只能换来某人嫌弃的目光。 无崖子失笑着摇了摇头,便将那幅画再次裹了起来,小心地放进了暗格之中。 少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嫌弃地撇嘴,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说,到底送她个什么样的礼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口嫌体直少年的萌点,你们get到了吗? 青梅竹马,代其簪发。两小不猜,指鹿为马。(什么鬼?) 此章献给以多读书涨姿势为代表的喜欢无崖子的仙女们~希望你们能喜欢难得温情的一幕~ 预告: “你说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长高了。】 第81章 Chapter81 【叮咚!恭喜玩家积分上涨至总积分一半,请再接再厉!早日完成穿越之旅!】 我挑眉嘶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的系统:“所以说,系统君,你这次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意义是什么?”手撑着脑袋,我觉得系统86号要是冒出来,一般没什么好事情。 【叮咚!玩家请不要随意在心里毁谤系统,这样会扣除积分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耐烦:“所以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杀人还是放火,麻烦你痛快一点。” 【叮咚!为了奖励玩家完成了一半任务栏,系统为了奖励玩家,特地放宽长高的要求。】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长高了。】 我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双手伸出,掌心朝上,笑得一脸谄媚:“所以,有什么灵丹妙药,还是什么有什么速成药水之类的?” 【叮咚!不好意思,没有。】 我默了默,随即微微一笑,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玩火自焚这个成语?” 【叮咚!威胁系统君,是有风险的。】 早已经摸清了它的套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醒着自己要淡定:“所以,到底是怎样?” 【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十级,练成神功,即可长大成人。】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翻了一个白眼,无语道,“拜托,十级!你知道十级有多难练吗?” 【叮咚!所以,这次是真的大礼包!送你神功十级通关证明书!】 我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嘿嘿,这个意思就是,只要亲你再按照秘籍所说的练习一次,自然能达成所愿。】 系统说话声音渐渐小去,飘飘袅袅的,只剩下房间中紫香炉中的袅袅一线香。 我怔怔地看着摊在腿上的秘籍,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说,现在长不长高,只看我自己的心思了。 面对着童姥一生第二个遗憾,我有些害怕—— 害怕,这会出什么差错。 就像是期待了糖果很久的孩童,当糖果再次放在自己面前,因为珍贵反而不敢触碰。 眼睫微微颤着,我想起了上一次长高时,浑身筋断骨折的疼。 “师姐!” “师姐?!” “……大师姐!!” 我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歪着脑袋瞧着我的翠衫少女,打了一个颤:“啊?怎么了?” 碧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奇怪地看着我:“我刚才叫你很多遍了,可大师姐都没来理我,师姐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有些慌乱地合上自己的秘籍,抬起头看着撅着小嘴的少女,解释道:“在想一些琐事……啊对了,你们都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 碧云摸着自己胸前的一缕辫子,亲昵地坐到我身边,毫不吝惜地夸赞道:“还算顺利!没想到那个灵绝小师傅,还挺聪明的!” 少女扬着一张好看的脸,神情带着特有的天真与娇俏,“本来魔教还带了人要来抓我们回去,那个灵绝小师傅当即把我们那些人分成了不同的队伍,而他带着我跟姐姐还有其他人不过三两下便绕过了那些魔教的人。一路上,多亏有他打发那些追兵,不然我同姐姐还不知道怎么回来呢!” “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我目光看向门外面,“灵绝和百晓生不应该也是一同来了吗?” 秋水想也知道,应该是去陪重伤的无崖子了; 那灵绝和百晓生那俩货呢? 碧云笑眯眯地解释道:“哦,他们呐,都被二师伯鬼谷子还有微系弟子给拦下了,说是先要检查一番是不是魔教的奸细,应该一会儿就能到!” 我腾地站了起来,怒道:“真是岂有此理,竟敢拦我的人!”说着穿上鞋,人就像一阵红色的旋风奔到了门口。 秘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又被刮起的风吹得掀开了两页,碧云弯腰正要捡起来,便见到‘无崖子’三个字猛地跳入了眼中,还不只是一处。 少女偏过头,疑惑地皱着烟水眉:“无崖子师兄?……” 我又像是一阵旋风一般冲了回来,连忙在碧云前面建起了我的秘籍,顺手放进了我床头的柜子中,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看的,咱们快走吧!”我拉着碧云快步离开了我的房间。 正当我转身关门的时候,一直不解地瞧着我的碧云出声道:“大师姐,你的秘籍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无崖子师兄的名字啊?” 我气息一滞,暗道碧云果然看见了我的任务栏,而那任务栏里十个里面有六个都能跟无崖子扯上关系! 我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四处飘移:“这个……这个……” 正当我想着理由想得都快掉头发的时候,碧云迟疑地用着软糯的嗓音问我道:“师姐,你不会现在喜欢的人,是无崖子师兄吧?” 我哈哈大笑:“喜欢无崖子……哈哈,我脑子进水了吗!”虽然笑声听起来显得无力极了,可我自己清楚,难道我已经知道无崖子喜欢的是妹妹却娶了姐姐,还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吗? “可……你的秘籍里面……”碧云更加纠结地看着我,一张绝色的小脸皱得都快成小老太婆了。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是的,我脑子进水了!”我宁愿她误认为我喜欢无崖子,也别再对我的系统任务栏刨根问底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是……说谎会被雷劈吗? 闻言碧云的神色一暗,嘟着嘴巴,扯着自己的袖子,糯糯说道:“但是大师姐,二师兄已经是我家内定的女婿了。” 我一脸‘悲壮’地叹了一口气,酸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所以说,我也不会强求这份无望的爱情,只能依靠笔墨来寄托一下我的相思之苦(老天你干脆直接下来一道雷劈死我算了),诶,既然你也看到了,我也就不瞒着碧云你了。你看,既然我此生不能跟自己心爱之人相守到老,也注定孤苦无依一辈子了。可是碧云,我不太喜欢别人可怜我,所以今日之事,你就当没看到,好吗?” 说罢,我还眨了眨自己圆溜溜的眼睛。 碧云蹙着秀眉看着我,神情懵懂而迷茫:“师姐,你难道忍心把心爱之人拱手让人?” 我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诶,人间自古有情痴,此恨绵绵无绝期。小师妹,师姐就这一点心愿,你也不肯答应我吗?(再说下去,我就真的要自己把自己恶心吐了)!” 碧云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师姐你——” 还没等她后半句说出来,我转过身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就直接往逍遥大殿上跑:“既然说定了,那咱们就快去找灵绝百晓生他们吧!” 碧云看着那活蹦乱跳的红衣身影,一路跌跌撞撞,有些懵逼还带着一点迷茫。 等到了正殿,只剩下百晓生一个人了。 一见到我们,百晓生就跟放飞了自我的野鸭子一般张开了双臂扑过来,我跑过去问道:“嘿,我侄孙子呢!”却是不曾想,这厮直接越过我,就要去抱碧云,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碧云一个闪身就躲到了我的背后,我抱着胳膊看着摸着后脑勺的百晓生,有些无语:“敢问你现在又唱的是哪出大戏啊?” 百晓生嘿嘿一笑:“灵绝临走的时候,又交给我他把妹十八招的其中一招。” 我走上去跳起来一个爆栗:“想什么呢?还把妹,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灵绝临走……他走了?”回过神来,我瞪大了眼睛。 百晓生嗯了一声:“他说什么进个逍遥派还要过什么海关,他嫌麻烦就走了。顺便还让我跟你说,有缘自会相见的。” 我先是失望地瘪了瘪嘴巴,但见到百晓生递给我的一封信,随即又失笑着摇了摇头:“也对,他不喜欢这些规矩的。”而那些繁琐的规矩,我也不喜欢。 三两下拆开信封,我一路扫下去,微微努嘴。 “灵绝在信里说什么?”百晓生好奇地伸长脖子,这样问道。 我嗤地一声笑,挑了一下细长的眉:“唔,斩男十八式。” 碧云睁大了眼睛,问道:“是什么武功秘籍吗?” 百晓生连忙说道:“听起来还蛮厉害的样子。” 我低头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一旁将信纸烧了,火苗舔舐着黄色的信纸,不一会儿我裙角旁只留下了黑色的灰烬,而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 “那百晓生,你怎么不跟着灵绝一块走?”我轻笑着睨了他一眼。 少年害羞地看着碧云,却不想少女仍旧闷闷不乐地揪着自己的绣角,无奈只好说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也需要休息调整一下。”说着,他就朝我挤眉弄眼一番,示意我帮帮他。 我摇头失笑,见他这么努力的份儿上便出声帮了他一把,道:“既然如此……那碧云,你带着百晓生去客房收拾一下吧。” “知道了,大师姐!”碧云朝我一笑,脆声说道。 我背着手,就要离开大殿,便听碧云出声道:“师姐,你去哪里?” “去钓鱼……”我回头一笑,眉间凤栖花熠熠生光,“嗯,去钓灵绝信里的一条大鱼。” ……扶摇,给那个叫独孤御风的小孩子找一柄剑。 ……我想,他会是一条大鱼。 我举步而出,抬手挡住那有些刺眼的光—— 唔,是时候为小师弟寻一把宝剑了。 第82章 Chapter82 白鹫盘旋在一幕瀑布前,不时地发出了几声鸣叫。 我随着白鹫的身影,跃上一方大石,便见一湖碧色深潭。崖壁之上因雨水汇聚而形成的暂时的瀑布打着白色的水花倾泻而下,我虽然隔得有些远,可也能听见那瀑布落下之时发出的雷霆之声。 小黑收拢了翅膀,单脚立在水潭旁,秃了的脑袋一歪一歪的,盯着那瀑布之下水流汹涌的地方。 我顺着小黑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那水幕中隐隐绰绰有个挺拔高大的背影。隔着瀑布,虽然那激流而下的水洒在少年精瘦挺拔的身上,倒是别有一番朦胧意境。 我微微跳了一下细长的剑眉,走过去,便见到御风的衣服整齐地摆放在碎石旁边,嗤地一声笑捡起他的衣服便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吹了一声口哨,小黑便扑啦啦地扇着翅膀飞了过来,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望着我。 朝它轻眨了一下左眼,我将御风的衣服悄悄塞到它嘴里。 白鹫先是欢快地扇了扇翅膀,我朝它小声说道:“还不快走!”话音落,白鹫便叼着少年的衣服猛地一扇翅膀,振翅一飞便钻入另一边又浓又密的树林子藏了起来。 而我就气定神闲地盘腿坐在大石头上,装着四处看看风景,顺便欣赏美少年的背影。 当金乌缓缓西沉,瀑布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我一手撑着脸颊,有些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此时,一直站在瀑布之中的少年如同一条迅猛无比的飞鱼从那水帘子窜了出来,在空中空翻了几个跟头,便落在了水潭较浅的地方。一头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给少年那深邃的轮廓平添了一股邪魅神秘的气息。 深碧色的水刚刚到了御风的膝盖,有好奇的鱼儿跑来轻扯他黑色的裤脚,可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睛一直瞧着我,面容平静,可是眼神里带着莫测的笑意以及……揶揄。 看得我脸颊有些发烫。 有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没穿衣服,却理直气壮得好像没穿衣服的是别人一样。 “阿摇,别闹了。”御风微微勾着唇角,坦荡地看着我,“把衣服给我。” 我目光四处乱瞟着可就是不敢看他,摸着鼻子说道:“什么衣服啊?我不知道。”说着,我跳下磐石就准备开溜,不曾想他的动作比我还要快上几分,没等我迈出两步,手腕就被御风握住了。 不轻不重,可又让人挣脱不掉。 我扯了扯嘴角:“那个,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御风眼中的揶揄之色更加浓,像是满山灼灼的花色,又像是天边滚滚的云霞:“可我们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捂着眼睛:“大家都是文明人,应该穿上衣服再说话。” 御风伸手把我捂着眼睛的手给拉下来,微微挑眉:“可你刚才还不是看了许久?” 靠,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秉着打死不承认的态度,嘴硬说道:“啧,御风,说话呢要讲证据,明明我在看风景,谁知道你躲在那里面!” 御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哦,那阿摇,你倒是说一说,除了你,还有谁能使唤得动小黑去把我衣服叼走?” 说罢,他尾指微微一弯放在唇畔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子,那躲在树林中的白鹫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林子里窜了出来,然后狗腿地把少年的衣服叼给了他。 看着白鹫那狗腿的样子,真是让我非常想把它的鸟腿给打成狗腿! 御风把我们的样子看在眼里,心情颇好地穿上衣服,顺便问道:“阿摇,我同无崖子的身材谁好些?”说话时,他还低头给自己系着衣襟,仿佛这是一个漫不经心又正常不过的问题。 我瞪了小黑一眼,白鹫就耷拉着秃头怏怏地飞走了。 靠在石头上,我甩着腰间的流苏:“你们的身材?”我嘶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御风凉凉看了我一眼:“你不是给他换药去了吗?” 我哦了一声:“二师弟全身都是伤,那里看得出身材好坏来?” 御风穿好了衣服,微微佝偻着脊背弯腰靠近我,而他的脸上还带着水珠,随着他眼睛泛起笑意时延伸开来的弧度,打落在我的衣服上:“那我的呢?” 我吞了一大口口水,非常心虚地说道:“我没怎么看清楚。”也就是肱二头肌、人鱼线、长腿宽肩,该有的都有,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我发誓我也就看到了这些。 (画外音齐声道:那你还想看啥?!) 御风微微挑眉,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那要不,你再看一遍?”说着,他又要去解衣带。 咦~~这个暴露狂! 我连忙制止住他的动作,严肃地咳嗽两声:“这次来,我是有正事要跟你说的。是这样的,你不是缺一件趁手的兵器吗?趁着现在谷中大家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兵器库中,咱们去那里给你挑一件趁手的剑,好不好?” 见到少女圆溜溜的眼睛一转一转的打着主意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虽然知道她又是要胡闹去了,可御风嘴角上扬,伸手微微捏了捏少女软软糯糯的脸颊,点头道: “唔,挺好。” 带着御风轻手轻脚地溜进了逍遥派的藏兵阁,我被空气中流动的铁腥味空气呛得咳嗽了几声。 御风神情平静地跟着我,目光缓缓滑过那些尘封已久的兵器,眼神如同深深的湖水,不见任何涟漪。见少女左看看右敲敲的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便背着手,也装着很感兴趣地看着那些兵器。 也不知道,如果舅舅知道,他来看这种就算是连魔教的喽啰也嫌弃的兵刃,不知道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我听见少年噗嗤的一声笑,转过头看着他,不解:“御风,有什么好笑的?” 御风疑惑道:“我笑了吗?” 我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你都笑出声了,亲。”我顺手摸了摸那刀刃,却被少年紧张地拉住了手,我笑了笑,把手指给他看,“都一层灰,不用担心,那刀刃估计也是生锈了。” 我看着满屋子的蜘蛛网以及灰尘,有些汗颜:“这就是我们的藏兵阁……”我摇了摇头,“啧,就这种兵器,还需要藏吗?当做破铜烂铁卖,我估计还要倒贴!” 御风手捂着嘴角,可是怎么也挡不住嘴角的上扬。 我眼珠一转,跳起来一把勾住了少年的脖子。少年被我拽得佝偻着腰,只不过神情平淡中带着几分乖巧,我揉了揉他还略带潮湿的头发,凑到他的耳畔,小声说道:“咱们现在偷偷去师父那里,好不好?” 不过这次少年没有说好,而是微微侧过脸颊,问道:“为什么?”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少年的长睫如同羽翼一般温柔地在眼睑处落下一层暗色,而他高挺深邃的轮廓,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显得神秘又俊朗。 如果说,御风从正面看的时候,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以及高高的山根,还带着几分异域的色彩;那么此刻他侧脸的轮廓则像极了师父。 我咽了咽口水,默默告诉自己在美色面前一定要把持得住:“因为……因为我有一回进师父的房间,发现里面有一间暗室,里面有很多兵器。” “这……不太好吧?”少年有些踯躅。 我诶呀了一声,说道:“现在师父不是在闭关养病吗?我听他一向疼我,那些兵器放着也是放着,咱们先去挑一挑,等他出来了,我就去跟他说!”说罢,我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何况,那两味药引子把灵姑高兴坏了,其中你功不可没。” 见御风还是一副犹豫的神情,我继续劝说道:“我听好多人都说了,说师父年轻的时候用过一把剑,那个威力简直所向披靡,然而师父现在都不用什么剑,只是我们先去借来,等你师姐我找到了更好的,那个时候,你想把剑还回去还是接着用,不都是你自己决定吗?” 御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看着我,无奈却也带着宠溺地笑:“那好吧!” 我哦耶了一声,拉着少年的胳膊转身出了门就直往师父从前居住的那间殿阁跑—— 月亮初上枝头,弯弯的,像一把冰凉的镰刀。 因为师父如今闭关,本来无尘殿的大门之前还有两个小童子守门,现在是一个也没有了。 树影婆娑,倒是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心酸。 不过,这也方便了我们顶风作案……我推门的手一顿,这句话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拉着御风进入里殿绕过烟白的屏风,我便见到往日师父惯坐的那张茶几。一时之间,我怔怔地看着那座位,再次想起那个惊采绝艳的男子一瞬白头的样子。 前一刻,他还是青丝华发;可后一瞬,一头长发便浸染霜华。 我微微抿嘴,忍着眼眶中不断上涌的湿意。 御风沉默地看着我,半响,淡淡出声道:“阿摇?” 惊觉失态的我连忙别过脸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高挂着卷轴的白墙面前,轻轻扭了扭桌子上放着的沉水白瓷的花瓶。 伴随着我的扭动,那面墙开始阵阵晃动,引得高悬的卷轴微摇,而卷轴两旁的铃铛也发出了轻灵的笑声。御风微不可闻地皱起眉,可下一秒,墙便旋出一个弧度。 我转过头,朝他笑:“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说着,我一手拿了一根蜡烛,一手拉着他的胳膊轻巧一跃,便从那墙面空出来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你想好了吗?这把剑应该是没有开过刃的。” “可它也是没有主人的。” 另:本剧组特招视频剪辑师啦。 本来想做一个给真人视频的,然而昨天我一个人鼓捣了半天还是没鼓捣出来,所以想问一下有没有哪位小可爱会剪辑视频的? 就是把影视剧中的片段重新打散连成跟本故事相关的……(害羞地对指头)如果有小可爱会做这个,并有意愿剪视频,就在评论下方回复我吧,么么哒。 虽然报酬不多,但是有偿劳动。而主角们的人设我基本都已经敲定,想知道都是谁么,来问我呀。 期待有可爱加入我的剧组,么么哒。 第83章 Chapter83 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内室中烛台上的蜡烛,我们便见到内室中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兵器。 每样兵器寂静无声地摆放在这里,发着血气与寒气。 我背着手,有些得意,对着身后的少年说道:“这些都是师父早些年收集来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扒。我听小师叔说,这里的武器只有两三把是师父早些年用的,大部分是把人家兵器缴了收来的。” 我一个一个敲过去,摇头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从前师父使的那把剑,会是哪一把?” 那些武器安静地摆放在架子上,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刀口刃身也在火光的衬托下幽幽地发着光。 而鬼谷子门下建立起来的藏兵阁武器虽然多,可是就是统统加上来,都比不过这里的一刀一剑来得珍贵。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同情鬼谷子了,就好比他收弟子一般,门下弟子众多,却是个顶个的脓包不成材。 路过一柄大斧头,那斧面上仍然沾着干涸的鲜血,看得出当年应该是怎样激烈的战役。 我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师父如今清心寡欲的样子,早些年,还是一个好战分子。你就说这把斧头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师父的还是原来斧头主人的。”我顿了顿,点头肯定道,“但我估计,应该是原来它主人的血。” 本来是自己的武器,却用来了断自己的性命。 唔,真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可悲。 御风赤茶色的眼瞳随着我的身影轻轻移动,而他的目光划过那些兵器,不带任何一丝温度,淡淡道:“这些刀剑兵器,确实都不是凡品。” 每一样,放到江湖上,都曾是曾经叱咤江湖的邪魔歪道赖以成名的兵器。只是,每一件带血的兵器,恐怕都是一条折在了逍遥子手中的性命。 听到他这样说,我回头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兴奋道:“那御风,你有没有喜欢的?如果有一眼相中的,尽管挑去!” 御风先是迟疑了几分,然后走到那摆放着宝剑的阁子前,细细地打量着、审视着、挑选着。可是少年的剑眉一直微不可闻地皱着,似乎满架流光溢彩的宝剑都不能让他一眼相中。 我嘟了嘟嘴,有些泄气地走到一旁的琉璃方尊前懒懒地靠着,大方尊的口却是窄窄的,盛着枯紫薇花,而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少年的动作。 只见少年身前那最高的架子上,正放着一柄剑鞘雕刻着北斗七星的长剑,在我希冀的目光中,御风迟疑地拿下那柄剑,拔出寸许便见那剑身映出了少年如刀刻的眉眼。 那柄剑出鞘时,我们尚能听见铿锵寒芒的声音。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应该就是小师叔口中,师父成名江湖时所执的剑——七星剑。 百晓生告诉我,师父逍遥子二十岁成名江湖,年纪轻轻便几乎代表了当时正道中武力值最高的水平。而他赖以成名的,除了教给我的天山折梅手,便是他的剑法了。 一掌一剑,当年就是遍寻江湖也找不出几个能和逍遥子打成平手的对手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百晓生吹牛的成分占了多少,但是根据后来那个木久青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大抵也能推测当时师父少年执七星剑时的英姿飒爽、万钧雷霆。 见御风识货到能取下那把剑,我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后退一步靠在方尊上,却发现胳膊肘那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咯着我。 我嘶了一声,回头一看将那些干枯的紫薇花给扒拉开,便见到方尊里面也藏了一柄剑。只不过不同于其他的剑,不是好端端地放在架子上,这柄剑仿佛是被随意丢在了方尊之中,许久都不被人注意,连方尊上用来装饰的花都干枯了起来。 我把那柄软剑拿起来,便见到那剑柄上用小篆细细地刻了两个字。 接着墙壁的烛光,我一字一顿地念道:“紫、薇。” 御风放回了七星剑,朝我这里看过来,少年的面容平淡,而眼神干净如长空: “阿摇,我想要那把剑。” 我有些发愣,抬头迎向少年暖暖的目光。 御风走过来,低着头,长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只听少年再次重复了一遍:“阿摇,我想要那把剑。” 手推开了那剑出鞘寸许,便见寒芒如水,泠泠闪过。不同于其他兵器,兵刃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暗红的光,这把剑除了青白光芒连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 由此可见,它还没有开刃。 是一把好剑,可是在这间密室中,同其他兵器比起来,也就不算出众了。 我将这把剑递给他:“你想好了吗?这把剑应该是没有开过刃的。” 御风接过那柄名为紫薇的剑,朝我微微一笑:“可它也是没有主人的。” 它不像这里其他的兵器那般,它没有喝过血,没有开过刃,因为它没有主人。 “这里其他兵器都曾经名震江湖,可是这把剑因为铸造好了却直接丢在这里,所以,我想带它出去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说话时,少年的手指轻轻拂过剑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 唔,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剑。 于是,我点头笑起来,掂着脚伸长了胳膊摸了摸他的额发: “既然这样,那咱们走吧。” 等到出来时,夜已经完全深了,窗外月光溶溶,仿佛给这里披了一层白霜。 我重新把墙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着那面墙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仿佛我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又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我捶了捶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风轻轻吹过窗前的素色白幔,像极了幽怨的美丽女子甩出的水袖。本来安静的殿中,似有似无地想起了铃铛的笑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蓦然止住,我停下身回过头,看着僵住了脚步的少年,有些奇怪便问道:“御风,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那一瞬,黑暗笼罩在少年的身上,如同蛰伏的兽,带着戾气与危险。 可是下一刻,少年停滞的脚步重新迈开,他走到我的身旁,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刚才的戾气与危险,都是一场黑暗的错觉。 御风朝我微微抿嘴,带着恬淡的味道:“没什么。阿摇,我们走吧。” 等到红衣少女再次向前走去,少年才淡淡地回过头,眼神如鹰如狼地看向无尘殿中禁闭的门窗,带着深深的戾气与怀疑,最后垂下眼睛,跟着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雅阁之中—— “小妹,怎么今晚你一回来就没精打采、唉声叹气的?” 秋水一边娴雅抚琴,一边看向另一边托着腮看着烛台的少女,见一向如同云雀一样活泼的小姑娘此刻却没精打采、蔫蔫地垂着脑袋。 秋水忍不住掩唇一笑,“莫不是因为那百晓生喜欢你,你就愁成了这个样子吧?你若是真不喜欢,三言两语打发了便是。不过也对,依照我们家的身份,便是百晓生想娶你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碧云嘟了嘟嘴吧:“哎呀,姐,我才不是为这个呢!” 秋水抿嘴一笑,说道:“家里给你介绍了多少门派里的贵公子,可你要么不是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了,要么就是干脆理都不理。爹娘还有大哥都来问我,莫不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然你让我同他们怎么说?” 碧云一张月脸皱得跟苦瓜脸一般:“姐,我心里烦得很,你就别来烦我了!” 秋水停下了抚琴的动作,双手停在琴弦上,琴音便戛然而止。 少女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是我亲妹子,我才懒得管你呢!管你一天跟什么人鬼混,混得都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才懒得理会!” 碧云支起身子,有些不高兴:“你什么意思?” 秋水撇了撇嘴:“小妹你一天同大师姐还有她的那些狐朋狗友总是混在一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爹让我们一同回家吃饭,你也是因为大师姐溜掉了!若是再有下回,我才不会帮你打掩护!师姐到底有什么好,举止粗俗没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你们一个个都跟鬼迷心窍了一般喜欢跟她混在一起?!” 碧云哼了一声,不服着小声辩解道:“师姐哪里都好,还不像你一般总是对我说教,这也不许那也不准的!” 秋水先是不满地蹙着眉,随后又松开,嗤地一声笑:“再好也是个矮子,只要她一日是个矮子,就别想同我争无崖子师兄!” 碧云有些生气,说道:“姐,我不许你这么说师姐!” 秋水眄了她一眼,冷冷道:“不许说她是个矮子吗?可她本来就是个不懂半分规矩的矮子,我说错了吗?你就算不许我这样说他,可只要是见了她的人都知道她长不大,你能封住我的嘴巴,你封得住这悠悠众口吗?!” 碧云气得都快哭了:“你不就是担心大师姐要同你争二师兄吗?师姐都说了,她就算喜欢师兄也不会同你争的,你又何苦老是同她过不去!” 秋水先是一愣,随即缓缓睁大眼,轻言细语:“你说什么?” 碧云惊觉失言,连忙捂住嘴巴:“我什么都没说!” 秋水一把捏住了碧云的手腕,秀眉蹙着,不敢置信:“你说……大师姐同你说,她喜欢二师兄?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见碧云愣愣地点头,少女几乎是气急了转身一甩袖子,怒道,“我就知道……就知道,她肯定喜欢无崖子师兄,肯定要同我抢的!若不是如此,她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吸引师兄的主意!” 碧云连忙拉住她,着急道:“没有!姐你听我解释,这个是我无意间撞见她那本秘籍中有无崖子师兄的名字,才这样猜测,师姐无奈之下才同我说的!她真的说过,不会同你抢二师兄的!姐,你别告诉师姐,她肯定会生我气的!” 秋水怔怔地看着自己妹妹:“……所以,小妹,你是怕她生气,而不是想着我会伤心吗?” 碧云被她似酸似惊似恨的目光吓住了,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秋水抓住,只听少女继续问道:“所以,你也是偏心着大师姐,你们都觉得她是好人,我是坏人,对不对?” “姐你——”碧云喃喃着。 秋水蓦地出声一笑:“我现在倒是知道了。原来师姐说不争,是根本不需要来跟我争。”她红着眼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妹妹,转身便踏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大力地关上了门。 碧云一脸纠结地看着那紧闭的门,不解地嘟哝了一声:“姐姐干嘛这么生气?” 师姐不都已经说了,她不会争二师兄吗? 可姐姐……为什么还是如此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孩儿发誓,这一生一世,我只喜欢一个女子。只是娘,孤老白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娘如今这个样子。” 第84章 Chapter84 无尘殿中,去而复返的少年再次站在了那面墙前,整个人融入在黑暗中,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戾气与怒意。 有风从打开的大门处吹了进来,引得那画轴两边的金铃摇摇晃晃,发出了清亮的笑声。 而那金铃的声音,同御风幼时的记忆缓缓重叠在一起,几乎是分毫不差。 御风紧抿着嘴角,眼神暗得透不出一丝光亮。 少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下一秒,他抬起眼抽出软剑在空中狠狠地一划,剑气便斩断了捆着卷轴的绳子,画卷顺着两边的金铃一同直直地坠了下来——手中长剑一挑,那两枚金铃便被长剑带着,在空中划出了两条漂亮的弧,最后终止在少年的手中。 整个无尘殿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御风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画,哦不对,应该是盯着画上红衣女子的玲珑背影。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年幼时也总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又好似在下一刻,那个绝色的女子就能从画中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一个好看却也薄凉的笑容! ……“他是不是辜负了娘的那个男人?” ……“他不是。” ……“晦朔,你记好了,他只是我们的仇人!” 少年的胸膛不住地起伏着,而那赤茶色的眼瞳拼了命地往里缩着,在他眼底的最深处,仿佛有暗色的触角因为记忆的惊扰而胡乱舞动着。 他紧紧地咬着牙根,一双眼血丝通红,捏着金铃的手用力到青筋绽现: “……莫道人间相思蛊,天下药石尽罔顾。” “……山水迢迢无相逢,碧落黄泉归何处。” 御风的眼底水波泛滥成一片深海,他一字一顿地念着画上的诗句,而在那深海的最底层又伴随着少年的声音翻滚成滔天海浪! 仇恨像是火苗,从他沉寂了很久的心脏中,缓缓复苏起来。 少年的手微微松开了半分,本来两个玲珑别致的金铃却早已被他捏成了齑粉,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流沙一般洒在地上。而风一吹,什么都不曾剩下,就如同很多年前的回忆—— “……晦朔。” 悬崖上,小小的男孩凑到红衣女子的身畔,仰着脸乖巧地问道:“娘,你叫孩儿做什么?” 女子蹲下身来,琥珀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惊心动魄的华光,带着浓重的鼻音: “娘要你在我面前发誓。” “那孩儿要发什么誓?” “发誓你这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女子。否则,此生便孤老白头,不得善终。” “孩儿发誓,这一生一世,我只喜欢一个女子。只是娘,孤老白头的是什么意思?” 女子摸着男孩的头发,抿嘴笑得婉转绝色,可是笑着笑着,就有眼泪落了下来—— “……就是娘如今这个样子。” 回忆像一个漩涡,而他挣扎其中,无从挣脱更无法挣脱! 他的双眼布满了水汽,想起了舅舅对母亲一生的心疼与不甘,更想起了母亲半生心酸与痛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逍遥子会中了相思蛊却仍然活了那么多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舅舅会恨一个人恨到那般程度却仍然没有杀他的理由; 他终于想通,为什么很多年前母亲落下一身伤痕,还要以身伺养最厉害的蛊虫! 他想,他终于拆穿独孤玑辰同他说的最大的一个谎言了! 御风低声笑起来,笑声由小至大,笑意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大殿之中。 而素色的帷幔被少年的笑声与风绕得四乱飞舞。笑声戛然而止,御风抬起猩红的眼眸,而他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不容掩饰的讽刺与恨意—— 原来,辜负了母亲一生深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逍遥派的掌门人,正是那个世人眼中惊采绝艳的逍遥子! 逍遥子被世人敬仰了半生,可他的母亲却被所谓的武林正道唾弃了半生! 逍遥子因一颗雪莲子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而痴心错付的女子却连尸骨都早已散进了尘埃! 这江湖,这武林,这人世!——简直不公平! 御风勾着一抹冷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飞身上去,便轻巧地摘下了挂在墙上的画卷,面无表情地卷好,面无表情地转身便走了出去。 天渐渐破晓,谷中传来暮鼓钟声,声声回荡在四面的山丘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客房中,百晓生卷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还把两条赤条条的大腿以及骚粉色的裤衩露在外面。 似乎感受到后心一股凉意,百晓生咂了砸仍然流着哈喇子的嘴巴,翻了一个身,眼睛微微虚了一个缝,却恍惚见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后脊背的汗毛根根竖起,百晓生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唔,根据他百晓门唯一传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似乎是杀气的感觉呐! “你醒了?”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淡淡出声问道。 百晓生先是猛地坐起身来,吓得揉了揉眼睛,才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带着起床气埋怨道:“唉呀妈呀,这天还没亮你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觉,你跑我这里像尊佛爷一样坐着,你是要干啥呀?!”可是他还不敢把语气说重了,毕竟面前坐着的少年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一个包袱重重地砸进了百晓生的怀里,少年有些疑惑:“这是啥?” 御风转着手里的长剑,面无表情地说道:“定金。” 百晓生打开来一看,抬头惊讶道:“哇,你咋有那么多钱呢?” 御风冷冷抬起眼看向他,百晓生就被他的眼神吓得捂住了嘴巴噤声。御风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知道你们百晓门的规矩,也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你去帮我打听一点事情,事成之后,会有另一半金子给你。只是,我找你打听的事情,我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百晓生眨巴了一下眼睛:“包括扶摇吗?”他记得,私下里灵绝还跟他分析过,这个叫御风的小师弟,约莫估计应该肯定是喜欢他姑姥姥的! 至于有多喜欢,那就不得而知了。 少年手中的剑转了一个弧度,剑鞘的尖端直直指向百晓生,淡淡说道:“如果让阿摇知道了,你就违反了百晓门的规矩,到时候,便勿怪我替你们百晓门清理门户!” 百晓生嘶了一声,眯着眼睛摸着下巴打量着冷峻的少年:“这么神秘,又是这么多钱……喂喂,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 御风伸手拿出画卷,手一抖,那卷轴便在百晓生面前展开成画:“你认得她吗?” 百晓生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半响,随即抬头,一本正经地鄙视道:“大哥,这只有一个背影,我怎么给你打听啊?” 少年冷漠的面容蓦地绽开一抹笑,冷冷的如同剑锋一般的笑容:“这逍遥派掌门逍遥子的笔墨,你也不认得?” 闻言,百晓生嘶了一声,皱着眉凑近了过去:“你这么一说,乍一看好像是……不过,你这不会是赝品吧?” 御风冷冷道:“难道他在自己的无尘殿里,会放一幅自己的赝品? 百晓生有些嫌弃地道:“咦,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去自己师父的房间里偷一幅——?”他一下子彻底捂住嘴,噤声在少年近乎看死人的目光里。 “这幅画,画像中人是魔教的圣女也是前任教主,独孤残月。” “我要你做的,就是把当年独孤残月同逍遥子的纠葛,前前后后一件不落地告诉我。” 啧啧,别看这位少年一脸高冷的样子,原来他体内还燃烧着八卦之魂呐。 拿着那么多钱,居然就为了打听别人的风月往事。 百晓生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最后仰起脸自信地说道:“行,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等我回去找到了密宗,我便来告诉你。” 却不想,玄衣少年背过身,语气不带半分温度:“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内,我要知道所有我要知道的消息。” 百晓生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也太仓促了一点了不是,打个对折呗,反正大家都是熟人!”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声音中透着三分寒意六分傲气: “半个月之后,若我没得到想要的答复,便仔细点你还有百晓门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百晓生看着破窗而出的少年身影,不服道:“嘿,我去,你这小子还挺狂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凌空破风三声,三枚暗器带着警告,直直擦过他的发髻便打入身后的墙壁,吓得百晓生坐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他缓缓转过头,见到那面墙被暗器打出了三个深深的洞,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想着如果是刚才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又该是如何的情景。 少年回过神来,已经是满头冷汗,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准备回自家的百晓门开始工作!动作一顿,百晓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再次打开了那副画卷,喃喃着摇头道: “啧,到底会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说,下一章白发版御风会出现吗? 预告: “……阿摇,我想你。” “在山上时便总是想,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另: 昨天看到有亲问我,可不可以加入我龙族的大剧组? 这还需要问吗?当然可以啦!! 如果不好意思留下联系方式,可以到作者专栏那里看我的微博,顺便收藏一下呗~如果有看不到的亲,可以直接搜索我的微博名,山海经里有条龙,然后跟我私信~如果我没回,就到评论下方提醒我记得去看微博~ 就是这样~ 第85章 Chapter85 听闻所缺的药引子都找齐了,枯木大师又带着他的小弟子灵门哒哒地重新回逍遥谷,助灵姑一臂之力。我放出小半碗血让灵绝给他师父端过去,而御风陪在我的身旁,拿出一张帕子给我绑着手心中的伤口,垂着眼睫淡淡道:“就为了一个逍遥派掌门,阿摇你值得吗?” “只是一小碗血而已,又不是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死大事。”我 举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疼的是我又不是御风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愁眉苦脸的?快给姐姐我笑一个!” 御风捉住我的手指,赤茶色的眼瞳里面仿佛有漩涡在挣扎,少年皱眉淡淡道:“可我不觉得有什么能高兴的。” 我抽回了手,顺势坐在石阶上,抿嘴一笑:“师父的病就要好了,难道这不值得高兴吗?” 少年维持着握住我手的动作怔了半响,然后转身坐在我的身旁,双手摩挲着紫薇剑的剑鞘,语气云淡风轻,道:“嗯,确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旦逍遥子出关,伴随着迷雾的消散,所有的答案都将揭晓。 灵门哒哒地从炼丹房中跑出来,凑到我们身边挨着我坐下,露出豁口的嘴巴,打量着御风嘿嘿笑道:“小哥哥,你有什么事情不高兴吗?” 御风轻飘飘地扫了小沙弥一眼,随即别过脸,淡淡说道:“我没什么不高兴的。” 灵门哼了一声,得意地伸着胖嘟嘟的枝头:“你们别想骗我!我一看知道,你们一定是担心你们的师父逍遥子掌门。诶呀,你们放心吧,解药再有二十八天便能制成了,到那时,逍遥子掌门便是再有天大的伤也能治好!”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随即松了一大口气,“解药若是炼成,师父没事了就真的太好了!” 灵门一边扣着鼻子,一边朝我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对对对!那小姐姐,咱们今天中午去吃素烧鸡和素烧鹅庆祝庆祝,好不好?” 我迟钝了三秒,半响问道:“素烧鸡和素烧鹅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豆腐嘛!” 灵门像一只馋嘴猫一般把嘴巴舔了一圈:“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师兄告诉我,鸡鹅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我咦了一声,颇为嫌弃地说道:“灵绝自己破戒就算了,还打算勾引你也跟着当酒肉和尚!” 灵门哦了一声,睁圆了眼睛:“你见过我师兄?” 我拍掌大笑:“何止见过,他可是我多年不见的侄孙子!” 一旁的玄衣少年紧紧地捏着手中长剑,牙关咬得很紧—— 原来,还有二十八天。 原来……只有二十八天。 想到这儿,扣着剑鞘的手指微微松动,而御风微微抬眉,他逆着光轻转过头,没有人能看清懂他此刻的神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强颜欢笑。 而少年的目光如同世上最轻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身旁少女的身上,却盛着赤子之心无法言明的重量。 “阿摇。” 同灵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我回过头,眼角还带着笑意的余温:“御风,怎么了?” 那个时候,少年看着我,他明明坐得离我很近,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御风嘴角带着一丝弧度,可是却轻易让人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浓郁悲怆。 这边的灵门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想要去吃素烧鸡和素烧鹅了,不停地晃着我的袖子。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玄衣少年:“御风,你想说什么?” 灵门也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御风:“小哥哥,你也要去吃素烧鸡和素烧鹅吗?”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很好,小沙弥嘿嘿一笑,“你要是也想吃的话,那咱们一起呀!” 御风微微张开唇,却发现没有任何声音能发出来。 半响,他无奈地低头一笑紧抿着嘴角,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便平静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少年的神情,像极了从前,我教他说话,他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没心没肺的我,在少年的孤寂背影中,一颗心脏仿佛被人紧捏着一般,痛了起来。 一轮残月,一谷山风。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我抬头望着夜空,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脖子都酸了起来,才抬起手放在眼睛上低下了头。 听着虚竹和乌老大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用力地拿袖子揩了揩眼睛,这才放下手,那篝火便映出了我通红的眼眶,可是泪水一落,便怎么也止不住。 整个江湖,整座天山,却好像只剩下了我孤身一人。 当我开始重拥记忆,才明白,这些年我称霸天山时,岁月里的那些孤寂。 哭声很小仿佛怕被人听到,却因空旷,而产生了回声。 我背靠着石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吗?……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你个胆小鬼、大骗子!!……” 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手捂着脸,带着浓浓的鼻音,吐出两个字,“……骗子。” 山崖之上,黑袍男子静静地站立于山巅,仿佛跟黑夜融为一体。他静静地听着那哭声,兜帽之下的嘴唇极力地抿成一条线,而远处的火光映在他赤茶色的眼瞳里,明明灭灭泛着波光。 算着她返老还童的时间,他一路跟着她,一路便听着她在小和尚的木鱼声里讲着很多年前的故事——还是那般明亮又张扬,如同最耀眼的火光。 她早已忘记那个总是沉默的少年,却又再次想起了少年许她一生的承诺。 安神香放在松果上,毫无声响地被投进了篝火中,伴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袅袅的散着让人昏昏沉迷的香气。 黑袍绣着云纹的边角缓缓扫过枯枝落叶,发出悉索的声音。 红衣的小女孩撑不住袭来的睡意,渐渐合上了眼皮,可是细长的剑眉却仍然紧紧皱着,仿佛黑暗中的梦境像是一张笼,轻易地便将她困在其中。 黑袍男子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伴随着他的动作,兜帽轻飘飘地滑落露出一头白发还有深邃俊美的眉眼。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孩仍然带着泪痕的眼角,却猛地一缩仿佛被明火烫到。 “……骗子。” 听见带着委屈的梦呓声,他坐在女孩的身旁,伸手把她揽进怀中,小心复翼翼。 “阿摇,我想你。” 他的下巴贴着女孩的额角,身后的白发散在身前和青丝纠缠在一起。紧皱着剑眉,他闭上眼,可眼眶还是红得厉害—— “……阿摇,我想你。” “在山上时便总是想,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就像很多年前,他还是陪在她身旁的纯白少年。 那个时候,红衣少女和小沙弥看着他,期待着他后面的话语。 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告诉那个朝他笑得很好看的姑娘——告诉她,只要一想到她会不要他,他的那些惊惶与害怕。 “我想你,很想很想,想了很久很久。” 不论飞仙还是入魔,过了那么久,他放不下的,也只是一个她。 翌日,山间的风吹得我一个机灵醒过来,便见到乌老大和虚竹一左一右地惊奇地看着我。 我佯装生气地瞪大了眼睛,坐起身来:“喂喂喂,你们看什么呢?!再用盯母狒狒的眼光看我,小心我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说罢,我伸了一个懒腰,只听全身关节嘎嘣嘎嘣响。 虚竹有些纠结地指着我:“姥姥你……” 乌老大接着他的话,哆嗦道:“好像长大……长高了一点。”说着,他还不肯定地继续瞅了瞅我。 我嗤地一声笑:“没见识的家伙!” 乌老大一副三观崩塌的样子,一张脸扭曲得无以附加:“这……跟我爹讲的不一样啊!” 我站起身来,抱着胳膊横了他们一眼:“天山童姥,不老长春是真的,只是永如女童却是假的。” “为什么啊?”乌老大睁大了眼睛。 难道我会告诉他,如今我只有十岁功力,然后等他倒打我一耙吗? 我老气横秋地挑起一抹笑:“为什么?哼!”见乌老大更加凑近,我微微一笑,随即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干你屁事!滚一边去!” “诶是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说着,乌老大就非常没有骨气地团成一个球,滚到了一边去。 虚竹一双鹿眼睛还是上上下下地扫着我,偶尔还啧啧两声,似乎非常疑惑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憋坏了我可没地方给你找大夫看去!” 虚竹呆呆地哦了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姥姥你不是借尸还魂吗?怎么还能长高呢?” 我估计这辈子跟他是讲不通穿越和借尸还魂的区别了。 翻了一个白眼,我无语地说道:“我有说过,我现在不能长高吗?” “可你不是手少阳三焦受损了吗?”虚竹一副很难接受的样子。 我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炸毛咆哮道:“劳资只是经脉受损,不是经脉断掉!”见小和尚疼得龇牙咧嘴的,我终于解气了,这才说道,“姥姥我现在正是返老还童之日,六岁功力便是六岁的样子,十岁功力便是十岁的身高。接下来的几日,我恐怕会比一般人长得更快一些。” 顿了顿,我补充道,“哦,不对,可能不是快一些,是飞一般的快!寻常人的一年,在我这里,左右不过是一日!” 说罢,我得意地扬眉,得意忘行地抖着腿。 虚竹一下回过神来,兴奋又激动地凑过来问道:“姥姥姥姥,你这手少阳三焦是不是就是我枯木曾祖师爷给你治好的?”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啊。” “怎么可能不是?!”小和尚难得炸毛。 我耸了耸肩膀:“是我练功有成,在练习神功十级的时候,天赐良机,我就长高了。” 虚竹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简单?!好像,听起来是挺简单的。 只不过我抬头望天,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哦不,其实……并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他才会忍不住抱住她然后说,他想她。 我觉得在这如同裹脚布般的小说里,大家一定要抱着坚定的信念,这是一部happy ending的爆笑喜剧,千万别告诉我从头到尾没笑过哦~ 第86章 Chapter86 “一旦开始修炼,你体内修炼了九年的真气便会开始游走于你周身,修炼的三天两夜中,万万不可中止进程。” 我坐在榻上,手不由自主地紧握着秘籍,忐忑地看向枯木大师,语气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如果我被打断了,我会怎么样?” 枯木大师犹豫了半响,才幽幽说道:“轻则少阳三焦严重受损恐怕此生再不能复原,重则……”他微微沉吟,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玄衣少年,“重则真气逆行至周身大穴,走火入魔难逃一死。所以,小施主,你真的想好了吗?” 原著中,童姥因为练功有成所以有得以长大的机会,却在修炼之时被人打扰,终身成了矮子。 我紧紧地抿着嘴角,连额角都是细密的冷汗:“我……我……” 枯木大师又说道:“如果不着急这一时,小施主可以再等一等,等到解药练成老衲为小施主护法;又或者,等到逍遥出关,他是你师父自然更懂如何做更为妥当。”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蹲下来,握住我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阿摇,若要修炼便要在掌门出关之前。”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而灵门凑过来,扣着鼻子问道:“咦?小哥哥,这是为什么呀?” 御风眉宇微皱,而赤茶色的眼瞳里携卷着风云,答非所问道:“逍遥子就算出关,他的功力也会折损大半。阿摇,那个时候他保护不了你。阿摇,我会护着你的。” 枯木大师咦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逍遥会?——” 还不等他说完,我便反握住了少年微微湿润的手心,朝他笑起来:“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御风,我相信你。”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孤注一掷般,把同命运相搏的所有赌注,都押给了身前的少年。 走入密室之前,枯木大师还拉着我喋喋不休地跟我讲着这三天之中,我要如何如何注意的东西。 老和尚一副紧张担心的样子差点让我误以为,我不是去修炼八荒六合的十级,而是去走一趟鬼门关。听到他第三次重复刚才讲过的注意事项,我拉住枯木大师,笑道:“大师,你放心好了。那么多年的准备就为了这三天,我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 枯木大师还是一脸揪心地看着我:“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这是执念。” 我笑了笑:“可是没办法,我这个人一向认定了,就不会再变了。”哪怕头破血流,即使粉身碎骨。 灵门亦步亦趋地跟着枯木大师,对我嘱咐道:“小姐姐,即便不能长高,也没什么,反正小僧我不会嫌弃你的,最重要的还是小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放心,我就跟着小哥哥在外面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我失笑着摇头,摸了摸他的光头:“就算我一脚踩进阎王殿,我就怕阎王爷不敢收我的命。” 最后,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如同山海一般沉默的玄衣少年,抿了抿嘴。 看见了我的目光,御风朝我淡淡一笑,那一笑便驱散了他身上的戾气,只剩下了安然的暖意。 “小施主,你把这个收好。”枯木大师把一瓶药放进我手中,语重心长,“如果太疼了,就吃一粒。” 少年的额发遮挡住他深邃的眉眼,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他眼神中划过的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我低下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再次抬头便对枯木大师绽开一个笑容:“不用太担心,我的目标可是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说罢,我便头也不回转身进了暗室,一层又一层的石门打开又关上,挡住了外面灼人的目光。 我紧紧地抿着嘴角,低头再看向自己手中的秘籍,深深地一吸气—— 这一场逆天改命的游戏,我不会输……也绝不可以输。 而暗室的石门外,老和尚和小沙弥都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 “千秋万代?”枯木大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一统江湖?”灵门捏着自己的下巴,语调轻扬。 而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的御风蓦地笑了起来,剑眉星目的少年已经初露锋芒,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紫薇剑,喃喃道:“唔,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理想。” 从烈阳高照到金乌西沉,从霞光满山到星月遥遥。小沙弥困得东倒西歪,皱巴着一张圆脸对一旁的少年打了好大一个哈欠:“小哥哥,你不困吗?” 御风淡淡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困。”顿了顿,少年有些无奈地对他说道,“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可以了。” 虽然很想这样做,但是大师兄时常告诫他,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义气二字。所以,灵门叹了一口气,嘟哝着:“我还是继续陪你吧。” 见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沉默得紧,小沙弥便开始找话题拉家常:“诶,小哥哥你说,扶摇姐姐练成神功之后,就真的能长高了吗?会比我高吗?” 御风微微皱眉,打量着灵门的小短腿:“阿摇本来就比你高。” 灵门瘪了瘪嘴巴:“万一,她长得更矮了呢?” 话一出,小沙弥便感受到了来自身旁少年身上的黑色戾气,只听他云淡风轻地转着手中的长剑,淡淡说道:“那你也可以走夜路,一不小心摔断了两条腿,又或者吃了什么药再也长不高,这样不就又比阿摇矮了吗?” 灵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很有眼力见地转了话头:“那扶摇姐姐还是长高了好些。” 闻言,御风嘴角微微勾起:“你若是困,可以靠着那边的树睡一会儿。” 灵门对着手指头:“那怎么好意思留你一个人守夜?这多无聊。” 御风闲闲扫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别人陪着。”听他这样说,小沙弥立刻说了句‘那小僧我就不打扰了’便撒了欢地就跑到一旁,抱着大树一秒入睡起来。 御风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那紧闭的石门,嘴角带着一个淡淡的弧度,少年便闭上了眼睛想着若是阿摇长大,又该是什么模样。 晨光微凉的时候,有一个碧衣少女气喘嘘嘘地跑过来:“师姐?!师姐!——” 似乎是跑得岔了气,碧云捂着肚子刚停下两步,便感觉一阵猛烈的风刮过自己面前,而抬起头少女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御风,你做什么吓人?!” 御风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冷漠:“你叫阿摇做什么?她现在不能见人!” 碧云急得满头大汗:“小师弟你别闹了,现在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大师姐她惹上麻烦了!二师兄已经尽量地在前殿周旋,可是代理掌门气得不行,现在所有的微系弟子都在找师姐,鬼谷子要师姐拿出一个说法出来!” 御风皱着剑眉:“到底是什么事?” 碧云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你知道师父缺的那两味药引子吧,其中一个是雪莲子。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可能就是师姐偷了别人的雪莲子。” 御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撇过脸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可是眼里的戾气却像是刀刃刺骨:“偷?雪莲子什么时候,成了百足门的东西了?” 碧云连说了几个对,不住点头:“就是百足门的,好像他们的掌门亲自来逍遥谷讨一个说法。我听二师兄说,百足门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这次是师姐做得不对在先,他们要来问罪也是理所应当。如今代理掌门鬼谷子从百足门门人中听到是师姐惹的祸,气得不行,要让师姐出来同他们当面对峙!” 少女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二师兄已经先去前殿了,他让我一定要在微系弟子找到大师姐之前先找到她,问清楚所有事情的始末。我还听那些弟子说,那百足门的掌门说大师姐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弟子,此时不可能善罢甘休!”说到最后,碧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师姐这次可真是当了冤大头了!” 听到碧云这样说,御风便走到一旁,一把提起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和尚,一手捏着他肉呼呼的圆脸,冷声道:“灵门,别睡了!” 灵门揉着眼睛,有些闹觉:“啊?怎么了怎么了?” 御风拿出一颗麦芽糖塞进他的嘴里,后一瞬小沙弥的眼睛立马亮得如同灯泡一样,只听少年吩咐道:“去找你师父,让枯木大师替我守一下阿摇,一定要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其他人接近这里半步!” 灵门眨巴了一下眼睛,舔了舔嘴吧:“还有糖吃吗?” 御风微微挑眉,把衣兜中的所有麦芽糖放到灵门手心里:“都是你的了。” 不解地看着小和尚如同装了轱辘飞一般跑远,碧云回过头来,有些生气道:“小师弟,师姐到底在哪儿?真的没工夫再闹了!” “阿摇正在里面练功,受不得受打扰,一旦出岔子便是真气逆行。”御风解释完,淡淡反问着少女道:“如果雪莲子从他们那里拿的,那百足门弟子也当真是我们杀的,又怎样?” 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人真的是师姐杀得了!碧云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冷气,她睁大了双眼:“……鬼谷子,鬼谷子一定会把师姐推出去让她偿命的!” “……偿命?” 玄衣少年低头轻笑了一声,而眉眼中的戾气越发浓重。 下一刻,他抬起手来五指微微弯曲成爪,用力地一收,那斜插在土地中的长剑便倏地一下飞入了他的手中。 碧云害怕地望着满身戾气的少年,哆嗦道:“师弟,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走了两步的御风闻言轻撇嘴角,扬着剑眉回头勾起一抹冷笑:“不是说,要人偿命吗?” 还不等少女回过神来,整片竹林便不见了玄衣少年的踪影。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紧闭的石门,喃喃道:“所以,小师弟这是要去代替师姐受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通知!!! 本文的Op+mv出来了!!挂在我的微博里,我的微博名叫山海经里有条龙 我第一次做,但觉得还是挺满意的,希望你们会喜欢,里面有第四卷的剧透,喜欢猜测剧情的亲要去看看哦~ 御风是钟汉良,无崖子是胡歌~ 说真的,小哇那时候超级帅 第87章 Chapter87 逍遥大殿中,近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东方玄德走到欧阳善渊的身旁,附身对他说了几句话。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看向对面站着的清俊少年,玩味地一笑便走到鬼谷子身前禀报道:“回禀师父,众弟子都没有找到遥系大弟子童扶摇。” 鬼谷子一张脸几乎是铁青了,他的目光滑过殿外的那些奇装异服的千妖百怪,拂袖硬声说道:“那就继续去找!今日,不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不信一个小小的弟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声冷笑刺耳地响在大殿之中—— “是啊,一个小小逍遥派弟子,确实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然本仙寡居深山数十年,也不会因一个小丫头,千里迢迢来这逍遥谷!” 说话之人正是百足门掌门人,统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百足大仙! 鬼谷子脸色一僵,而众人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便见坐在高坐之上的耄耋老者。 只见他一身深紫色华袍,虽是高龄可也只有两鬓斑白。一个妖娆妩媚的粉纱女子用着缠着纱布的手腕举着火为他点燃了烟袋,那老者便有一下没一下咗着烟袋,白色烟圈顺着他诡异阴狠的面容缓缓而上,更添几分莫测。 无崖子见那粉纱女子穿着暴露无比,年少气盛地哼了一声,转过头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欧阳善渊则是饶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个纱衣女子手腕处的伤口,自然是认得是自己兵器所伤。 百足大仙咳嗽了两声,坐起身来,后背却是隆起了好大一块。他看着鬼谷子,嗤地一声笑:“本仙还记得,当年你们逍遥派的人可还没有如今这般猖狂,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们这般天大的胆子,竟敢欺道本仙的头上来……难不成,还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鬼谷子不自然地转了身,拱手说道:“逍遥派一向同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是本门弟子不知规矩,等本座查明了原因,定然给大仙一个交代。” 无崖子嗤地一声笑出声来,不住地摇了摇头。 百足大仙冷冷地抬起眼,看过去:“小子,你笑什么?” 清俊无双的白衣少年背着手,淡淡道:“自然是笑可笑之人、可笑之处。” 老者眯着眼睛:“小子可是在笑本仙?” 秋水担忧地看向无崖子,便见他在这大殿之上踱了两步:“晚辈岂敢笑前辈,要笑也不过是在笑井底之蛙夜郎自大,笑鸿鹄燕雀云泥之别罢了。” 闻言,殿上众人都是忍俊不禁,自然知道无崖子变着法子嘲讽着百足大仙和鬼谷子。 未等百足大仙说话,鬼谷子便发怒呵斥说道:“放肆!这里岂有你晚辈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无崖子别过头哼了一声,秋水见到少年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掩袖一笑,觉得师兄虽然平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可是难得怼人时颇有几分少年的真性情。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笑脸一僵,本来尚好的心情凸凸然便沉了下去不见底。 百足大仙捏着羽团山子,阴冷冷地开口说道:“鬼谷子,本仙在你这里呆的也够久了,不知道你们逍遥派找个人出来,怎的就这么难?还是说,你们想在我百足门面前耍什么把戏?百足门同逍遥派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本仙不妨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今日你们交不出人和东西来,就别怪天下群妖独独同你一个逍遥派过不去!” 说罢,殿外的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便开始呼喝着,各种武器混杂在一起,扰得人心不宁。 鬼谷子咬牙说道:“在下敬你是武林前辈,可前辈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闻言,老者仰头大笑,平地卷起狂风袭袭:“得寸进尺?若不是你们逍遥派的人偷我宝物在前,伤我弟子在后,好一个我们得寸进尺!本仙十多年未踏入江湖,竟也不知道武林的规矩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简直可笑!”说道可笑二字之时,百足大仙声音一下子因内力而增大百倍,震得殿上逍遥派的小弟子们趔趄摔倒在地上! 只听‘哐啷’一声响,殿门的大门被生生砍出了一大道裂口,剑气如虹带起的狂风生生把那笑声带着的内力压了下去。 众人只见一团玄色身影如鬼魅般轻飘飘地掠进了殿堂,衣衫轻飘落下,大殿中央便站着了一个俊朗不凡的玄衣少年,剑眉深目,带着一股慑人心魄的力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恐怕不应该只是十余年未入江湖,便是老死也不得再踏入江湖一步。” 说话之间,少年毫无温度地抬起眼,手中长剑剑梢指着面色刷白的老者。 “你……你!” 闻言,百足大仙脸倏地一白,老者咬着牙,面无人色地紧紧盯着御风,想说什么可又碍着众人的面欲言又止。 鬼谷子指着御风,呵斥道:“你个小弟子有什么资格进入大殿?还不快退下!” 欧阳善渊和无崖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独孤御风,前者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玩味,而后者则是惊疑不定的审视。 百足大仙拿着长烟袋指向御风,眯着眼睛,恶狠狠地问道:“你不过一个年轻后辈,又是如何知道,知道那些事情的?”语气带着六分急不可耐,还有三分害怕畏惧。 玄衣少年本就生得高大挺拔,而被那佝偻阴狠的老者衬着,更有一种藐视众生的傲气 御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百足大仙,扯了扯嘴角:“你违反了自己的誓言再次进了中原武林,知道违背誓言……会有什么下场吗?” 听到少年的话,百足大仙一双浑浊的眼露出畏惧,想到当年他在红衣女子面前跪着发下的誓言,此生老死不得在踏入中原武林半步,否则便是一身功力化为乌有、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百足老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随即更加怨怒地看向御风,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几个之前被御风齐齐砍断手腕的女子,向百足老仙哭诉道:“师父!就是他,就是他把我们的手给砍断了!” 话音落,便听大殿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众人皆知,独孤御风是掌门逍遥子收的关门弟子,可掌门却从未传授过他任何武艺!大家虽然害怕他身上的戾气,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都是相安无事过去的,有哪里知道,少年的武功以及心思竟然如此诡谲难测! 百足大仙气得眼角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齿地问道:“所以说,我要找的人,其实是你?” 那粉纱女子又抢着答话道:“还有一个贱婢!蛇姬姐姐……就是被那贱婢给推下了万仞刀丛!”说着,那几个女子还呜呜哭泣起来,似是伤心极了。 可从无崖子的角度恰好能清晰看见那些女子不过是假意伤心,想让百足大仙更生气罢了。想到这儿,无崖子嗤地一声不屑地笑起来,只觉得那些装模作样的女子太过恶心。 见百足大仙怒不可遏的样子,御风冷冷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带任何温度:“那是她该死。” 听到这充满着戾气与愤怒的话语,欧阳善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玩味一笑,他似乎见到了左护法口中对于少年的那么一点……期待。 百足大仙嗤嗤地笑了起来:“好啊,本仙这么久没踏进这江湖,竟不知如今的晚生后辈不知天高地厚,如此骄恣放纵。”他踱了两步,五指旋转而握住手中的长铁烟袋,一桩桩一件件数过去,“抢我寿礼,夺我铁令,杀我爱徒……哈哈,好好好,当真是好得紧呐!” 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老者手中长烟袋狠狠地一扫,狂风如同刀刃朝玄衣少年扫了过去。 “小心!”无崖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吼道。 只见玄衣少年顺着殿中长柱飞檐走壁,而那阵狂风扫及的地方莫不是成了废墟。 鬼谷子伸手按在欧阳善渊的胸膛之前,后者先是扫了一眼胸前的手,再是似笑非笑地问道:“师父,难道就任由百足门在我们这里作福作威吗?” “遥系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关我们何事?”鬼谷子冷笑了一声,看着飞身加入混战的无崖子,“坐山观虎斗,最好两败俱伤才好得紧!也不知道逍遥子最喜欢的大徒弟跑到哪里去,若是那个丫头在这里,按照她的性子,恐怕这一场戏看得更加过瘾。” 明争暗斗的内讧永远都是正道之间的主题。 放不到明面上的东西,永远比地洞里的老鼠还要令人讨厌。 欧阳善渊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掌心,无所谓地偏头一笑,便抱着自己的剑再次退回了弟子之中,而目光便放在了斗得你死我活的那些人身上—— 群妖百怪守在大殿的门口,便见里面仿佛奔雷一般先是掠出了一道黑色身影,再是一道白色身影,最后才是自己的主人,百足大仙。 “喂,师姐现在在哪里?” 两个少年背靠在一起,环视着四面八方把他们围成一个圈的妖魔鬼怪。 无崖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扶摇的性子,当然明白若是有难她绝不会不理,可是又不好言明关心之意,便没好气地问着身后的少年,“闯祸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扔下烂摊子谁给她料理?” 御风喘匀了一口气,刚说了一个:“她——” 那些妖魔鬼怪便在百足大仙的号令之下,一个接着一个扑了上来。无崖子一恼,便将御风推去了身后。他心中早已将凌波微步的心法背得滚瓜烂熟,身形快于意识,众人只见白衣少年整个人竟也在几百人之中来去自如,斜进直退。任凭妖魔鬼怪众多,却独独奈何不了一个清俊少年。 无崖子是几个弟子之中轻功最得师父真传的,每一步踏着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步步匪夷所思,就凭那些三教九流,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秋水见到如此,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便听各路人马武器摔得砰嘭、喀喇、呛啷、乒乓作响,便是无崖子凭借着鬼魅轻功将那些人的兵器片刻之间夺了开去。可是无崖子一动,身上的伤口便裂开,透过纱布缓缓地像是梅花一般染在了白衣之上。 而玄衣少年脚一蹬地,人便在了半空之中,手中利剑一挥,便见千变万化的剑气如同千军万马扫荡便将那些兵刃纷纷斩断。见兵刃不在手中,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其中有人蓦地叫道:“啊!是,是玄武铁令!铁令牌在那个小子的手中!” 能够号令天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必须同持双铁令牌。 而现在一半在百足大仙手中,另一半便是御风手中捏着的那一块铁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应该能清楚地感知到御风与无崖子的不同了吧? 他们都是对女主好,可是好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认为,矛盾推动情节的发展,而矛盾从何而来?推根溯源,便是有一部分来自于主人公每个人自己独有的性格。相成的性格与相悖的性格,会带来不同的效应与矛盾,而每个人的性格又不至于最初设定的那个样子,他们又会因为矛盾而逐渐改变自己的天性。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我希望我每一部小说中的人物都有各自的特点,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白莲花绿茶玛丽苏。而扶摇也确实是我到目前为止塑造过的女主中性格最爱憎鲜明而特立独行的,希望她能长大给你们带来一个别样童姥。 (话说,有没有盗文的?有的话,作者的话也有吗?要是没有了,就太可惜我这段作者心得了~) 预告: “若是练成了神佛斩,又是怎样?” “……九重神功得以成魔,无敌于江湖,更可横行于天下。” 第88章 Chapter88 “师兄!”秋水飞身出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秋水眼眸里含着泪波,心疼道,“你身上还有伤,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御风皱着眉看向他们两个,淡淡道:“把无崖子带出去!”见白衣少年想说什么,御风扬了扬下巴,“收拾一个百足门,我不需要你们来添乱。” “你以为我想帮你吗?”无崖子冷笑一声,咬着牙推开秋水转身离去。 而此时,百足门的人哗啦一声撤开去,包围成了一道圆。百足大仙甩着手中的烟杆子,看着御风手中的铁令,眯了眯眼睛:“呵!很好,年轻人,胆子不小!偷去了我的令牌,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招摇撞骗!” 手中长剑发出铮铮的声音,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品尝鲜血的味道。 御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一定会后悔违背自己的誓言,再次踏入了这个江湖。” 话音落,众人便见那个紫衣老者手中的烟杆一抖,杆中便多出了两尺的白刃,青光百日之下明晃晃地,令人不寒而栗。 百足大仙阴阴说道:“那就把知道我誓言的人,统统杀了干净,就没人在知道我的那些愚蠢的话了!”说罢,他一踏地,石砖上便出现了千丝万缕的裂缝,而老者手中的烟杆接着两尺长、透着墨绿色光芒的长刀,花繁柳绕地朝玄衣少年刺去! 可后者似乎并不着急于进攻,只是凭借着轻功躲闪着。 “师父,那老者使的,到底是什么兵器?怎地弟子从来不曾见过?” 听见弟子东方玄德出声问道,鬼谷子捻着自己的胡子回答道:“是那百足老怪当年成名江湖的兵器,杆里刀。自从他退隐江湖之后,便再没人使惯这种武器,你若是见过才是反常之事。” 见着场上两个人之间激烈万分的争斗,鬼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个小弟子的武功看来,是深藏不漏啊。没想到,可真没想到。” 东方玄德皱眉道:“但弟子听说,掌门对自己的关门弟子不甚上心,而三位长老也曾让掌门发誓,不得教其门下功夫。如此看来,倒是掌门人先是失言在先了。” 欧阳善渊抱着剑,微微挑起长眉:“为何一定是掌门教的功夫?” 东方玄德被他这么一问,随即反道:“师兄这话讲的,徒弟的功夫不是自家师父教,难不成还让外人来□□?”欧阳善渊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鬼谷子冷冷道:“长老是长老,掌门是掌门。逍遥子是如今的掌门,他想教谁功夫,想把哪个弟子骄纵得无法无天,有哪里是旁人能干涉的了的?小弟子不懂事,就别乱说话,省得以后祸从口出!” 顿了顿,鬼谷子捻着胡子眯着眼睛瞧着场上的动静。 外人看来,两人都是不相上下,可若是仔细看那百足大仙的武器,便能瞧见上面已经带了血。 鬼谷子啧啧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逍遥子的关门弟子可不是那百足老怪的对手,他死在老怪物的手中,也怨不得旁人,也省得老怪物还不依不饶来找麻烦。” 出于几年的师徒情分,欧阳善渊好意提醒他道:“师父,若是御风今日死在了这里,恐怕日后会有一些麻烦。” 然而鬼谷子却是转身冷冷瞪着他,厉声呵斥道:“你这一次出去,成日跟遥系的几个弟子混在一起,难不成如今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别忘了,就算你已经成为了掌门入室弟子,那也只是名分上的,逍遥子还没出关呢!” 白衣铠甲的少年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回答说道:“弟子自然明白,也时时刻刻将师父对弟子的知遇之情、栽培之恩牢记于心。” 见鬼谷子拂袖离去的身影,欧阳善渊偏头唇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若是独孤御风在逍遥派的地盘上有个任何的三长两短,恐怕逍遥派迎来的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而是……灭顶之灾。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半空之中,老者少年各自对了一掌,便被各自的掌风震得后退飞去。 踉跄两步站稳后,百足大仙先是得意地看着自己兵刃上带的鲜血,却猛地皱起眉捂着胸口便是受了内伤。他震惊至极地抬起眼,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内功竟然已是这般深厚! 周围的百足门弟子不明所以地跟着呐喊助威,百足大仙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放下手,目光阴狠地看向脚边已经一步一个血印子的少年,大声说道:“本仙到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不曾想,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货色!”他递给门人一个颜色,“所有人一同上!谁若能杀死那小子,夺回令牌,谁便是我百年之后的唯一传人!” 唯一传人的意思,不仅是百足门的掌门,更是包括天下群妖共主之位! 听到百足大仙说的这句话,百足门以及其他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在的妖魔便像是疯了一般,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站在正中心的少年奔去! 本来还是一个很大的圆圈,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有人拿刀直直便要冲到玄衣少年的面门之前。 玄衣少年面容沉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进退两难的人,甚至,像是一头即将准备品尝自己饕餮盛宴的孤狼,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情,更没有任何的胆怯害怕。 戾气与杀意,像是大雨倾盆之前的墨色浓云,翻滚着、搅动着。 御风五指旋转而握,肩膀上的伤口渗出鲜血,而鲜血顺着胳膊的弧度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那一刻,他心里毫无杂念,而唯一的念头,便只有杀人。 他从没练过神佛斩,然而那些心法扎根在他心里,此刻如同迅速破土的树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长成了一棵树。不算大,可也已经足以让他的动作跟着树皮每一寸迅速生长出来的脉络,浑然天成地演练出神佛斩的一招、一式。 神佛斩,顾名思义—— 一剑杀神,一刀弑佛。见妖斩妖,遇魔屠魔。 以玄衣少年为中心,朝他冲上去想要他性命的人,如同巨型的山丘把他一层层一圈圈地,像是蚕茧一般把他围拢起来,刀光剑影,山呼海啸,群妖乱舞,令人怖畏。 东方玄德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照这样下去,那小子恐怕是活不了了!” 南宫希夷皱着眉头,啧啧叹道:“什么叫活不了,照这样下去,根本就是死无全尸!” 刀剑武器碰撞的声音嘈杂无比,叮叮咣咣尚且伴随着人的嘶喊声,让人听了便不寒而栗。欧阳善渊皱着剑眉,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面若寒霜的无崖子身上。 独孤御风便光光凭他这个姓氏,偌大一个逍遥派恐怕除了童扶摇,便没人会相信他同独孤玑辰没有半分干系。 白衣铠甲的少年提着自己的长剑,嗤地一声笑——无崖子恐怕是最怀疑独孤御风的人了,也不知道临到这个关头,他袖手旁观却装出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 欧阳善渊刚要转身,便见众人一声惊呼,只见那巨大的人蛹被硬生生地开了一道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而那人蛹也静止不动,仿佛一个雕塑。 每个人都瞠目结舌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人蛹破开了一道口,强烈的杀气便从那道口中丝丝逸了出来。 欧阳善渊倒吸一口冷气,神情僵硬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幕。他的耳畔又回荡起很多年前刻在自己心上的一段对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学武?” 脏兮兮的小乞丐警惕地看着面前笑得俊美却又吊儿郎当的男子,防备得像一头小豹子。 那个身穿玄青衣袍的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他转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为什么要跟我学武?呵,自然是因为我的剑法好!小子,很多小孩子哭着求我都想找我拜师我还不愿意呢!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若不是看在你的筋骨难得,你以为我愿意收徒弟吗?” 小乞丐哼了一声,可眼里却藏着深深的欲望:“你的剑法好?那你的剑法是天下第一吗?” 没想到本来笑得挺可恶的男子却缓缓地收回了笑容,他似是叹气般呼出一口气:“我不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小乞丐嗤地一声笑:“那我为何要做你徒弟?!要拜师,我也要拜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为师!” 那个男子嘶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小乞丐:“你一个街边讨饭的,有什么资格挑师父?!”那小乞丐把头一撇,颇有几分傲气。玄青衣袍的男子失笑着坐到他身旁,带这样嘲弄的语气问道,“你想做武功天下第一?” 小乞丐瞪了他一眼:“谁不想做第一?!若是武功天下无敌,我便要把所有欺负过羞辱过我的人,统统杀干净!” 那男子语气中的嘲弄少了三分:“可是不是谁都能做天下第一的!就凭你的资质与根骨,连能称霸江湖的武功都练不了,又何苦去做天下第一?” 小乞丐跳脚,怒道:“谁说我资质不好?!你之前还不是说我根骨奇佳,是练武的材料吗?!” 男子撑着头斜睨着发怒的小孩,云淡风轻地说道:“对,你是根骨奇佳是练武的材料……可有的人打娘胎里就已经开始练武了!寻常人日夜不休地练上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也比不了那种人练武的十年!——” 他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遗憾:“他们呐,就是天生站在了江湖最顶尖位置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部小说也可以叫:《剑魔要从小培养》或者《魔教教主培养指南》 你以为要开虐了吗? 不……还早。 第89章 Chapter89 似乎毫无道理,可又让人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小乞丐先是瘪着嘴,眼泪直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管!便是我当不了天下第一,我便要追随天下第一的人!谁若是敢轻贱于我,我便杀了他!” 男子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逆着光伸出手:“好!你拜我为师,我便带你去见那种人。” 小乞丐擦了擦眼泪,便将手放在了男子的掌心中,一路走远: “师父,那天下第一的武功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因为天下武功星罗棋布广阔无边,武学境界无境无止。” “……你骗我!” “谁说我骗你了!那也是因为没有人能练成我圣教至高的武功秘籍,神佛斩!” “那是什么?” “那是一门极为霸道的武功,网罗天下所有武功。我教百年来的几位教主都是武学奇才,可便是他们,也不曾练至神功最高的九重。” 小乞丐扬着脏兮兮的脸,这样问道:“若是练成了神佛斩,又是怎样?” 玄青衣袍的男子收回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字一顿: “……若是炼至神功九重,便可得以成魔,无敌于江湖,更可横行于天下。” 在那人做的茧蛹被凌厉的剑气,由里及外地一下子破开了!而在满天的血雾里,白衣铠甲的少年脸上仍带着一丝笑,可是放大的眼瞳里却掩藏不住欲海的滔天巨浪—— 他想,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要追随的人。 满天血雾,如同下着一场红色的瓢泼大雨,又像是朱色柳絮纷纷扬扬。 玄衣少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血水顺着长剑缓缓流淌,最后仍旧归于宝剑的锋芒。 少年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伤口,而手中剑下更不知道添了多少亡魂,他手中软剑像是因为憨饮了一场般,颤悠悠地晃着。 尚未来得及冲上去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洞主岛主见状,都害怕地不住往后退着。 只见那玄衣少年抬起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面容上带着伤痕,可两道浓黑的剑眉衬得一双赤茶色的眼瞳越发摄人心魄。那些妖魔鬼怪害怕得最后竟然捡起自己的兵器,能逃得便逃得一个不剩! 他们本就是邪魔外道,没有善恶正邪之分,虽说要为百足大仙卖命,可也贪生怕死多一些。 来不及责咎那些逃跑的人,百足大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不住地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是——” 他口中招数的名字还没有报出来,便叫玄衣少年提着剑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朝他冲来,身影变化万千,一个纵身在空中劈出完美的横劈,而他手中的软剑就抖动着朝百足大仙刺去! 百足大仙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烟杆子,剑刃砍到烟杆身上,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老者这才发现少年眼瞳那不同于汉人眼眼睛颜色,以及带着异域特点的深邃轮廓,再一想到他转眼杀了将近百人那骇人的剑法,百足大仙又惊又惧,喃喃道:“你、你……你是她的孩子!” 御风欺身上前一部,目光冰冷如漠雪:“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有些太迟了吗?”见到百足大仙害怕到连自己武器都拿不稳的样子,少年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想到了你发的誓言?” 冷汗顺着白发鬓角滚滚流淌,百足大仙手指不动声色地放在了烟杆的暗门上,嘴硬道:“什么狗屁誓言,不过就是嘴上说说的戏言,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本仙怕什么吗?那小妖女死都死了那么久,难道,我还会怕一只孤魂野鬼吗?” 人分三六九等,江湖分正道魔教与邪魔歪道。 魔教同正道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两方,所以正道那些人叫妖女还算是勉强有理,可是一只老妖怪却敢如此称呼——御风微微偏头,手上的力气再次加大了几倍,赤茶色的眼瞳里燃着怒火:“那不如,我送你去跟我娘亲自赔罪吧!” 百足大仙咬着牙硬撑着,而他瞧准了位置一按开关,烟杆之中的长刀一翻,折射出一道强光,便直直射向了御风的眼睛,刺得少年眼睛一痛手上的力气便松了几分!老者一个抽身,舞了一个枪花,哼哼冷笑:“看来,是要本仙送你去跟你那小妖女的娘团聚了!” 御风被那强光伤到了眼睛,少年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挡在自己的面前,而另一只手举着剑格挡开百足大仙的进攻。众人惊呼一声,便见本来已经占尽了上风的御风被百足大仙的杆中刀一挑一刺,他便平沙落雁般重重地向后飞去,俯身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此刻,人群之中飞出了两个少年,护在了跌倒在地的御风身前—— 欧阳善渊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执软剑,微微弯着身子像是一头凶猛而虎视眈眈的猎豹; 无崖子一身白衣上尽是伤口崩裂出的鲜血,宛如点点红梅开在雪地之上,平添清俊之意。 百足大仙怒不可遏地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杆里刀往空中一抛!那大刀反射出的阳光耀眼极了,没人看清楚紫袍老者到底是怎样将自己的兵器分开的,只见强光褪去,老者手中便出现了两样武器——左手是烟杆,而右手则是闪着墨绿色的大刀。 无崖子抬起眼,和欧阳善渊之间相互确认了一下,两个少年便一左一右地朝百足大仙的两方攻去! 半跪在地上的御风紧皱着眉头,牙关紧咬,只觉得本来不曾有任何杀伤力的阳光此刻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一旦他睁开眼睛便像是剜眼一般的疼! 手挡在眼睛上,他看不清楚如今的情形,但是能听到因打斗而生出来的乒乓声。他撇过脸,从衣袖上撕下一条布绑在自己的眼睛上,这才减轻了因为光带来的灼痛感。 御风踉跄地重新站了起来,眼睛上覆着黑巾,而脸上带着血痕,越发衬得少年冷戾与神秘。 风吹过来,搅动着空气之中的血腥味。 玄衣少年的衣袍被吹得鼓鼓的,连着披在身后的长发一同四散飞舞。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双手旋转而握剑柄,在狂风之中,尽显傲然冷漠、邪魅绢狂。 御风偏着头,仔细地分辨着激烈打斗的声音,分辨着……那个紫袍老怪物的脚步方位。 无崖子被那百足大仙的烟杆一下子击中了胸膛,被打得斜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秋水脸色一白,惊呼一声:“师兄!” 欧阳善渊腮帮咬得很紧,虽是勉力支撑,可却也隐隐出现落败之象。 御风一个箭步冲上去凌空一劈,可却因为眼睛的不便,被百足大仙闪身躲了开去! “小心!” 无崖子捂着胸口急声喊道。 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风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御风下意识地向后一弯腰,那百足大仙的烟杆便刚刚从少年的面容上划过! 手中的软剑一挑,覆着眼睛的御风再次站了起来,接替了无崖子的位置和欧阳善渊一同对抗着百足老仙。 逍遥派的其他弟子纷纷惊叹,可也有不住惊疑的,尤其是鬼谷子门下的关门弟子。东方和南宫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至于为何惊疑,便是因为看见了自家的大师兄的招数。 不知为何,欧阳善渊和御风不是同门,师父又是不同的两个人。然而此刻,两个少年同紫袍老人打斗在一起,武功招数不同,可给人的感觉都是带着腾腾杀气,两人明明师从两系此刻却仿佛武功同气连枝,好似同根而生。 “说来也奇怪,大师兄平日里练武,便同我们不一般;先前同遥系的那位师兄一同和百足大仙比拼也是不一样,却同遥系那个名不经传的弟子武功相似。”东方玄德皱着眉头,“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道理啊!” 南宫想了想,有些犹豫:“难道是因为……两个人都使软剑?” 只听砰地两声句响! 百足老仙的左右手上的兵器都和两个少年的长剑相抵,紫袍老者阴冷的目光从欧阳善渊滑到了御风身上,冷笑一声说道:“到底是本仙避居深山已久,还是你们魔教的人居心叵测,你们两小子的武功路子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哪里是什么逍遥派的武功!” 欧阳善渊咬着牙,却强自笑道:“这,就不劳你来操心了!” 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听觉越发敏感起来。听见了凌空而来的风声,御风微微扯了扯嘴角:“逍遥子没教过我功夫,可你若是想讨教逍遥派武学,”他顿了顿,手中长剑一抖,剑身便如同一条柔软而狠辣的蛇,迅速地缠上了百足大仙的烟杆,“——那也可以。” 而另一边,欧阳善渊的软剑也跟着缠上了百足大仙的大刀! 紫袍老者浑身一震,只觉得后心一痛,而浑身的真气便像是奔流的河水一般从体内滚滚流出!! “是北、是北冥神功!” 真气的泄露,便像是一个巨大的气旋将四个人包裹在一起,而处于气旋中心的正是紫袍老者!御风赤茶色的眼瞳平静却也汹涌,看着那些真气和内力源源不断地被吸进了无崖子的体内。 黑巾下少年面无表情,淡淡道:“我说过,你会后悔违背你的誓言!” 而违背誓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喜欢看御风他们打架,还是喜欢看女主打架? 这是对于后期安排戏份的重要选择哦~~ 第90章 Chapter90 因为内力和真气的窜出,本来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百足大仙此刻头发枯黄如稻草,鸡皮鹤发、皱纹满布!他一双眼睛里尽是红色血丝,对玄衣少年嘶声道:“你……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跟你娘一样,遭到上天的报应!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在那句话里,御风剑眉紧紧地皱起,而刀刻一般的下颌线条紧紧绷着,周身的气息近乎是杀气滚滚、戾气腾腾。兀地,他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孤狼的吼叫声,磅礴的内力将四周包裹着的雄浑真气一下子给打散了。 无崖子和欧阳善渊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两个少年不住地喘着气,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去,各自的眼神里都充满着惊惧与震惊—— 只见蒙住了眼睛的玄衣少年几乎是一瞬间抽回了自己的那把剑,随着长剑的取回,紫袍老怪的一条左臂伴着他自己的惨叫声,便被少年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从那断落手臂中滑落了出来,在空中旋转了几番,几乎没有停顿,御风再次一个旋身,身后长发随风飞舞遮住了少年大半的面容。他的左手捏住了空中旋转的东西,而右手手中长剑剑光飞舞,华光四射—— 万千变化的剑术,四散飞舞的鲜血,惨绝人寰的嘶吼,统统归于一颗落地的人头。 一身玄衣,鲜血浸染。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鲜血味,御风手中长剑滴答滴答地留着鲜血,他自己看不清脚下是怎样的血肉狼藉,四面八方更是鸦雀无声。 百足门的门人要么死的死,要么逃得逃,早已不管自家掌门尸体的安葬。 “你——”无崖子掩住口鼻看着一地残肢,皱眉怒视着玄衣少年,“你怎么能这样?要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他便杀,何苦如此□□一个老者?” 御风欺负的胸膛缓缓归于平静,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流着鲜血。 他微微偏头,朝着声音来的地方,静静说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一身武功尽做他人嫁衣,身死却无葬身之地,这是百足老怪应得的下场。 他,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你!”无崖子气结,胸口真气翻腾,引得少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秋水慌忙跑过来,带着哭腔问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恶狠狠地盯着摸索着往回走的玄衣少年,而体内的内力与真气更加澎湃汹涌。 御风脚步越发踉跄,没等走上几步,他一头便栽了下去,如同一座山的倾覆。 脱力地倒在地上,御风微微张着嘴,一片黑暗的眼前便浮现出红衣少女好看的一张脸—— 他看到,长大了的阿摇朝他明眸皓齿地笑,颊边酒窝深深,眉间凤栖花熠熠。 她笑得很好看……是这个世间,再没有的好看。御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却是微微扬起嘴角,想—— 唔,真好。 在江湖的传说里,天山童姥当年仅凭一己之力便收复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以女童之身登顶天下群妖共主的宝座号令群雄,从此进入了老妖婆的时代,血雨腥风、民不聊生。 我托着腮,津津有味地听着乌老大给我讲着江湖传说中里关于我的版本,觉得他完全可以去做百晓生的传人,继承百晓门的吹牛大法。 “据我爹说,当年跟着百足大仙前去逍遥派讨个说法的妖魔鬼怪,要么死的死,要么疯的疯,都说当时杀的是天花乱坠、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据说当年,姥姥一人同几百人相战,没人见她是怎么出手杀人的,可是敌人却都一招毙命了。所谓杀人不用第二招,乃是当时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众口流传的版本。” 乌老大一个人讲的吐沫星子满天飞,恨不得化身说书先生,那惊堂木一拍,就能把牛皮吹得天上飞。 虚竹听得入迷,不停地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乌老大一拍大腿:“然后活下来的那些人回去疯了,就说那个人站在漫天的血雾里,满身满脸的血,就像是厉鬼一般。” 我沉默了一番,似乎乌老大口中像是厉鬼一样的人是我…… 闻言,虚竹猛地回头一双鹿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我:“借尸还魂?” 我嘶了一声,刚想伸手扭他耳朵,便听乌老大更加欢快地说道:“啊对对对,我爹也是这样说的!他说那个女娃娃武功高得简直离谱,肯定是个借尸还魂长不大的女鬼!” 乌老大的话音落,我便重重地一拍他脑门,扬眉怒道:“都特么是屁话!我后来窜那么高,你爹他瞎啊!”我可以忍受别人胡诌我杀人如麻、冷酷无情、变态妖婆,但是绝对不能忍受他们说我矮! 虚竹捂着自己的光头,弱弱地问了一句:“姥姥你能长高,是因为喝血喝的吗?” 一口老血呕出来,我无语地捂着脸——谁来给我收了这两个妖孽! 左边的乌老大凑过来:“姥姥,喝血真的能长高吗?” 右边的虚竹睁大了双眼:“姥姥,为什么你沉默了?”难道……喝血真的能长高? 我用力地抹了一把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语气却老气横秋:“因为我在思考,是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作孽做得太多了,佛祖才会派遣你们两个来折腾我这个我太婆!” 两人同时摇头,异口同声:“不明白。” 避免我向无崖子一般被气死,所以我微微一笑,看着两人:“恩对,当年我就是一人对战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群妖,然后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接着灭了百足门上上下下的人,喝了人血一夜变高,顺便出任CEO,啊呸,是天下群妖的主人,随后勾搭高富帅,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你们满意了吗?!” 苍天啊,佛祖啊,你来道雷劈死我吧! 听到这种浮夸版本,两人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恩恩,满意了满意了!” 下一秒,我凶神恶煞地吼道:“满意了,就给姥姥滚一边去!”两人连忙团成球真的滚到一边去了。 我抬头望天,终于知道,所谓的命运,有多么强悍了! 该属于天山童姥的声名狼藉,哪怕从头到尾我都没出场,最后还是哐啷一声,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就像我千算万算,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命运早已布好的安排。既然安排了我在长高那里有一劫难,老天爷也绝不含糊地让我顺顺当当地度过去—— “大师姐呢?” 碧云怯怯地看着满脸怒容的姐姐,对着手指头:“这个……这个……师姐她、她……” 因为无崖子和御风都是重伤,枯木大师自然要前去为他们疗伤. 秋水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指着那紧闭的石门,叱道:“惹出了天大的祸,她便一个人像是缩头乌龟一般躲在里面不出来是不是?” 碧云小声争辩道:“大师姐她是有事情啦。” 一边的灵门还忙不迭地摇头:“恩恩,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 秋水气道,推开自己妹妹便往里面走,“我今日倒是要看看师姐一个人在捣什么鬼?” 碧云急忙拦着她:“姐,你冷静一点!师姐现在不能被打扰的!” 秋水一怒,一挥水袖打开碧云的手:“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说着,少女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道,“你知不知道师兄这次伤得多重?他之前便是一身的伤,而这次……他一身白衣都是血,你叫我怎么冷静!小妹,你若是识相,现在就给我闪一边去!” 说着,碧云和灵门两个就被秋水一同推到了一旁,踉跄摔倒在地上。少女焦急地撑起身子,看着打开了石门开关的少女大声呼喊道:“姐!你别去!” 灵门掐着指头算着时间,喃喃道:“时间快到了!也不知道扶摇姐姐她的神功练成没有?若是被打断了,那可是功亏一篑了!” 重重石门开启又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内力在体内已经运行了整整十七周天,在运行一个周天,便能突破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最高的十级。我紧紧闭着眼睛,心绪却被那石门不断开启又关上的声音给搅动着,而体内本来顺着我引导的内力像是感知到危险的靠近而躁动不安着。 只听哗啦一声,最后一道石门也开启了! 满头冷汗的我强自双手划出一个圆,当机立断地将之前已经度过周身大穴的真气保存起来。 本来怒气冲冲的白衣少女一下子惊愕地站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捂着嘴,看着盘腿坐在石床之上的红衣少女——本来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五六岁,连着身量也一同长成了十六七岁该有的样子。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我特么现在好想拿把火烧了那蚂蚁窝! “师姐你——”秋水又惊又惧地用手指着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全身骨骼都在嘎吱作响,而我冷冷地睁开眼,看着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李秋水,面无表情地下着逐客令:“马上给我出去!”也许是我的样子,又或者是我眼里的杀气,吓得秋水立刻推门奔了出去,隐隐听得少女脚步踉跄的声音以及石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 真气缓缓从我身体里溢了出来,而伴随着每一轮真气的泻出,我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疼得我一头冷汗无法自已。 在真气包裹住我身体前,我手撑在石床上气急反笑:“命运……还真特么是一个强悍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几章是分两条线并行的,一条是阿摇在闭关修炼,而另一条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在与百足老怪的对战中,御风初步将神佛斩应用于实践,为以后他的身份做一个铺垫,并且,对于女主成为天下群妖的主人分为三步,而现在已经是走到第二步了,而这一步是御风和无崖子帮她完成的。女主有穿越者的身份加持,御风有母亲的功力以及自己的天赋,无崖子呢?这里,我为无崖子功力的提高做出一个说明,当然这几张都暗示着他们各自功力的提高。 不知道你们感觉到他们武功的分水岭了吗? 明天停更一天,因为觉得后面的情节写得不是很满意,一直在卡文~ 另,想问一下大家觉得哪个名字比较有趣? 1.我与二哈狼人的日常 2.[狼人杀]别相信二哈 第91章 Chapter91 重重石门复重重,伴随着开启发出的沉闷喑哑声音,守在洞口的碧云和灵门都不由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紧张无比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碧云期待地说道:“姐姐她在石门中瞧见大师姐已经不再是孩子模样了,也不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样子。” 灵门攥着拳头,喃喃道:“一定要比我高,一定要比我高……不然,小哥哥没准就为了扶摇姐姐,就真的把我弄成一个跟扶摇姐姐一样的小矮子了!“ 伴随着两个人的碎碎念,石门里传来脚步踉跄虚浮的声音,忽远忽近捉摸不定,紧接着便是最外面那道石门缓缓打开——一层层白气缓缓从石门洞口里面散了出来,教人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景。 白气浩浩瀚瀚地扑面而来,像是美人遮面用的白纱。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向斜上方看着,寻找着红衣少女的身影,一脸期待与忐忑。而我站在他们的身后,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都别看了,我在你们身后。” 少女和小沙弥先是惊喜回头,随后都夸张地长大了嘴巴—— 尤其是灵门,看着我一脸悲喜交加的样子都快哭出来了:“啊,扶摇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矮了?佛祖啊佛祖,小哥哥如果看到了你这副样子,肯定要把我弄成终身残疾!”说罢,他就嗷地一嗓子准备哭嚎起来。 我嫌弃地看着他嗓子眼,怒道:“呀,走火入魔我没死已经是万幸了好吗?!只是真气逆转处于返老还童之期,我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可你嚎得跟我死了一样!变成小屁孩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没哭,你哭个屁嘞!”话虽这样说,可我还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怀中的秘籍—— 闻言,碧云连忙蹲下来,拉着我的小胳膊:“这么说,师姐还是会长高的,对不对?” 虽说迁怒于人一向不是我的风格,但一想到眼前的少女就是差点害我功亏一篑的凶手的妹妹,我还是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对啊,还好我一直留着一手对于周围的动静保持着警惕心,没有完全相信你们!不然,我就真的走火入魔筋脉逆要么活活被烧死,要么就真的成了一个矮子!” 一番话虽然说得不客气,然而我此时的嗓音又亮又脆,倒也抹去了三分怒气。 终于把话听进去的灵门顿时松了一口气,把大张开的嘴巴合上,不住地嘀咕道:“那还好还好……幸好小哥哥看不到你如今的样子。” 碧云对我语气里的愠怒也不甚在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这么说来,师姐如今的样子是你六岁的样子?”还没等我点头,小姑娘就一把抱住我软软糯糯地说道,“真好。” 我白眼都快翻成电灯泡了,刚想说有什么好的,便感觉她手摸着我的发辫,听她兴高采烈地说道,“从前二师兄私下里同我说过,说师姐小时候坐在佛祖手里,披着红绸子长得可爱极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神采飞扬,可惜后来越长越……” 小姑娘失笑了一声,把那形容词给含糊了过去,不过想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碧云继续说道:“二师兄自己长得已经是很好看,再加上眼光极高,他很少夸人长得好的。那时,我便有些遗憾进门得有些晚,不能瞧见师姐幼时长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来,当真是如他所说,可爱极了。” 一番话说得甜甜糯糯,再加上碧云特有的软绵嗓音,我笑起来:“小师妹,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虽然成了一个六岁孩童可我智力没退成六岁智力,这话要是无崖子说的话,我就能当着众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碧云脸一红松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师姐,你能别怪我姐姐吗?这次因为二师兄伤得太重,她情急之下才会犯错,你别怪她好不好?我替她给你赔罪好不好?” 我抱着胳膊,挑着剑眉打量着蹲在我面前的少女——平心而论,秋水碧云两姐妹本就是两个顶尖的美人胚子,而这些年越发出落得绝色动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恩怨分明,睚眦必报。有恩可以不回,但有仇是一定要必报的! 但是这样一个美人,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再用甜甜糯糯的嗓音求着我,我本来就脆弱的骨头一下子就酥了半边。 于是,我掩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好吧,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知道吗?”我偏着头伸出一根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碧云欢喜地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凑过来便在我脸颊上啵了一下,随即害羞地糯糯说道:“谢谢大师姐。” 啧,所谓色迷心窍,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骨头软的人。 “御风呢?” 我环视着四周,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便出声问道,却没想到面前的碧云和灵门都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微挑着剑眉,我脸色一沉看着他们俩:“三师妹那般怒气冲冲地来找我算账,是无崖子和御风出了什么事?” 顶着我高压的目光,碧云和灵门两人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地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最后灵门说道:“听我师父说,无崖子施主是因旧伤复发再加上吸了百足大仙的内功,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而小哥哥身上的伤口虽然也多,但是眼睛受了伤不能见光。” 碧云好奇地看着我:“师姐,你要去看无崖子师兄和小师弟吗?” 我有些犹豫,看着自己孩子般的手—— 本来是打算长成一个正常女子的,却不想还要从一个孩子做起。 虽说十多年也熬过来了不差这十几天,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般模样。 不等我回答,少女便捉住了我的手柔声道:“师姐不是喜欢二师兄吗,我姐姐虽然也在那里,可正巧我也想去看看二师兄如今怎样了,不如我陪师姐一同去,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我先是一愣,随即又想起碧云曾误打误撞看见我秘籍里的内容。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碧云便把我愣神当做是答应,当即拉着我便朝着药庐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师姐,我想,你应该很想见到二师兄吧。” 我估计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随即苦笑说道:“碧云,你还不懂什么喜欢。” 碧云嘟了嘟嘴:“师姐,你不要总把我当做小孩子。” 而一直小跑着跟在我身旁的灵门举起手,插嘴道:“我懂我懂!”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头看着小沙弥:“你个小和尚懂什么了?人生自古有情痴,可这又关佛家什么事?” 灵门肥嘟嘟的手指扣着鼻子,一边扣一边说道:“哎呀,这个道理这么简单,我有什么不懂的!喜欢呢,就是我有一包糖,你很喜欢吃,我也很喜欢吃,可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一包糖我愿意同你一起吃。” 碧云撅着樱桃小嘴,不认同道:“可就算我不喜欢你,如果灵门你喜欢吃糖,我也可以跟你一同吃啊。” 灵门把眼睛转得滴溜溜的,语气里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继续说道:“那就是我只有一颗糖,我超级超级喜欢吃,而你只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想吃,可我就是因为你那一丢丢的想吃,我就把唯一的一颗糖让给了你。”说完,他还觉得自己讲的很有道理,舔了舔嘴巴,“唔,这就是喜欢。” 我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撇过脸:“我看你就是想吃糖。” “才没有嘞!”灵门很大声地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我很想吃糖,可不能说我就是想吃糖。你也可以换一个比喻嘛,比如我有一条命,你也有一条命,可是只能活一个人,我把我的命换给了你,这就是喜欢啊。” 我一怔,喃喃道:“这是喜欢吗?”那一刻,我想起了蛇窟地宫之上,少年明明有机会可以离开,可却还是陪着我一同入了世人眼中的死亡之地。 碧云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灵门得意地看着我们两个:“你看,我都说了我知道啊!”他转过头看着我,嘿嘿一笑,“比如说,小哥哥就很喜欢扶摇姐姐你啊。” 碧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天哪,真的吗?” 我扯了扯嘴角,不敢去细想,便威胁小沙弥道:“别胡说了,虽然我现在功力全失,可我还是可以揍你的。” 没想到这一次我的威胁不管用了,灵门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胡说!你看,小哥哥的糖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就是因为他喜欢你吗?” 我被小沙弥对御风口袋里的糖的执念给气笑了,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灵门的大额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讨论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是朋友亲人之间的道义。” 灵门的犟脾气犯了,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蹭蹭地挡在我们面前,急道:“诶呀,扶摇姐姐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说的就是真的!虽然小姐姐你脾气古怪还老喜欢动不动就揍人,可小哥哥他就是喜欢你啊!” 越说小沙弥越激动,比划着自己胖糯糯的手指头,一本正经:“你想啊,如果有个人不喜欢你,那他干嘛要替你去跟别人搏命?如果他不喜欢你,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保护你?你见到你们门派里的其他人,又有哪一个人,肯为了你去跟什么老妖怪打架呀?!” 碧云噗嗤一声笑,拆台道:“可无崖子师兄也是去打架了呀,还有欧阳师兄也去和百足大仙生死相搏。照你这么说,他们两人都喜欢我师姐?” 第92章 Chapter92 灵门气得跳脚,大声道:“我听我师父说,小哥哥被人送去的时候全身都是伤,连眼睛都受伤了!如果小哥哥不喜欢扶摇姐姐,他干嘛这么费心费力还要搭上自己的眼睛?你说的那两位师兄,难道也伤了自己的眼睛?” 碧云奇怪道:“难道喜欢之事要用受伤的轻重来衡量?这个道理也太奇怪了吧!” 两人各占一词,谁也不肯相让。 而风吹过衣角,我站在原地有些怔,灵门的话回荡在耳畔——心,就不可抑制地砰砰地跳动起来,然而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阿摇,不要自作多情。 就在碧云和灵门互相辩论的时候,旁边有三个鼻青脸肿的白衣弟子端着伤药从小道上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嘶,我说那个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吧!” “给他换个药,你看我把我打的!” “行了吧,少说两句!你难道没见到他杀人的样子?!” “咱们挨着一顿揍以后就不用去换药了,以后离他越远越好!” 碧云咦了一声:“他们在说谁?” 灵门摸着自己的光头,呆萌问道:“不知道。难道有人还会打给自己换药的人去?” 我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空,推开面前的小沙弥,顾不上自己如今这个样子便已经迈出步子:“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在说御风。” 尚未走近药炉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中药味,可见这次百足门来逍遥谷门派中受伤的弟子不在少数。 下一刻,我便看见了一群弟子匆匆忙忙地从药炉中走了出来,都是一副鞍前马后的样子。想到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我连忙闪到碧云的身后躲起,悄悄探出头,便见到无崖子捂着胸口从里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少年捂着胸口,仿佛很难受的样子,脸色苍白甚至透着一点紫气。 秋水紧张地扶着他,关切的神情流露其表。白衣少年苍白着唇角,温润如玉地一笑,朝身旁的少女说什么,女孩子便低头清浅一笑。两人都是白衣风雅,踽踽私语的样子,也算是人间一道难得的绝色风景。 见他们快过来了,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想低调地就让他们那群人走过去,却不想那个三步两停一喘气的无崖子好巧不巧地就停在我的旁边。碧云讪讪地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而秋水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见鬼一般,其余人还没明白停下来是要做什么。 一群人散开,无崖子捂着胸口向我走来,再慢腾腾地蹲下凑过来,仔细地瞧着面前恨不得把头转成一百八十度的我。少年脸颊苍白,可一双桃花眼里带着些许惊讶和欢喜,感叹道:“这个小女孩儿怎么和师姐小时候的样子如此相像,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说着,他就伸出手就要来摸我的头。 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师弟竟然站在我面前都认不出来我,我有些不高兴地躲开,转身挥开手瞪着他。 见我拍开他的手,无崖子弯着苍白的唇,笑得越发明朗:“没想到,同师姐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辙的。” 他弯下腰来跟我对视着,笑眯眯地问道,“小妹妹,你不会也同我师姐有什么干系吧?上上次她捡了个弟弟,上次她认了个侄孙子,那这次呢,小妹妹你又是她什么人?” 他再次伸出手摸我的头,我没有功力,只好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嘶——无崖子,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拍我、的、头!!” 白衣少年一愣,微张着嘴巴手指着我,转头看着秋水碧云她们:“她同师姐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无崖子这厮是被百足大仙给打傻了吧! 碧云摸着额头:“二师兄,那就是大师姐啦。”碧云说话之间,秋水一直躲避着我冰冷的目光,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苍白着脸颊默不作声地往无崖子身后一躲。 见到她这般,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无崖子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盯着我:“秋水不是说……说师姐你长大了吗?怎么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冷静道:“这你就要去问你的好师妹了。” 闻言,无崖子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李秋水,便见白衣少女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楚楚可怜地哽咽着说道:“师兄,我……我不知道师姐……师姐……” 少女一咬牙,便朝我跪了下来,泪光盈盈,“秋水莽撞无知,不知道师姐是在练功,还请师姐重重责罚!” 我盯着她,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不知……还是有意,师妹还是想清楚再说为好。” 秋水身子一软,泪水便簌簌而下:“百足门因师姐来谷中寻仇,谷中好些弟子都因此受伤,无崖子师兄更是伤重。二师兄已经与秋水……订、订下姻亲,师妹心疼师兄想找师姐,却不曾想误打误撞耽误了师姐练习八荒六合的神功,秋水该死,大师姐要打要骂都随师姐,秋水只求师姐莫迁怒旁人。” 话一说完,周围的弟子就又怒又怨、又恨又怕地看着我,目光千奇百怪,但是都带着怨责。 我气急反笑,因着心里那股傲气,抬起头迎向那些人的目光,挨个儿把他们瞪得又都害怕地低下了头。 灵门摸着自己的脑袋,问碧云道:“小僧怎么觉得那话,有些奇怪的地方?” 碧云蹙着秀眉,眼神微微闪烁,藏在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起。 面前的白衣少女羸弱如蒲柳跪在地上,一脸泪痕却也绝色潋滟,只是那双含着泪光的秋水眼瞳里带着掩饰起来的得意与庆幸:“还请大师姐责罚。” 我气得一抬手,就想给她一耳光,却不想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强自压下心里的酸涩,抬起头扬眉挑衅地说道:“你拦着我做什么,没听到有人说想让我打她吗?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如今要是我不意思意思一下,反倒是我这个做师姐的不是了。” 见无崖子脸色沉得跟浓云一般,我嗤笑一声,“放心,我只有一个六岁孩童的功力,如今使不上什么力气,打不坏你未婚妻的一张巴掌脸的。” 因着身上都是内伤和外伤,少年的一张脸毫无血色,越发衬得一双桃花眼黑起来,黑如深潭的眼瞳里便倒映出一个小女孩的脸颊,他静静看着我这样说道:“我知道这次是三师妹做得不对,可如今结果已经造成了,也不能全怪她一个人。” 我笑起来:“师弟的意思是,还要怪我咯?” 我转过头,看向那些小弟子,长长地唔了一声,“看来,还真是要怪我自己自作自受。”一阵热意涌上眼眶,我咬着牙用力挣开了无崖子的手,“也对,百足门的人上门寻仇是我自找的,而我练功却功亏一篑也是我自找的……呵,果然,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意味深长地看向李秋水,然而那一刻少女并没有再像之前那般装出害怕的样子,而是极其平静而镇定地看着我,眉梢微微一挑,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她的一双秋水眼眸仿佛会说话,但我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读出来的,是志在必得四个字。 对,志在必得。 对于无崖子,亦或者是同我之前或之后的较量——她志在必得。 无崖子手拿着帕子捂住嘴角,猛地咳嗽起来,本来毫无血色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一层红意。突兀的咳嗽声在这一片不算空旷的小道上显得有些刺耳,等到气息平稳,他才不动声色地将锦帕放入袖子之中。 我眼神微微一闪,从我那个角度自然能看清楚无崖子锦帕上少年咳出的血。 我明白他因北冥神功吸了百足大仙那么多年的内力,自然是吃不消的,可我不明白一向有洁癖的无崖子为什么还要把一张染血的锦帕重新放回袖子里。 无崖子伸手轻轻握着我的肩膀,抬头看着我,面容平静又汹涌:“师姐,看在我的份儿上,这一次你别怪师妹好吗?” ……看在我的份儿上,这一次你别怪师妹好吗? 说这句话的白衣少年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因为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而头疼,可他的眼瞳幽深得不成样子,很像一潭幽幽湖水,承载了一船的深情。 我用力地咬紧了后牙,明白那份深情,不是对天山童姥的。 虽然练功功亏一篑,可也只是日后需要返老还童罢了,一日一年,再过十日便能长大。 但这是我千躲万躲才换来的结果,然而本来属于‘我’的结局呢? 大概是天山童姥在一生注定是个矮子后,却还要在面前少年的这句话之下,不得不去原谅让自己一生成为矮子的凶手——我如鲠在喉,只为了那个孤独终老的女子。 若真的换做是她,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这样对她说这句话,大概会很伤心很伤心吧。 然而幸好,如今的我,不是痴心错付的老妖婆。 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我打量着无崖子一身的伤以及重新变回苍白的脸颊,半响,我指着他偏头一笑:“你说的,我们如今两清了。”说罢,我便冷冷地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过他身旁,大踏步迈进了枯木大师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小剧场: 无崖子(跳脚):为什么把我写的这么渣?导演你出来我肯定不打死你! 第93章 Chapter93 灵门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摸着自己的光头,一头雾水:“我怎么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碧云看向蹲在地上的白衣少年,只见秋水想搀扶他起来,却不想被他生硬地一把推开。见着无崖子捂着胸口踉跄离去的背影,碧云一脸懵懂,低头同小和尚说道:“灵门,我怎么越发不懂什么是情爱了。师姐喜欢二师兄,可又不太像喜欢;二师兄应是同我姐姐好的,可我总觉得他不太像喜欢我姐。” 灵门深吸一口气准备高谈阔论一番,却不想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老实地承认道:“好吧,其实小僧我也没太懂,但是佛经里也没有解释过什么是喜欢啊。” 碧云喃喃道:“也许佛祖也解释不了呢?” 灵门嘴巴撅得都可以挂酱油瓶了:“谁说佛祖解释不了?!三千众生三千苦,我佛慈悲立志普度众生,就这小小七情六欲之一,又有什么难的?”说着,小沙弥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咚咚作响,“放心,小僧回头去帮你查一查佛经,肯定有解释的!” 碧云失笑,弯下腰捏了捏小沙弥的脸:“好啊,那咱们说好了!” 灵门微微张着嘴吧,看着面前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一下子红了脸颊,喃喃道: “好、好啊……” 三千众生三千苦,可一心要皈依佛祖的灵门忘记了—— 佛祖普度不了三千众生,更渡不了三千苦。 一进药庐,枯木大师见到我便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扶摇小施主,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这这这——”说着,他就抖了抖袖子伸出手捏着我的手腕诊脉,两道眉毛一高一低,“都说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乃是一门神奇无比的功夫,老衲如今才是真正大开眼界了。小施主,你练功的时候,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以后每三十年都会失去功力一段时间、”我心情有些低落,问道,“枯木大师,小师弟御风呢?我听别人说御风的眼睛受伤了,是真的吗?” 枯木大师连忙哦了一声,带着我一边走一边说道:“不错。他的眼睛被百足老仙弄伤暂时不能见光。只不过他醒来后便没有换过药,如果不换药的话,这眼睛是怎么也好不了的。” 我心突突一跳,连忙问道:“那为什么不给他换药?” 枯木大师无奈地摆手说道:“阿弥陀佛,御风小施主自从醒来后,他既不开口说话也不让人靠近,就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剑呆在角落里。所有要去给他换药的弟子,都被小施主自己用剑鞘给打跑了。” “那些小弟子似乎都挺怕御风施主的,老衲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想等着御风施主休息睡着了,老衲再帮他换眼睛上的伤药。” 一路沉默地听枯木大师的抱怨,穿过药庐的长廊,我便已经被他领到了屋子之中。 因为不能见光,里屋的门窗都用幕布遮挡了起来,不算明亮,可还是有几缕调皮的光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我甚至能看见光线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尘埃,盈盈淼淼地落了下来,最后轻飘飘地洒在了玄衣少年的头发上,镀上一层华美的光,仿佛最好的织娘织出的锦缎。 玄衣少年死死地抱着剑仿佛抱着的不是剑而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 御风沉默而孤寂地坐在角落中,身上的戾气像是弱水一般缠绕包裹着满是伤口的周身。他一直偏着头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剑眉紧皱着而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多么熟悉的一幕,而枯木大师那些抱怨的话,都像极了多年前御虚阁的三位长老对我的提醒;那个玄衣少年的动作神态也同被锁在孤塔里的男孩缓缓重叠起来。 我用力抿着嘴,忍着从眼眶涌上来的热意,缓步走到少年的面前。 随着我的走近,御风的头微微一动,额发随着他的动作挡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前。 “……阿摇,你来了?” 少年开口唤我,而声音里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与干涩。 还没等我回答,御风一直紧抿的嘴角便轻轻漾开了一个弧度,戾气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角落中只剩下一个纯白干净的少年。他松开自己的紫薇剑,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 御风伸出手掌,我便见到了他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两块铁令牌——朱雀、玄武——本来属于百足大仙的、能够号令天下群妖的铁令牌。覆着眼睛的御风笑起来,他的脸颊旁还有一道血痕,可饶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少年的俊朗:“我想去找你,可枯木大师不许我出去,所以只好一直在等你。” 心里一紧,而我鼻尖泛红,喉头仿佛被人用力地扼住那般难受。 枯木大师听到御风告状,无可奈何地一笑,老和尚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便走了出去。 “阿摇?” 见我一直不说话,御风疑惑出声,再次唤我,“你为什么不说话?”说着,他的手往前递了递,示意我接着。 我用力地揩了揩脸上的泪痕,平稳了嗓音才缓缓说道:“唔,我家小师弟很厉害,都拿到了朱雀铁令牌。” 玄衣少年脸上的笑容一顿,像是有什么疑惑的样子,半响开口道:“我的功夫是阿摇你教的,所以,这是我给你的。”说着,他又把令牌往上递了递。 见他坚持的样子,我失笑着踮着脚取下他手中的两块令牌,然而没想到下一秒,我的手就被少年握住却像是触碰到火光一般松开了! 那一刻,御风紧抿着嘴角,神情倔强又哀伤,本来已经松开的剑眉皱得更加紧,眉宇之间都快生出一条裂缝,而他的下颌咬得越发紧,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却无法倾诉。 我喃喃着想要解释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我失笑着摇了摇头,踮脚伸手去摸少年的额发,可是发现怎样却够不到。覆住了眼睛的少年自发地低下了头,他的额发刚好碰到我的掌心—— 我一愣,随即笑起来,揉了揉他的额发:“别不高兴了,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就是专门来带你回去。”话尚未说完,我便被人猛地一拉紧紧地抱入怀中,可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害怕我碎在他的怀里。 少年的脸颊深深地埋在我的脖子上,有什么的温度,很烫很烫。 只听玄衣少年闷声说道:“阿摇,你不要难过。”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用力地抿着嘴,看似轻松地说道:“还说呢,你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伤,连眼睛都伤了,你还不愿意换药还说让我别难过?我看你就是成心想让我难过。” 御风更加用力地把我抱进怀中,他深深浅浅的呼吸打在我的衣领上,说道:“不要难过,都是我不好……御风没能保护好阿摇。”少年的嗓音低低沉沉,还带着七分喑哑,还有三分哽咽。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眼眶猛地红了起来,我有些伤心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少年柔软的耳廓抿嘴笑起来,可是嘴角刚牵扯出一个弧度,眼睛里便有眼泪大滴地落下来: “傻子。” 几日以来,枯木大师发现自家的小弟子总是坐在板凳上晃着两短腿,一脸忧郁地写着日记。 小沙弥一边写,一边唉声叹气。 枯木大师觉得自己作为师父,完全有必要了解小弟子的心理健康,于是带着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趁着灵门午睡便翻开了自家小弟子的日记本,翻看他近期的日记: ……今日扶摇姐姐跟我一边高了,明明昨天还比我矮来着!因为扶摇姐姐练功差点走火入魔的事情,小哥哥这两天都没跟我说话。真是的,除了扶摇姐姐,他都没对其他人笑过!可是小哥哥对着扶摇姐姐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唔,跟碧云一样好看。 枯木大师摇头:这么小就如此看重皮相,回头要跟灵门说说□□空即是色的道理。 ……今天扶摇姐姐比我高出一指头了。佛祖啊,她怎么长得这么快?我问她吃什么,她说是师父的药疗效好。难道我也要去找师父配一副药?可是药真的太难喝了!不过师父的药,什么时候这么灵验过了? 枯木大师瞪眼:怎么能这样说?明明老衲的医术就很高超! ……今天我去找小哥哥和扶摇姐姐玩的时候,发现那个叫无崖子的施主就站在门口看他们,我问他怎么不进去,他说只是路过。他又骗人!明明我在他后面看了很久,哪里是路过!然后我就跟着无崖子施主一同看着院子里给小哥哥换药的扶摇姐姐。 扶摇姐姐如今已经长成了十六岁,从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在笑,笑得酒窝浅浅的,漂亮得不得了。我问无崖子哥哥说,你是在看扶摇姐姐吗?没想到,他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他现在很想回到小时候。 切,小时候有什么好的,我想快快长大,长大才好! 枯木大师翻了一页,摇头:徒弟长大了都留不住了。 ……扶摇姐姐长得很快,都快跟碧云一边高了。碧云今天问我,到底是什么是情爱?她说,是大师姐问她的。这俩人到底是有多笨呐,我都告诉她们了,还不信我!我把小哥哥给我的糖都给了碧云,她摸着我的脑袋笑,笑得好美好美,同我娘亲一样美。 枯木大师嘶了一声:这小孩子都学会分享了?不错,不错。 ……扶摇姐姐长得比碧云还要高半个头了,诶,真是又欢喜又难过!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最矮了!好想好想快些长大啊,长大就好了!小哥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今天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不过他让我别跟扶摇姐姐说,师父说他的眼睛快好了。佛祖啊,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帮着小哥哥骗扶摇姐姐呢? 啧啧,徒弟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烦恼了。 偷偷将日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枯木大师直起身来,捻着胡子微微一笑。俯身给灵门捏了捏被角,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念了一句佛便推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从小沙弥的角度——最后的结果是,女主长高了。 其实秋水对于扶摇的打断所引起的后果,是本来扶摇不需要返老还童就可以长高,变成了要返老还童而且在此期间功力全失。 因为觉得如果打散了章节放出来,评论区估计会炸,所以干脆三章一起放出。来,大家跟着我默念三遍女主长大了长大了长大了。 下面两件事要跟小仙女们说一下: 1.更新时间调整,以后不是三千日更,而是三天一万更。 因为我觉得矛盾分开来不是很好。而且我需要重新理一下自己的大纲了。每次更新之后,会说出下一次更新的时间。而下一次更新时间是星期天早上。 2.本周日新坑发布《总有狼人想害我!》,是精修小说,有感兴趣的童鞋可以去捧一个人气啦~~~!嗯,就是这样。 第94章 Chapter94 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然而发现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不过那是用来遮眼的暗,透过黑布带着一点光。 感觉到右手被人轻压着,御风便抬起左手放在自己眼睛上。他微微侧过头,听着右手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下一秒揭开了眼睛上的布。 午后的阳光透着一种暖金色,映衬着自己房间里极为单调的墨瓦白墙也带了三分暖意。 似是尚未适应这种光亮,御风手背挡在自己的眼睛前,而少年一低头便见到了压在自己右手上睡得正沉的姑娘。 她就那样安然地伏在床榻前、枕在自己手上,一身不算合身的白衣,三千青丝披在身后,带着些少女特有的许曼妙柔软的味道。 玄衣少年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更加靠近了她几分。他的面容一向沉静,可此刻赤茶色的眼瞳里带着欢喜与惊艳。 这几日是扶摇一直在照顾他,他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很神奇,仿佛他经历了她年幼的时光,伴着她从一个稚嫩的女童长成一个好看的姑娘。 而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身前姑娘的模样—— 比他曾无数次想过的她的模样,还要漂亮。 嘴唇微微抿出一个弧度,玄衣少年带着那抹笑意伸出手,将微掩住少女面容的长发轻轻拨开。他一向孤僻冷漠,可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正如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带着狡黠与好奇。 御风索性也一同枕在了自己右臂上,离她很近很近,有调皮的微光裹挟着尘埃飘荡在他们之间,在少年高挺的鼻梁和少女微翘的鼻尖间缓缓游荡。 细长的剑眉,玲珑的鼻,颀长的睫毛,额间凤栖花丽得惊人……当然了,如果她笑起来,颊边还会有两个比醴酒还香甜的酒窝。想到这儿,少年的心仿佛蚂蚁爬过一般带着痒,虽然不算疼可让人痒得欲罢不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再靠近,而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少女粉嫩的唇瓣上。 阿摇现在是在睡觉的,对吧? 上次她亲了我……那我也可以亲她的,对吧? 想到这儿,御风微微一笑,便忍不住朝少女白皙如玉的脸颊缓缓凑了过去—— 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仿佛有风在吹又像是小虫子在爬。我侧过脸,睁开眼睛却看见离我很近很近几乎是快贴着我鼻尖的少年,一下子呆住了:“御风?” 只见玄衣少年那双赤茶色的眼瞳猛地放大了,眼神闪了又闪,随即猛地别过了头。 而他两旁的耳尖疏地一下变得很红很红,像是火烧云一般,一直烧到了他白玉般的脸颊上,大有燎原之势。 他温吞吞地坐起身来,只是神情像是一个被人撞见偷吃了糖果的男孩,两只手搅在一起,带着三分窘迫。 ……虽然小姐姐你脾气古怪还老喜欢动不动就揍人,可小哥哥他就是喜欢你啊! ……如果他不喜欢你,他为什么那么拼命地保护你? 小沙弥的话,就像是有人拿了枚深水炸弹直接投进我的心湖里,炸出了千层浪来,然而我面上还兜着云淡风轻的矜持之色。 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是我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啊!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极为淡定地问道:“御风,刚才你离我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少年的耳朵红得快无端起火了,只是嘴角紧紧抿着,都快抿成了一道直线。 见他这个样子,估计是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 于是,我换了一种问法,真诚地眨着眼睛:“还是御风,你刚才那样子,是像上回那样准备帮我打蚊子吗?” 御风躲避着我的眼神垂着脑袋,掀开被子起身象征性地嗯了一声,就绕过我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然而他没见到身后的我嘴巴咧得都快道耳朵跟了! 没想到御风除了在冷厉和呆萌之间随意切换,还有如此害羞的模样。 我像只尾巴一样紧追在少年身后,带着调笑的意味问道:“啧,我问了你两个问题,你一个都不回答?” 玄衣少年再次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只是耳尖仿佛被开水烫过一般。他转身将水杯塞进我的手中,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阿摇你渴了吗?” 我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水,背过身靠着桌子两腿叠着,双眼明亮:“那蚊子呢?” 我发誓,如果这一次,他再像上回那样给我看他手掌心里的蚊子尸体,我就再也不自作多情了! 似乎没想到我如此执着这个问题,御风目光四处飘移,似乎在寻找那只莫须有的蚊子。 我抱着胳膊,故意不提醒他——如今都已经快入深秋,蚊子差不多都死光了。 最后,少年泄气地看向笑得眉眼弯弯的我,表情看起来无辜又无奈。 我放下胳膊走到御风面前,俏生生地背着手:“你拍的蚊子呢?嗯?”我微微挑起细长的剑眉,而那一瞬少年便仿佛承受不住我目光侧过脸颊。因为这一个动作,少年下巴划过我的额头,仿佛情人间的你来我往。 “所以说……御风你刚才,想做什么?”我玩味地看着紧张的御风。 闻言,御风的喉结滚动紧张得不成样子,他望着某一处,赤茶色的眼瞳伸出仿佛有什么在烧,而他垂在两侧的手倏地收紧拢成一个拳头。 见我仍然耐心地等待着答案,少年脸颊如同夕阳的火烧云,只好说道:“没,没什么。” 他不喜欢说话,但说话时从来言简意赅,难得如此结巴。 我越发凑近他,偏着头笑意盈盈:“你在看什么?”我伸手捏住了他紧握的拳头,没用什么力气,少年便打开了手掌,我轻笑,“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什么?手心里都是汗。” “没紧张,我。” 御风微微垂了眼睛,脸上的红云褪了去,只不过仍旧没看向我。 说话说得颠三倒四,还说没紧张? 我转到他眼神落下的方向:“那你倒是说说,刚才离我这样近,是想干嘛?” “我、我……我……”御风的眼神有些慌,最后他抿了抿唇,微低着头准备认错,“我,我想——” 不等他解释完,我便踮着脚亲了一下少年的脸颊,抿嘴一笑:“是这样吗?” 御风神色一怔,清澈见底的眼瞳微微一晃,下一瞬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便渗出了笑意,像是春风吹过桃枝的一刹那花开。少年的耳尖越发红,只是面容平静下去像是一潭湖水,平静得有些莫测高深了: “不是。” “不是?”我挑眉,眉宇间的凤栖花越发丽人。 在面前少年略带揶揄的目光下,我咬了一下牙,觉得既然反正丢人也不在乎再丢人丢大一点。打定了主意,我便抬起一只手,手指尖划过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像是撩拨又像是试探。 见着御风惊讶的目光,我笑起来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些,踮起脚尖,自己柔软的唇瓣便轻碰上少年略微冰凉的唇角。 似乎从我亲上他唇角的那一刻,身前的少年仿佛染上了烫贴的温度,连带着他的呼吸与皮肤,本来是毫无情绪的冰冷却都变成了温热,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 我松开他,凭着活了多年锻造的厚脸皮,扬眉笑道:“那是这样?” 却没想到御风仍然摇了摇头,嗓音低沉:“不是。” 不是?难道是我误会了御风? 脸颊腾地烧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耳根后。 我很确定我现在这难为情的样子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被御风看在眼里,我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刚想找个台阶打退堂鼓,却不想下一刻,面前玄衣少年的双手便捧住了我的脸颊。 抬起头,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只听御风染着笑意的沉沉嗓音对我说道: “阿摇,不是那样。” 少年微微阖上眼睛,低头侧着脸颊,而他高挺的鼻梁压在我的鼻尖上,嘴唇含住了我的唇瓣,带着柔软与炙热的味道,不同于方才的微凉,甚至带着微甜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想起来,那是他总是喜欢吃的麦芽糖的香。 一个天旋地转,我就已经被少年搂着腰肢背靠起墙壁,而面前的玄衣少年额头贴着我的额头。 金色的光穿过我们鼻尖之间的缝隙,而御风微垂着眼睛,赤茶色的眼瞳在阳光中泛滥成星星。他看着我绯红的脸颊,嘴唇挑起一个弧度,嗓音沙哑:“阿摇,不是那样,而是这样。”说罢,他的吻再次落下,带着他独有的清冽与甘甜,生涩摩挲可却也温柔,仿佛我是他藏在心里的那个姑娘,小心翼翼,容不得半丝轻视与怠慢。 我笑起来,这下我可以肯定了—— 御风喜欢的人,是我。 就在我的手缓缓向上抬,想要攀住少年宽厚的背脊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伴随着一道清脆童声,带着惊惶的语气: “啊!大师兄,扶摇姐姐和小哥哥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的吻戏~! 第95章 Chapter95 “啊!大师兄,扶摇姐姐和小哥哥在做什么?” 一句话像是一头结冰的水,干柴烈火什么的,被灭得连烟都没剩! 闻言,我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推开了御风,背过身捂着发烫的脸颊,胸膛不住起伏着。 御风被推得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上。额发虚虚胧胧地挡在少年的半张面容之上,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半响,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眼神如大漠寒川上的冰雪。 然而灵绝对少年几近杀人的目光置若罔闻,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打趣说道:“他们在交流,唔,用嘴交流。”说完,他还对御风偏头微微一笑,笑容挑衅,然而他手下的小沙弥却是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 真是感觉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自己暗示道:不就是接吻吗?二十一世纪满大街都有人在亲吻,这有什么的? “如果交流完了……那么,姑姥姥,能不能跟我单独说两句话?” 灵绝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看着几乎快暴走的少女,一句话说得气定神闲。 我转过头讪讪一笑:“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灵绝递给了我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我在外面等你。”说罢,转身就领着灵门出了屋。 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刚要迈步就被御风抓住了手腕。他微低着头,额发挡住眉眼,只见唇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我抿了抿嘴,正当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鬼迷心窍时,少年便已经放开了我的手。再次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朝我淡淡一笑: “去吧,阿摇。” 当时我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吧,应该解释我不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解释也许真的是因为……我喜欢他, 然而,我只是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过,任凭身后少年目光凄凄如星、灼灼如芒。 因为已经接近深秋,山上处于枯水期。 瀑布不再声势浩大而是潺潺而落,带着小桥流水人家的山水美意。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儿,没用什么力气将它斜斜地打了出去,石子儿便在碧幽幽的水潭上点开了几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一如人心跳动的波澜微痒。 灵绝懒懒散散地抱着胳膊,他站在我身旁打量着我,半响,带着调笑意味地说道:“怎么了?我见你练功有成如今长成了一个正常姑娘不再是个女童,反而烦恼更加多了?难不成,小姑娘长大了……春心也开始荡漾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胡说什么呢!” 以我为圆心,一米为半径,灵绝开始围着我走起来:“胡说吗?我看你才真是胡闹才对,鬼迷心窍了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手里的石头扔得有些急,一个接一个,砰砰地惊得水潭中的鱼儿四散游去。 俊美的和尚深深地盯着我脸上的神情,半响,语出惊人地问道,“我说你这丫头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个叫独孤御风的小子了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迫切和焦虑。 我动作一顿,下一秒有一个石子儿扔出去,只不过没有打出水漂而是咚地一声沉入了水潭:“……也许是喜欢,又或者是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 “这个江湖,整座武林,你喜欢谁都好,除了你那个小师弟。” 我动作一滞,转头看向灵绝,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是小师弟?” 灵绝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深深地看着我:“我能看见他的结局。” 我嗤地一声笑起来,摆手说道:“在外人面前你装神棍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还想装什么先知?” 不等我说完,灵绝高深莫测地看着我:“我有说过,我是因为穿越才能看到别人结局的吗?” 我笑容一僵,认真地看向灵绝的眼睛,却发现他一向带着玩味的眼神里装着认真与悲悯。俊美的和尚难得正色,眺望着远方的长空,神秘莫测地说道,“扶摇,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你的敌人。” “不可能!”我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灵绝也不生气,继续慢悠悠地绕着我走:“他同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捏紧了拳头,不愿在这件事情上落任何的下风:“我知道,御风在魔教的时候还救过我。可这又怎样?看人是要用心看的!他是魔教的人也好,是正道的人也好,我不在乎!” “他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头独孤玑辰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跳得咚咚作响,我咬牙抬头嘴硬道:“那又怎样?他是他,独孤玑辰是独孤玑辰。” 见他说一句我就要反驳两句,灵绝气笑了,而他围着我转的圆圈也越来越小:“百晓这次风风火火地回到百晓门查阅宗卷,查的是很多年前的武林秘史。然而你猜猜,这个让他去查那些东西的人是谁?” 不等我说话,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是你的小师弟,独孤御风。我想这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嘶了一声,抱着胳膊:“那你怎么知道的?” 灵绝斜睨着我:“我跟百晓可以算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从不瞒我任何事也瞒不住我。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独孤御风让百晓打听的是什么事吧?”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出声问道,然而问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后悔了。 灵绝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啧啧,你可是我姑姥姥,然而却被人骗得团团转!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我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灵绝连忙拉住我:“哎呀,你脾气得改改,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动不动就容易暴走呢?放心,我们俩什么关系!我让谁吃亏也舍不得让我这么漂亮的姑姥姥吃亏啊!诶说真的,扶摇,你现在的样子比你小时候的样子漂亮多了!我看,也不比那些什么江湖美人谱上面的侠女差!回头,我去跟百晓生说说,让他走个后门给你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头衔来玩一玩,怎么样?” 这厮一天到晚,还能不能再不靠谱一点。 见我白眼都快翻成白炽灯了,灵绝才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说道:“好吧,其实,我是同百晓生一同来逍遥谷的,不过我嘱咐他,要等我先把你找到了他才能进谷去找独孤御风。你那小师弟藏的秘密一件比一件还令人瞠目结舌,我想等我说完了,恐怕你又要重新认识一下你那小师弟了。”他手指抵着下巴,玩味地啧了一声,“不过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说:阿摇,不要听……不要听那些话。 所谓秘密,就是不能见光的东西,一旦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就会噗地一声化作青烟,然后……灰飞烟灭。 然而,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迫使着我站在原地,僵硬地握着手,忐忑紧张、手足无措地等待着灵绝予我的判决。 “魔教教主之位空了十几年,而上一任的魔教教主也是他们的圣女大人,名叫独孤残月。而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独孤玑辰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其实当初在魔教蛇窟地宫之中,无崖子虽然快气昏脑子了但好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独孤玑辰潜伏在逍遥派十多年,确实是为了你那小师弟,只因为他是独孤御风嫡亲的舅舅。” 说到这儿,灵绝一拍额头:“哦,有一点我说错了!” 我几乎是脱口问道:“是什么?” 灵绝看着我慌乱的神情,微微一笑:“我说错了,独孤玑辰不是御风的亲舅舅,而是独孤晦朔的亲舅舅。独孤晦朔……名正言顺的魔教少教主。那是个好名字,能承日月同辉、能容山川四海的晦与朔。”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悲悯之色,“他在逍遥谷的身份甚至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手在那一刻紧紧地攥起,我该如何告诉眼前的灵绝……该怎样告诉他,御风,是我给他取的名字。 很多年前,大雪满山上的一座孤塔,我遇见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男孩,为他起了一个名,希望他日后能御风而行、乘风万里、无所束缚;然而我忘记了,那个男孩不是哑巴,他有自己的姓名。 晦朔,是能承日月、能容山海、与万物同生的晦与朔。 灵绝将我的失态看在眼里,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独孤御风拿了一副画交给百晓生去查,我见过那幅画,百晓告诉我那画上的女子正是很多年前便已经香消玉殒的魔教圣女,独孤残月。” 我喃喃着点头,接过话道:“师父同那魔教圣女,应该是有一段情的。” 灵绝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摇了摇头:“我猜的。” 顿了顿,我看向幽幽的水潭,“师父曾经对着我误说出了另外一个名字,他总是叫我阿摇,可是在剑冢之中他却唤我为阿月;在魔教的时候,我曾经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圣女的房间,便见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我这辈子只认得两个人的笔墨,一个是无崖子,另一个便是师父……那幅画是师父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开场):所谓助攻,又称僚机,在恋爱之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重要,现在隆重推出童姥剧组四大僚机!!他们分别是灵绝、百晓生、灵门、碧云!!! 无崖子:有请我的三大僚机:灵绝、百晓生、碧云!! 灵绝:为什么我会是无崖子的助攻呢?因为贫僧要帮我姑姥姥实现回去的目标啊!而最终目标就是得到无崖子的一颗真心。有贫僧这个老司机,无崖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百晓生:因为我跟灵绝穿同一条裤裆长大的! 导演(乱入):所以说,灵绝穿的也是骚粉色的红裤衩? 碧云:因为我看了大师姐的秘籍,而且扶摇师姐也跟我承认过啦!! 御风(实力冷漠) 众人:所以,官配男主你的僚机呢? 御风:哦,灵门现在在帮我看着女主背台词呢! 导演(打广告):少林寺小沙弥牌僚机,不要九九八不要九九八,麦芽糖在手,就知有没有! 第96章 Chapter96 灵绝感慨叹道:“你猜的不错,可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看向他:“是什么?” “那不应该是简单地用……一段情来概括。” 灵绝的目光幽幽地,带着看穿人世的悲悯,“我和百晓生在百晓门一同查阅宗卷,在他们各自的档案里都记载着零星的几句话,不过就是寥寥零星几句话,便约莫道出了这一段情的曲折心酸。” 在瀑布水声中还有风吹动山林的声音里,灵绝缓缓吟道:“莫道人间相思蛊,天下药石尽罔顾。山水迢迢无相逢,碧落黄泉归何处。” “对于他们的风月之事,宗卷上记录得少之又少,大概是有人刻意为之,又像是怕落人口舌被人诟病。不过可以确信的事情有三件。” 灵绝伸出三根指头,一桩桩地数着,“一是逍遥子和独孤残月确实曾经是恋人;二是你师父曾经亲自前往魔教总坛向人提亲,所要迎娶的,正是魔教圣女,自愿种下魔教最厉害的孤独,相思蛊;三是……他为了武林江湖辜负了一个痴心女子,后来他身上的蛊毒发作了,是那个女子求来的雪莲子为他压制蛊毒。” 我沉默着,想起了枯木大师对于雪莲子说的话还有从前御风同我讲过的关于他母亲的话,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而灵绝笑了起来,感慨道:“我见过那么多情爱,可也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奇女子,痴心错付,却也死不悔改。扶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相大白,最恨逍遥子的人,会是谁?”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紧抿着嘴角的我。 我的沉默在灵绝看来是一种失望,被欺骗过后的失望。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前我离开的时候,我便在信里跟你提及过,那个孩子非池中之物,是条大鱼。他不属于这里,他生来就属于江湖、属于武林。” 身子一震,我目光盈盈地看向身前的俊美和尚:“灵绝,那你看到御风……他的结局,是什么?” “纵横江湖三十载,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无所抗手。” 平地有风而起,垂着落在地上的树叶盘旋而上,飞舞在空中,带着凌厉与禅意共存的美。 而在那种意境之中,灵绝缓缓念出最后一句话,“断情绝爱,一剑成魔。” 狂风卷起发梢,身后长发飞舞,而我的心里重重一颤,说话时虽然感到艰难生涩,可是语气却很平静:“断情绝爱?你的意思是,他……不会爱人?” 青纱色的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俊美的和尚却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灵绝转着自己手里的佛珠:“很多时候,能够预言结局并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因为如果结局不是众人期待的,那么预言者也不是世人所欢迎的。”说罢,他脸上绽开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扶摇,你也可以和旁人一般,当这是玩笑话。” 也许旁人还会怀疑,可我知道,灵绝作为穿越者所开启的金手指,便是知天命。 而他说出的预言,并不是一句可以被人忽视的玩笑话。 在我转身离开之前,灵绝语气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走了。” 我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眉目轻触:“什么意思?” 灵绝目光淡然得看起来有些可恶,说道:“百晓生恐怕已经把独孤御风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他魔教少主的身份就会被人揭开,这个时候离开,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何况,我想他恐怕也无法再呆在逍遥谷,再像从前那般和你们一起谈笑风生。” 我头一次觉得,能够知天命的灵绝,讨厌极了! 这是我大力推开御风房门却只看见了一个百晓生时,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百晓生和灵门两人正在桌前优哉游哉地喝茶,一见我百晓生先是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随即夸张地叫道:“我去,扶摇,你怎么突然就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好看,让我好不适应啊?” “御风呢?”我碾着牙根,几乎是磨出来的一句话。 灵门哦了一声,指着空白的墙壁糯糯说道:“小哥哥拿了墙上的剑,然后,就走了。” 一阵热气涌上眼眶,我咬牙问道:“一句话都没有留?” “留了!”百晓生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最后说道,“……他说,让你别找他。” 看着像阵旋风一样奔出去的少女,灵门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幸灾乐祸的百晓生:“什么嘛,明明小哥哥还说了,他很快就会回来,让扶摇姐姐等等他!” 百晓生耸了耸肩膀,继续品着茶:“这不扶摇没听完就冲出去了吗?” 灵门嘟着嘴:“你这是断章取义!” 百晓生一敲小沙弥的光头,毫不客气地切了一声:“小孩子家家,你懂个屁!” ……阿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御风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扶摇和御风,本来就要在一起的、。 那一个傍晚,我几乎找遍了逍遥谷,从金乌西沉一直找到月满华光。 我不停地找着一个玄衣少年,不顾旁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我觉得我快要失去什么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一样东西,然而,我却无法如何都找不到它。 找到最后,我疲惫地靠在一棵落尽桃花的桃树旁,有些无力地看着天上薄凉的星光。 秋风拂过我被汗水打湿的衣衫,有些微凉,而这种凉,更像是透过衣衫渗进了我的五脏六腑。 “他走了,是好事情。”身后蓦地有人出声,这样说道。 我一惊连忙转身,却发现玉带白衣的少年站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不知道无崖子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我撇过脸颊揩了揩脏污的脸颊,对少年冷冰冰地说道:“这样的事情,也值得你来幸灾乐祸吗?” 无崖子仿佛没有看见我浑身倒立起来的芒刺,背着手淡淡说道:“因为之前围剿魔教失利的事情,盟主他们一直不肯罢休。而鬼谷子已经派弟子广发英雄帖,遍邀天下武林正道来逍遥谷共商大事。你我都清楚独孤御风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时候不走,难不成,还等那些人都来了再走不成?” 我几乎快碾碎了牙根,握手成拳头,神情倔强又凄楚,几乎是赌气一般说道: “可他那是不告而别!” 无崖子低头轻笑了一声:“大师姐你什么时候又真的在乎什么不告而别起来?难道,你们依依惜别一番再离开,还会好过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不成?” “鬼样子?嗤!”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含着嘲讽,“我如今这副鬼样子,你看见了不是更加开心了?”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幽深得紧,他撇过脸深吸了一口气道:“对啊,很开心……”似乎怕我不够伤心,他加重了语气重复道,“看你为了一个魔教的人费心费力却得不偿失,我见到你如今这副窝囊样子,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换做是平常,我听到这种话大概会气得跳起来,跟无崖子吵三百回合的架,甚至很有可能还会打上三百回合的架。可是如今的我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去跟他争执,只好苦笑着摇摇头,靠着身后的桃树缓缓滑坐到地上:“对啊,见到我这副窝囊样,你大概比谁都开心吧。” 无崖子目光像是火一般烧灼,他看着我皱着剑眉,语气不甘:“就为了一个独孤御风,你要如此伤心?整个逍遥谷,恐怕也就只有你舍不得他!” 我苦笑了一声,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很亮很亮,像极了很多年前,我在孤塔里读书读累了抬头所见的星芒。被那种光芒刺痛了眼睛,我低下头,而眼泪便从鼻尖上滑落了下来:“骗子……大骗子!” 清俊的白衣少年沉默的站在树下,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少女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声抽噎着。很细的哭声,却像是有人拿着极细的钢索紧紧地缠在自己的心脏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无崖子叹了一口气,从袖子拿出锦帕,走上前把帕子递给哭得正伤心的少女:“喂,大师姐你别哭了。” 我抬起头,见到面前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一怔,又听无崖子没好气地说道:“好歹擦一擦脸吧,丑死了。” 心里窜出一团火,我哼了一声,接过少年手里的帕子直接按在鼻子上,用力地醒着鼻涕。没想到,无崖子见我这么□□他的帕子竟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带着嫌弃……可也像是心疼。 估计,非常心疼他的锦帕。 过了很久,少年才云淡风轻地说道:“师姐,我应该高兴的,只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很多年前,你也像在乎御风一样在乎过我。可是后来,你却再也看不见我。” 风吹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天上的月光洒下来,衬得桃林静谧而空旷。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最后,无崖子似是败下阵来,对我说道:“把帕子洗好后,记得还给我。”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桃林。 ……很多年前,你也像在乎御风一样在乎过我。 ……可是后来,你却再也看不见我。 把帕子再次一叠放在自己的鼻子上用力地醒着鼻子,我耳旁还回荡着少年似是而非的话语,而离别带来的伤心也似乎被冲淡了几分。 见无崖子走远,我才借着月光看着手中雪白的帕子,嘟哝着小声反驳道: “切,什么叫看不见你了?我又没瞎!” 作者有话要说: 无崖子另类告白,你get 到了吗? 下次更新时间:星期二晚十二点或者星期三早上七点。 最后超级重要的事情,就是新坑发布啦《总有狼人想害我!》走欢脱轻松风格! 狼人杀法典NO.1【除非白昼暗夜相逆,否则狼人平民永生为敌】 欢迎来到传说中狼人杀的国度: 杀戮与残忍并肩,谎言与欺骗共舞。 女主举手:可总有狼人想害我怎么办? 答:天亮让他爱上你,否则天黑就会杀掉你。 “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像疯子般妄图扭转宿敌的命运,背负心软的罪名,遗忘自己的姓。” 这不是谎言游戏,而是生死做赌的爱情 每次发新坑,都怕扑街呐!!我期待在狼人评论区见到你们的留言,么么哒! 第97章 Chapter97 晨曦微开,山门之前。 逍遥派众弟子肃穆恭候于阶梯之上,一身飘渺白衣,山风一吹尽是不染铅华。 百晓生和灵绝蹲坐在半山腰上生出的巨大老松树身上,望着底下成列的逍遥派弟子,灵绝不住地打着哈欠,抱怨道:“我道是什么事情你要把我天没亮就揪出来爬山,原来就是为了偷窥逍遥派的弟子啊!” 百晓生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笔,煞有介事地说道:“不是为了偷窥逍遥派的弟子,而是偷窥逍遥派的掌门!昨日我听伙房的弟子说,今日是逍遥派掌门出关的日子,我身为百晓阁的唯一传人,当然要掌握这江湖第一手情报啊!” 灵绝嗤笑一声:“切,回头你直接去问扶摇不就得了!”他朝下面弟子之中站在最前面的少女,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喏,那不就是我姑姥姥嘛!” 百晓生翻了一个白眼:“你姑姥姥跟你的语言描述能力都是一样的低!我估计回头问她的时候,只能得到背景过程以及结果,一点都没有语言的艺术性!” 灵绝撑着自己的光头,懒洋洋地一笑:“诶,你觉不觉得我姑姥姥拾掇拾掇还是挺美的?” 百晓生白了他一眼:“你个没文化的,夸人美的时候怎么只能用美这个字呢?要用什么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类的句子啊!” “李秋水李碧云恐怕是这样的美人,可扶摇不是。诶,百晓你回头再排武林美人谱的时候,记得给我家姥姥开一个后门啊!”灵绝说完后,抬起手挡在眼睛上,开始准备睡自己的芙蓉觉。 百晓生一愣,而目光放在石阶之上位置仅次于鬼谷子的白衣少女身上—— 不再编成辫子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身后,乌发如墨云挽成简单的发髻,贴身剪裁的素白锦衣勾勒出少女高挑的身材。细长的剑眉下一双杏眼明亮,瑶鼻樱唇,而眉间的凤栖花花钿添了几分艳色。本来是一张娃娃脸,如今长开了却在明丽之中独有一份张扬无畏在其中。 也许,红裙比白衣更适合扶摇一些。 百晓生笔尖一顿,这一回他承认,灵绝虽然不靠谱但是这话却是说得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腰间佩戴着象征掌门首席弟子之位的玉蝴蝶流苏,我看着紧闭的山门,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 挡在我面前的鬼谷子回头瞧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激动的!” 我一挑眉一瘪嘴,反唇回击道:“师伯这话就说错了,师父闭关前我便答应过师父,一定会带领同门等待师父出关!如今关门弟子我们遥系便占了四个位置,我对我师父的承诺自然是有了交代的。鬼谷子师伯代理打理逍遥谷也有些时日了,只不过弟子好心提醒师伯一下,可别忘了逍遥派到底谁才是掌门人。” “你!”鬼谷子吹胡子朝我一瞪眼,却碍着身后众人,不便发作。 我微不可闻地勾起唇角——鬼谷子给我穿的小鞋也真是够多了,只不过那是他出任代理掌门的时候。如今师父出关,难道他还巴望着我同从前那般继续忍气吞声不成? 此时,整座山隐隐传来轰鸣的声音,紧接着一直紧闭的山门便缓缓打开——灵姑陪伴着一个白发谪仙般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山门之中,那男子面容平静,神情淡漠,一如从前无悲无喜的样子。 石阶上的其他弟子看着逍遥子一头白发的样子,都不由得哗然而论,无崖子几人更是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 可哪怕逍遥子一头华发浸染霜华,可也依旧淡然如仙、惊采绝艳。 “我的个乖乖,今日是挖到重磅消息了!”老松上的百晓生胳膊肘狠狠一推打着瞌睡的灵绝,“喂喂,快看!逍遥派的掌门竟然是一头白发!” 灵绝哼哼两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百晓生瞪大眼睛,咦道:“逍遥派的武学一向是以养生长寿为特点,讲究什么功散人亡。可你看那逍遥子前辈竟然违背了这个道理,难道还正常?” 灵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偏过头看下去:“养生长寿?呵,一般执念太深的人,都不会活太久。” 百晓生惊讶道:“你难不成还算出了逍遥派掌门的结局?” “拜托,算命很费精力的好嘛!”灵绝翻了一个白眼,再次手搭在眉眼上,“这句话是我问我师父为什么咋活这么久的,那老头告诉我的。” 百晓生:…… 我看见师父的目光从我们几人身上缓缓滑过,轻描淡写可也认真肃穆,仿佛想从我们师姐弟几人如今的样子看出当他不在我们身边时,我们成长出什么样子。 而最后,师父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看见我别在腰间的流苏,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缓缓漾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带着赞许与欣慰。 那一刻,一股热意逼着我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又迟迟不愿意落下。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扶摇,旋风也。取童为姓,便以扶摇为名。 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从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师姐,他便给了我一份遮风挡雨的怀抱。 站在我身后的无崖子低声提醒我道:“师姐,该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一刻胸腔之中恍若惊涛骇浪,我一撩身前的裙角便单腿跪了下来,随着我的动作,无崖子几人也跪了下来。见到掌门入室弟子都跪着,身后的逍遥派众弟子也跟着一同跪在蜿蜒的长阶之上,浩浩荡荡,仿佛一条白绸缓缓铺展在山门之前。 鬼谷子转过身看着我们,那一刻,脸色铁青得不成样子。 因为,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 “首席弟子童扶摇率领逍遥派众弟子,在此恭迎掌门出关。” “弟子恭迎掌门出关!”“弟子恭迎掌门出关!”“弟子恭迎掌门出关!” 一声声绵延下去,在晨光穿过云层时,远送千里。 逍遥子平静地走了出来,而鬼谷子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道:“掌门师弟真可谓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可喜可贺。”说罢,他就狠狠地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眼神恨不得要抽了我的筋一般。 师父踱步走过来伸出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淡淡回答说道:“阿摇自然是很好的。” 语气不咸不淡,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鬼谷子碰了一个软钉子,硬生生地咽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本座也不耽误掌门师弟和弟子一叙了。”闻言,微系的弟子都站了起来,跟在鬼谷子身后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我回头朝鬼谷子办了一个鬼脸,有些得意终于把那个老家伙气走了—— 等到其他人走了,无崖子便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神色忡忡地问道:“师父,您的头发……您的头发为什么,全白了?是不是因为闭关的时候,出了差错?”说到最后,少年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 逍遥子看向他,淡然无物道:“是出了些差错……是福不是祸,你也不必如此担心。” 秋水蹙着秀眉:“师父是因为功力受损才会一夜白发?可是师父不是闭关吗,又怎么会功力受损呢?” 灵姑脸一白,呵斥道:“秋水住嘴!不许胡说!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门规伺候!” 秋水连忙低下头,咬唇说道:“是,弟子明白了。” 逍遥子示意我们几个起来,他背着手淡淡说道:“这两年辛苦你们了。”说着,他就咳嗽了两声,唤道,“阿摇,你跟我来,我同你有话要说。” 几人统统把目光看向我,我一愣,随即点头说道:“是,师父。” 见着两人走远,碧云一脸纳闷道:“师父同师姐有什么话要说啊?” 秋水瞥了碧云一眼,淡淡道:“小妹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晓,师父……一向最偏心大师姐的。便是日后就是师父把自己衣钵都传给大师姐,也是不足以为奇的事情。” 无崖子回过头冷冷地盯着秋水,少女偏头柔柔一笑:“怎么了,师兄?” 沉默了半响,无崖子才收回了目光,说了句没什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门。秋水轻蹙着烟水眉,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只听碧云问道:“姐姐,你做什么哭?” 秋水一愣,随即抬起手摸上脸颊才发现泪水。她缓缓抹去脸上的泪痕,嘴角翘起一个弯度,静静说道:“小妹,从来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话语便散在了风中,恍若手中握不住的流沙。 跟着师父一同回到了无尘殿,一路上他问了我些许不打紧的问题,最后带着些许笑意对我称赞道:“阿摇,你做的很好。” 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师门大会时,长老为我带上流苏就说,很多年前他也是给师父带上流苏的。不过小师叔总说,师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门下的弟子再怎么做也比不上师父年轻的时候。” 逍遥子失笑着摇摇头:“你小师叔她只是同你们说笑的而已。”说话之间,他又掩唇咳嗽了两声。 我担忧地看向他:“师父,是解药没有用吗?”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是跨过门槛,走入里间的殿阁。逍遥子淡淡安慰我说道:“那是蛊,一旦种在身上便是再也去不掉的。就算是有再多的灵丹妙药,也只不过是让蛊虫重新沉睡罢了。阿摇,人各有命,躲不掉的。” 人各有命,道家所追求的,不过是顺应天时,安于天命。 可我,偏偏就不信天时与天命。 见我咬唇苦恼的样子,逍遥子不动声色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只不过下一刻,他语出惊人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阿摇,你有没有想过做这逍遥派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师父回归了~~!! 因为发现一次万更的反响不是特别好,所以我决定还是一天一更好了,时间定于早上七点,现在处于裸更之中,希望来得及吧!毕竟最近很忙很忙很忙,而且又是两个坑在等我填。 另:新坑《总有狼人想害我!》人气超级低迷,冷得我都觉得浑身打哆嗦,大家真的对傲娇系男主和呆萌型女主相爱想杀的故事不感兴趣吗? 第98章 Chapter98 “阿摇,你有没有想过做这逍遥派掌门吗?” 一旁香炉里插着檀香,似乎燃到了一定的程度,灰白色的烟灰便无声地断了下来。 然而整个过程,我都在瞠目结舌的状态之中。但是师父看起来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地耐心等待着我的答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命运的蝴蝶效应? 我要代替二师弟出任逍遥派掌门? 那三十六部七十二岛的主人天山童姥由谁来当? 难道说……我变成了逍遥派的CEO,而无崖子要代替我去当缥缈峰上的老妖婆? 那画面真是太美,我连想都不敢想。 “师父,徒儿不想。”我有些为难地摸着脖子,就这样拒绝了。 逍遥子等了半天,便等来了这么一个答案,不过似乎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放下茶杯,杯底靠在瓷盘上发出叮铃的一声,不知为何,听起来像是失望的叹息。 我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就阿摇这性格,师父要是把逍遥派的重担交给我,也不怕弟子把这门派上上下下弄得鸡飞狗跳?何况,弟子如今虽是首席弟子,可若逍遥派真的落在我手上,其他师伯恐怕也不会答应。” 师父沉吟了半响,淡淡道:“少年拜师学艺之时,因年少气盛,鬼谷子同我之间有些梁子。他不是不喜欢你,不过是讨厌为师罢了,看来你考虑得倒也周全。那阿摇觉得,掌门关门弟子几人中,谁最适合承我衣钵?” 我撑着下巴:“师父不应该已经是拿捏过主意了吗?” 师父垂下眼睛,有光穿过窗上蒙的白纸,洒在他的面容上,越发出尘如仙。 “无崖子,很好。” 一句话,日后的掌门之位便已经尘埃落定。 而等他再抬起眼眸时,目光虚隆隆的,仿佛在看我,又好像在看我背后的什么。良久,他问道:“御风……那个孩子呢?”他的面容上一贯是没什么神情,就连嗓音也是淡淡的,可是语气却徒自让人觉得悲伤。 我用力抿了一下嘴巴,良久才抿出一个笑容,说道:“他,离开了。” 逍遥子喝茶的动作一顿,吐出一口气,说道:“离开了,也好。” 我张了张嘴,想问师父一些事情,可又怕戳中了他的心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如何问一个说法。最后,在那些问题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我才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犹豫问道:“师父,御风……是不是你的骨肉?” 茶杯从那好看的手中滑下来,在沉水木做的茶几上打着璇儿,一圈一圈,最后归于一阵颤音里。 我看见师父垂下了长长的眼睫,剑眉微微皱着似乎沉浸在往事中,从他翻滚着浓郁黑色的眼睛里,看得出那并不是什么能让人开心的事情,甚至,是难过。 “……我不知道。” 逍遥子扯了扯嘴角,有些薄凉的样子,而嘴唇外沿苍白无色,但里沿却透着鲜血的红,“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阿摇,以后别再问了。” 我连忙低下头,懊恼道:“是弟子越距了!” 过了很久,我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掌心轻轻摸着,带着安慰的温度。 “阿摇,”师父刚唤出我的名字便咳嗽了两声,“为师有一样东西忘在了御虚阁,你去替我取一趟,只是……不要惊动三位长老。” 我抬起头,便见师父淡淡地看着我,只是眼底深处很暖。我朝他眉眼弯弯地一笑,拱手说道: “好。” 自从上次在御虚阁被关了一年的禁闭,我便再没上去过。灵绝听闻御虚阁上放着许多秘籍,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一同去,而他要去,百晓生也是要跟着一同去的。 于是,一路上,我身后跟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假和尚,还有一个走十步要一喘气的大油瓶!为了避免我暴走掉,灵绝索性背着百晓生一同爬山。 然而,背着百晓生的灵绝还游刃有余地幸灾乐祸道:“你的意思是说,你问了你师父,他同那魔教圣女是不是有一腿,而独孤御风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孩子,他回答你说不知道?诶,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叫有一腿!” 灵绝笑道:“就是男女之间超出友情亲情之外的不正常关系,有可能干柴烈火还能做出不正常的行为。” 百晓生插嘴问道:“什么是不正常的行为?” 灵绝哈哈一笑:“就是生小孩的运动啊!” 忍着把这两货一同踹下山的冲动,我磨牙道:“你们两个基佬,还能不能正常说话了?” 灵绝把百晓生往上提了提,冲我贱贱地笑道:“本来见你一直愁云满面的,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嘛!好啦,还是让我们俩帮你分析分析,你这脑子对于这种风月之事根本转不过弯来!”说着,他就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看啊,身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男人,自己的徒弟问他,他昔日情人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回答说不知道,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我被大雪风吹得一脸懵逼:“代表了什么?” “两条思路。”灵绝一松手,背上的百晓生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然而灵绝并没有理会地上少年眼神的控诉,伸着两根指头在我面前晃着。百晓生气哼哼地拍了拍屁股,挡在我跟灵绝之间,然而被后者无情地推开了;接着他再次不屈不饶地伸着脑袋挡在我们之间,又被我一把拍开了。 于是乎,百晓生重重地哼了一声,蹲在地上画圈圈。 灵绝顶着一个光头,继续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男女之间其实很简单,就是处于上床的关系和没有上过床的关系。” 我有些嫌弃地扯了扯嘴角,从心底深处鄙视这个披着缁衣的和尚,却也还是担心,万一哪天等佛祖回过神来报复他,这可怎么办好? “啧,我说的是真的!你那什么龌龊的眼神!”灵绝戳了戳我的头,“而根据你的问题,以及逍遥子的答案,我敢肯定,是后者关系。” 百晓生不解:“为啥呀?” 灵绝啧了一声:“举一个超级简单的例子,假如你有一个前女友,而你前女友还有一个孩子,问是不是你的?然后有人问你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假如没碰过你前女友,你会怎么说?” 百晓生下意识地回答说道:“不是啊。” 灵绝一拍手掌,意思不言而喻。 我嘶了一声:“那什么情况之下,你会说不知道?” 灵绝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所以说两个思路,第一条思路是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碰过你前女友;第二条,你猜测那个孩子可能是你的,但是你前女友告诉你孩子不是你的。我觉得按照逍遥子的性格,前者的可能性很大;但若是从那个魔教圣女的角度出发,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他这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竟让我无言以对。 山上刮来雪风,刮得人脸生疼。 百晓生冻得直打哆嗦,看着相顾无言的我俩,牙关打叠地问道:“所以说,两位……你们讨论出逍遥派掌门到底有没有私生子了吗?” 我和灵绝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身继续往上走。 百晓生抓狂地在后面追着我们:“诶,你们两个不讲义气的,不你们……你们等等我呀!” 因为师父嘱咐过不要惊动三老,我们便是从当年那无顶塔中进入御虚阁。 我张开手臂缓缓而落,身后跟着提着百晓生的灵绝。 “这是什么地方?” 落地之后,百晓生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四周。 再次站在莲花台上,我仰头看着塔口,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心凉:“是御风呆了很多年的地方。”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道,“我去拿师父要的东西,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灵绝欲言又止地看向我,那一刻俊美的和尚眼中仿佛有什么风云在起伏着,然而最后他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朝我笑道:“早去早回。” 等到少女离开,百晓生才好奇地凑过去:“你刚才想对扶摇说什么?” 灵绝微微偏头,似有什么疑惑的样子,道:“刚才那一刻,我看到了……血光之灾。” 百晓生咦了一声:“血光之灾?是谁的?会大出血吗?” 灵绝微皱眉看向少女离去的方向,掐着自己的手指头,有些迟疑地摇头:“不知道。”他转过头,便看见了水潭便已经是枯萎得不成样子的红莲—— “那不是命定的运,而是变数。” 无尘殿,殿门大开—— 逍遥子坐在正殿之中,紫烟炉焚起袅袅香火,而白发男子静静地抚着古琴,潺潺如流水,匆匆如流云。一阵风吹过,琴声微漾而逍遥子身前的白发也被吹动了起来。 院子之中的紫薇树一阵晃动,而伴随着晚秋清凉的香,杀气丝丝缕缕地逸进了无尘殿。 手掌放在琴弦之上,琴音戛然而止。 逍遥子抬起眼,一双眼睛无欲无求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的玄衣少年,他仿佛同黑暗融在一起,若不是因为身上散发的戾气与杀气,他已经很难让人在暗夜里发现他。然而,逍遥子微微皱眉,眼中腾然升起一阵怒意:“没想到,你最终还是练了神佛斩。” 御风手中长剑映着月光,闪着泠泠的冷意。 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母亲临去之时,我承了她毕生的功力。我曾对她起誓,一定不会放过辜负她的那个人。” 逍遥子紧皱的眉头微不可闻地一颤,一张脸发白,额头隐隐有冷汗:“……你,恨我。” 御风手执长剑缓步踏了进来,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冰冷一片:“我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紧锁着逍遥子那强忍着蛊毒发作的痛苦的神情,“你是不是辜负了我娘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谁的粉丝比较多? 御风的,还是无崖子的?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第99章 Chapter99 依照师父的指示,我推开了面前书架的暗格,便见一小樽细长的白瓷瓶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墙壁的凹槽之中。凹槽周围是放得整整齐齐的油水布,似乎是怕白瓷瓶上落了半分灰。 四面的油灯幽幽地燃着,我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便有白气缓缓散开在干冷的空气之中,带着幽谧的寂静。 小心地取下那白瓷瓶,不算重可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而瓷瓶的冷透过指骨一直蔓延到心窝之中,让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在那份透骨的冷里,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四周高立的书架,不知为何,心上便蒙了一层不安的感觉,抱着白瓷瓶便飞身奔走回到无顶塔之中。 灵绝和百晓生一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中还抱着一个白瓷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百晓生吃惊地问道:“你师父让你巴巴地上这雪山来,就为了取一盏瓷瓶?” 我没理他,而是深深地盯着灵绝的眼睛,一直到嬉皮笑脸的和尚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笑容。 没等我问出口,灵绝便抢在我前面开口说道:“扶摇,快回去。” 神色凝重,看不出半分轻慢的玩笑之意。 我见到灵绝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映出我惨白的脸颊,而下一刻心跳倏地就漏了一拍。来不及细想,我便将手中的白瓷瓶一把交给他,飞身如同一道闪电便掠出了无顶塔往山下奔去! 百晓生一头雾水仰头看着一掠而出的身影,然后转头问着身旁的和尚:“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同扶摇的对话了?” 灵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手中细长而沉的白瓷瓶,另外抛出一个问题:“百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百晓生凑过去,很是中肯地发出评价:“嗯,这瓶子上的白釉上得倒是极好,不仅如此底座白釉的血红看起来浑然天成色泽亮丽,还有,整座瓶身光滑无瑕疵,拿到市面上估计能卖不少价钱。” 然而,逍遥派的掌门会缺钱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灵绝缓缓旋转瓶身,借着天上的月光细细地打量着这白瓷瓶,无奈什么都看不出来。想到什么看不出来六个字,灵绝突然电光火石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手指便轻轻摩挲着瓶底的那抹红,果然在那之上摸到了细微的刻痕。 他细细地感受着刻痕的形状,漫不经心地问道:“诶,上次咱们找宗卷的时候,你是不是看的是魔教圣女那一卷?诶,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百晓生嘶了一声,努力地回忆着宗卷上的内容:“正道逼上魔教绝情殿,圣女独孤残月功力尽散自焚而亡,据说……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的下场。从我师父宗卷上画的女子来看,那个圣女当是一个绝色女子,不过性子刚烈了一些。若我是她,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概肯定了杯底刻的是什么,灵绝淡淡道:“那逍遥子当时又在哪里?” “哦,他身上的蛊毒犯了,整个人命悬一线。” 百晓生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身体里的蛊虫是塞外最厉害的蛊——相思蛊。” 闻言,灵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最是人间相思蛊,天下药石尽罔顾。山水迢迢无相逢,碧落黄泉人何处。 最外面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出现在门口的白衣少年无比震惊地看向无尘殿中的一幕,急声喝道:“独孤御风,你在做什么?!” 然而,御风没有理会旁人的问责,只是毫无温度地盯着沉默无声的逍遥子,一瞬间下剑指向他,几乎是愤怒到失控地吼道: “回答我啊!” 枯萎的紫薇花被白衣少年携卷着一路飘进了大殿,无崖子出手如电地朝御风手腕攻去,而后者手腕一抖,手中软剑泛着冷光便缠上了无崖子。 就在两个少年互相掣肘的时候,便听到静坐在矮几后的逍遥子几乎是叹息一般的话语: “……对,是我辜负了你娘。” 闻言,无崖子看向逍遥子却是猛地一怔—— 逍遥子微微皱起的眉心一下子松开了,而他温柔地看着御风,仿佛透过少年看着其他什么人。 白衣少年那一刻几乎是红了眼,又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一脸不愿服输的倔强。 又是那种目光,从前师父便总是用那目光看着扶摇,而如今又是看向他身前的独孤御风——这个甚至要刺杀他的人! 只是下一刻,无崖子却又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的震惊,御风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的桎梏,手执长剑走到逍遥子面前,剑尖对着白发男子,眉宇间尽是浓郁的戾气:“你,在笑什么?” 是的,逍遥子在玄衣少年锋芒的剑尖下无比畅快地笑着。可是他笑着笑着,一低头,长长的白发轻掩着面容,便有一颗清泪直直落了下来,打在他的掌心之中。 无崖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喜大悲的逍遥子。 爱与憎,是白衣少年从不曾见过的浓烈。 “……没错,我辜负了阿月。” 逍遥子缓缓抬起头,坦然地面对着御风充满铮铮杀意的长剑,语气平静……又或者不平静。他憋了许多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如今终于说出来了。 他守着江湖护着正道将近半生,世人敬他甚至视若神邸,可谁有明白他后悔了快晓半生。 辜负了最爱的那个姑娘,半生的心酸与痛苦,是对他的惩罚与折磨。 一夜白头,功力散尽。 碧海青天,肝肠尽断。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无崖子摇着头,踉跄着到退了一步,而桃花眼中泠泠闪过波光,叫他怎么去相信,他尊敬了一生的师父,竟然会同魔教的妖女搅在一起……甚至他的杀父仇人,还是那个妖女的弟弟! “你知不知道,我娘最后把我送走之前对我说什么?她这一生,最恨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同心蛊……同心而离,白头孤老……”御风先是撇过头嗤笑了一声,而下一刻玄衣的少年几乎是碾碎牙根眼眸猩红地对逍遥子吼道,“我娘她这辈子、下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同心蛊,以身饲养万之母到底有多疼,谁也不知道。 逍遥子却是嘴角淡淡抹开一个苍白的笑容,而笑容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苍凉与绝望: “原来,她已经这么恨我。” 玄衣少年沉默着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正是神佛斩的第一式,便是一个起势便已经带着铮铮杀气,恍若狂风暴雨之前的死寂。 而被杀气笼罩着的逍遥子平静地闭上了眼,似乎生与死对他来说早已经不再重要—— 不等御风一剑砍下去,白衣少年便出掌如刀,飞身朝御风的面容上劈了下去。而他那双桃花眼里,在一瞬之间变闪过了不甘、愤怒、嫉妒,最后归于了眼瞳之中的滚滚愤怒与浓浓恨意! 殿前枯萎的紫薇花被剑气掌风刮起,飞速旋转在两个少年之间,月光下两人一个白衣轻隽,一个玄衣孤寂。每一招都是杀气腾腾,每一式都是极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我只要逍遥子一个人的命。” 御风毫无温度地抬起眼,看向愤怒的白衣少年,“其他人,最好别来多管闲事!” 无崖子冷笑碾着牙关,手臂便被利剑划出一道伤口,而他一手带着腾腾内力便朝御风肩上一劈:“多管闲事?胆敢欺师灭祖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句话?” 御风硬生生地收了无崖子的掌力,一个空翻旋身落在地上,五指撑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揩去自己嘴角的鲜血,看着白袍之上尽是血痕的无崖子,冷冷反问道:“逍遥子没教过我一招一式,何为师?逍遥派向来容不下我半分,又何来祖?” 打斗的声音,引得外面人声喧嚣。 脚步声由远至近,御风紧皱着剑眉,五指旋转而握住剑柄,在其他人进来之前,只见黑夜里少年身形鬼魅,纵身朝着无崖子看似狠劲地劈下去。然而在无崖子发力之前,御风便一个鹞子翻身便如同一头黑色猎豹披着满身的星月朝殿中面容沉静如水的逍遥子刺去—— 只是他快,有人的速度更快! 无崖子猛地回头,狂风卷起身后长发,下一刻少年几乎是失态地吼道:“师姐!” 有什么东西在人们尚未反应之前,一下子猛地改变了。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鲜血从我手掌心中落了下来,以越来越快,甚至,以想要流干的速度。 我一头冷汗地抬起脸,悲悯地看向举着剑却方寸打乱的少年。有几滴鲜血溅上了他的脸颊,带着邪肆的美意,而他赤茶色的眼瞳被我胸口还有手上的鲜血刺激到,拼了命地往里缩着,嘴唇紧抿的线条颓败得一塌糊涂,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那把剑: “阿……阿摇……” 如果这一场噩梦,那真的能痛进骨髓之中。 我咬着牙,吃力地拔出了利剑,只听哐当一声,那把锋利无比的紫薇剑便躺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 疼痛像是黑色的浪潮狠狠地朝我拍打过来,那一瞬,我什么都听不见,而眼前的一切在黑暗与明亮之中来回切换着。我听不见其他人的喧哗,因为胸腔之中的心跳打着强烈的拍子,在我耳膜上发出如同雷声的鼓点! 伴随着心跳越跳越急促的鼓点,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便被师父接住,便见他几乎是毫不容情地挥袖出掌!御风执着地看着我,眼眸猩红成一片,毫无招架之力地承了师父盛怒之下的一掌! 我张了张嘴,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见到如同困兽一般的玄衣少年被其他人用剑驾着脖子,而他倔强而哀伤地看着我,褪尽了血色的面容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自责与伤心。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从没想过因此而怪他。 “阿摇,别说话!还差三寸他就伤着了你的心脉!” 师父出手点住了我的大穴,“无崖子,去叫灵姑和枯木!”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撑着一口气拉着师父的袖子,目光哀切地看着他。而逍遥子面容复杂地看着我,承诺道:“放心,我不会伤他性命。” 而在那一句承诺里,我彻底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虐吗?我咋觉得一点都不虐,毕竟疼的是我女主,又不是你们,哈哈~~ 好了,欢脱剧组的小剧场送给内心遭到创伤的小仙女们~~ 小剧场: 导演:雷迪森and肩特曼,男的们女的们,现在天山童姥剧组颁发最佳男主人气奖!撒花~~!! (假装一片呼声的样子) 无崖子(走过去准备接奖杯):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御风(挡在面前):没听过吗?是最佳男主,你是男主吗? 无崖子(不屑):谁在乎一个官配头衔啊?你有我的傲娇腹黑口嫌体正直的属性吗? 御风(实力冷漠):对不起,我走孤僻冷傲忠犬单纯邪魅腹黑路线。 无崖子:我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样样精通,你能吗? 御风:我精通百家武学,天生武学奇才,你是吗? 无崖子:我是逍遥派掌门! 御风:我是魔教教主! 说着说着,两人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开始锅碗瓢盆漫天飞起来了。 绕过主战场,导演拿着最佳人气奖的奖杯送到师父逍遥子面前:恭喜师父实至名归。 逍遥子(淡泊无为地扫了打架的两人):啧,果然说到底,还是太年轻。 导演(默默吐槽):说的也是,谁能斗得过人生开挂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逍遥派老麻雀? 第100章 Chapter100 后来我听碧云说,我昏迷了六天六夜,一直高烧不退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师父、灵姑还有枯木大师为了我一个人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逍遥谷中的小弟子们都说我根本活不了多久。 想来也是,那一剑扎得我胸膛那么深,离心脉的位置只有那么半指的距离,放到一般人身上,估计就直接放弃挣扎跟着阎王爷走了。 但是,我不是一般人。 所以说,在我昏迷高烧的那几天几夜中,灵绝以老僧入定的淡定态度成功地惹怒了据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无崖子。依然根据碧云说的,无崖子和灵绝吵架落败之后直接把和尚提出去打了一架。 胸前的伤口阵阵发疼,而我靠着床头,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结果呢?灵绝那货被无崖子暴打了一顿?” 碧云小心地用棉签沾了水给我打湿着唇瓣,轻声回答说道:“没有,二师兄好像打输了。” 少女的动作周而复始了很多遍,要是搁在我身上估计早就不耐烦了,然而碧云依旧耐心细致地给我沾湿着嘴角。 我微微挑了一下细长的剑眉:“打输了?” 碧云放下手中的水杯,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少女眼底有一层青色看得出熬了几个晚上。 而她叹息一般说道:“对啊,打输了……只不过当时他们打架的时候,姐姐担心二师兄偷偷跟去了,本来我想问她为什么二师兄打输了,不过她回来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太好……也许,二师兄是真的技不如人吧。”说着,碧云就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醒过来之后,便是从鬼门关上回来了。几天没有合过眼睛的师父他们也终于能放下心去休息,留下碧云一个人照顾我。我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手指一动,连筋带骨扯着心口旁的伤口也跟着疼起来:“碧云,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 碧云揉了揉红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睛,却仍是执着地摇着头,说道:“我不累,师姐。”见我微微皱着眉的样子,她眼睛一亮,“师姐,我帮你画眉,好不好?”说话时,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饱满而秀美,是难得的清丽与娇憨完美糅合在一起的美丽。 我失笑,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大概是我现在的鬼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才会让碧云看不下去。 见我点头,碧云清丽一笑,转身去妆奁里去眉笔,仿佛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窗户被秋风吹开了一丝缝儿,而通过那条缝,便听到鸟禽脚爪触碰到窗栏的声音——是那只没心没肺又神出鬼没的白鹫。只见小黑用嘴喙轻轻啄开窗户的缝儿,有些吃力地探出了一个秃顶的红脑袋,看向我眼睛一亮,又转了转脑袋,仿佛看到我醒过来而高兴着。 见碧云过来,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而窗栏旁的白鹫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姐,我要帮你画眉了哟!”碧云朝我一笑,拿着骡子黛的眉笔便开始轻轻描摹我的眉毛。她的神情认真又温柔,动作细致而熟练,“师姐眉毛的形状是剑眉,本来已经很浓黑了,不过我还是想帮师姐画眉……哦对了,师姐,你知道画眉的意思是什么吗?” 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总不能,是举案齐眉的意思吧! 碧云抿了抿嘴,柔柔一笑,她一边替我画眉一边说道:“我是家里面最小的,从小便是体弱多病。那个时候,娘亲就总是给我画眉,说这样,就能化去不吉利的东西。” 我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一怔—— 后来有一次喝醉了,灵绝打趣我说,我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虽说是昏迷但是人却不老实,时不时就被梦靥住,哭得满头大汗,还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我问他我都说了些什么,他说那时候我说了很多,但重复最多次的,就是那句不想当一个没人要的老妖婆,不想就这么一辈子独孤终老。 最后灵绝醉酒迷离地看着苦笑的我,下了一个定论说: 扶摇,那是你的执念,可你的执念却害苦了旁人。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碧云烟白色的袖子轻轻拂过我的鼻梁,而那一刻我看不清楚她面容上的神情,只是感觉到眉笔微微一抖停在了我的眉峰之上,然而她的声音里带着岁月安然的味道,“师姐,这个方法是很灵验的,所以我替师姐画了眉毛,去了厄运,那师姐就不必担心自己会孤单一辈子了。” 半响,她放下了笔,打量着我最后满意地微微一笑,露出嘴角旁的梨涡:“画好了。”说罢,她兴冲冲地起身去拿镜子要给我看。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终于将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御风,他还好吗?” 碧云的身影一滞,我用力地抿了一下唇:“碧云,我知道,你不会说谎……更不会骗我。” “师父这次真的动怒了,他下令把独孤御风……关在了地牢之中,不准人动私刑但也不准人去探视。”碧云很是迟缓地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半天没有转身,“我听送饭的小弟子说,他……他大概已经有七八天没有进食过了,也没有说过话,如果不是坐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我垂下脖颈,便有清亮的水泽滑过脸颊,从下巴上滴落,最后脆弱地碎在了我冰凉的手掌心里。 微咸的水泽缓缓划过像是斩断了姻缘线的伤痕,很疼,很疼。 “……还有呢?应该不止是饿了很多天这么简单吧?”我抿了抿嘴,半响还是说出了下半句话,“师父……还有逍遥谷的其他人,想拿他怎么办?” 御风想要刺杀师父,在世人眼中便是欺师灭祖,更遑论一向守矩方圆的鬼谷子。 碧云垂着脑袋,很是用力地捏着手中的铜镜,难为情地说道:“鬼谷子师伯的意思,是等其他门派来逍遥谷商议魔教之事的时候,与那些人一同定夺。我曾问过师父的意思,他说……若是小师弟答应废去一身功夫,他便放他离开逍遥谷。他还说,让你别再插手小师弟的事情。” “明白了。”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碧云,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说完话,我便侧身躺下,被子蒙过了头。 师父想要御风废掉一身武功,从此退出江湖; 而正道若是知道御风的身份,恐怕想要的,就是他的一条命。 听着碧云推门离开的脚步声,我伸出手摸着枕头之下的两张铁令牌,突然很后悔地想着,如果当初在无顶塔之中我没有接近那个男孩,就好了。 他不会卷入这个江湖的纷扰,不会受伤更不会痛苦。 如果我没有带他离开那里,他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悲无喜,无爱无惧。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地牢中,有两只老鼠正滴溜溜地站在灯盏上偷油吃,只听生锈的铁门发出难听粗噶的吱呀声,轻车熟路地顺着墙壁缩进了,有一只还支起身子向如同石雕一般的少年吱吱了两声,还没等吱完就被自己同伴给强行拖走了。 白衣铠甲的清俊少年提着一个食盒走到牢房前停下来,他微微抬头环视了一下地牢的环境,随即淡淡道:“看来逍遥子对你还不算太坏,至少没有严刑逼供。” 坐在草堆之上的玄衣少年恍若未闻,背靠着墙壁垂着头,下颌上已经长出青色的胡茬,而他锁着铁链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两眼透不出半分光亮。 欧阳善渊蹲下来,将食盒放在地上,挨个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听说你快七八日没有进过水米了,这是我亲自盯着伙房的人做的,不会有毒的。” 见御风没什么反应,欧阳善渊再次把饭碗往里面推了推:“我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左护法,相信他知道了你的事情,恐怕再不出两日他便能到。其实,”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有些讽刺地打量着这座牢房,“只要剑还在你手里,你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又何必在这里受这些气?” 见靠着墙壁的御风仍然没什么反应,欧阳善渊有些微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硬着嗓音说道:“她醒了。”顿了顿,他提高了音量,“我说,童扶摇她醒了!” 一直如同夜色般沉默的玄衣少年眼神终于闪了闪,他缓缓开口,只是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知道。” 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他也知道她昏迷高烧了多久,知道她曾经在生死边缘彷徨了多久。 欧阳善渊微皱着眉,看向面容平静得有些莫测的少年,想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不可能会有人告诉你外面的消息!”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地牢之中流淌仿佛死亡一般的沉默。 欧阳善渊不是滋味地撇了一下嘴巴,毕竟被人彻底地无视总是不好受的。他哼了一声,从身后取出一把剑,穿过铁栏掷到了御风的脚前:“这把紫薇剑我替你取回来了,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手里的剑。” 何况,这把剑算得上是独孤御风第一把所用的正式长剑,更是助他斩杀了百足大仙的锋利兵刃。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手里的剑。 真的是这样吗? 御风紧抿着嘴角,毫无温度地抬起眼几乎是死盯着那把染血的利剑。 良久,他慢腾腾地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那把紫薇剑。握在手中,缓缓推开半寸,便见那刃上映出了他带着戾气与杀意的眉眼。 一寸一寸,一厘一厘,剑身离开了剑鞘,直至末端完全展现出来,还带着鲜血干涸的深红。 少年的手腕一抖,那光滑如镜面的剑身映出了御风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这确实是一把很难得的宝剑,出鞘便带着刺骨的锋芒与寒气。 只听‘铮’地一声响,独属于金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地牢里。 欧阳善渊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把剑便生生地被少年折成了两段,毫不留情地抛掷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 御风脸上带着莫测甚至可以算是疯狂的讽刺笑容,他重新靠着墙壁,手搭在膝盖上,受伤的手指留着鲜血,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仿佛在嘲笑着什么,而眼底戾气、杀意与恨意像是黑色的蔓草在疯狂地生长着。 可他到底在嘲笑什么,又在疯狂地恨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小剧场: 百晓生(一脸懵逼):为什么在这一百章这么隆重的剧场里,是由我们两个上场? 灵绝(无赖地一笑):这不是导演怕被砸鸡蛋吗? 百晓生:本期问题是,对于我们剧组的画风越来越跑偏,这个问题灵绝你怎么看? 灵绝:好的,由八荒六合第一帅的我来解释一下好惹。导演一直强调这一部剧是一部爆笑的Happy ending的爆笑喜剧,这一句话是要分成两个意思来理解的。爆笑指的是本文大体的调调都是走的贴近大众化使幽默路线,虽然导演一直在强调全靠她的语言功底,但是我觉得我和百晓生简直就是笑点担当! 百晓生(接过话筒):而Happy ending 的意思则是指跳过了过程的结果是美满的。当然,如果最后导演自己脑子抽掉了,欢迎寄刀片给剧组,由我俩代收好惹! 灵绝:诶,第三卷开头导演就开始作死地发糖,然而你们都不珍惜啊!作为先知的我,告诉你们,接下来的几章请准备好纸巾。唔,就酱!祝大家看文愉快! 两人(齐声):最后祝贺本剧组突破一百大章,撒花!!! (假装大家都很热情地鼓掌) 第101章 Chapter101 一盏攒花的灯幽幽地燃着火,窗外夜色溶溶,屋门被风吹开一个角,从门角泄进来的月光看起来温柔又明亮。 翻着秘籍系统的手指微微一顿,我眼睫不由自主地发颤,紧张地捏着纸业的一角。 我不动声色地偏了一下头,而目光便落在了门中央无声无息便已经出现的黑色影子。不知道是否是角度的问题,地上的影子看起来斜长而扭曲,像是魔鬼的触手,在杀人之前以折磨人的心智为乐趣。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在这个时间点像只幽灵一样飘到我的屋前,除了不怀好意之外原谅我想不出任何能够串门的理由。上一秒我估算着如今重伤的我能够成功逃跑的几率,而下一秒,我选择彻底放弃。 一身黑色长袍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兜帽遮住了面容,可是那一身打扮我在魔教时便已经见过了。 在他摘下帽子的时候,我手捂着耳朵紧闭眼睛,却直想骂人——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高鼻深目轮廓俊美的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的反应,懒散地勾着唇角:“看来,你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的身份。” 我依然紧闭着眼睛,瘪了瘪嘴巴:“谁知道这次,你有没有那种看了你真容就要赔上一双眼睛的变态癖好!吃亏吃一次就好了,吃两次的都是笨蛋!” 闻言,他低声笑起来,拂袖坐下来又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副反客为主、促膝长谈的样子:“确实,你这个小丫头聪敏得紧。”他低头抿了一口水,却是话锋一转,“只是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除了喜欢搜集人皮之外,我没有其他什么癖好,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然而,我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独孤玑辰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嗓音淡淡:“小扶摇,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很难想象从前总是喜欢同我插科打诨的大师伯卜算子,会是眼前这个人。 也许是逢场作戏,又或者,是漫不经心的刻意。 我呼出一口气,咬牙睁开眼定定地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独孤玑辰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他好看玲珑的指尖一圈一圈地打磨着杯沿,而这让我想到了猫对于爪下老鼠的戏弄。 我撇过脸,眉目轻触:“你想救御风出去就应该去地牢,若是其他门派的人来了逍遥谷,就不好办了。”我用力地抿了一下嘴,“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帮不了你什么。” 空气中传来黑袍男子嗤地一声笑,而灯盏中的火苗迅速地扑闪了一下,像是一个女子弯身折腰。 “一个区区逍遥谷,我若是想带人走,谁又能拦得住我?” 独孤玑辰不无傲气地一抬下巴,“你以为逍遥子还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逍遥派掌门吗?” 我心重重一颤,皱眉看过去:“什么意思?” “连最亲近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看来逍遥子藏得挺好。”独孤玑辰脸上挂着有些刺眼的嘲讽笑意,看着震惊的我,“如今你师父毕生的修为恐怕已经被他体内的蛊化去了十之七八,你觉得他这个空壳子还能撑多久?不过放心,我想看的戏还没看够,逍遥子受的报应还不够,我怎么舍得让他死?” 我手下意识地攥着被角,背上寒毛竖着:“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独孤玑辰撑着下巴打量着我,目光带着志在必得:“我想让你知道,如今我完全可以杀掉你的好师父……”他努了努嘴,掏出一个黑色小木盒子,“根本不需要我出手,一颗□□又或者只是我盒子里的东西,完全可以逍遥子,到死忘不了临死前的东西。” 我死死地咬着牙,目光发狠地盯着他手中的木盒子。 然而独孤玑辰看着我忍着怒气的样子,似乎心情甚佳:“你大概不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吧!”顿了顿,他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是逍遥子体内相思蛊的母蛊……圣教之中的母蛊其实还在,我骗了所有人,连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侄子都瞒了过去。你,可是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 这个……变态! 额头满满都是冷汗,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变态大半夜不去救御风,反而跑到我这里来跟我絮叨这些恶心的事情,炫耀他骗人的丰功伟绩。 “说罢,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独孤玑辰意犹未尽地将盒子收了回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我,轻言慢语:“我很好奇,你到底给晦朔那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可是下一秒又一下子消失了。 “就凭一个逍遥派的地牢就想困住晦朔,那你未免也太小看了他……他不肯说话喝水吃饭,更不肯离开逍遥谷。我知道,他在等你去找他。” 我仓促地低下头,压着如鲠在喉的难受。 而独孤玑辰静静地看着我的神情,半响,才说道:“逍遥子想要废掉晦朔他身上神佛斩的功夫,名门正派想要晦朔的性命,我想知道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在那一句近乎于指责的反问下,坐在床头的少女狼狈地垂着脑袋,手捂着胸口,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语气发冷,“你才是真正想要他死的人!” 我摇头想要否认,便听那个黑袍男人以带着冷冷杀意的语气说道:“若是想要逍遥子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他侧过半张脸,露出好看的轮廓:“如果说错了半句话,我就催动母蛊一次;如果做错了半件事,我就要了逍遥子的命!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罢!”说罢,他一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月光下,独立在院子中的独孤玑辰抱着胳膊看着天上的月亮。 夜空中乌云被秋风吹得缓缓聚拢起来,朝着那明亮的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去。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兴奋与玩味,仿佛因什么可以预见的事情而兴奋着、激动着。他拿出那个黑盒子,月光下盒子上的花纹繁复而漂亮,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真是让他再满意不过的过程了,事情都按着他所设想的方向一步步推进着,谁也无法阻挡。 茅屋中,准备上床睡觉的灵门看着自家的师兄仍然专注于木桌上的卦象,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师兄,你看这个乌龟壳看了好半天了!” 灵绝手撑着下巴,皱着剑眉:“天地否,天雷无妄,坎中有水,是大凶之卦,啧啧。” 灵门眨巴着眼睛:“你为谁卜卦?” 灵绝摸了摸灵门的脑袋,柔柔一笑却又按了下小沙弥的脑袋:“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闲事,快去睡觉!” 灵门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灵绝斜睨着他,嗤地一声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除了佛祖,还装了一个人。” 灵门小脸一红,捂着胸口:“我才没有说过我喜欢碧云呢!” 灵绝失笑着摇了摇头,收拾着自己的卦象:“嗯,你没说你喜欢碧云那小姑娘。不过灵门呐,别怪师兄我没提醒你,你这辈子还是只爱佛祖一个比较好。”说罢,他就不顾气鼓鼓的小和尚,躺下翻了个身闭眼睡去。灵门不高兴地又哼了一声,然而还是老实地爬上床挨着灵绝准备睡觉。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逍遥派的地牢。 幽谧昏暗的廊道,带着透骨寒的阴森,地上泅水积得很多时不时能听得见有老鼠的吱吱声,而空气中弥漫着凌人作呕的血腥和铁锈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手里捏着独孤玑辰塞给我的钥匙,我心跳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为了其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牢门的外面,而见到少年的那一刻,那些不知所措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法抑制的想念和心疼。 昏聩的地牢之中,御风抱着膝盖坐在杂草堆上,仰着头怔怔地望着我,嘴唇苍白可高挺的鼻尖却是带着清浅的红。他一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眉目微触,赤茶色的眼瞳里水光涌现,眼睫微微一颤,便有清亮的水泽顺着深邃的轮廓流落脸颊。在我走到他面前时,御风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抽泣着,像是一头受伤的兽。 孤寂的地牢,干涸的鲜血,断裂的长剑,还有一个哭泣的少年。 心猛地疼了起来,疼得连呼吸都是被人扼住的难受。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御风,离开这里吧。你该回去,本该属于你的地方。” 少年抬起手背用力地蹭去泪痕,他垂着眼睛看着地面,哑着嗓子哽咽着说道:“阿摇,你不要……你别生我气。我可以不报仇可以废去一身功夫,但阿摇……你别丢下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手拉住我的袖子,仿佛有千钧的重量,“你说过的,扶摇和御风是要一起的。” 我颤抖着唇,看着袖子上少年的手指—— 在中指和食指的指间指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早已经被鲜血凝结了,却因为没有治疗而开始化脓。我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可那一瞬间眼泪便直直打了下去,嵌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我后悔了。” 御风浑身一颤,僵硬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无法言说的痛楚。 然而,我撇过脸,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掐着掌心,云淡风轻地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其实当年……确实是我一时任性。三位长老早就提醒过我,让我不要靠近你……但是我没听他们的话。” 伴随着我的话语,袖子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地撤去,而少年赤茶色眼瞳中的失望与伤痛一层复一层地加重,最后浓郁成对这个人世的失望。 灯盏上的蜡烛化作了一滩蜡油,随着温度直直坠了下去,又因快速地冷去而凝固,最后碎在与地面的碰撞之中。 “御风,哦不,应该是叫你晦朔……日月晨曦更迭的晦与朔。” 我转过身,手紧紧捏着桌角,极力地保持着嗓音的平稳,“离开这里吧,天大地大,哪里都好。现在走的话,凭你的武功和身份,天下应该极少有人能伤你性命。”说着,我转过头,可是却在断剑的剑刃下脸色一白! 御风手执着紫薇剑的剑柄,而断口对着我,在烛火的照映下冷冷发光。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却见少年面容沉静,嘴唇尚且带着一个弧度,只是发红的眼角里充满着伤心与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地雷,且行且注意! 下集预告: “我的名字是你取的,是你告诉我,希望我有一日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不喜欢功夫,可我想长大后能保护你,就像你曾护着我的那样。” “……我一直讨厌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可只要想到江湖里还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第102章 Chapter102 长长的额发挡在青年微红的眼眶前,而透过发丝缝隙,能看见他沉沉如夜色的眼睛流动着水光,而他微垂着脖颈看着我的目光包含着对整个人世的希冀与失望。 断剑的刃口闪着泠泠的光,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要杀我。 然而下一秒,御风手里的断剑便已经被他抛在空中转了两个弯——剑柄朝我,而刃口对着他。 我下意识地攥住了拳头,动作落进了御风的眼眸里,如同沉进大海的石头不见半分情绪的泄露。他手捏着刃口,看着我:“阿摇,如果你生我的气,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用这把紫薇剑杀了我。”说完这句话,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而嘴角甚至带着一个小小的弧度,可是眼里的流光却道出了青年的委屈与心伤。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随即感到荒谬与愤怒,摇着头反问道:“性命对于你来讲,就这么廉价吗?” 然而,下一刻我的左手就被他一把捉住,紧接着使不上什么力气的掌心就硬生生地拿着紫薇剑的剑柄。 御风握着我的手,只是微微使力便将我拉向他——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手中断剑的刀刃,只见刀刃锋利的断口正抵着青年的胸膛,甚至已经有血从他的胸口渗了出来!我想收回手,却无奈被御风牢牢地捉住,不知为何,一股委屈便从心底向眼眶上涌。我抬起眼,浓着嗓音质问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 御风挺拔瘦削的身影挡住了本就微弱的烛光,那一刻,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如同秋雾一般浓郁的悲怆。他喉结微微蠕动着,而另一只手向上抬起,轻碰着我的脸颊。 “我的名字是你取的,是你告诉我,希望我有一日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不喜欢功夫,可我想长大后能保护你,就像你曾护着我的那样。” “……我一直讨厌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可只要想到江湖里还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阿摇,无人有资格废掉我的武功,也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御风松开了覆在我手上的另一只手,把自己的性命堵在我手里的那把剑上,而他只是目光眷恋地看着我,眼眸深处仿佛有湍流的漩涡,让人无法自拔—— “除了你。” 没有人可以让我死去,除了你; 没有人能够让我离开你,除非是你。 剑刃掉落在地上,洒下一串血珠,伴随着颤悠悠的回身,那些年,他陪伴在我身边的时间;那些岁月,他曾给予过我的无声温暖都像是被人打碎的镜片一样,重新组成了记忆的河流,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没有丝毫停息地化作了眼泪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 眼前模糊成一片,连御风的样子也在水汽之中模糊起来——那个在整个江湖整座武林中,我深深喜欢着的青年。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而眼前又再次变得清晰。 ……阿摇,我一定会好好学功夫。 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在那山崖之上月光之下许过怎样的愿望。 从那个时候,他就想以后能保护靠在他身上的女孩,就像她曾保护他的那样。 视线,在清晰与模糊之间来回转换着。 思维,在荒唐与清醒之间上下沉浮着。 情感,在现实与回忆之间不断碰撞着。 御风紧紧地抿住苍白的唇,沉默地佝偻着背脊,而他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我的脸颊,摩挲着揩去我脸上的眼泪。他动作细致而温柔,因为距离的靠近,他有半缕额发调皮地落在了我的鼻梁之上。他静静地看着我,赤茶色的眼瞳里仿佛盛着满天的星辰,璀璨得不成样子。 我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言语,忘记了一个江湖与人世。 而下一刻,御风握着我的脖颈,而他微微侧过头,微凉的唇瓣就这么直直压了下来,鼻梁抵在我的面容上,带着滚烫的呼吸。他突如其来的吻,让有些我措手不及。深深的窒息感笼罩着我,我双腿发软地靠在他的怀里,理智告诉我,要推开他,然而御风每一次的辗转厮磨都将尚且残留的理智消磨殆尽。 我尝到了眼泪咸涩微苦的味道,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身后是冰冷的铁栏,身前是滚烫的执念。 让人无法快要承受的窒息,但又仅仅是几近无法承受的窒息。 地牢仿佛猛地缩小了,缩小到只有一个怀抱的大小,而我被牢牢地禁锢在其中。 无法挣脱,又或者,不愿挣脱。 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青年宽阔的肩膀,翕动着眼睫,像是一株寻求着依靠的丝萝,攀附着能够依靠的树木。感觉到我的触碰,御风浑身一僵,随即粗重的呼吸洒在我的面容之上,带着最原始的渴望,双臂将我抱紧在他的怀中,仿佛要把我揉进他怀中揉进他心里。 天上浓云缓缓聚拢,像是欲望黑色的触手将明亮的月亮一点一点收进怀中。 远处有闷雷缓缓响动,伴随着层层浓云后蓄势待发的闪电,是风雨欲来的情势。 屋檐之上的灯笼被狂风吹得摇摇作响,伴随着空气中土腥味的弥漫,雨点打下来捡起尘埃,越来越快像是紧锣密鼓的喧嚣鼓点。站在楼阁之上一身夜行衣的欧阳善渊抱着剑看着一个在大雨之中狂奔的白衣青年,转眼便闯进了逍遥子的无尘殿。 时间终于到了。欧阳善渊微微偏头,他回过头看向已经熟睡的几个师弟,带着嘲讽意味地扯了扯嘴角便不带任何情感地一脚踩在栏杆之上,飞身进了雨里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师父!师姐不见了!” 无崖子顾不上尊卑礼仪,一把推开殿门,而眉角发梢滴着水,“桌上放着茶杯,有人去过她那里!” 逍遥子睁开眼,坐起身一脸凝重:“去地牢。” 一声巨大的‘轰隆!’,夜幕之中便出现了一道交织如树杈的闪电,仿佛要把一整个暗夜给撕裂的样子! 耳旁响起了独孤玑辰的话语,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用力推开了身前的御风,伴随着动作,我心口的伤像是溢出的湖水一般疼起来。鲜血缓缓渗出了我的衣服,带着刺眼的红色。 伤口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如同蚁虫毫不留情的撕咬。 我用力揩了一下麻木的唇角,努力地平息着呼吸,最后抬起眼:“所以,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那一刻,我看见御风本来盛着星光的眼睛里,星光尽灭。 一声声惊雷仿佛浪潮,一浪接着一浪地无法阻挡地卷着狂风暴雨拍打而来。 御风身形微微一晃,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颊瘦削得厉害,而此刻却是血色尽无,他垂着眼睛看着地上,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阿摇,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身躯一震,紧紧地抿住了嘴角,指尖死命地抠着指尖。 他抬起眼睛,赤茶色的眼睛浮着血色:“……像爱一个男人一样爱着我,哪怕只是半刻?!” 风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道闪电,最后归于大雨瓢泼。 地牢之中,油灯上垂着烛泪,在烛台之上最后凝固成一种狰狞的样子。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脏,我撇过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没有。” “从来没有。” 我看着地上的断剑,心想,我撒了一个弥天谎言,大概会遭报应的。 御风咬着牙,红着眼眶笑起来:“……那你喜欢谁?无崖子吗?” 我紧紧地抿着唇,然而我的沉默看起来,又是另一种回答。 御风撇过头先是嘲讽地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一声声回荡在死寂的地牢之中,无法消散,而长发掩住他的面容,看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他一步步走近我,最后停在我面前,以一步之遥的距离。、 苍白的脸颊,猩红的眼角,疯狂的神情,带着对整个人世失望的戾气—— “阿摇,你不要我。” 他笑着,可是眼角的水泽顺着他深邃的轮廓留了下来,漫过胡茬划过下吧,最后消失不见—— “你可以杀了我,可你为了赶走我,说出了比杀了我还要残忍的话语。” 他伸出手悬置在我的脖颈面前—— “原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希望我的心变成一颗石头,没有温度不懂感情对不对?……说话啊!” 我紧紧地抿着嘴,闭上眼睛,眼泪快速地划过我的脸颊,落在了他掐着我脖颈的手背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而下一刻,我脖颈上的力道猛地消失了,转而言之,是耳旁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睁开眼捂住嘴角,而面前是御风的胳膊,而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我身旁的铁栏之上,尽数断裂!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鲜血淋漓的左手,看着我震惊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眼底疯狂燃烧的恨意,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他仍然是那个会向我露出单纯笑容的少年: “阿摇,我会离开的……如你所愿。” 说罢,他一撩前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是真的,头也不回。 心口的伤疼得我无法呼吸,我脱力地向后退了一步,狼狈地靠着断裂的围栏。 双手捂着脸颊,我背靠着围栏,无法自拔地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我只想回家—— 去他的江湖武林,去他的天山童姥,去他的金庸琼瑶。 我想通了这是死劫,去他妈的,姑奶奶我不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女主罢工了,全剧剧终了!(哈哈,开玩笑的) 高甜高虐的一章,写得我尤其的卡,按道理讲不应该啊,然而没道理。 小剧场: 扶摇:导演,昨天你断更了你造不? 碧云:有小仙女在评论区报告你造不? 导演:我造啊,可是我码不出来,怪我咯?都怪女主男主两个入戏慢,一个吻戏NG几十遍! 扶摇:屁话!你明明昨天是跑到狼少年剧组去了!你还制作了一个超豪华阵容的MV,你这是偏心! 导演:没办法,谁让出演的都是颜值界的大咖,比如吴世勋IU吴亦凡允儿鹿晗朴灿烈等等等等。 碧云:最近限韩你不怕被抓吗? 导演:这叫为了艺术而献身,你不懂! 扶摇: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了!快告诉我MV在哪儿,我也要去看他们的盛世美颜! 导演:在我微博里啊,山海经里有条龙,点进去就可以看见了。第二次剪辑视频,真的超级豪华,大制作大品牌大明星,大家快去看啊(撕心裂肺地咆哮),另,欢迎大家关注我微博山海经里有条龙,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好意思在评论区发的都可以私信给我,一般我都能看见,顺便记得点击作者收藏和关注微博哦~~(话说,我想开通微博认证,然而关注不够啊,对手指中)其实昨天我有在评论区发请假留言的,然而被埋没了…… 第103章 Chapter103 在一声惊天雷声里,地牢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本来寂静空旷的暗道里,像是一下子涌进了很多人,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似乎感受到空气中血腥味的不安搅动,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得快要蹦出来一般。我捂着渗出鲜血的胸口,仓促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便听脚步声杂乱而至—— “那个独孤御风呢?!” 鬼谷子看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牢房,几乎是怒不可遏地问道,而他气得脑门上的青筋如同蚯蚓一样浮动着。 我缓缓站起身来,头发早已被冷汗褥湿,脸颊苍白可神情坦然平静:“他走了。” 闻言,那些跟在鬼谷子身后的弟子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无崖子紧绷着下颌,目光锁着我最后落在了我衣襟的鲜血上,剑眉快要打成一个死结。 鬼谷子目龇欲裂地瞪着我,手中的佩剑发出颤声,他指着我质问道:“你竟敢把他放跑了?!童扶摇,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放走魔教的犯人!” 我抿了抿嘴,刚要说什么,然而师父平静地走进牢房之中细细地打量着我,随后伸出手将我湿漉漉的额发别到耳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以为他会伤害你。阿摇,你没事便好。” 我眼眶一热,而委屈就像是泉眼中的水,从伤口处直往外冒:“师父,我……” 鬼谷子刷地一下抽出长剑指着师父,生气至极地责问道:“怎么?掌门师弟如此说,是想包庇自己的徒弟吗?” 逍遥子转过身静静地剑刃,烛火衬得白发男子的面容俊美无匹却又莫测高深:“扶摇是本座的大弟子,她若是犯了错本座自然会罚她,可也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半分。” 鬼谷子眯了眯眼睛,道:“掌门师弟,逆行倒施的下场,你不会不懂吧?” 然而谁也没料到,逍遥子竟然撇嘴一笑,笑容带着嘲讽的意味:“逆行倒施?本座教导自己的徒弟关旁人关江湖关众生何事,便是逆天而行你又能奈我何?” 鬼谷子气得一噎,却说不出话来辩驳二三。 无崖子伸手指着破碎的铁栏,条理清晰地说道:“这栏杆是被人用掌力生生震碎的,我师姐如今重伤在身使不得半分真气内力,试问她又怎能震断铁栏?想来,也不外乎两个可能,一是孤独御风自己用掌力震断铁栏而出,二便是有魔教的人帮着他离开这里!” “是谁?!”鬼谷子急声喝道。 无崖子抬起眼看向师父,见后者轻颔首,才朗声说道:“魔教左护法,孤独玑辰!他同独孤晦朔肯定有莫大的联系若是知道那小子有难自然会来救他,然而自从独孤御风被扣押了起来,不过七八日的光景,然而消息却是实打实地从谷中泄露了出去,若是我没猜错,门派之中肯定有魔教的细作!” 他背着手走了两步,即便是在这脏秽不堪的地牢之中,却自有高山流水芝兰高雅的丰神俊逸。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以及鬼谷子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之中,无崖子意味深长地看向鬼谷子,偏头淡淡一笑,说道:“既然独孤御风已经离开了,那么那个细作肯定也会跟着离开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师伯能否猜出,这个细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鬼谷子僵硬地回过头,看向那些弟子,眯着眼睛问道:“玄德希夷,你们大师兄呢?!” 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随即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回师父的话,弟子……弟子醒来后,便没见到大师兄,只是师兄他留下平日练习的软剑,另外两把剑却是不见了……师父恕罪,弟子、弟子也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四声响亮的巴掌声,跪在地上的两人便已经是被鬼谷子一人各抽了两耳光。 “都给我去找善渊!不把他找到,你们就不许休息!”鬼谷子气得面色涨红,转过头恶狠狠地等着无崖子,“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我堂堂微系岂容你随意破口污蔑?”说罢,他举起手来就朝无崖子的一张脸狠狠劈去,如同刚才对待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一般。 然而,白衣青年一个鬼魅转身,便已经绕到了他手掌的另一侧,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鬼谷子的手腕,再是狠狠一扣便死死扣住了他的脉搏!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鬼谷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着,“你这是以下犯上!” 无崖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击道:“那敢问师伯适才剑指掌门,是否也是以下犯上?” 我静静地看着那一幕,突然想起曾经对无崖子说的话——我不喜欢他总是模仿师父的样子。 因为,每个人都不会是另外一个人的复制品。而此刻,我蓦地觉得,这才是无崖子在众人面前褪去了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外表后的年少轻狂。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聪明绝顶,正气凌然,却又狂傲不羁。 我目光触及到我身旁如同谪仙的白发男子,耳旁便回荡着独孤晦朔说的话。他说师父的修为被体内的孤独化去十之七八,本来我以为那是夸大其词,然而现在才发现确实如此。 一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去。 好在地牢昏暗,我连忙转过头擦了擦眼睛,心想着应该没有人看见。 “无崖子,放开你二师伯。” 逍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语气听不出半分起伏,“我们走。” “是,师父。” 无崖子松开了鬼谷子的手,走到我身旁不动声色地揽过我后背握着我胳膊,淡淡说道:“别多想,我只是怕你受伤晕过去,师父还要我背你回去。” 一路走过漆黑的廊道,我有些无语地看他:“拜托大哥,我什么都没说好吗?” 无崖子闲闲扫了我一眼:“你不跟我犟嘴你会死吗?跟你说了离御风远一点你不听,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我挣了挣,然而换来的只是他本来握着我胳膊的动作变成掐着我胳膊!我嘶了一声,磨牙说道:“无崖子你不挤兑我,你是浑身难受吗?” 无崖子努了努嘴:“是挺难受。”顿了顿,他眼风扫过我,“不过看你为了一个魔教的人哭哭啼啼的,我更难受。”说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摇头,“师门不幸,何呼哀哉!” 出了地牢的时候,师父突然停了下来,身影一下子猛地僵住了。 雨声浩浩,雷声磅礴,却挡不住山崖的隐隐颤抖。 山脉如同困兽的呼吼,隐隐回荡在整座山谷之中,让人感觉到毁天灭地的力量。 师父猛地转过身来看向我,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电:“阿摇,说实话,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狂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而师父身后的长发被吹得四散作舞。 师父从来没有用这样重的语气同我说过话。 我翕动着嘴唇,摇头:“师父,我、我不知道御风去了哪里……”而我目光涣散地看向大雨之中,蓦地叫出声来,指着雨中高大的暗色身影,“独孤玑辰!” 听到这个名字,握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用力,痛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身旁的白衣青年听到我的吃痛声又放松了力道。 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师父如遭电击的反应——他仿佛被什么定住了身影一般,而眼瞳变得浓黑起来,像是一场黑色秋雾缓缓地漫过了他的眼睛。 而最终,他还是缓缓转过了身去,语气凝滞得不成样子:“独孤……玑辰?” 大雨之中,周围都是黑色一片,而那个高挑男子身上的墨色长袍仿佛把自己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独孤玑辰摘下兜帽,看着我们邪魅地挑起嘴角:“怎么,似乎逍遥掌门看到我还活着,很吃惊的样子?还是做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而我身旁的无崖子碾着牙根,一双桃花眼几乎快喷出火来地盯着独孤玑辰。 毫不怀疑,若是现在师父不在这里,他肯定已经像头豹子一样冲出去同独孤玑辰拼个你死我亡。 然而在独孤玑辰的冷嘲热讽之下,大雨之中的逍遥子沉寂着如同一座长眠的火山—— 外表铺就着灰白的死灰,可是在那层死灰之下,却又翻滚着沸腾不休的岩浆烈焰。 “……为什么?” 逍遥子淡淡出声,可是却带着一丝颤抖,“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将那个孩子留在这里?” 独孤玑辰嘴角的笑意越大,然而眼里的锋芒却越来越刺眼,他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让他留在这里,不好吗?让你日日夜夜面对着晦朔,日日夜夜提醒着你千万别忘了要活在生不如死的愧疚里。” 雨,下得越发大了。 山石崩裂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在我们的耳旁,如同困兽在逃脱牢笼的嘶吼。雨水缓缓地从面容上流淌下来,我抬起头看着雷暴引起的风云变幻的天地,不详的预感如影随形。 “你知道,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逍遥子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你若是毁了晦朔,你对得住阿月吗?” 天上一片电闪雷鸣,而伴随着雷声轰鸣,玄黑长袍的男子手指着逍遥子,甩出一长串水珠,杀气腾腾:“我对不住我姐姐,那你又何曾对得住她半分吗?若不是我答应过她不会伤你性命,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安然活到现在?她作为圣女作为教主,却是因为你练不成神佛斩,你毁了她,可我不会让你继续毁了晦朔!” 伴随着一道轰隆闷雷,一道纵横交叉的闪电劈开了夜幕,一下子将混沌的天地照得明亮起来! 一瞬明亮,却又永堕黑暗。 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逍遥子那一刻面容冰冷,下一瞬他挥袖如云整个人便朝后山飞去!然而独孤玑辰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紧紧咬住师父不放! “后山!”我惊呼出声,和无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是后山的那把魔刃!” 无崖子当机立断地俯身背着我,一路狂追二人而去。 第104章 Chapter104 大雨小了起来,但后山之上的也空呈现出深蓝紫色的光芒,狂风大作之下,整个天地都显得奇异无比。逍遥子和独孤玑辰两人斜飞于棋盘之上,一招一式凶险至极。 无崖子背着我随后而到,然而我们看着守在崖壁之前的人都吃了一个不小的惊——欧阳善渊! “哼,他果然是魔教的奸细!”无崖子冷声说道。 我被无崖子放了下来,看着一直在打量着我们的欧阳善渊,问着身旁的白衣青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百足大仙惨死的那一天,”说完,无崖子上前一步挡住我,双手推出一个掌势,“我一直都肯定独孤御风是魔教的人,虽然剑法招式不一样,但是万剑归一变法不离其宗,欧阳善渊的招式哪怕再怎么遮掩,只要留心观察便能看出他武功同魔教的人分明是同一个路子!” 倾盆大雨转瞬即收,取而代之的,是不带任何攻击力的牛毛细雨。 欧阳善渊听到无崖子戳穿他的身份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双手一手拿着软剑一手执短刀:“黑白两条道路,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只是看我如何走罢了。” “是非善恶对于一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分别。”无崖子五指旋转而握最后捏成了一个拳头,“独孤御风在哪里?” “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伴随着欧阳善渊的话音落,两人同时纵身如同鹞子一般朝对方毫不客气地出招攻去。上次我见他们出手对敌的时候已是在两个月前,而此时,两人的功夫却已经都是今非昔比。 按道理来说,本来欧阳善渊的武功在无崖子之上,再加上武学的精进,对阵无崖子应该来说完全没问题,但现在看来,无崖子已经完全将百足大仙半生的功力融会贯通,此时功力比从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欧阳善渊已经隐隐出现落败之象。 我这才真的明白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神奇之处——海纳百川,而后汇于北冥。 又是‘轰隆’一声!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天上的雷声,而是我们面前这座崖壁发出的嘶吼。 紧接着就是山石的隐隐颤动,崖壁之上的巨石被抖动的山脉给晃得直直坠落下去,带着金石崩裂的声音朝我呼啸而来。我呼吸一滞,随即强自运功飞身跃开,只是随着我动作,胸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我甚至能闻到来自我身上的血腥味道,然而我已经顾不上伤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打斗中的几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屏息着看着山崖之上的黑白棋子像是失去吸附力一般簌簌而落。 师父落地后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尚未站稳身形就附身呕出了一口鲜血!我飞身至他身旁,焦急地看着不住呕血的白发男子:“师父,你受伤了?” 逍遥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神情苍凉地看向几乎棋子快掉光了的崖壁,目光凄清一片。 几乎谷中所有人都被后山的震动引过来了。 独孤玑辰胸膛不住地起伏着,而眼中闪动着疯狂的笑意:“拿到了!果然,晦朔拿到了!” 伴随着裂缝的扩散,整块崖壁都在噼里啪啦地作响,隐隐出现崩塌之时。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紫白色的闪电一下子劈开了混沌的夜空,而在那刺眼的光芒下,崖壁之上本来断面整齐的棋盘就咵拉跨啦地碎了下去,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可哪怕是飞扬的尘土、细密的雨丝、斑驳的石壁也难掩从山体里面发出来的血红色光芒! “魔刃!是魔刃!” 鬼谷子又惊又惧地指着站在断口之处的玄衣青年,气急败坏地说道“他要偷走魔刃!” 御风本来便已经很是俊美的面容此刻冷漠得如同大漠最冷的纷飞漠雪,轮廓深邃如刀,然而他眉心之间却是多了一道血红的伤痕,仿佛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纹路,混若天成。 众人面色各异,可都带着惊诧与畏惧。 独孤玑辰仰天大笑出声,可笑过之后,冷眼看着鬼谷子。 他踱了两步背对着残破的崖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偷?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敢用偷这个字?我们圣教的兵刃回到了晦朔的手中,那是名正言顺!而你们,你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小偷是强盗,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我怔怔地看着站在崖壁之上衣袍鼓风到猎猎作响的玄衣青年,只觉得散发着戾气与杀气的他看起来陌生极了。 “师父,独孤御风怎么能解开魔刃的封印?”无崖子皱着眉看向逍遥子,问道。 而他说话间,那个手执血红剑刃的青年展开双臂如同一身玄黑羽毛的鹏鸟从高空中飞栖了下来,眉间的伤痕衬得眉眼戾气越发重起来,而他斜睨着众人,而他本来赤茶色的眼瞳冰冷一片,不带任何的温度,除去冷漠与狂傲之后,便尽是刻骨杀意。 最后,他的目光像是一张黑色的网,落在了我的身上……以及我身旁的无崖子。 玄衣青年歪过头,嘴角微微抿起,像是一个清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复杂情感除了刻骨的恨意、毫不掩饰的妒忌、滔天的愤怒还有就是无法忍受的痛苦。 然而那一切的情感,都完美地被他平静到令人发指的笑容里隐藏起来。 我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喃喃道:“那不是御风。” 那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少年。 无崖子怒视着我:“你是鬼迷心窍到了现在为止,还要一味袒护那个怪物吗?” 逍遥子抹去唇上的血迹,语气带着失望:“他神佛斩的功力已经到了六重,功力每上一层心里的杀意就会更多,只要催动心里的杀意,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运用魔刃。阿摇说得对,他不是御风,而是一个已经入魔的怪物!” 我耳旁回荡着灵绝对于御风的预言: ……“纵横江湖三十载,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无所抗手。” ……“断情绝爱,一剑成魔。” 我摇着头,痛苦地倒退了一步,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年那个在孤塔里会温柔地触碰红莲的男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而下一秒身后有人按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 身后灵绝的语气透着悲天悯人的淡薄:“扶摇,这是命,天命不可违。你当知道独孤求败是谁?耗尽一生,终求一败,这是他的宿命。扶摇,你也一样。” 我红着眼眶,回过头看着灵绝,一字一顿地说道:“可灵绝,我偏不信这命。” 细雨连绵中,俊美的和尚悲悯地看着我:“扶摇你听我的话,回去吧,我看到了你留下来的结局。”而结局是什么,他没有说,只是目光越发悲天悯人,像极了佛祖的眼睛。 无崖子听着我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对话,疑惑地看着我们——他以为灵绝在劝说我回去,然而只有我和灵绝明白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我面色一白,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一片麻木,一片冰凉。 这个时候,几乎逍遥派所有弟子将后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独孤御风抬起拿着魔刃的右手,对着逍遥子和鬼谷子,嗓音仿佛浸过一层冰水,淡淡说道:“我现在还不太想杀人;乖乖让开一条路,今天尚可相安无事;要是不让,我不介意让逍遥派一门先祭我手中这把魔刃!”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轻描淡写,可却透露出傲视众生的轻狂。 “你!——” 鬼谷子先是气得上前一步,却被逍遥子抬手按住。 逍遥子看向独孤御风,目光复杂:“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懂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绵绵细雨之中,玄衣青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一抹冷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练的是神佛斩,”他抬起手臂,神情桀骜无比,“一剑杀神,一刀弑佛。见妖斩妖,遇魔屠魔。”而他手中剑锋一转,剑指逍遥子,“神佛妖魔谁若是挡在我面前,我会让他跟我一样知道到底什么才叫苦海无边。” 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波,身影鬼魅地挡在了逍遥子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独孤御风,冷冷说道:“知道吗,现在的你,简直就像一只疯狗!” 御风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他倏地一下把魔刃抛到空中,没人看见他到底是怎样拔出那把剑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刀光剑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圈将无崖子整个人包裹起来! 浓烈的杀气,黑白的身影,致命的出招。 近乎压倒性的优势,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汗毛根根竖起! 独孤岢铰獾厣钗艘豢谄骸肮唬穹鹫缎枘械呐浜希拍芊⒒犹煜挛薜械牧α浚  然而现在,还只是开始罢了! 欧阳善渊仰着头神情压抑不住地激动,浓黑的眼瞳倒映着那千变万化的剑法——他终于见到了连星阙口中那天下第一的剑法! 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应声上去,一挥袖子,强自分开了斗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师父带着白衣挂彩的无崖子踉跄地落地,然而下一瞬,眼眸发红的玄衣青年半空之中手执魔刃便朝无崖子要劈过去。来不及多想,我强自运功一个闪身挡在师父和无崖子的面前,而魔刃带出来的烈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只听有人失声叫着‘扶摇!’。 到底该怎样形容那一幕? 曾经让世人无比畏惧的魔刃,离我的眉心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我颤抖着身子,缓缓睁开眼,然而最恐怖的不是那把刃,而是我身前玄衣青年仇恨、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眼神,触目惊心的寒与冷!他眼瞳的颜色深了又浅,浅了又深,而最后他刷地一声抽回了剑,侧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而长发掩住他大半的面容,挡住他如今的神情。 “你走吧,带着魔刃一起。” 逍遥子看着御风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染上怒意,“逍遥谷,不再欢迎你。” 伴随着师父的这句话,围在外面的弟子忙不迭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独孤御风握着魔刃的手,指骨用力到泛成青白色。 众人沉默地看着站在细雨之中的玄衣青年,看着他站在那里,被暗夜染上一层孤寂。 欧阳善渊跟在独孤玑辰身旁,而后者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身回过头,淡淡唤道:“晦朔。”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御风面无表情地拿着魔刃转身而去。就在他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紧紧地抿着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叫他,而发丝滴答滴答地落着水,混着咸涩的眼泪。 我转过身,灵绝平静地看着我:“扶摇,你做的很好。” 好吗? 哦不,不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我裂开苍白的唇想笑,然而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闪,人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御风终于走了~!你们所谓的虐结束了! 明天虚竹和乌老大出场,剧情又要乘上火箭发展了! 另: 1.本文不入V,全篇免费Piao,所以屏幕前可爱的你如果没有收藏我的话,现在还等什么呢? 2.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想告诉大家,我想写的是故事不是爽文,这是我坚持的原则。而所谓虐这一点对于我来说,仅仅只是矛盾激化冲突的表现,是情节也是铺垫,别太激动。 小剧场: 无崖子(一个人的疯癫):哦也,男主终于走了走了走了!我要上位啦!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导演感谢屏幕前的你!哇哈哈哈哈! 第105章 Chapter105 “然后呢然后呢?”左边的虚竹一边头顶板砖一边脚扎马步,追问道。 “接着呢接着呢?”右边的乌老大给我捏肩捶腿,一副狗腿的样子。 我吭哧一声咬了一大口野果,酸甜的果汁盈满嘴巴,我舔了舔唇瓣眯起眼睛——唔,真甜——然后在乌老大羡慕的眼神下,坦荡地把野果吃得只剩了一个果核。窝在这深山老林里,因为虚竹还不能沾荤腥,还好今天小和尚摘来的果子又香又甜。 乌老大眼馋得紧,见我的魔抓又要伸向最后一个野果,忙说道:“姥姥,这酸果吧酸了吧唧的,吃多了对老年人牙口不好。要不,小的替姥姥尝尝?” 我斜睨了他一眼,朝他龇牙:“你特么哪里看出来我牙口不好?“你瞎吗?”说罢,我有些不舍地看着手中红彤彤的野果子,随即抛给了身后的乌老大,“算了,一天到晚尽吃素也难为你了,这个给你吧!”乌老大连忙狗腿地接过去,然后用袖子给我扇着风。 “姥姥,然后呢?接下来的故事怎么了?魔刃再现江湖,岂不是要风云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哪怕扎着马步,虚竹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着,小鹿般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我。 乌老大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野果子,抖着手指头说道:“诶,这个这个后面的事情,我知道!我爹曾经跟我讲过的!” 小和尚一听,连忙挪着自己的马步,凑到乌老大身边:“哦,那乌先生快跟我讲讲!” 我无语地看着两个人,翻了一个白眼,然而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竖起了—— “据我爹说,封印了十几年的魔刃再次横空出世,当时黑白两道的平衡一下子打破了!一时之间,被正道打压得都快销声匿迹十年的魔教一下子江湖上猖獗起来,谁要是在道上惹他们,谁就是全家老小都跟着遭殃!” “据我爹说,当时整个江湖都在人心惶惶,害怕随时被魔教的人寻仇。因为前几次正道门派联合起来去围剿魔教,这下人家失踪了十几年的少教主回去了,带领着魔教众人,上下一心挨家挨户地算账!” “据我爹说,当时在昆仑派继华山派被魔教重创之后,正道的人终于坐不住了,联合起来召开武林大会,然而武林大会的大会宗旨除了选出武功最强者当任武林盟主抵抗魔教之外,还有就是讨伐逍遥一派!” “据我爹说,当时有九死一生从魔教逃回来的人说看见了魔教少教主,哦不对,是魔教教主的脸,还有他们的右护法,说跟逍遥派两个关门弟子长得是一模一样!你说撞脸撞一个就是了,难道还有成双成对地撞脸的?” “据我爹说,当时江湖上流传着很多说法,其中有两个被广泛认同。一个是逍遥派掌门昔日同魔教圣女余情未了,而那魔教少教主正是他的孩子。圣女死后,逍遥派掌门伤心欲绝随即抚养孩子长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圣女的孩子亲手手刃仇人!” “据我爹说,他比较认同后一个说法。但时隔久远,我只能大抵记了个大概,故事就是那魔教少教主从小被送到逍遥派,隐姓埋名忍辱负重,那个时候少教主认识了右护法,同荣辱共患难以至于发展出了异于常人的感情。” “然而逍遥派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少教主一怒之下,带着右护法叛出逍遥派回到了魔教,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从此做了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 说着,乌老大一副神往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让老娘我看得特别想胖揍他一顿! 我沉默着抬起手,扶着自己满是青筋的额头。特么的,早知道乌鸦青嘴巴能大成女娲补天都救不了的样子,当年我就应该拿针线给他把嘴巴缝上! 然而下一刻—— 虚竹抚摸自己右边的脸颊,一副神往的表情:“啊,从此□□江湖众生。” 乌老大抚摸自己左边的脸颊,一副荡漾的表情:“啊,从此折磨黑白两道。” 靠!这俩货抢我台词! “夫唱夫随,齐齐把家归~~~!” 还没等两人发完春就被一股阴影笼罩着,俩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忍不住一个机灵,就见到我阴森森的一张脸。呵, 下一刻,我两手开工,一人两个响亮耳刮子,打得两人晕头转向不知南北西东:“呵,神仙眷侣还夫唱夫随?信不信姥姥我现在就让你俩比翼齐飞、阴阳相随?” 乌老大和虚竹两个人被我两耳光抽得原地像陀螺一般在原地转了七百二十度,两圈转下来,俩人头上都顶着两圈星星! 虚竹一脸无辜地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说道:“姥姥,小僧又哪里做错了嘛?” 我叉着腰,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阴森森地一笑:“我怕你脑子进水,所以伸手帮你了你一把。”我一撩袖子,伸出纤纤玉手,“我看我还需要再帮你一把。” 虚竹连忙捂住自己脑袋:“哦不不不用了,小僧脑子不进水了!” 然而只听啪地一声,一声哀怨的叫声—— “啊!” 乌老大捂着两边肿得一高一低的脸,很是生气地对我说道:“姥姥,士可杀不可辱!我忍受姥姥您抽我两个耳光,但不能忍受你抽我不抽他!”说着,抬手就指着虚竹,一脸慷慨正义。 我松了松手腕,又转了转脖子:“士可杀不可辱?嗯,很好,那我送你去见阎王——!”后面那个爷还没出来,便见乌老大主动伸出另一边的脸,我一愣,“你干嘛?” 乌老大腆着脸笑道:“还请姥姥再赏小的一个,两边好对称。” 我活了那么久,见过不少贱骨头,没见过贱成这种水平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夕阳的暮霭穿过乌老大的侧脸,把他的眉眼模糊了下去,只剩下分明的轮廓,像极了昔年的故人。他也曾贱兮兮地对喜怒无常的我甩宝,从我成为他主人开始的那刻,不管我后来再怎么阴晴不定、不近人情,他都像是一块粘人的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然而,那块喜欢到处对人诋毁我声誉的牛皮糖,还是不见了。 想到这儿,我推开了乌老大的脸,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远处隐入云层的山脉,淡淡说道: “我累了,滚一边去,别烦我。” 说罢,我便调转了姿势,抱着膝盖沉默地看着远方,而远方尽头除了绵延千里的茫茫白雪,还有高耸入云的雪山。我不知道李秋水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上去看一眼。 因为功力的逐渐恢复,我听力也变得敏锐起来,听见乌老大和虚竹的对话—— “姥姥她怎么了?她怎么不打我了?” “阿弥陀佛,乌先生你别打扰姥姥,她在回忆往事。” “姥姥为什么要回忆往事呀?” “因为她要找回很重要的东西。” 乌老大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抱着自己小腿的背影,不得不说,像极了一头孤独的狒狒。 小和尚摇着头走到一旁继续练功,而乌老大犹豫地转过身,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猛地睁大了眼睛——“我记错了。” 虚竹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记错了?” 乌老大茫然地看向小和尚单纯的脸庞:“我爹他的话……我记错了,不是那个右护法,不是他、不是他!” 虚竹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硪怎么听不懂,什么不是他?” 乌老大嘶了一声,扣着自己的脑袋,随即眼睛一亮:“哦,这回我记清楚了!我爹他说……他更相信的是,魔教教主爱上的……哦,那个教主爱上的不是右护法,而是他的师姐!我爹说,他相信那个魔教教主一定会找到他的师姐,然后带着她远离江湖纷争,做一对神仙眷侣!”说罢,他一砸拳头,万分肯定,“嗯,这回没记错了!” 虚竹数着指头:“按照姥姥讲的,那个魔教教主一共有一、二、三……三个师姐啊,那你说的是哪个师姐?咦,会是姥姥吗?” 乌老大嗤地一声笑,勾住虚竹的脖子,压低声音:“怎么可能会是那个老妖婆?不然,她也不会折腾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折腾这么厉害了!这叫……嗯,这叫心灵的残缺导致心理变态!” 虚竹指着他,一脸无辜:“你这样说姥姥,不怕她打你吗?” 乌老大得意一笑:“反正她听不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她知道了就是你出卖我咯!” 我背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得意忘形的某人身后,慈祥地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吗?” 乌老大背影一滞僵硬地转过身,面无人色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借尸还魂的女鬼! “老妖婆?” “心灵残缺?” “还是心理变态?” 我笑得越发慈祥,轻言慢语地问道。 然而乌老大捂着心口,一副怕到晕厥怕到吐血怕到不省人事的样子:“不是,姥姥你听我解释……” 我露齿一笑,下一秒刷地一下抽出了身后的藤条:“不听!” 下一刻,整片树林子就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成群林鸟扑啦啦地扇着翅膀飞出去。 虚竹看着被姥姥抽得满林子窜的乌老大,合上手掌笑吟吟地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龙导:我们今天的主题是主角武力值的评定。由于经费有限,所以就请主角报一下各自的绝招好惹。 扶摇:天山折梅手、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生死符不过还没应用到实践之中。 无崖子:天山六阳掌、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北冥真气 御风:神佛斩、独孤九剑、尽览天下武功招式 龙导:其实呢,按照目前情节发展情况来讲,无崖子吸了百足老仙的功力一跃成为顶尖高手,御风入魔练成神佛斩六重,扶摇八荒六合已练成(只不过一直在受伤怎么破),所以由于扶摇受伤功力体现不出来,暂时排位是,御风>无崖子>扶摇。 扶摇:拜托,导演,我可是天山童姥诶! 龙导:拜托,你还想怎么开外挂?总不能你们年纪轻轻的,轻易就能打得过那些练了几十年的人吧?慢慢来,别着急好不? 扶摇(冷漠):我不会告诉大家,你金手指到底开给谁了!! 龙导:嘘,别说~~回头我就给你开~~ 第106章 Chapter106 等到新的一日,我练完功后,等到周身散去白雾,便见到虚竹眨着一双麋鹿般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我。如今我功力已经恢复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容貌身高也是那个时候的样子。 十六七岁,嗯,一个女子最好看的年纪。 虚竹偏着头打量了我半响,时不时地抓耳挠腮,又时不时摸着脖子害羞一笑:“姥姥,你附身的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好看得,我都觉得很面善,就像梦里见过的样子。” 闻言,我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前胸:“你别告诉我,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叫我梦姑?!” 虚竹一呆:“什么?梦姑?你不是让我喊你姥姥吗?梦姑是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吗?” 呼,还好,要是他喊我梦姑,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他打成一个猪头。 虚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对着手指头:“梦姑?” 树林无风而动,而此时我已经听见那很细小的呼吸声——我这次发现,原来有人一路在跟着我们。 我看着眼前的虚竹微微一笑,下一秒一拳打上他的眼眶:“没大没小,叫姥姥!” 在虚竹的哎呦声里,我微微侧过脸颊,余光警惕地看着身后的竹林,然而满天竹叶缓缓随风飘落,如果能忽略虚竹的嚎叫声的话,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带着禅意的美意。 虚竹顶着一只熊猫眼,凑过来:“姥姥,你在看什么?” 我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我有人在跟着我们。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李秋水!” 虚竹有些欣慰地摸着自己的熊猫眼——谢天谢地,姥姥她终于发现了!那他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寅时就被人提起来练功了?想到这儿,小和尚忍不住咧嘴一笑,然而下一秒就迎来当头一个爆栗。 “笑个屁嘞!快点走!”一把跳上小和尚的背,我揪着他两只招风耳,“快点快点!” 虚竹被我折磨惯了,下意识地背着我提气就跑,一边跑一边问道:“姥姥,咱们跑什么啊?” 我一拍虚竹的光头:“废话,有人要杀我们,傻白甜你现在不跑等着被杀呢?” 虚竹嘀咕道:“小僧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杀我们?” 我哎呀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小和尚问题怎么那么多,听姥姥我的就对了,快跑!”我伏在虚竹背上,回头看向那片竹林,依然是竹叶飘飘,没有什么人。 可根据我横行江湖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人的。 难道,我除了李秋水那个死对头,早些年还欠下了其他人的债吗? 这个问题困扰着我,一直从白天到黑夜,我都想不清楚到底还会有什么仇家还在这个世上。而虚竹练了一天的功夫早已经和乌老大两个人凑在一起取暖睡觉。 然而,睡觉的两个人还一点都不老实—— 一个把手伸进另一个人的衣襟里,喃喃着说道:“梦姑……梦姑……” 而另一个把腿翘在另个一人腿上,留着口水说道:“鸡腿……鸡腿……” 所谓睡相,惨不忍睹。 我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看着夜空,继续回忆当年的事情起来。虽然乌老大三句离不开一句‘据我爹说’听得我很不爽,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乌鸦青那厮这回说得终于勉勉强强靠谱了一回。 魔刃被取走了之后,鬼谷子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一副我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应该天打五雷轰的样子。所以在我被拉出去天打五雷轰之前,我就被师父下令给关了起来。 名为惩处,实为保护。 因为关我的地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简直就是它的写照! “天哪,思过崖,果然是武侠小说的必备场景。”灵绝站在铁栏外面,抱着胳膊说着风凉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伤口疼得厉害不想理他,然而某个和尚仍然喋喋不休地说道:“诶你看啊,逍遥谷的地势还真挺得天独厚的,中间是谷四面环山。南北面各有两处高峰,北面山背阳是雪山,可南面就好看多了,不过就是千层绝壁,有些惊险。”说着,他还异常自恋地摸了一把光头,“我简直是个全才,连老天爷都妒忌我的文武双全。” 我磨着牙,有种想要破栏而出一脚把灵绝踹下岭崖峭壁的冲动。 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我默念道: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其实本来百晓生那厮也想来看你的,不过这么高的峭壁他攀不上来,我又懒得背他。”灵绝走回来靠着铁栏,看着我的目光活脱脱像在动物园看狒狒,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啧,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看得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虽然我知道自己又帅又高武功还很好,可你是我姑姥姥啊,咱俩要是在一起……我听说这乱伦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下意识地接嘴道:“你不是不怕雷劈吗?”然而,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灵绝得意地手指着我:“姑姥姥,你是不是贪图我美貌已久?”说着,他坐下来背靠着生着青苔的墙壁,同我坐在一起,只不过我们之间隔了一门铁栏杆。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好了,别哭丧着一个脸了。百晓其实是在编江湖美人谱,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第一名肯定是你的。” 我觉得我白眼都能翻成白炽灯了,无语:“警告,你们俩别趁我不在的时候搞事情啊!江湖第一美人算什么,我要是当,就要当江湖第一高手!” 灵绝嘶了一声,一戳我额头:“我说你关禁闭关傻了吧你!江湖第一美人耶,艳压黑白两道,这可是其他侠女妖女花千金都买不到的排位,你还不稀罕!你这话可千万别让百晓生听到,不然他能用笔戳死你!” 我指着自己的脸,无奈地说道:“拜托,江湖第一美人长成我这样?你们俩胡闹,还当其他人眼瞎啊?” “其实你说得没错,江湖第一美人的头衔确实没有什么,” 灵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道,“不过你不懂,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除非你想一辈子呆在这儿,不然你就得听我的。哦,当然,如果最后姑姥姥你实在没人要,大不了我背弃佛祖历过天劫,勉强就把你娶了怎么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想到要是最后只能跟他搭伙过日子,估计老了之后还得去赌场妓院给他擦屁股,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算了,我还是听你的吧!” 灵绝无所谓地一笑,他偏过头看着峭壁间纵横腾跃的白衣身影,扬了扬下巴,“喏,大鱼来了。” 我正要伸出脑袋去看,脑袋便被灵绝给硬生生地推了回去。 灵绝飞速地给我笼着头发,不停地叨叨着:“跟你讲,之后给我老老实实地靠着墙壁装林黛玉,最后手不能抬脚不能动,还有啊我告诉你,把你那暴脾气收敛一下,还有少翻白眼、少吐脏字儿啊!”最后,他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比了一个‘我看着你’的姿势,就像一只蝙蝠一样藏在了山壁之后,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仍然处于一脸懵逼状态的我。 然而下一刻,我看见了飞上来的无崖子,便一瞬间明白了—— 灵绝,这个八婆! 无崖子提着食盒走过来,虽然白衣青年走得风姿清雅,然而我还是不得不说,这种仿佛被关在动物园等着饲养员投喂的感觉,简直快让我抓狂了! 见我又要翻白眼,灵绝连忙使眼色,恨不得眉毛眼睛皱在一起。 于是,我再次把快要翻上去的眼睛给翻了下来。 “有人来过?” 无崖子微微歪着头,看着地上的鞋印。 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刚才灵绝来过,怕我闷陪我说了些话就走了。” 无崖子一边将饭菜筷子从食盒中取出来递给我,一边淡淡说道:“谷里来了许多人,师父这样做也挺好的,左右你不喜欢应酬那些人更不喜欢规矩,呆在这里也好,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我撅了撅嘴,哼了一声。 无崖子瞥了我一眼,有些无奈地出了一口气,说道:“独孤御风重掌魔教了,外面人心惶惶的,都怕魔教找上门去。武林大会在逍遥谷召开,师父身体抱恙,谷中有时候事情多了,我若是走不开会找秋水碧云给你送饭的。” 我心不在焉地刨着米饭:“哦,恭喜师弟了。” 无崖子微微挑眉,神情难得不解:“恭喜我做什么?” “掌门之位如今于你来说,不过探囊取物般容易,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我朝他微微一翘嘴角,“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在拼命追求的吗?” 无崖子竟也同我一般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手肘撑在腿上:“我发现,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我下意识地接过话:“那你又想要什么?” 无崖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桃花眼看着我,带着一种深情的魔力:“师姐,你又想要什么?” 之前他听师父说,师父曾经想把衣钵传给扶摇,可扶摇拒绝了掌门之位,反而引荐了自己。他很意外,随即他又不明白,既然逍遥派的掌门之位对于眼前少女来说都不重要,那么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了无崖子的胸膛,最后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 极其耐心地等我吃完,无崖子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个,师父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总不能一直被当做动物园的动物,每天定点投食吧? 无崖子动作一顿,随即懒懒道:“等你伤好了,你再想祸害别人这种事情吧!” 我扯了扯嘴角:“那我只能麻烦你一个了,多不好意思啊!” 闻言,白衣青年神情凝固了半响,随即唇畔绽开一个笑容,仿佛有千朵桃花都盛开在他的眼角唇畔。他抬起脸,清俊无双,带着微微嘲弄的语气对我说道:“没关系,为了江湖武林的安危,我不在乎被你祸害。” 我嘶了一声:“无崖子,你脸皮咋那么厚呢?送个饭,还解救江湖武林?你咋不去一统黑白两道,接着造福百姓众生呢?”我话还没有说完,发髻上便多了一跟冰凉的簪子。 无崖子收回手,认真地打量了我半响,半响满意地笑起来:“师父要我买的,没办法,他一向偏心你。不过如今看来我目光不错,这个红珊瑚簪子很适合你。” “无事献殷勤,非——”我刚想说什么,但想到了今天的日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无崖子看着我呆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摇头,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我说道:“日后还请多多指教,大师姐。”说罢,他朝我笑开,仿佛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不过却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抬起手把簪子取下来—— 哪怕是我这种不经常摆弄女儿家物件的人也觉得,这珊瑚簪子玲珑又漂亮。 灵绝走出来:“你师父逍遥子让他买这个做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笑起来,可又微微努嘴:“嗯,大概是我拜师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龙导:掌声有请虚竹、乌老大出场~~ 两人:非常感谢导演给的机会,一定好好表现! 龙导:本期采访主题:你们俩对于姥姥的印象是什么? 虚竹:非常亲切和蔼、美丽大方,简直是理想中的完美女主。 乌老大:非常善解人意、温柔漂亮,如果我不是一脉单穿我肯定追她。 龙导:放心,我们不会把你们的对话录音发给女主的。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虚竹:变态、暴躁、脾气差、还喜欢打人!你看给我打得,可疼可疼了呢! 乌老大:老妖婆、丧尽天良、泯灭人性!我肚子里的断筋腐骨丸还没消化呢! 龙导:扶摇你听见了吗?这是他们对你的评价。 扶摇:唔,很好。 接下来,听说,惨叫与哭嚎齐飞,鼻青与脸肿更配。 第107章 Chapter107 逍遥藏女十八载,红罗裙裾连理带。 凤栖花开人一笑,九天佛女下凡来。 当新一版的江湖美人谱出来后,众人大跌眼镜,因为艳压群芳的那姑娘谁也没见过啊。 于是,有好事者去问百晓生:“那江湖美人谱上的第一位,到底是何方美人?姓甚名谁,为何大家都不知道啊?” 百晓生端着架子,一边品茶一边说道:“自然是逍遥派的弟子。” 一般逍遥派的人,都是美人,便是今年的江湖美人谱上排行榜,前五名就已经全占了三个。 “我与逍遥派的交情可不浅,除了你排在第二位和第五位的飞云堡两姐妹,就没其他美人比她们两个还美了!百晓生,你是不是收人钱给人开后门了?你这次玩的也太大了吧,竟敢那武林第一美人的位子来玩?!” 百晓生脸色一僵,随即嘴硬说道:“我都说是藏了!你懂不懂什么叫藏?就是你有宝贝,舍不得拿出来让大家惦记!那姑娘可是逍遥派掌门的心头肉,若不是因为怕逍遥谷的门槛被人踩破了,你又以为为何逍遥派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却少为人知?” “大弟子?”那人惊疑道,“不是风家的无崖子吗?” 百晓生嗤地一声笑,做足了派头才说道:“果然,孤陋寡闻就是孤陋寡闻!上次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首席大弟子根本没有出席,就是因为逍遥子前辈舍不得自家宝贝徒弟在外面风餐露宿,生怕日头毒辣把人小姑娘白玉无瑕的脸蛋儿给晒出老年斑!” 见那人还是一脸狐疑,百晓生颇为不耐烦:“天下皆知,逍遥派首席弟子腰佩白玉蝶流苏佩鸾,上一次武林大会的时候你见到无崖子那一行人有谁戴了?切,说你孤陋寡闻那是好听,简直就是无知愚昧!” 那人张大了嘴巴:“啊?逍遥掌门竟然如此溺爱自己这个徒弟?” 百晓生又是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目光:“你爹溺爱你,所以你不成材;可逍遥派掌门是谁?那是一般人吗?人家收徒弟都是看悟性根骨什么的,人那姑娘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无崖子的武功你没见过但你总听说过吧?” 那人忙不迭点头,竖起大拇指:“少年英侠,武功俊得很!听说,无崖子少侠颇有几分当年逍遥子前辈的风采。” 百晓生不慌不忙地拿着茶壶灌了一口茶水,咕咚咕咚,煞有介事地说道:“不是我跟你吹,那姑娘可是无崖子的大师姐,据说武功比无崖子还要高上几分!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他们打架,不过逍遥谷里的人都知道,无崖子从小就喜欢去找他大师姐打架,但从没打赢过一场!” 那人半信半疑地摇头:“她的武功,真的这么高?” 百晓生装模作样地冷笑了一声:“你先前不是说,无崖子有几分当年逍遥掌门的风采吗?那我毫不客气地讲,逍遥派掌门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大徒弟了,那不是传了几分风采,而是整个衣钵都快尽数传给了那姑娘!”他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递出一个眼神,“逍遥谷的弟子们都说了,逍遥子以后肯定是要把掌门之位一并传给那姑娘……当嫁妆!”说罢,他又一副惊觉失言地捂住了嘴巴,目送着深信不疑的来人走远,而接下去一传十十传百,以八卦传播的速度,大概过不了多久,整个江湖都会知道,逍遥派藏了一个江湖第一美人。 最后,百晓生又握着茶壶喝了一嘴,另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搞、定!” 而以上,就是灵绝给我复述的,百晓生如何运用吹牛大法,将如今的逍遥谷搞得乌烟瘴气。 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我被关着禁闭,我非得冲下山去把百晓生揍成一头猪头样! “你们俩……你们俩啊,你们俩不要脸可是我还要脸呢!”我抓狂道,“呀,灵绝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灵绝抱着胳膊离现在抓狂的我十米远,他笑起来:“诶呀,其实呢,你也不必对自己的长相如此没有信心!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还是能看的!反正你现在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有人真的吃饱了无聊到上这山头来看你到底长成什么样!” 说着说着,他幸灾乐祸地拍起手:“不过扶摇啊,你还得感谢我!本来武林大会在逍遥谷中召开,人就挺多的了;如今再让百晓门放出这里有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现在下面已经跟煮沸了的锅没什么区别了!啧,还好上一次武林大会你是跟百晓在一起偷窥墙角,要是那回你真的暴露在众人面前,我这台戏还真的没办法唱下去!” 我拽着自己头发,两眼发直:“你这回真是害惨我了!” 灵绝啧了一声,指着我:“姑姥姥你咋好心当做驴肝肺呢?要不是我,能有那么多人哭着喊着要娶你吗?我估计这两天去向你师父提亲的武林世家都能把他烦死!”说到这儿,他便扬天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像一个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我白眼翻得都成白炽灯了,怒道:“他们是想娶我吗?那些人都是奔着百晓生那厮信口开河说师父会拿逍遥派掌门之位给我当嫁妆来着!” 灵绝停下笑声,打量着我:“咦,看来你不傻啊!” 我盯着他,保持微笑,保持咬牙切齿的微笑。 灵绝被我看怕了,抱着胳膊说道:“诶呀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我到底唱的是什么戏好了!扶摇,你同无崖子一起长大,你觉得他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傲娇,又骄傲。” 灵绝嗯哼了一声:“确实,无崖子虽然为人正派,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但是轴起来跟生锈了一样!所以,只能在那生锈的轴上涂上油加把火,才能让他自己转起来。” 我老实地摇头:“不懂。” 灵绝敲了一下我的头:“笨死了!我的意思就是说,他喜欢你可又碍着面子不想承认喜欢你,所以说,现在咱们只要让他承认自己喜欢你并娶了你,天山童姥平生第一大夙愿不就完成了吗?” 我一脸懵逼:“可是,无崖子不是喜欢碧云来着吗?” 虽然我非常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此刻灵绝看着我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智障。 “那好吧,咱们来打一个赌好了!” 我看向他:“赌什么?” 灵绝深深地看着我:“就赌无崖子喜不喜欢你!他要是喜欢你,我就赢了!他要是输了,你就赢了!” “赌注呢?”我朝他扬了扬下巴。 灵绝煞有介事地嘶了一声:“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这辈子就专注当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常伴青灯古佛再不踏进赌坊青楼半步!” 咦,他这是下了血本啊! 我好笑道:“赌注下得这么重,我怕你血本无归啊!” 灵绝指着我,挑衅地说道:“就问你一句,敢不敢跟我来盘大的?” “切,我是谁?我可是天山童姥好不好?!”我一扬眉一瞪眼一抹鼻子,“我不敢!”谁会跟一个神棍去赌未知的事情,真当我五行缺水脑子缺筋吗? 灵绝切了一声,表达了对我的鄙视之情:“扶摇,你承认吧,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我坦然地看着他:“激将法也许对无崖子有用,可对我没用。”说罢,我顿了一下,还是选择直白地问了出来,“只要我修完积分我就能穿回现世去,可灵绝,你从来没有说过,系统给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灵绝脸上挂着的笑容微不可闻地一滞,而他的眼神仿佛生出了冰凌花,可又在下一瞬融化在了他深墨色的眼底,不见踪影。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小黑用嘴叼着食盒飞了上来。估计是下面的人手不够,无崖子便让小黑代替他来给我送饭。白鹫扑啦啦着翅膀挡住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灵绝的面容。 而当白鹫在我面前停下时,灵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失态的面部表情。面前一身缁衣的和尚似乎可以将之前的失神掠过去,朝我笑得俊美无匹:“扶摇,我同你不一样,我还不想回去。” 灵绝他,在逃避这个问题。 我缓缓地眨眼,伸手摸了摸小黑的翅膀,随即扯开一个笑容:“是吗?” “你真的想知道吗?” 灵绝从怀中掏出了墨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活脱脱一副神棍的样子,“那我不妨告诉你好了!”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山崖上猛烈的风吹动他的僧袍,吊儿郎当地说道,“千秋万代活成仙神,一统江湖唯我独尊!” 被抢了台词的我有些不高兴,扯了扯嘴角:“神经病。” 灵绝放下手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回过头,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镜:“对啊,神经病!所以啊,扶摇,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煞费苦心啊!”说罢,他一弯唇俊痞无双,便头也不回地勾着山崖上的单薄的绳索,如同一只灵活的飞鼠般梭出我的视线里。 灵绝瞒着我的,到底会是什么秘密呢? 我想不出来,但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害我。 小黑将食盒又往前推了推,颇具灵性地示意我趁热快吃饭。 收回目光,我看着眼前的白鹫微微一笑,伸出手摸着它柔软的羽毛:“唔,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灵绝童鞋,对于评论区有读者问你是不是喜欢扶摇,你怎么看? 灵绝(吊儿郎当地转着墨镜):没办法,只能怪我自己长了一双勾魂眼,看谁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 导演(怀疑):你确定这不是无崖子的设定?还有,不要转移话题! 灵绝(哈哈一笑):好吧,我把姑姥姥当做妹妹。(什么鬼?)可能因为同为穿越者,加上臭味相投,我们两个人天生就有一种知己的惺惺相惜,无关风月,更无关情爱。其实我看台本的时候,就知道导演想要表现的是江湖中义薄云天的那种情感,但无奈我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何况,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怎么撮合她跟别人在一起,我又不是自虐狂! 导演:那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呢?是不是扶摇这种呢?还是秋水?碧云? 灵绝(认真思考):扶摇太咋呼了,而且两大男主竞争力太强!秋水碧云不属于我的菜!对于情爱风月,我没有太多条条框框,毕竟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而至于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还请大家继续关注童姥剧组! 导演:那么我们下期再见,拜拜! 另:热烈邀请大家关注我微博,我现在比较喜欢玩微博啦!!有亲怀念以前万更的日子,那么福利来了~微博关注人数超过一百(现在已经有五十了)万更一次,超过三百万更两次!!就酱紫~其实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且会在微博上发布新书动态还有脑洞之类的~快来关注龙的生活吧,么么哒 第108章 Chapter108 逍遥谷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武林大会差点变成了相亲大会。 求亲的人大多是江湖中有名望的江湖世家,然而武林中人众口相传的江湖第一美人,谁也没见到真容,只能靠着百晓生的描述画饼充饥。然而来了逍遥谷这么久却见不到佳人一个影子,这一点更是印证了百晓生的那句话:逍遥派掌门尤为宠爱自己的大弟子,宠爱到生怕别人惦记着! 但是今天来求亲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般能打发的人,正是盟主顾天成的二公子顾仲文,唐门少主唐天,三堡之一青龙堡小公子卫朗。这么隆重的求亲排场,在江湖中,倒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百晓生凑在灵绝和碧云身旁,指着那些人,挨个介绍过去: “顾仲文,顾天成的次子,不喜欢舞刀弄枪,在家中地位不如他的大哥而小妹受重视,能来求亲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顾天成那老家伙想凑一个热闹,万一真娶了扶摇还顺便带一个逍遥派的嫁妆呢!” “唐天,唐门的少主自然善毒,据说一身毒功已经炉火纯青,比唐门如今的当家人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听说,此人极为自负喜好排场,依我看这次他能来的原因应该是看中了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要是娶回去很有面子!” “卫朗,青龙堡小公子,别看青龙堡不问江湖事多年,却是一门良秀,门下子弟不论是武功样貌皆不输旁人。至于青龙堡这次来的愿意嘛,我也猜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来到底是为名还是为利!” 最后百晓生下了一个定论,“不过,在我看来,从目前为止来求娶扶摇的人里来说,以卫朗最合适。诶,灵绝,最后要是收不了场,要不就直接让扶摇嫁给青龙堡算了!” 百晓生的话音落,就收到了左右两边刀子般的目光。 碧云嘟着嘴,直接否决掉:“不行!他们连师姐的样子都没见过,师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就算是来求亲,也肯定不是真心喜欢师姐的!” 灵绝嗤笑一声,而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大堂另一边,脸色黑得跟煤炭有一拼的无崖子身上:“别忘了我们最后的目标是什么?” 碧云咦了一声:“什么目标?” 百晓生刚殷勤地凑过来想回答,就被灵绝一巴掌糊开了脸。 俊美的和尚笑得吊儿郎当,对着好奇的少女认真地炸了眨眼:“啊,目标啊,我们的目标就是……搞事!搞事!搞事!!怎么样,小美女,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被糊到了一边去的百晓生锲而不舍地重新转过来,拍开灵绝的手:“干哈呢!灵绝你不许打碧云主意啊,不然我跟你兄弟没得做!” 碧云脸一红,瞪着百晓生:“你这个人不许随便胡说!”说罢,便红着脸跺脚离开了。 灵绝嗤地一声笑,手搭在失落的百晓生肩膀上:“诶,别说我跟你不是兄弟啊!我可提醒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小姑娘,你可惹不起!哥们我讲真,你情敌的实力那不是一般的彪悍!” “情敌?”百晓生不高兴地撅着嘴,“你不会是说你那小师弟吧!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灵绝啧了一声,摇头叹了一口气—— 情爱这种事情,估计只有等自己摸爬滚打后掉了一层皮,才能知道什么叫疼。 而此时,三家人已经攀比式地拿出了各家的聘礼,听着各家人礼单的唱和,都是那种生怕被别人比了下去的厚重。灵绝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一直面无表情的无崖子,以及一脸沉郁又碍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鬼谷子,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得一脸贱相。 果然,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无聊生活的添加剂。 “童扶摇呢?” 鬼谷子没好气地问着无崖子,“祸是因她而起,现在怎么办?” 无崖子目光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些所谓的贵重礼物,冷冷说道:“师伯难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师姐如今关在思过崖上,若是没有师父的命令,你便是去亲自去请她出来她也不会离开。” 鬼谷子怒道:“那你倒是请掌门主持这一场闹剧啊!” 无崖子回头闲闲地扫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看来师伯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师父如今身体欠安卧床休息,遥系事物暂由弟子打理。”众人便见鬼谷子说一句,白衣青年便牙尖嘴利地怼两句,话里句句带刺儿,可又让人挑不出实打实的毛病。 鬼谷子深吸了一口气:“那既然遥系事情都由你这个弟子来打理,你倒是说说,如今这桩事情又该如何处理?” 尚未等无崖子说话,顾仲文便冷笑了一声,背着手道:“你们逍遥派的弟子排场也当真是大得紧,不过因百晓门的一个虚名,就连自己身份几何也忘了!如今三家齐来求亲是不错,可那所谓掌门首席弟子到如今也不肯出来想见,这又是怎样一个意思?!” 唐天低头抿了一口茶,便嫌弃地推开了茶盏:“江湖中人不讲究繁文缛节,今日我唐家诚心而来,总不能让我们一个唐门扫兴而归吧?你们逍遥派江湖名气虽响亮,可我们唐门也不是好惹的!” 卫朗倒是转着自己手中的玉扳指,含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明明他也是来求亲的,可现在却像是个局外人,纯属隔岸观火看热闹的。白衣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大殿之前,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其他的武林中人却因为三家言论而议论纷纷。 “东方,带着人去思过崖把童扶摇带下来,她自己惹出的乱子她便自己来收拾!” 眼见局面失控,鬼谷子便招来弟子硬声吩咐道。 然而,白衣青年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泥塑,一如外人眼里逍遥子的模样。 灵绝眉头缓缓聚拢,他低声对百晓生说道:“我猜错了,百晓,趁现在局面还稳得住,立刻去告诉逍遥子,他肯定不会让扶摇嫁给那三个人的!” 百晓生诶了一声,先于微系弟子跑出大殿。 眼见东方玄德他们一行人就要出大殿,灵绝佛珠都握在手里准备弹出去了,却不想一直纹丝不动的白衣青年身影鬼魅地一晃,人便已经挡在了殿门之前。毫不犹豫地,无崖子出手如电地点中了几个弟子的穴道,最后冷冷地抬起桃花眼,眼底宛如岩浆翻滚。 “无崖子,你想跟着……一起造反吗?” 鬼谷子一拍桌子,碍着众人在场,却又不好说明跟着谁一同造反。然而众人见识到了白衣青年鬼魅骇人的轻功,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本来嘈杂的大殿一下子安静极了。 无崖子一把推开被点中了穴道的弟子,缓缓踱着自己的步子:“逍遥派一主三副,师伯也别忘了到底谁才是主支谁是副系。”说罢,白衣青年看着脸气得青红交加的鬼谷子微微挑眉,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意,“我们遥系的事情,在情在理,也轮不到微系的人来插手。” 路过那些礼物的时候,无崖子桃花一般的眼睛里出现嘲讽之意。他转过身看向顾仲文,语气轻蔑亦斯文:“这位顾少侠说我逍遥派凭着百晓门端架子,别说如今大师姐因我逍遥派自家事禁足,便是解了禁足之事,我师姐做事全凭自己心意,若是不想见谁,我师父也全由得她自己去,何况如今更是婚姻大事!” 众人摇头:果然,百晓门说得没错,那姑娘果然是逍遥派掌门的心头肉。 顾仲文气得一噎:“你!” 然而无崖子已经走到了第二个人面前。白衣青年冷眼看着唐天,淡淡说道:“唐少主在唐门应是锦衣玉食惯了,不过我逍遥派自开山以来亦是逍遥无为惯了。蒙少主错爱,不远千里来我逍遥谷,可在下记得,好像我们也不曾特意邀请唐门来我逍遥派做客罢?对不住唐少主诚心而来,那也只能空手而归。” 众人叹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英侠,才能配得上那位第一美人。 唐天恨恨地瞪了无崖子一眼,撇过头哼了一声。 卫朗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他刚才好像既没有抨击逍遥谷,也没有得罪那位传说之中的大师姐吧。他就是被人逼着来凑个热闹打酱油的! 然而,白衣青年依旧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敢为卫少侠又为何来逍遥谷提亲?” 卫朗站起身来,坦然说道:“自然是闻名而来。” 无崖子淡淡说道:“我师姐不喜欢别有用心的人。” 卫朗神情微微一僵,随即一笑:“一睹芳颜,无崖兄用别有用心,是否太过言重?” 无崖子轻哼了一声:“在下是好心提醒卫兄罢了,若是放在我师姐身上,恐怕就不是言重这般简单了。卫兄没见过我大师姐恐怕不知道,她这个人不喜欢废话,她一般直接动手。” 一直在看戏的灵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下倒好,他同百晓生两人辛辛苦苦为姑姥姥建立起来的形象,彻底被无崖子的三言两语给毁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大家心目之中的美人,大概就是娘家后台超级硬、脾气超级坏、武功超级高、也许还有家暴的倾向! 然而下一刻,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那青龙堡的小公子竟然笑了起来:“本来还担心江湖第一美人是一个木头美人,无崖兄这般说,那小弟我便放心了。” 灵绝抽搐着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青衣少年:“靠,不会吧,说成这样都还有人要?” 众人抱着同灵绝一般的想法,齐齐盯着青龙堡的小公子,但是青衣少年脸上的笑容真诚得无懈可击,完全不像是客套话!无崖子脸上神情不变,可桃花眼却像是凝固的岩浆。 作者有话要说: 论逍遥派第一名嘴如何怒撕相亲人。 修坑填坑开坑,从新文的BGM跳到童姥的BGM,我真怕哪天自己精神分裂,转错剧组了,哈哈~~ 另:新文是想去参加梦幻西游的文:《金色大漠的情歌》,专栏之中 很多年前,荒漠中有个小王子,他整理着行囊, 告诉他人要去遥远的东方,寻找能让这片死亡之海起死回生的传说。 很多年后,古波斯成为了沙漠中最神奇的绿洲, 走过戈壁与胡杨的吟游诗人,都竞相传唱着沙漠之王写给王妃的情歌—— 哦,美丽的姑娘,我爱着你,从相遇到别离; 哦,远方的姑娘,我在等你,从别离到相遇。 一句话简介:沙漠之王的审美,就是大漠臣民的审美。 白马银枪的少年,少年路过我的身旁。我因你离开故乡,故乡已迷失在远方。 沙色骆驼在寻找,寻找被遗弃的姑娘。古老的长诗吟唱,吟唱这片金色天堂。 第109章 Chapter109 “掌门到——” 殿外传来了童子的唱和,而无崖子下意识地转过头便看见仙风道骨的白发男子从容地走进殿中,面容发白。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而逍遥子淡然无物,仿佛那些成堆的贺礼都是空气,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坐在了主位之上。 百晓生戳了戳灵绝的胳膊:“诶,怎么样?事情发展到哪儿了?” 灵绝摇头,感慨地说道:“天下之大,简直无奇不有。” 百晓生一听有事情发生,眼睛贼亮拿出本子和笔:“咋了咋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灵绝盯着百晓生,一本正经地问道:“啧,就举一个例子好了,假如你知道一个姑娘,你只是听说她很美,然而到底美不美还不知道,但是你目前可以肯定她娘家后台超级硬,而且她脾气超级暴躁,武功又高还喜欢打人,你还想娶她吗?” 百晓生递给灵绝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这不废话吗?娶回去,整天被自己老婆家暴吗?” “所以啊,你说那个青龙堡的小公子是不是受虐狂?”灵绝咬着自己手指头,不可思议地摇头。 百晓生看向伴在逍遥子身旁的碧云,一脸痴汉样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碧云愿意嫁给我,别说她天天打我,就是打死我,我也愿意娶她。” 闻言,灵绝面无表情地看着百晓生,吐出一句话:“为什么别人痴情起来能帅得惨绝人寰,你痴情起来简直令人恶心?啧,百晓,好歹咱们也是个文化人,能把嘴边的哈喇子给擦一下吗?” 百晓生:…… “无崖子,那些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目光从众人惊诧的面容上收回来,逍遥子咳嗽了两声淡淡问道,神情平淡可熟悉他的人便能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几丝怒意。白衣青年袖子下拳头紧捏,面色一下子褪尽血色。 众人皆是惊讶,刚才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的青年,此刻却是说不出半句话。秋水碧云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逍遥子身边,见无崖子迟迟不答,秋水便柔声开口道:“回师父的话,都是来求亲的。”白衣少女语气一顿,随即巧笑嫣然地补充道,“他们求的,是师姐的亲。” 一同跟来的灵姑惊讶得无以复加:“是扶摇?” 她此前还同掌门师兄讨论过扶摇的终身大事,她还打趣说那个丫头太过好强恐怕没有人要。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连几日,来凑热闹想见江湖第一美人的,怀揣着各种心思抬着重礼前来提亲的,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来看提亲的那些人几乎快把逍遥派正殿的门槛给踩破了。然而作为被提亲的江湖第一美人,谁也没见到,甚至就是那神秘美人的师父,更是不知道这些天大家都在凑什么热闹。 如果说没有人从中捣鬼,那才真是信了江湖第一美人的邪了! 然而谁会是捣鬼的那个人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在了站如青松的白衣青年身上,都是心照不宣地讽刺一笑。 风家堡和飞云堡两家要结姻亲,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况飞云堡的李秋水同无崖子自小师兄师妹感情甚笃,秋水虽然被自家大师姐压了一头,但也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美人。所以在众人看来,这件事情也就无关什么风月八卦了。 而那百晓生曾说,逍遥派的首席弟子深得掌门逍遥子的宠爱,一身衣钵尽数传给了那个女弟子,还说什么以后那大徒弟嫁人,肯定是以逍遥派做嫁妆。言过其实尚且没有办法下定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等到逍遥子百年之后,他那大徒弟肯定分的遗产最多!所以作为遗产继承人的第二位,无崖子自然便不希望自家大师姐嫁人。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众人的笑容里就不是讽刺,而是赤果果的鄙视! 然而清润俊朗的白衣公子身姿挺拔地站在大殿中央,一脸漠然地接受着大家鄙视目光的洗礼,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仿佛浑不在意,又好似不屑在意。 灵绝摸着自己下巴,玩味地看着无崖子的背影:“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撑到何时。” 百晓生有些纠结地捏着自己的笔杆子,踌躇说道:“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跳墙,灵绝我们这盘要是玩大了,我估计你姑姥姥能一口咬死我!” “狗急跳墙?”灵绝意味深长地一笑,“有趣,真是有趣!” 见到真正主持大局的人出来了,顾家唐门青龙堡请来的媒人轮番上前,把刚才说过的话再次翻来覆去地说上好几遍,但大抵都是夸赞逍遥子教导有方,弟子贤良淑德、循规蹈矩、温婉大方、国色天香这类的话。 然而,见过扶摇本人的人都知道,贤良淑德、循规蹈矩、温婉大方、国色天香这些词没有一个能跟少女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逍遥子坐在位子上,手指闲闲地扣着雕花扶手,面容平淡如水,不知是一头白发的原因还是他眼底的冰冷,整个人恍若冰冻三尺的寒川。他的眼瞳一下子泛得很浓,仿佛掉入了什么无法挣扎的黑洞,只能随着回忆而随波追逐。 他想,大限之日应该是快来了。 不然这段时间,他为何总是能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任凭几个媒人说得口干舌燥,却不见面前的逍遥派掌门有任何表示,都不由得讪讪地退到一旁。 众人看着有些古怪的逍遥派掌门,只觉得这作为武林泰山北斗的门派,如今上上下下却透露着古怪。 无崖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如今师姐正在闭门思过,不方便见客,而弟子也想师父一向疼爱师姐,不会这么仓促地就把师姐的终身大事决定了,所以便已经替师父谢绝了几位少侠的垂青美意。” 秋水微微一笑,美目盯着无崖子:“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家的终身大事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提亲的又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武林世家。师姐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她是孤儿出身不好,师兄却擅自做主替她回绝了这样好的亲事,回头难道不怕师姐责怪吗?” 无崖子沉着脸看着少女:“秋水,你别添乱子。” 秋水一双秋水翦瞳般的眸子聚起水雾,可少女脸上的笑容不变,而声音压得更加轻柔:“我只是替师姐着想,有怎是添乱?恐怕真正好心添乱的,是师兄才对。这次到底师兄僭越,大师姐的婚事自然由师父做主!” 话音落,大殿之上便是一片死寂,而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逍遥子。 一身白衣风雅,一头飘飘白发,虽是平添了仙风道骨的意味,可逍遥子的脸颊瘦削苍白得不成样子,只听他淡淡说道:“秋水说得不错。” 无崖子震惊地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逍遥子:“师父!” 逍遥子伸出手示意无崖子不要说话,他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扶摇无父无母,我既是她师父,她的婚事也理应由我来做主。” 一句话,仿佛耗费了逍遥子极大的力气,然而众人屏息以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糟了糟了,这回真是玩大了。”百晓生喃喃着说道、 灵绝凝重着神情,他放下胳膊盯着逍遥子的面容——失望心酸、悲愤憎怨在那一刻糅合在一起,从逍遥子浓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灵绝能看清楚,就站在逍遥子面前的无崖子更是能清楚地看见,哦不,是感受到来自白发男子身上的悲怆! 在逍遥子开口之前,出乎意料地,无崖子抢先跪了下去,在众人的倒吸声里。而那一刻,秋水翕动着嘴唇,眼泪便从秋水翦瞳里垂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不甘与嫉妒,就像是最烈的火,把少女的心燎得痛不欲生。 逍遥子微微皱眉:“无崖子,你这是做什么?” 对啊,他这是在做什么? 无崖子紧紧地握着拳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这样做,可是无论他的内心如何挣扎,身体还是先于意识跪在了逍遥子的面前。白衣青年紧紧地皱着剑眉,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眉眼间是再不曾有过的挣扎与郑重:“师父,弟子……弟子是真心喜欢师姐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迎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崖子抬起眼,便看见失望又伤心的秋水咬唇看着自己,然后满脸泪痕地绕过他飞身掠了出去。碧云焦急唤道‘姐姐’也跟着白衣少女一同离开了大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灵绝搂着百晓生的肩,偏头微微一笑:“看,过程虽然曲折,可是鱼儿,终于还是上钩了。” 逍遥子站起身来,负手淡淡道:“无崖子,婚姻大事不是一时意气。 “不是一时意气!”无崖子喃喃道,他仰着脸如同很多年前跪在白袍黑发出尘如仙的男子面前,一脸坚定地告诉他,他想拜他为师的样子,“师父,如果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一时意气的事情,可这件事弟子想了很久很久!” 当年,无崖子也是这样倔强地拉着面无表情的逍遥子,恳求他收自己为弟子。 那个时候,男孩倔强地跪在殿门外,一声不吭地跪了三天两夜。 而这一次,无崖子执着地拉着逍遥子的衣角,神情是无法复刻的认真与凄惶: “师父,我喜欢师姐……喜欢了,很多年。” 灵绝重新抱着胳膊,摇着自己的光头,有些感慨——同样都是告白,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想到这里,俊美的和尚无比同情地看着奋笔疾书的死党,再次叹了一口气。 虽然后来洋洋得意到有些忘形的灵绝无数次让百晓生给我复制当时无崖子的神情与语气,但我还是想象不出来,无崖子会对我告白的样子。 后来我问灵绝:“明明是无崖子跟我告的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我喜欢我师弟喜欢到死去活来?” 灵绝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先是轻笑着瞥了一眼喝得醉生梦死的百晓生,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当然是因为人家比翼双飞,你孤家寡人一个,世人的思路一贯如此,你做什么这么苦恼?”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恍然大悟,点点头:“灵绝,其实枯木大师应该把衣钵传给你的,比起灵门那个小沙弥,你才真的有大彻大悟的慧根。” 只是看得太过透彻,未免没有快意恩仇的情感。 灵绝嗤地一声笑,转头面朝夕阳:“大彻大悟?嗤,谁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无崖子(迎风泪流):有多少次,有多少次我因为想给自己加台词被无情的导演给拍板砖!多少次爱在心口难开,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今天终于大声讲出来了!!噢噢噢噢耶耶耶! 无崖子(一秒变脸):你,对,没错就是你,别转头就是你!屏幕前的每个你,收到了我无比帅气的告白了吗?就一句话,是不是比官配男主帅多了!!我就问你四不四!嗷嗷嗷嗷耶耶耶!! 碧云:导演,师兄怎么了? 导演(叹了一口气):碧云算了,打个电话送神经病院吧! 第110章 Chapter110 当我看见李秋水的时候,心里便笼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白衣少女偏着头打量着我,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微红的眼眶、紧捏的双手无一不显示她的愤怒与怨恨。 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但是在看到她那双好看的秋水眼眸中划过一层层嫉妒、不甘、咒怨与恨意后,便知道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 我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平静地站起身来:“太阳快落山了,三师妹费力爬山来这我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闻言,李秋水莞尔一笑,目光蒙上一层水汽,可哪怕带着水汽也掩盖不了她眼神之中的讽刺与轻蔑:“师妹不过是好奇……好奇师姐如今被关在思过崖上,又是如何好手段地勾引男人的。” “师妹驽钝,特来向师姐讨教一二。” 我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李秋水,我敬你三分,可你也别得寸进尺!” 李秋水抢言道:“得寸进尺?我想,得寸进尺的人恐怕是你童扶摇才对!仗着有师父的偏爱,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她笑起来,可是泪水便从她脸颊上滑落下去,“你明明是个长不高的矮子,你明明是个不解风情的粗鄙女子,论才德论样貌,你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我皱着眉,隔了一扇囚门,看着门外的李秋水莫名其妙地发着疯! 然而下一刻,我的眼瞳便猛地放大,盯着白衣少女手中的书——那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看见我震惊的样子,李秋水嗤地一声笑,而语气带着刻骨的恨意,“我的好师姐,你明明知道师兄同我有婚约,你明明知道的!可你却不顾同门之谊,三番四次地勾引无崖子,甚至还在秘籍里写着你同二师兄做过的好事情!师姐,你可真是不吃廉耻、厚颜至极!” 山风吹动着秘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手指着李秋水,怒道,“警告你,把我的秘籍还给我!否则——” 然而下一秒,我脸上的血色褪尽,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李秋水用匕首划成碎纸屑的秘籍!甚至,还有几张扉页如同翩跹的蝴蝶,毫无眷恋地飘落于断崖,然后杳无踪迹! 秘籍,就这样轻易地毁在李秋水手里。 能够回去的路,就这样轻易地断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红着眼睛看着漫天飞舞的扉页,几乎碾碎牙床,心上一片钝痛。而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小心翼翼几乎是灌溉了所有心血雕的一座雕塑,然而现在,雕塑却被人用力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秋水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看着被划碎成一片片的纸张:“师姐一向最宝贝的,不就是你这本武功秘籍吗?”她微微偏头,看着抓着铁栏的我,声音带着畅快淋漓的笑意,“现在你能体会到被人抢走最喜欢的东西的滋味了吗?哦不,还不够!大师姐如今的愤怒与失望,远远及不上我因你而受的痛苦!” 铁栏杆在我的手里,扭曲得不成样子!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完全可以映出,我披头散发眼角发红几乎是愤怒到极点的样子!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李秋水,你,简直找死!” “啧啧,怎么了?师姐现在是不是又想打我?还是,已经想杀了我?”李秋水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微笑地看着我,她已经疯了!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是想着疯狂地如何更彻底地报复我! “但是怎么办呢?”少女仿佛淬了毒的暮光扫过我的胸前,以及我们之间的铁门栏,“你被独孤御风那一剑快送了半条命,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快死了的消息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你为什么又活下来了?师姐,你为什么又活下来了,你真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我冷冷抬起眼,浑身都散发着杀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李秋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杀我?!就凭你现在这个落魄样子,就凭如今你被锁在这思过崖上寸步难行?” 内心的怒火与杀意越发大,宛如滔天的巨浪,然而我面上却越发不动声色。 她说的没有错,我被锁在这里是拿她没有办法,可是一旦她靠近,就又是另一番情形! 于是,我笑起来:“寸步难行?再过不了多久,想必无崖子又要来给我送饭,你最好想好理由怎么跟他跟师父交代你今天做的好事情。” 李秋水捏着匕首,静静地看着我,然而眼眸里的疯狂恍若疯长的藤蔓:“交代?死人,是永远不需要被交代什么的!只要你了无生息地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跟我争师兄了!” 我轻巧地侧过身便将最薄弱的后心露出来,而脚上的镣铐因为我的转身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是吗?”我斜睨偏过侧脸,挑着细长的剑眉,“那么无崖子便永远都忘不了我,在他心里,我永远都占据着一席之地,而你,也别妄想着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喜欢。你骨子里的自私与霸道,根本配不上无崖子的喜欢!”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李秋水发疯发成这个样子的,除了无崖子之外,我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白衣少女几乎是崩溃地大喊着:“你胡说!” 而下一刻,她便激动愤恨地握着匕首朝我的后心刺过来。 我微微捻着手指头,故意装出因为受伤而迟钝的样子,等待最后关头的一击! 空中传来白鹫的叫声,夹杂着猛烈的风声!是小黑! 我猛地转身,便见愤怒的白鹫和李秋水缠斗在一起,几乎是不要命的攻击打法!手指放在唇畔,我命令着小黑快离开,然而白鹫不再听从的我口哨声,浑身的白色羽毛根根竖起对准李秋水!白鹫的利爪与嘴喙直直朝李秋水绝色清丽的脸颊上抓去,而她的匕首也毫不客气地刺着白鹫的要害! 然而下一刻,我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不,不不!不要!”我红着眼,拍打摇晃着铁栏,失控地叫道。 白鹫心口插着锋利的匕首,啼叫声声哀婉,鲜血喷薄而出喷洒在李秋水的白裙上。 李秋水颤抖着手摸上自己被白鹫抓破的侧脸颊,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泪水滚滚而落:“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铁栏被我生生扭断,我奔出去可是下一刻脚腕之上的铁链便拽得我跌倒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 我睁大双眼,便见被匕首捅进心脏的白鹫被怒不可遏的少女一把摔下悬崖。此前我尚未来得及看过思过崖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听灵绝说那是百丈悬崖,深不可测。 而小黑被摔下去,很久之后,都没有传来回声。 我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去给我的白鹫陪葬! 而李秋水捂着脸也又恨又惧地看着我,她也带着同样的想法,她想让我死,最好死无全尸!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们对彼此发动了进攻! 师父订下的门规第一条,便是明令禁止弟子聚众斗殴。 我和无崖子虽然从小打过不少架,但是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这一次,我同李秋水之间便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死相搏!若不能分出高低胜负与生死,恐怕谁也不肯罢休的—— 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师父这一生的亲传弟子只有四个人:我、无崖子、李秋水、李碧云。 四个人每个人赖以成名的绝学虽然同气连枝可也都不尽相同,而这一次也是我同李秋水真正意义上的动手。 没有任何的手软,不留任何的情面。 哪怕是我双脚被石锁缚住,伤口尚未痊愈,可用来对付李秋水,也足以戳戳有余! “你!——” 满脸满身鲜血的李秋水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而她下一句尚未说完,手中的匕首便被我夺了过来。 满地碎纸屑,一身白衣血。 这是她今日做的好事情,这是她欠了我的!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手中匕首冷冷地发着寒光,而远处传来一声爆喝:“住手!” 我恍若未闻,而高举的双手便要向下刺去!听见来人的声音,李秋水先是神情一晃,随即镇定了下来,一双秋水翦瞳定定地看着朝她刺下的匕首,然后嘴角微不可闻地挑起一个弧度。 ‘哐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面前震怒的无崖子,淡淡说道:“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无崖子护在李秋水身前,而他一双桃花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大声道:“你疯了吗?” 我红着眼睛,一字一顿:“我清醒得很,再说一遍,给我滚!” “师兄……”李秋水拽着无崖子的袖子,抽噎着哭道。 无崖子转过身,见到满身血污的少女,神情猛地一僵:“秋水,你的脸……” 李秋水恨意然然地指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是……是大师姐!师兄,她毁了我的容貌!师兄,我脸毁了……是大师姐毁了我一生!我爹……我爹绝不会放过她的!” 我嗤地一声笑,而面前的无崖子转过头怒视着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毁容?”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毁了我的秘籍,杀了我的白鹫,毁容对于李秋水来说简直太便宜了……”在白衣青年仿佛寒心的目光下,我满身杀气却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字一顿,“她该死。” 无崖子咬牙盯着我,责问道:“就为了一本书,一只鸟,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肆意杀人?” 他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得这么轻松呢? 他怎么能? 我红着眼倔强而不甘地看着无崖子,随即又强撑着笑起来:“……肆意伤人,哈……”我不住地点头,撇过脸,几乎是狠厉地说道,“那她李秋水不也就是个人?!” 无崖子握住我的肩膀:“扶摇你冷静一点!” 我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认真地笑:“无崖子你想多管闲事啊?可以,那你把我的秘籍还原如初,让我的白鹫起死回生啊!”说到最后,我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别过脸眼泪便落了下来。 无崖子沉默下去,定定地看着我,一双桃花眼里风云莫测。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冷冷道:“给我滚,带着你的未婚妻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还有从今以后管好了李秋水,让她千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我撇过头,冷傲地扬着下巴,“无崖子,你我同门十二年,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的。” 说罢,我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自己的‘牢房’,留给无崖子的背影清绝孤傲,可我一转身便哭得像个傻瓜。 也许是为了秘籍,又或者,是为了那只御风带给我的白鹫。 但到底谁多一些,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帅不过三章,说的就是无崖子童鞋。 小剧场: 李秋水(全副武装):我估计评论区铺天盖地都是要我快去死的留言,不过大家请放心我会活到很久。 第111章 Chapter111 秘籍被毁,系统不再。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灵绝的时候,只见他墨镜下的面容一下子凝固起来,就连嘴角笑容的纹路也冰冻着。 我不解地看着仿佛比我还要大受打击的和尚,不由皱眉问道:“灵绝,你怎么了?” 没想到,在短暂的放空之后,灵绝蓦地低下头沉声笑了起来,不停地摇着头,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没想到,费尽心机千算万算,我倒是算漏了一个李秋水。” “……什么意思?”我看着月光下大声笑着的和尚,兀地觉得我看不透他。 笑过之后,灵绝才抱着胳膊说道:“既然你现在彻底回不去了,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摘下眼镜,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我这才发现灵绝那双总是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像一只狐狸,总是轻易便能看透人心。 “我能看见你们每个人的结局,除了我自己。” 灵绝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可我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说实在的,扶摇,我从没想过同你为敌,所以我一直想送你回去,避开我们之间利益冲突的那一面。” “然而,现在不可能了。你,如今根本回不去了。” “江湖问鼎之路只有一条路,而尽头只有一个位置。你我同为穿越者,我不想你成为那块绊脚石。” 我咬紧牙关,生气地眯起眼睛,指着他:“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灵绝耸了耸肩膀,目光越发薄凉:“你不是曾经问过我,系统给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吗?”他顿了顿,笑容缓缓收拢,“那我再跟你说一次,这辈子除非一统江湖成仙成魔,不然我回不去的!”这一刻,他的神情冷漠如坚冰,眉眼虽然是我熟悉的,可冰冷得陌生。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那是多少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想法。 但是,只能在梦中以寐的事情,都特么是屁话! 我咬着牙说道:“你想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尽可去好了,可灵绝,我特么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月光下,灵绝重新戴上墨镜挡住发红的眼眶,对我静静说道:“还能把你当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薄凉得人心都能冻成一颗石头! 想到从前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情景,我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可又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于是别过脸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刚想放些什么狠话扳回一局,脸颊就被人用手捏着再是一扯。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便见面前本来冷漠得有些让人生畏的俊美和尚,此刻却朝我笑得一脸阳光: “拜托,你以为我把你当什么?自然把你当成姑姥姥,当成我祖宗啊!” 人生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我怔怔地抬头看着灵绝,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你——” 而下一秒,灵绝捏着我脸蛋的双手微微用力地一扭,便成功地把我脸颊扭得变形。看见我的样子,他带着墨镜笑起来,小麦色的脸颊上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刚才的演技所折服?瞧把你吓得,小脸煞白煞白还眼泪汪汪的!丢死人了!” 话虽这样说,可在他墨镜之前,分明也是红着眼眶。 我气得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却是猛地扎进他胸口哭出声来:“灵绝,我差点就信了你要跟我绝交!”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却举着拳头,一边哭一边凶巴巴地说道,“沙包大的拳头你看见没有,你再说刚才那种绝交什么的话,我特么把你揍得连你老祖宗都认不出来!” 御风走了,小黑死了,秘籍没了。 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知根知底的‘亲人’也要跟我反目成仇,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风云江湖、浩荡武林。 然而灵绝根本不受我威胁,按下我的拳头,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叫以毒攻毒,我怕你因为李秋水气得五脏六腑都是内伤。哭出来就好了……扶摇,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缁衣被我的眼泪打湿得斑驳成一片,而俊美的和尚耐心而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虽然平日里插科打诨地说我是他姑姥姥,他是我侄孙子,可是他更像是玩世不恭喜欢幸灾乐祸的哥哥,而我则是那个淘气又爱胡闹的妹妹。 虽然没有血脉相连,可胜似血脉之亲。 我们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对善恶的分辨,都是无法复刻地同拍。 仿佛,各自的我们又是另外一个自己。 “既然你注定要成为我最强劲的对手,那我也想通了,系统要是真让我同你动手,我估计也下不去手。” 我抬起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愣愣地问道:“我不跟你打架不就是了?” 灵绝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你觉得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过?” 哦,按照系统的变态,这倒也是个问题。 灵绝便嫌弃地戳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了几分。他走了几步迎面山巅的风,山风吹动他的袖子烈烈作响:“我决定了,我要用另一个方式打败世上所有的高手,那就是我要活得比你们都久,久到你们都死了,我自然便成了当世第一高手!”说罢,他就背着手在悬崖巅上一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恍若疯癫。 按道理讲,我现在应该表达自己嫌弃的想法,然而此刻我却看着灵绝的背影,心里在情感汹涌之后回归一片平静。大概是一种欣慰,又或者是一种感动,当知道自己注定要面对像裹脚布一般的人生后,还有一个人答应,会陪着你走完还要长的裹脚布的一生。 江湖有风险,穿越需谨慎。 一招棋下错,从头再来过。 听人说,飞云堡因为李秋水毁容之事,在谷中闹得很厉害,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 之所以说是听说,是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仍然安然无恙地被锁在思过崖上。但是听灵绝说,下面的飞云堡给逍遥子和无崖子施加的压力不小,都说要让我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无崖子瘦得厉害,桃花眼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青色。他一向讲究,身上的白衣一定要干净整齐妥帖,然而如今却是袖角染尘,皱巴巴地,带着几分心酸之感。 他应该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 这是我再见到白衣青年时,心里冒出的想法。 我以为他会如同之前的那样,带着嘲讽的语气来责怪我闯出的祸,然而他没有。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压抑的邪火就越发大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无理取闹,而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迁就我。 无崖子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淡淡说道:“我听这几日送饭的弟子说,你没怎么动饭菜,是没有胃口吗?” 我手搭在膝盖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目光却是冷冷地看着他:“我怕下毒。” 无崖子动作一顿,捏着筷子的指骨泛白,可见他多么生气。 但是凭着他如今的功力,那副竹筷子还没有断,又可见他的克制。 我笑起来,看来当年如同炸药桶一般的男孩,终于还是长成了如今收敛隐忍又长袖善舞的青年。 “这一次没毒,吃吧。” 无崖子把筷子放在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在寂静的山崖显得无比清楚。 我笑了笑,而是笑容里不见半分暖:“也许这一次没有下毒,可现在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一见你倒胃口吃不下饭。” 说出的话大概很伤人,因为无崖子垂着眼睛可牙关咬得很紧,就连咬合肌都是一鼓一鼓的。 白衣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化作白色的雾气,可又瞬间消散。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满是熬夜的血丝,看着我眉目轻触:“扶摇,我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再闹什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跟自己过不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只能说你根本不配做我师姐,更不配做师父的弟子!” 听到他讲起师父,我摸着自己的眼睛,感觉到一片热意,自嘲地一笑。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是那么一点点小事情,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 是泪腺发达了?还是最近喝水喝太多了? “你这一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江湖中人都在看笑话,笑逍遥派明争暗斗,更笑师父教弟子无方。”无崖子微微抿嘴,“师父卧病在场,谷中请了江湖里最好的神医给秋水疗伤说那是匕首划出的伤要留疤,碧云说秋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以泪洗面。”说到这里,他皱着眉头,捏紧了自己的眉心。 我伸出手掌,看着上面因剑伤生生切断的掌纹,微微一笑——要留疤,这才算真正的伤疤。 “那神医说的,真的是匕首划出的伤口?”我偏过头看向无崖子,含着一丝笑,可眉梢眼角都带着泠泠杀意。 无崖子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暴戾的孩子:“你到底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我嗤地一声笑,“无崖子我不想跟你废话,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李秋水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一笔一笔地跟她算清楚。”我闭上眼睛,可我在闭眼的那一瞬间眼前浮现的,便是白鹫浑身的血被抛落悬崖的那一幕。 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听无崖子语气透着疲惫地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把你那本秘籍看得比命都要重,原来那本被毁的不成样子,我便重新抄了一份。”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放在食盒之上,上面是他清携隽永的字体,工整地写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八个大字。 “但是扶摇,那只白鹫……” 我睁开泛红的双眼,挑着细长的剑眉看向无崖子,满脸傲气与倔强:“你抄了一本书就想代替我原来的秘籍?二师弟,你以为就凭这个就能让我放过李秋水?” 无崖子先是气得脸一白,随即冷笑起来,像极了从前心高气傲的少年:“我知道,其实你最生气的是那只白鹫,就因为,那是独孤御风送你的!” 我站起身,怒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所谓年少气盛,无端轻狂,不过就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无崖子先是一声苦笑:“好一个是有如何,不是有怎样。”他撇过头转身就要走,可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紧捏着拳头,淡淡说道,“我要娶秋水了。” “是吗?恭喜师弟抱得美人归。” 我看着饭盒之上被风吹动的书,快速地翻动着,里面的字体漂亮又工整。 嘲讽地一笑,我转过身说出我这辈子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诅咒,轻言慢语:“那我只好祝你们同床共枕、貌合神离,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无崖子气得浑身发抖,不再停顿便飞身离去,看得出气得不轻,脚步踉跄虚浮得不成样子。 我淡淡扫了一眼那本书,面无表情地转身坐下闭眼休息。 同床共枕、貌合神离,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后来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去跟灵绝一起当个神棍,因为随口说的一句话,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御风:我似乎好久没出场了,导演,给安排一个露脸的戏份呗! 导演:忙着呢,一边去! 御风(不开心):我才是男主!评论区分分钟都是要我回归的天使! 无崖子(无语):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官配男主男二的都是幌子,导演你说,灵绝是不是被你潜规则了? 灵绝:你们绝壁都是嫉妒我的美貌!爱情什么的算什么,让我们策马奔腾啊! 御风:我想打人。 无崖子:还等什么? 又是以一场锅碗瓢盆满天飞的结局结束小剧场。 第112章 Chapter112 刚过午时,昆仑派之中便已是遍地狼藉,一门弟子尽被屠戮,血溅三尺高堂之上的赤金铁钩。 昆仑派掌门何钟道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身旁还有几个关门弟子,无一不是惊恐地看着分开成两列的魔教使徒,只见他们纷纷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兵器。 何钟道哆嗦着嘴唇和夫人护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此时只见半空中一个玄色铠甲的青年一路踏过那长排的兵器,如同黑色羽翼的大鸟轻飘飘地掠过头顶,轻而易举地便取走了高堂之上的九尺长铁钩。 那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袖袍轻扬露出一张英气俊挺的脸庞。 何钟道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只道那人便是魔教新上任的教主,哆嗦着嘴唇面如死灰地更加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妻儿。欧阳善渊看着手中剑不像剑,钩不像钩的武器,偏头玩味地一笑,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嘲讽:“不过就是一把铁钩,有什么稀奇的?” “这本应该是一把剑。”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沉沉的不带任何语气,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又好似就在耳旁。 剩下的那些昆仑派弟子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人前的黑袍怪人。一身玄衣黑袍,袖角云边烫着诡异而繁复的暗红色花纹。 兜帽挡住了那人的面容,但是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而伴随着他的到来,那些魔教使徒整齐划一地跪下行礼,包括刚才那个玄衣铁甲手拿铁钩的青年,众人齐声大声说道:“恭迎教主。” 何钟道面如死灰地看着面前的黑袍怪人,只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与杀意如同一张铺开的黑色巨网,将这里所有的人与物毫无缝隙地包裹了起来,天罗地网、无所遁形。 欧阳善渊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铁钩双手奉上:“恭喜教主,我圣教宝物离人钩,终是失而复得、完璧归赵。” 独孤御风缓缓走过面如人色的昆仑派众人身旁,面无表情地取过欧阳善渊手中的铁钩。他微微举起那把铁钩,锋利的弯钩在刺眼的阳光之下闪着冰冻三尺的寒芒。 因为他仰头的动作,兜帽向下滑落了半寸,露出深邃分明的侧脸轮廓:“我听舅舅说,这把离人钩是右护法连星阙从前成名江湖用的兵器。” 欧阳善渊眼神落在那把钩上,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地看向昆仑派的掌门:“怪不得……怪不得我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他的兵刃,竟然被人挂在这里……还挂了这么多年。” 连星阙被正道同盟围攻之后便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关了起来,而他的兵刃就被昆仑派代为掌管。 一如当年的魔刃,由逍遥派代为镇压。 “我记得你从前的那把软剑留在了逍遥派,”独孤御风淡淡说道,“你的功夫也算是右护法教导的,武功路数一脉相承。既然如此,这把兵刃便由你来重新开刃。”说罢,便将手中的铁钩混若无物地抛给了欧阳善渊。 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极为英俊好看的眉目,只不过眉心带着一道伤痕,混若天成。 何钟道还有其他昆仑派的弟子不由得纷纷抽气,而昆仑派的一派之长震惊地看着独孤御风和欧阳善渊:“是你们!你们……你们不是逍遥派的弟子吗?!” 没有理会那些人的震惊,独孤御风目光静静地滑过这片修罗场,赤茶色的眼瞳里下着纷扬的漠雪:“很多年前,绝情殿也像这里一样。我曾听人说过,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也不知道你们当初逼上绝情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份报应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何钟道面如死灰地翕动着嘴唇:“我、我……” “不求我吗?” 独孤御风蹲了下来,赤茶色的眼瞳泛着妖异的光芒,而他偏过头微微一笑:“我记得你的样子,很多年前你还带着人追着要杀我,如今你不打算求一求我吗?”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何钟道连忙抓住独孤御风黑袍的衣角,但见到青年的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吓得他又随即松开了,忙不迭跪着连声说道:“我该死,我真该死!我求求、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绕过我们的性命吧!”说着,他甚至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头—— 一派掌门,竟然如此不顾尊严,奴颜婢膝地向魔教的教主说出这样的话。 这与当初咄咄逼人的那个何钟道相比,简直像一个笑话。 然而在生死面前,所谓的善恶与正邪都已经变得不重要。 贪生怕死,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黑袍青年嘴角带着一个细微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笑,然而眼瞳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燃烧着——不屑、愤怒、戾气与杀意,又或者,远远不止是这样。 独孤御风缓缓站起身来,他掸了掸刚才何钟道碰过的地方,再在昆仑派众人充满希冀又害怕的目光下抬起手,不带任何语气地吩咐道:“记住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随着他的话音落,每一个魔教使徒手起刀落! 伴随着那些昆仑派弟子的惨叫声,再一次血流成河。 “你!——”何钟道盛怒之下,目龇欲裂地看着独孤御风,“小兔崽子,我跟你拼了!”说罢,他便出手成鹰爪地朝独孤御风的眉心抓去。 然而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还停滞在空中的昆仑派掌门的人头便被人一剑砍落,骨碌碌地掉了下来,和着他的身体一起掉落在地上。剩下的女眷孩子看见了,无一不是惊声尖叫着害怕地瑟缩着退得好远。 没有人看清楚那个黑袍青年怎样拔出的剑,更没有人看清楚他一招制敌的剑招。 青年手中那把笼罩着层层杀气的魔刃,转而指向了妇人怀抱里的孩子,意思不言而喻。 两个下属过来直接生拉硬拽地把那个哭泣的男孩从妇人怀中抱走,两人拉着那个害怕得一边哆嗦一边抽泣的男孩,而魔刃就稳稳地横在了男孩的头上。 那个妇人扑到独孤御风的脚边,哭着说道:“求求你,别杀他!他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独孤御风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眉心微微皱着,而那道红痕越发明显。 一旁的欧阳善渊掂着自己手中的铁钩,淡淡说道:“都四岁了?看来,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了。”他抬眼看向沉默的黑袍青年,轻笑,“我还记得我四岁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是个街边的小乞丐,为了偷一个包子被人放狗从街头追到结尾,最后我没跑过那只狗,小腿就被它生生咬下一口肉。” 他走过去,手搭在了那个男孩瑟缩的肩膀上,弯下腰跟他对视着:“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鲜血味道,而欧阳善渊轻笑了一声,“后来我在一个晚上,偷偷拿了一把刀先宰了那条狗,再放了一把火烧了放狗咬我的那一家。” 那个妇人面色一白,随即哀求地看着一直沉默的独孤御风。 欧阳善渊直起了腰,抱着胳膊问道:“那教主呢?教主是否还能记起自己四岁时的事情?” 良久,独孤御风才开口,眼瞳一片幽深地盯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子:“记得的。”他垂下眼睛一把挥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手指着头身分开的何钟道,沉声说道,“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想要我死的样子。”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还记得当时那个男人对自己身边的同伴,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今日,他也应该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还给昆仑派。 欧阳善渊扯了扯嘴角,举起手中的铁钩当头朝那个男孩刺下去,却听铮的一声响,那把铁钩便被人用一粒佛珠给重重弹了开去。青年手中的铁钩在被人弹开的一瞬间,空气中不安的尘埃一下子剑拔弩张,搅动着鲜血的哀嚎。 在黄色身影朝那个男孩掠去的时候,黑色身影抢先一步便揪着男孩的后颈提在了手中。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枯木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而他沧桑的眼睛盛满了慈悲的光芒看着面无表情的黑袍青年。 独孤御风缓缓眨眼,语气冰冷:“从前大师确实曾有恩于我,我现在还不想同你为难。”说着,他手中长剑缓缓抬起,“只是所有阻拦我的人,都要死。” 灵门蹭蹭地迈着短腿跟着自己的师父,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御风:“小哥哥,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凶?” 枯木大师叹了一口气,将灵门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能让独孤施主一心向善,便是老衲一人身死又有何妨?独孤施主若是能听老衲一句劝,便就此罢手吧,冤冤相报不止不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是江湖正道。” 欧阳善渊嗤地一声笑,含着讽刺说道:“正道?枯木大师知道自己在同谁说话吗?你想度化我们教主,恐怕大师还是再回去多修炼十年好了。” 善与恶,正与邪,是与非,怎么可能说转换就能转换得了的。 老和尚神色平静地走上前,取下了手中佛珠放在那把魔刃之上,而剑刃挑开了珠线,佛珠便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独孤御风赤茶色的眼瞳仿佛有漩涡在不停地旋转挣扎,而最后他猛地收回长剑将手中的男孩放下。 欧阳善渊提醒御风道:“留下他们,都是日后的祸患。” 御风抬起手,阻止了欧阳善渊继续说下去,他垂眸看着那个低声抽噎的男孩却是对老和尚说道:“我平生不喜欢欠别人,这一次我便是连本带利地还清了大师的恩情。我们走。”说罢,黑袍青年便戴上兜帽飞身离开。 那妇人六神无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是逍遥派,是逍遥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双手合十,眼含悲悯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灵门拉住自己师父的袖子,仰头:“师父,小哥哥他不快乐。” 枯木大师摸了摸灵门的脑袋:“因为他舍弃了七情六欲。” 而舍弃了七情六欲的人会怎样? 无爱无惧、无悲无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扶摇(扶额):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我像熊孩子皮得紧不懂事来着,怎么现在还有人说我像圣母? 导演:说明你已经成长了。 扶摇:从熊孩子长成圣母?我咋觉得那么闹心呢?导演,所以说到底应该怎样? 导演(淡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另: 近期不会看评论区,若有急事情可以去微博找我。 看小说看得挺闹心的亲,如果真的看不下去的话,我建议别看了。虽然这是免费小说,但我的小说我自己做主。不喜欢本文的话,可以去找其他文,相信童姥这个题材比我写得更好更爽的大有人在。 本龙也是有脾气的。 第113章 Chapter113 绝情殿上,独孤御风手支额头半躺在宝座之上,而手中酒壶微微倾斜出一个弧度,那潺潺的酒水便从细小的壶口流进他半开的口中。 “我听说,你下令放过了昆仑派的几个人。” 欧阳善渊抱着长剑站在一旁,闻言饶有兴味地抬起眼,看向兴师问罪的独孤玑辰。如果说如今御风是魔教的教主,那么身为教主舅舅的魔教左护法,才是魔教真正的掌权之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血缘,又或者因为独孤玑辰的资历,但更大一部分的原因则是因为独孤御风的无欲无求。 只听高座之上的青年懒懒地抬起眼,淡淡道:“对,放了。” 独孤玑辰奈何不了他,便转头怒视着事不关己的欧阳善渊,而后者耸了耸肩膀说道:“本来是可以一网打尽的,不过后来枯木那个老头出来捣乱,教主便下令放了还没来得及杀掉的妇孺和弟子。” “晦朔,我们现在根本没必要怕少林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不能斩草除根——” 没等他说完,御风眉宇不耐烦地皱起,他斜睨着眼:“只不过是几条人命,舅舅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独孤玑辰一噎,他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移了话题:“那玉罗刹送来的暖床奴呢?我听说,你把那几名女子统统丢进了蛇窟,那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黑袍青年懒懒地站起身,长发掩面,可眉间的红痕带着凝重的煞气。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却停留在最后两个台阶之上,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独孤玑辰:“我可以容你一手遮天,可以忍你拿我做杀人的利剑,但舅舅,不要妄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更别妄图掌控我之后的半生。” 嗓音平淡,可语气藏着寒刃的锋芒。 独孤玑辰面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晦朔,你——” 御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微微抬头,而四方燃烧的篝火将他的面容映衬得俊美神秘而又危险:“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玉罗刹。” 目送着怒气冲冲的独孤玑辰离开,欧阳善渊挑起唇角幸灾乐祸道:“左护法看来气得不轻。” “他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看向御风:“这就是神佛斩的威力吗?冷漠无情,六亲不认?不过就是几个床奴,教主你大可留下她们逢场作戏,也不必同左护法闹得如此僵,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独孤御风斜睨了他一眼,而下一秒,魔刃出鞘发出轻吟的一声,以迅雷之势架在了欧阳善渊的脖子上。玄衣铁甲的青年笑脸一僵,连忙举起双手,表示缴械投降:“教主,我只是开玩笑的。” 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没有任何的情感,除了冰冷与戾气,但所幸在遮掩的愤怒后,还没有真正成型的杀意。欧阳善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轻易放松。 伴随着剑刃归鞘的声音,御风冷漠地转过身,语气毫无温度道: “没有下次,否则我会杀了你。” 一句话散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就连回声都是平淡的味道,可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因为没有人敢去怀疑,怀疑一个入魔之人的杀戮之心。 当灵绝背着百晓生吭哧吭哧地上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估计有大事发生。 而百晓生那货一开口,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 “扶摇,大事不好了!” 灵绝放下百晓生便从被我拉得变形的铁栏中钻出来,马不停蹄地蹲下身用钥匙解开我脚上的锁链。我惊讶道:“我去,你哪儿弄来的钥匙?” 灵绝满头大汗专注于开锁,而百晓生充当了发言人的角色:“当然是我们偷来的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灵绝拧着眉头的样子,狐疑问道,“难道是李秋水她爹跟师父说不通,准备直接来要我命?”没等灵绝说话,我便一撩袖子,“那感情正好,我还想找那污蔑我的小婊砸讨一个说法!” 说话之间,灵绝已经解开了锁,他站起身来就把我拽了出去:“别说话,跟哥走!” 我从来没见过一向吊儿郎当的灵绝能如临大敌成这个样子的,我拉住背着百晓生的他:“啧,灵绝,百晓生,你们讲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百晓生伏在灵绝的背上,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肢体动作,张牙舞爪地比划说道:“继华山派被灭门之后,昆仑派也遭到了魔教的重创,只不过这一次枯木大师救下了昆仑派的几个人带回少林寺,而那些人说魔教教主还有魔教护法都是逍遥派的弟子!” 说到最后,百晓生已经是一脸穷凶极恶的表情。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有些嫌弃地说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御风和欧阳善渊是魔教的人了么?” 灵绝一副‘恨不得撬开我脑瓜仁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样子,说道:“拜托,你在这思过崖上被关傻了吧!我们知道,并不代表江湖人知道啊!” 百晓生也跟灵绝一起鄙视我,说道:“你说你长得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呢!按照这种重磅八卦的传播速度,估计再过不了半日,整个逍遥派都会是江湖群起围攻的对象!” “那些被魔教围攻,以及即将被围攻讨债的门派一旦知道了逍遥派一下子培养出来了两个大魔头,我们现在就可以猜一下,逍遥派是吐沫星子淹死还是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到那个时候,逍遥派肯定会找一个替罪羊,你觉得那个最合适当替罪羊的那个人会是谁?” 长篇大论一番后的百晓生看着我,眼神宛如看着一只随时待宰的羔羊。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灵绝还嫌不够危言耸听似的,添油加醋地说道:“而且外面都在传,你把飞云堡大小姐一张脸给弄毁了,你知道飞云堡身为江湖四堡之首,地位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李秋水人都毁容了,无崖子还要娶她?不过这次你也应该多谢你那个二师弟,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娶李秋水,你这几天估计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我嘶了一声,跳脚道:“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她的脸是被抓伤的,不是被刀划伤的,根本不会留疤!” 百晓生哎呀了一声:“可不管现在到底会不会留疤,飞云堡咬定留疤,你就是个凶手!” 他伸出手指头,数着,“扶摇你想想,江湖那些名门正派知道了你们逍遥派窝藏魔教的人藏了十几年,还培养成一个赛一个的高手,这笔账要算吧?” “魔刃本来镇压在你们逍遥派,现在又被魔教给重新取走了,虽然魔教当年的那些宝贝被人取走的不少,可人家挨家挨户地算账,那是付出了灭门的代价,可逍遥派还是相安无事,这笔账又要算在你们头上吧?” “飞云堡在江湖上名望虽不如逍遥派,可是它比逍遥派胜在仗义疏财广交人脉,一笔笔算下来,我估计你要是不走被推出去当替罪羔羊,那就得天打五雷轰!” 他话音落,我便觉得凭空五道惊雷劈下来,把我劈得外焦里嫩,还透着人肉的焦香。 我吞了吞口水:“可我是天山童姥,好不好?” “那我特么还是定海神僧呢?!”灵绝叉腰说道,“然而现在有个屁用!到时候人一来,那些武林正道一大堆一大堆的歪理说得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以为你是天山童姥,等你统一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再来跟我瞎比比,现在听我的,赶紧跟我和百晓走!” 百晓生翘着兰花指:“你个倒霉熊孩子!”说着,还无比‘痛心’给灵绝顺气道,“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扶摇,还不给灵绝认错!”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我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百晓生和灵绝两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现在又为了我这个熊孩子操碎了心,我这个不孝女简直对不住——我呸,我对不住这俩基佬?!于是,我一瞪眼抬起拳头,蹬鼻子上脸的百晓生和灵绝就老老实实地向外挪了一步,乖巧地对我笑:“姑姥姥您别生气,我这不开玩笑呢!” 我就被关了大半个月,瞧给你俩能的,咋都不上天呢? “我如果溜了,会不会有些不讲义气?逍遥派怎么办?”我有些犹豫。 灵绝啧了一声:“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偷钥匙的时候,是当着你师父的面光明正大地拿的。”顿了顿,他说道,“如果你留下,那么所有矛头肯定都对准你,你一走至少还能少一个激化点。” 百晓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诶呀,扶摇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天塌不下来,就算天真的塌了下来还有个高的人顶,要是个高的顶不住,我同灵绝也会帮你一同顶的!你同李秋水之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师父就算再怎么疼你,他也不好明着向着你,等到风声过去了再回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一切搞定了吗?”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事情也许很容易就过去了。灵绝紧张地看着我,一副生怕我一个倔脾气不肯离开他还要琢磨着打赢我才能把我扛下去的样子。 我走到悬崖边,伸出脖子看下去,真的只有云雾淼淼,隐约能见树林做成的墨绿深浪,透着山野的轻灵飘渺。我想,小黑葬在那里应该会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它的归宿。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转过头,山风扬起鬓角的发,朝紧张又忐忑的两个人笑道: “也好,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场大戏逼近之中,大家准备好避雷针。 小剧场: 导演(挤眉弄眼):御风,为什么拒绝了你舅舅送来给你暖床的美女呀? 御风(一脸冷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导演:那如果女主给你暖床,你要不? 御风(实力冷漠):……不要。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导演:那怎样你才能原谅阿摇呢? 御风(认真思考):嗯,除非她亲我一下。 另: 在此感谢juju7127早上五点写给扶摇的长评,她真的明白了这部同人我想表达的故事。 原著中对于童姥出场以及消失只有两章半,而我想要做的,是想要将那两章半的章节展开成她铿锵风雨、快意恩仇的一生。嗯,文笔比我好,赞。 第114章 Chapter114 寂静空旷的无尘殿中,檀香袅袅却也掩盖不住浮躁的人心。 一个白衣青年快速地推开殿门走进去,他单膝着地向盘坐在木榻上的白发男子抱拳行礼,低声说道:“师父,师姐已经被灵绝和百晓生带走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我,应该没有人看到。” 逍遥子睁开眼,眼瞳浓黑虚无,淡淡道:“走了好……走了就不必理会那些人了。” 无崖子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逍遥子:“鬼谷子收到风声已经带着微系弟子离开逍遥谷另立教派,甚至,声称从此与逍遥派再无瓜葛;而其他的支系见微系这么做,也纷纷表示欲脱离主支,要么并入了微系要么自立门户。我收到门下弟子的飞鸽传书,说那些被魔教追杀的教派在武林盟主的带领下都已经启程欲来逍遥谷。” 面前的逍遥子仍旧神情平淡,仿佛无崖子说的不是一派危亡的生死大事。 白衣青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来这里,向逍遥派向师父您讨一个说法。” 逍遥子掩唇咳嗽了一声,淡淡道:“随他们怎样。” 无崖子目光微微闪烁,剑眉微皱,规劝道:“师父,这样下去,逍遥派迟早会四分五裂的!不然,我们去向顾盟主将事实避重就轻地说清楚,只要我们答应同他们一同齐心协力对抗魔道,孰轻孰重,想必顾盟主还有其他武林同道都会明白的!” 说着,白衣青年再一次跪在了自己师父的面前,语气恳切地说道:“师父,算弟子求你了,若是到了江湖武林悠悠众口难堵的地步,逍遥派就真的完了!” 逍遥子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无崖子身上,眼神深不可测。 世人都说几个弟子之中,无崖最像自己。 他从前还不以为然,但如今看来,世人的眼光到底是没有差错的。 半响,逍遥子淡淡开口道:“无崖,为师守着江湖武林守着逍遥派快晓半生,可如今,为师已经彻底累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榻前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拿起扶摇替他从御虚阁中取下来的白瓷瓶,目光里水汽隐然,“悠悠众口既然难堵,便任他们自己去说,公道是非自在人心。” 无崖子眼眶微红,他咬牙问道:“如今,是不是除了大师姐,师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说着,白衣青年抬起头,目光逼人:“不在乎我,不在乎秋水碧云,甚至,不在乎逍遥派的上下所有弟子的安危性命!” 逍遥子摩挲着白瓷瓶上的红斑,而在无崖子的眼里,白发男子逆着光恍若神邸,但是他说出的话却再也不像他从前视若神明的师父—— “对,我不在乎。” 殿门被撞得吱呀作响,逍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愤怒离去的青年,而他垂下眼看着收的白瓷瓶,目光温柔若汤汤春水:“阿月,再等一等,很快,我就可以带你离开了。” 他还记得,那个红色罗裙的少女坐在树上,低头朝着他明眸皓齿地笑; 他尤记得,她曾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退隐江湖就来找我,我带你去看大漠的长空、天山的雪、还有塞外的鹰。” 少女伸出手,手镯上的金铃发出玲玲的笑声:“我们塞外人最是重诺,击掌为盟,君子一言,便是快马一鞭!” 逍遥子微微一笑,对着手里的白瓷瓶柔声说道: “晦朔说你恨我,但击过掌发过誓,阿月你便是怨我恨我,也不能食言的。” 当我听到鬼谷子带领着支系要自立门户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我一口甜豆浆尽数喷在了对面两个人脸上。百晓生擦着脸上的豆浆,一脸害怕地看着我,而灵绝已经准备好墨镜挡住他目光四处乱飘的眼睛。 我按住灵绝掏墨镜的动作,磨牙笑道:“你们俩是把我当成二傻子吗?” 灵绝讪讪一笑,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百晓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我也什么都不清楚。” 我微微一笑,气沉丹田地狮子吼:“说!” 于是两人一人接着一句: “顾天成那个老家伙带着昆仑派大难不死的遗孀还联合了几大门派,准备讨伐逍遥派要一个说法。” “鬼谷子带领着逍遥派其他支系自立门户,估计现在逍遥派只有遥系弟子和掌门在准备关门大吉。” 灵绝起身拉住就要暴走的我:“啧,扶摇你都出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脑子被门挤了吗?你知道三人成虎的威力吗,一桩桩事情数下来,扣在逍遥派头上那是洗不掉的。众口铄金的道理,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这孩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江湖武林没了你还能玩完了吗?”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回过头,面无表情:“我没兴趣多管闲事,更没兴趣去当救世主。” 百晓生松了一口气,帮着灵绝一起拉我:“那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躲着吧。” 我用力地抽挥手,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可灵绝,你知道遥系有多少人吗?” 两人皆是一愣,我微微抿嘴,“除了那些小弟子,师父便只收了五个亲传弟子,真正算得上他传人的只有四个。” 看着灵绝凝重的神情,我笑起来,“虽然我以后也许是天山童姥,还会是灵鹫宫的主人,但是现在一无所有的我只是逍遥派遥系的首席弟子。” 灵绝和百晓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灵绝看向我,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别说你一无所有,你有病……”我刚一怒就想揍他,然而灵绝和百晓生默契地搭着肩膀朝我笑—— “还有我们。” 狐朋狗友,义薄云天,偶尔也是猪队友。 策马扬鞭,刀光剑影,可也是快意恩仇。 逍遥正殿上,瓷盏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要见的,是你们的掌门,可不是你们这群弟子!” “偌大一个逍遥派,如今难道便只有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黄毛丫头出来主持大局吗?” “逍遥子呢?叫他出来!” “枉费逍遥子一世英名,不成想却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之辈!” 碧云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几个弟子,生气地大声道:“如今我师父身体不适不欲见客,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诸位前辈高人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飞云堡堡主李云天呵斥道:“碧云你住嘴,在这里的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有你来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李云天身边的紫衫青年走上前拉住碧云,凝声说道:“小妹别来添乱子!你若是得空便去照顾秋水,少在外边丢人!你二姐姐如今正伤心,你还一味地胡闹!”说罢,便扯着碧云快步走到了一旁。 崆峒派的掌门声如洪钟,先发制人道:“风少侠,我们此次千里来而便是求证你们一件事情!昆仑派的遗孀何夫人曾亲口说,昆仑派掌门临死前见到魔教教主和魔教护法两人,说同你们逍遥派的弟子长得一模一样!” 无崖子冷冷说道:“在下驽钝,逍遥派弟子众多,也不知道崆峒掌门说的,又是哪位弟子?” 恒山派师太上前一步,剑柄指着无崖子:“便是武林大会时,你们逍遥派掌门亲传弟子六个之中的两个!小子你把当初的那六个人叫出来,一试便知。” 无崖子抬着下巴,桃花眼斜睨带着三分傲气:“如今逍遥派一主三系,相比大家已经知道,微系和虚系已经自立门户,那六位弟子之中两位出自两系旁支,如今晚辈又去哪里给师太变两个活人出来?” 听他这样说,便有人咄咄逼人追问道:“那另外四个人呢?” 无崖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回答说道:“我人就在这里,秋水师妹与碧云师妹乃是飞云堡李老堡主膝下的一双女儿,难道你们还信飞云堡不过?而最后一位则是我师姐,难不成魔教教主还是女的不成?” 少林寺一个独眼黄袍僧人站出来,手中佛杖杵地怒声问道:“按照风少侠的意思,那是我少林派信口雌黄,冤枉你们逍遥派了?” 无崖子踱了几步,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清润俊朗:“弟子不敢,兴许是昆仑派那位何夫人惊吓之下听错了昆仑掌门的话,又或者,是那位昆仑掌门一时情急认错了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大家若是不信,为何不一如十几年前逼上魔教绝情殿亲眼看看魔教教主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一时之间,众人被白衣青年一张利嘴怼得哑口无言。 而无崖子微微偏过头,颇有些傲视众生的轻狂:“你们不敢去找魔教的麻烦,却来我逍遥谷兴师问罪,是欺我逍遥派无人还是觉得我逍遥派当真清净无为好说话?!” 他本就口齿伶俐,聪敏至极,能言善辩,便是黑白是非也能说得颠倒三分,何况此事属实。而来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掌门长老前辈,却被一个晚辈后生震得说不出话,未免丢人了些。 顾天成负手踱步走到无崖子面前,端着架子说道:“你一个逍遥派小小弟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搬弄是非!一人听错看错是偶然,那么些人都看着,难不成他们都是瞎子是聋子?!便退一万步说,且算是他们都看错了,那魔教教主如今手中那把本来应有逍遥派看管镇压的魔刃,难不成也是假的?” 无崖子一时哑然,能辨一分便是一分说道:“是那魔教的人硬生抢走的,据晚辈所知,魔教这些时间收回兵器宝物恐怕也不只是我逍遥派一家!” “确实不是你逍遥派一家。”顾天成冷着嗓音说道,“可玉门镖局全家老小尽被屠戮,昆仑华山两派皆是灭门之灾,那风少侠能否解释凭何你逍遥派一家安然无恙?” “你——!”无崖子气得一噎,上前一步,“顾盟主今日是一定要逼我逍遥派一门?” 顾天成拂袖说道:“我也只不过是要替枉死之人讨一个是非公道的说法!” 无崖子怒极反笑,嘲讽道:“人是魔教杀的,顾盟主若是真要讨一个说法,何不带着人去找魔教教主讨说法?” 顾天成上前一步抵着白衣青年:“你放肆!”他一抬手掌,便是要重重地给他一个教训。 不待顾天成掌落,无崖子抬手出掌格挡,一个掌法威猛无比,一个掌法精妙无双,顷刻之间便在大殿之上对拆了十几招,然而无崖子对阵一个出道三十余年武功已到上流境界的武林盟主却毫无落败之象,众人皆是心下骇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本来想给秋水一个剧场的,但想着鸡蛋白菜满天飞的场景,还是算了。 不过可以剧透一点,就是秋水与扶摇之间的恩怨,除了无崖子、白鹫的死与毁容结下的梁子之外,还有碧云的一小部分原因。伏笔我已经埋好了好像就在一百章,你们可以尽情去猜,猜中了算我输(微笑) 另: 番外会单出,无崖秋水碧云还有等等的番外加在一起会是短篇小说,而师父逍遥子会单出一个故事。 星期天如果早上没有更新,那么就是没有更新啦,不用等。 第115章 Chapter115 “无崖子,住手。” 众人齐齐往殿门口看去,见到逍遥子皆是一愣。虽说大家如今来这都是向逍遥子讨要说法的,可谁都没有忘记他年轻之时一掌一剑纵横江湖时惊采绝艳的风采。 本来都是壮着胆子跟着武林盟主来的,可一见到正主却都有了三分怯场。 白衣青年下意识地动作一顿,然而面前的顾天成已是一掌直直打中他的胸口,震得无崖子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部才站稳了身子,只不过嘴角带着一丝血。 虽说自己占了上风,可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顾天成行走江湖二十几年,却跟一个晚辈打成了平手,颇有些挂不住脸面,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对着逍遥子冷冷说道:“逍遥掌门总算是出来了,顾某不才,还以为逍遥掌门要在你自家的逍遥谷里躲上一辈子!” 无崖子抹去嘴角的血,走至逍遥子的身旁,低声说道:“师父——” 逍遥子从袖子中拿出瓷瓶倒出一粒丹药给他服下,说道:“无崖子,你的脾气该收敛了。为师授你武艺,不是为了让你逞一时义气去逞凶斗狠的。”无崖子先是羞愧地一低头,却没想到面前的男子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无崖子身子一震,随即怔怔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见自己的弟子这样看着自己,逍遥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虽说平日里你为人处世正派干练,但出了事情,你便同阿摇的脾气都是不管不顾的执拗,日后你若是接手为师的衣钵,这脾气也应学着改一改。北冥能容万物,才能广而无涯。” 无崖子眼神微微一晃,带着水汽:“师父,你——” 自从拜入师门以来,他这是头一次见到师父像对师姐那样,对自己露出笑容。 他更能听出,刚才逍遥子话里是要把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 逍遥子轻轻拍了拍无崖子的肩膀,便转身向大殿中央走去:“碧云,带着小弟子去给在场的武林前辈奉茶,远道而来,也别让旁人说我们逍遥派怠慢了客人。”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便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破灭了三分锐气。 碧云连忙说了声是,带上小弟子和谷中仆人便下去准备。 本来气势汹汹的众人此时也都和颜悦色了下来,你推我让地坐下来,准备静观事态再选择到底站在哪一边。 “不必了,你逍遥派的茶恐怕我是喝不起的。” 顾天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宛如毒蛇一般盯着逍遥子,“既然逍遥掌门好不容易才出来,那咱们江湖中人就明人不说暗话。” 逍遥子淡淡说道:“有话,顾盟主不妨直说。” 顾天成微微侧过头递给少林寺大师一个眼神,那独眼黄袍僧人便再次出列,顺手合十说道:“逍遥掌门有所不知,如今魔教教主新上任,那玉门镖局还有昆仑华山两派皆被寻仇,几日前昆仑派何夫人及其幼子被我枯木师叔救下,那何夫人一口咬定说那魔教教主同护法皆是逍遥派门下弟子,不知逍遥掌门可否给武林同道一个说法?” 无崖子看着那少林寺大师的惺惺作态,忍不住嘲讽地勾起嘴角,抢在逍遥子开口前说道:“大师,晚辈方才想必说得已是清楚,如今逍遥谷中只有我遥系一支,关门弟子六人,两人皆是其他副支,而我师姐弟四人除了大师姐,其余的你们都已是见过,难道这还不够清楚吗?” 泰山派掌门语气轻蔑地大声说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们掌门如今已经是坐在这里,而我们也问的是你师父,你一个晚生三番四次来插什么嘴?还是说,这逍遥派当家做主的,不是掌门而是你?!” 无崖子也不生气。他方才抢话也不过是在提醒逍遥子,不要落了别人的话柄。 然而,没想到下一刻众人皆是震惊地听白发男子淡淡开口,说道:“无崖子聪明绝顶、天赋过人,本座已有意将衣钵与掌门之位传于无崖,这是我逍遥派的家事,也不劳泰山派费心。” 顾天成拂袖怒道:“你逍遥派的家事我也没有兴趣管,逍遥子别人不知道你,难不成你以为我也不清楚你到底做过什么好事吗?堂堂一派之长,却同魔教妖女不清不楚,你偏帮魔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就算你门下弟子空有三寸不烂之舌,我倒是想听听那魔刃凭何又重新解开封印?!” 逍遥子看向他,一双眼浓郁得如同滚滚乌云:“这么说,顾兄今日不得到一个答复,是不肯罢休了?” 顾天成好笑道:“罢休?那你何不去问问,那些死在魔刃之下的人,肯不肯善罢甘休?!” 无崖子见他咄咄逼人,想到逍遥子的身体状况,不由挡在他面前说道:“魔刃此事是我逍遥派的失误才让魔教中人钻了空子,只是顾盟主,我逍遥派是正是邪,江湖中人心里都应清楚!如今魔教肆虐横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动摇之心。 无崖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在一片寂静之中,却听到背后有道声音说道:“这一次,逍遥派还是像从前一样,不会参与到魔教这件事情中去。” 无崖子忍不住皱眉,回头看向逍遥子,却见他只是平静地垂着眼睛,开口道:“无崖子,你先退到一旁。” 白衣青年的心里蓦地升起了一道不详的预感,然而在看到逍遥子的眼神,无崖子身体一晃,便赌气地扭过头推到了一旁紧握住拳头。 顾天成冷声问道:“逍遥子你什么意思?!” 逍遥子站起身来,一头白发披在身后,衬得男子面如冠玉:“还是同当年一样的意思。当年本座没有答应围剿魔教的事情,如今本座亦是这个意思。” 顾天成气得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终于说出来了?你以为我仅凭昆仑派那妇人的一面之词就真的敢带着人来逍遥谷?我不过就是要你一个态度!你当真以为,我顾天成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被你耍的团团转吗?!” 说罢,他从袖子中拿出捏得皱巴巴的一封信,“独孤御风是你们逍遥派的弟子,如今却翻身一变成了魔教教主,还有那欧阳善渊也是魔教的护法!魔刃呢?交给你们看管的魔刃,被你们监守自盗轻易给了魔教!” 碧云吓得没拿稳手中的托盘,无崖子面色一僵,众人更是哗然。 顾天成怒道:“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吗?是独孤玑辰派人送来的!起初我还不信,如今倒是真的由不得我不信了!逍遥子,你享了一生盛誉,你扪心自问,对得住武林正道,对得住惨死在魔刃下面的冤魂吗?”说到最后,顾天成气得将手中信撕得粉碎,甩手一扬! 明黄的扉页碎纸洋洋洒洒地散落下来,如同一个笑话、一个讽刺。 碎纸洒落下来,有的粘在逍遥子的白发上,而他面容沉静似水:“你们既然想要一个交代。” 无崖子上前一步,大声道:“师父,这不关你的事!” 只见那道白袍身影如同一片云轻飘飘地掠过无崖子的身旁,飞身便取下架在明镜匾额之上的长剑,而下一刻,长剑便已经架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贴着脖颈:“……那我给你们交代。”说罢,他闭上眼,便要横剑抹脖。 “师父!”无崖子和碧云皆是面色一白。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听铮地一声响,紧接着就是茶杯碎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而本来握在逍遥子手中的那把利剑已是换了位置,旋转了几个弧度便被握在红衣少女的手中。一套动作下来,几乎没有人看清楚那个少女鬼魅般的动作。 “扶摇?”无崖子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 碧云惊喜地握着双手:“师姐?”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红衣少女——青丝红裙袖,剑眉凤栖花,瑶鼻樱口寒星眼。 而一听无崖子和碧云对于那个红衣少女的称谓,众人脑海中都不由浮现出百晓生江湖美人谱中排名第一的那两句诗: 逍遥藏女十八载,红罗裙裾连理带。 凤栖花开人一笑,九天佛女下凡来。 虽然没人见过她,也没人说出她到底姓甚名谁,但大家都再也明白不过,眼前的红衣少女便是传言中逍遥子最疼爱的弟子——逍遥派首席弟子,童扶摇。 “师父,你不能再动内力了,蛊虫被药引子压了下去,可内力会催动体内蛊虫的苏醒。”无崖子紧皱眉头扶住呕血的逍遥子,伸手点上他的几处穴道。 我把长剑横在了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些面色各异的武林正道,说道:“无崖子,碧云,你们去把师父送回无尘殿,再去找灵姑。”众人震惊地看着逍遥子的样子纷纷窃窃私语,但是无外乎都是他病重垂危的话语。 “阿摇……我命令,你现在离开这里!” 我头也没回地说道:“那么这回,还请师父恕弟子不能从命!”我站起身来,斜睨着那些人,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说道,“御风是我把他从塔里带出来的,他的武功也是我教他的,就算是要交代,也应该是我给他们交代!” 我话音落,那些人中便有人叫嚣起来,要我给个说法的人有之,要我磕头赔礼的人有之,要我偿死在魔刃之下人命的人亦有之,整个大殿一时之间如同一锅沸腾的油,就等着有人不嫌烫手率先端起锅朝我泼来。 无崖子当机立断地点中了师父的昏睡穴,说道:“碧云,我给你开路,你带着师父离开这里。” 碧云犹豫地看向挡在最前面的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坚定地抿了抿嘴,说道:“我明白!” 而此时,灵绝带着百晓生终是赶在了门口,两人皆是满头大汗:“喂,我说姑姥姥你也跑得太快了吧!”两人一唱一和,都有一种跳梁小丑的既视感。 “哪里跑!”见碧云和无崖子要带着逍遥子离开,那个泰山派掌门声如洪钟地吼道,说着就要举起铁锤去拦无崖子。然而下一刻,一把利剑便生生将举起的铁锤压了下去—— 无崖子看向我,一双桃花眼满是复杂。 我瞪了白衣青年一眼:“还不快走!”然后转身,手执长剑挡在了正殿的殿门前。 一个华服老者从众人中走了出来,怒指着我:“我女儿秋水的脸,是你毁的吧?同门师姐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同邪魔妖女又有何分别!” 我将手中长剑刷地一下掷出去,带着刚猛的力道,却是恰好穿过殿堂重插剑鞘。 背着手,我踱了几步,傲然地扬起下巴:“李秋水的脸是真的毁了,还是假的毁了,恐怕李堡主自己心知肚明!不过只是毁了半张脸,远远不够她欠了我的!” 顾天成上前一步,眯着眼睛:“你同魔教那魔头又是什么关系?他的功夫是你教的?小女娃子,年纪轻轻,语气情况得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说完这句话,他便想到了无崖子那一身骇人的功夫,而眼前看起来娇怯怯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功夫到比起无崖子来说又是如何。 我嗤地一声笑起来,微微偏头:“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轻狂被人笑,也总比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是把年纪活到了狗肚子来得好!”看着来者不善的各门各派的长老掌门,我冷笑道,“今日你们一群人到这里来,是欺我逍遥派无人?” 那泰山派掌门大声嚷道:“逍遥派乃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名门正派,怎么会教导像你这种妖女出来祸害江湖?” 妖女?祸害?我一脸傲气地斜睨着他们:“那你们这些人都竖起耳朵给我听好了,我童扶摇从今以后,生死正邪与逍遥派无关!魔教教主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不是要我师父给江湖武林一个交代吗?” 我冷笑了一声,转身一挥袖子,眸光寒如星芒—— “你们之中谁若是有本事打赢我,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装逼遭雷劈,且行且珍惜。 重要事情来了: 周末完成中篇小说《金色大漠的情歌》,如果我说这是一部呼吁大家保护动物的小说你们信吗?(看我正经脸)这部小说参加了漠少君的同人文,作品大概在宣传页点进去第五页的位置,希望大家为我投上宝贵的一票,么么哒。然而因为我当时一个激动,打成了金色大漠的传说。 如果宝宝们想看内容的话,戳进我专栏,就能看的见。 内容宣传: 深海鲛人公主与大漠小王子的不朽情歌。 海有鲛人,姿容倾城。 泪落成珠,歌尽九州。 【深海曾是我眷恋的故乡,可你的心里,才是我能安心长眠的地方】 第116章 Chapter116 江湖恩怨江湖了,如果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谁的拳头最硬就听谁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仍然解决不了,那就再打一场。 另一边的灵绝不动声色地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俊俏的和尚嘴角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而我朝他眨了下眼睛示意明白。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大殿之上,两个来自异世的人不用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金蝉脱壳。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激怒顾天成那些人。 很明显,刚才我的一派狂言,已经将在场所有‘德高望重’的武林正道给得罪了一个遍。 “臭丫头,这可是你说的!” “莫怪我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灵绝递给百晓生一个眼神,后者便心领神会。百晓生刷地一声打开扇子,上前几步朗声说道:“今日在场诸位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日后谁若是追究起来,未免落人口实!” 名门正派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招牌,被百晓生这样一说,未免都有些挂不住脸面。 不等其他人反驳,百晓生又接着说道,“然而此女同如今的魔教教主有着莫大关联,她既然已说是从此之后同逍遥派再无瓜葛,我百晓门当为江湖武林做一个见证,江湖正道之士杀了此女乃是她咎由自取,杀不了她却是各位自己技不如人!无论结果如何,在场诸位都不得再同逍遥派为难,而逍遥派也不得因此寻仇。如此说法,诸位前辈高人可还有异议?” 顾天成冷哼了一声:“如此,甚好!” 飞云堡堡主冷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也省得逍遥子怪罪我们杀了他的宝贝弟子!” 随着两个人的话音落,成弧形包围着我的众人中,几个晚辈弟子便听着师父的吩咐率先冲上来。 只派几个弟子上前,他们这些人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一些! 我冷笑了一声,双袖一挥,内力鼓荡之下双掌划出一个圆,正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第一式,将来的那些人天罗地网地包含在汹涌内力之中。群雄皆是震惊地看着,在红衣少女的掌力范围之中,那些弟子手中的交叉斧钺皆是脱手而去,在空中乒乓作响,扰人心神! 灵绝兀地大叫了一声:“哎呀,那小妖女使的,是什么妖法?” 百晓生同他一唱一和地说道:“世人皆知逍遥派无上内功乃北冥神功与小无相功两门,却不知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无上威力!此功霸道至极,因为对身体经脉有损,若是练武之人天资不高极易走火入魔,是以逐渐失传,没想到逍遥派首席弟子竟然练的是这门功夫!” 灵绝扫了一眼震惊的众人,眼底含着嘲讽,却又装模作样地说道:“啧,名字听起来倒是威风得紧!也不知道威力到底如何?” 百晓生更加故弄玄虚地压低嗓音:“据我师父说,这门功夫在前任百晓门门主排出的武学排行谱上,位列第二位,仅仅被魔教奉为至尊秘籍的神佛斩压了一头!”他叹了一口气,扫视着面容僵硬的众人,拉长声音道,“所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可不是胡乱吹着玩的!” 灵绝还想再添把油加把火,却被少林寺的那个独眼僧人训斥道:“灵绝,不许再说了!平日里胡闹非为也就罢了,这是地方岂容你一个小弟子来放肆!” “弟子这也不是好奇心作祟嘛!” 灵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枯梵师叔你也太没趣了!” 而这个时候,红衣少女袖底发出掌力,身姿掌法虽然是逍遥派一贯的轻灵雅致,却带着凌厉的掌风与劲力,红色衣袖鼓风而起,一如迎风扬起的红色船帆,只听她轻叱了一声:“下去吧!” 众人只见那本来如同陷在泥潭之中的弟子,便被汹涌澎湃的掌力震得纷纷摔在大殿墙壁窗户上,发出‘咔咔’的碰撞声响。 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筋断骨折。 而那些兵器失重地砸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越发衬得长发飞舞的红衫少女轻狂绝艳。 “看来这些弟子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和弟子的师父一样,脓包得紧!” 我微微挑起眉毛,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依我看来,你们这些人有时间来逍遥谷无事生非,倒不如拿这个时间花去练练功夫,也省得被人灭门的时候,还要到处去找替罪羔羊!” 泰山派掌门朝我大声喝道:“臭丫头,吃我一锤!”说着,他便举起手中铁锤朝我一招‘泰山压顶’重重砸下来,我一个翻身飞上了墙壁,而下一刻却又灵活地转身,自上而下朝那泰山派掌门面门攻去,一招快过一招打得他措手不及。 “别跟一个妖女将江湖道义,大伙儿一同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本来是单挑的局面,变成了数十人围攻一个红衣少女的局面! 只见红衣少女一脚踩在了那泰山派掌门的铁锤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生生将那铁锤再次压了下去,陷在地面的青石板砖上,裂开一道道蜘蛛网的裂痕! 下一刻,她双手成兰花,天山折梅手的掌法轻灵飘渺却凌厉潇洒,劲力更是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仿佛阴阳的两个极端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将对手毫无缝隙地包裹在一起。 在场的人皆算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所练拳掌者所追求的境界,在那一套天山折梅手中展露无遗。 今日所来的人物里,但凡上了岁数的,都是见识过逍遥子年轻时纵横江湖的一剑一掌。当年已是天纵奇才的少年,凭着天山折梅手的一套掌法,遍寻江湖也找不出几个齐平的对手。 若说先前的无崖子凭着轻功与内力得了逍遥子的六分真传,那么现在,眼前传言中逍遥子最溺爱的弟子,便是学到了他那一套天山折梅手十成十的精髓! 哦不,少女神情动作间的霸道张扬,甚至可以算是青出于蓝。 众人皆是惊骇—— 虽说逍遥一门如今已是四分五裂只剩下一支遥系,逍遥子的弟子算来算去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然而逍遥子门下的弟子都能算得上当今武林上流的高手!然而就算是功夫再一流的高手,在几大高手车轮战般的围攻之下,迟早会内力耗尽的! 就在整个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本来一直散漫无端的灵绝却像是一只张开的白色大鹏,朝红衣少女飞身而去,手中的佛珠甚至一甩,旋转着就要打上她的胸口:“嘿,有本事你别逃!” 不得不说,灵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掉进泥浆里,炸得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 我弯腰躲过灵绝的佛珠,再次起身时,得意地一扬唇:“哈,有本事你别追!”说罢,我便猝不及防地转身以平川越野的轻功一路奔出了逍遥大殿,一路往思过崖上奔去。 “不好,小妖女要逃走!大家快追!” 枯梵大声说道,随着话音落,众人便如同过江之鲫朝殿门口往外奔,直追红衣少女而去!枯梵刚一提气,脚就被人绊了一跤摔在地上,他起身一回头便见到灵绝戴着墨镜笑得一脸无辜又可恶。 “灵绝你!——”枯梵手指着灵绝,气得说不出话来。 灵绝耸了耸肩,说道:“弟子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枯梵师叔还是听弟子一句劝,年纪大了就别老上蹿下跳了,省得一把老骨头哪天指不定被你折腾坏了怎么办?”说罢,他回头一扬手,“走,百晓,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去看看一个个英雄豪杰如何群殴一个小姑娘。” 百晓生颠颠地跑过来,“咦,还是应该给顾天成他们留点面子,是单挑!” 灵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唔,对,一群单挑一个。” 一句话成功地把刚把身子撑起来的老和尚气得再次倒了下去。 百晓生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气得不轻的独眼老和尚,一溜小跑地便跟着灵绝扬长而去。 逍遥谷同上思过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千层峭岭上的几根铁索道。 那是唯一的路,但是逍遥派的弟子一向擅于轻功,几根铁索一岭峭壁并不算什么难事。然而,对于轻功不算好的人来说,恐怕就有些费劲了。 我一路荡着铁索,如同一只红色蝴蝶,飞舞在悬崖边沿,身后尽是焦急的咆哮声:“快,别让她跑了!” 风扬起身后的长发,有汗水从额角溢出顺着脸庞的弧度从脸颊滑下,我手上紧紧抓着铁索,而下秒身子一僵,随即而来手上的力道又是激荡开去。 李云天站在了我抓着的那根铁链的上面,居高临下而又满脸杀气地看着我:“哼,想跑?!” 我左手抹去下巴上的汗,腹诽了一句老家伙轻功还挺好。抓着铁索的右手一甩,整个人一个后翻便稳稳地停在了跌宕不止的铁索之上,我抬了抬下巴:“喂,识相的话,就给我让开!” 李云天眯了眯眼睛:“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竟敢如此对老夫说话!果然,秋水说你这个妖女行事诡谲,果然如此!”而下一瞬,我脚下所踩的链条又是重重一震,我微微侧过脸,便见到停在了另一端的顾天成。 前有飞云堡堡主,后有一个武林盟主。 我气急反笑:“还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两个打一个,羞也不羞!” 顾天成冷冷说道:“江湖道义那是对正人君子守的,对于同魔教纠葛不清不白的妖女,无需讲究道义二字!” 李云天一双鹰眼盯着我,说道:“你毁了我女儿半张脸,老夫杀了你也不算冤枉了你。” 我目光移到两旁的铁索,哼了一声,笑起来:“想要我的命?”我笑脸倏地一收,整个人便如鹤般一跃而起,“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拉票啦啦啦啦啦!! 《梦幻西游》同人征集大赛网页地址:http://my.jjwxc.net/sp/mhxy_essay/ 打开网页地址后下拉至最下方,有一个作品投票,我大概在第五页的位置,叫《金色大漠的传说》 希望大家为我投上一票,么么哒~~(放心,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会看到这段话) 另: 1.关于碧云的猜测,有亲们说碧云喜欢阿摇,确实是对的(捂脸),伏笔埋在33章和100章,但是秋水和阿摇之间关于碧云的矛盾并不是因为这个。我记得好像100章我说过虐点其实在碧云身上,估计你们都被男主女主吸引过去了。 2.大家可以猜阿摇、灵绝和百晓生到底在策划什么,不过答案下一章就揭晓了。 第117章 Chpater.117 “想要我的命,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红衣少女便是一个探身抓住了一根铁索,身子一荡,右脚又勾住另一根铁索。 整个悬崖峭壁之上仅仅只有三根铁索供人攀爬,如今却如同三条沉黑色的巨蟒纠缠在一起,发出刺耳难听的粗噶声,回荡在峭壁之间,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 只见两边的铁索被人支配着朝自己打过来,顾天成右手□□从袖子中缩了出来,握在手中格手一荡,击在两边的铁链之上,迸发出金石碰撞的火星。而另一边的李云天使出了飞云堡的看家功夫飞云梭,两人同时各拽住一边的铁索,踩着脚底的铁索各自往另一个方向一拉,便将红衣少女手中的两根铁链挣得让她松了手。 我微微咬牙,翻身而起一个横劈,一脚压着一端,再是向下一沉,便将他们二人手中的链子再次压了下去—— 烈阳当头,山风鼓舞,红衣翩跹,遗世独立。 “顾盟主,此妖女不知练的是什么邪门武功,竟然这样厉害!” 听到飞云堡堡主一副当我是个聋子地对顾盟主这样说,我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姥姥我练的可是正宗玄门内家功夫,什么邪门歪道!依我看,你的功夫才是不三不四不入流!” 李云天一怒,随即右手长梭如同毒蛇出洞,寒光一闪,便是直直朝我腰间划来。 我一惊,便是把身子更加往下一沉,随即凭借着铁索的力道再次腾空而起,一脚踩上了李云天的长梭。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便又是一个后翻踢上他的下巴,便将他踢向了顾天成。两人被这种巨大的力道直直斜飞了出去,若不是顾天成堪堪拽住了一条铁索,恐怕两个人就要一同摔得粉身碎骨了! 而此刻,其他人也跟着上来了。 我站在铁索上喘着气,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两旁的山风仿佛旗帜撕裂地发出呜呜声。 顾天成阴狠狠地盯着我,对众人说道:“只有一条路,再往上她根本无路可逃!大家一起上,不怕小妖女今日还能逃到哪里去!” 脚踩一根铁索,又靠着一根铁索,看着那些纷纷叫嚷的人,我冷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顾天成冷冷说道:“束手就擒,本盟主便答应放你一条生路。”他话一出,其他人便面面相觑,都纷纷出声阻挠,却被他抬手制止,“只要你改邪归正,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山风吹得我一头长发四散飞舞,我一撩头发,颇有些红颜祸水的味道,而我看着对面的人笑道:“诶,老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脑子,很好骗?三岁孩子都不信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顾天成忍着怒意,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既已说过会放过你,变会放过你。”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好说话。 于是,我微微偏头:“所以呢?你要让我做什么?” 说话时,众人只见那红衣少女偏头一笑,眉间凤栖花绝艳,可颊边两个酒窝浅浅,透露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可又像是一只狐狸似的狡黠。 见我语气间有所松动,顾天成便说道:“只要你助我们助江湖正道一同抗敌,过往一切,老夫便当做是你们小孩子不懂事,一切罪责不予追究。” 我长长地嘶了一声,抬手挠了挠额头,似是很苦恼地说道:“可我,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这个人世,这个江湖,善恶、是非、正邪怎能由一个人说了算? 而我的行事作风是对是错,又怎能交给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来评定呢? “你这个妖女简直不识好歹!” “枉费我们盟主一心想要拉你向善,却不想你还是执迷不悟!” 听到我这样说,对面的众人就像是一勺冷水泼进了烧得滚烫的热油之中,炸得不可开交。 如果说口水能变成硫酸的话,我估计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想到这儿,我低头轻笑了一声,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关头还能异想天开到这个样子。 顾天成眯着眼睛,对我冷冷说道:“老夫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以我作饵,诱敌深入。 我觉得顾天成的如意算盘打得也有些明目张胆了,而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拢:“那如果,我要是不肯呢?”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飞云堡堡主怒道,“顾盟主宅心仁厚,但那妖女确实是恶性难改,咱们也不必在费口舌同她废话了!” 我嗤地一声笑,随即语气发狠:“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们几个老家伙暂时奈何不了我,才想出的这种不知廉耻的缓兵之计吗?” 顾天成阴沉着脸色,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杀了她。” 随着武林盟主的话音落,便已经有人上了铁索准备朝我冲过来。而站在人群之中的灵绝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似是忧心不已。而我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便不再犹豫地朝后山奔去!—— 百晓生担忧地看着那百尺峭壁岭,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灵绝,我今天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恐高。” 灵绝戴着墨镜,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不用怕,你别往下看就好了。” “你是不是也恐高?” 灵绝感觉到莫名其妙:“你听说过有哪只会飞的鸟会有恐高症的?” 百晓生抬起被捏得青白的手,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所以我说大哥,你能别再掐我了吗?” 灵绝一愣,随即打着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个熊孩子,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嘛!” 百晓生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扶摇。”见灵绝脸上的笑容没了,百晓生有些低落地说道,“我也挺担心那姑娘的……你说万一咱们弄的那个网要是不结实,被扶摇那身板挣破了,那可咋整?” 灵绝一听脸都快绿了,一把堵住了百晓生的嘴巴:“我说你可比上你那乌鸦嘴吧!”此时,一道白衣清绝的身影纵腾挪越之间,便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吓得百晓生直接跳到了灵绝的背上。 “我的佛祖啊,你能别这么吓人吗?” 灵绝拍着胸脯,看着满头大汗、神情焦灼的无崖子。 豆大一般的汗水从青年的发梢滴落,无崖子冷着脸抓着灵绝的袖子,神情冷峻极了:“扶摇呢?” 紧接着而来的碧云也追着问道:“我师姐呢?” 没等灵绝反应过来,百晓生手一抬指向思过崖的位置:“往那儿跑了!” 无崖子几乎是气急说道:“她脑子进水了吗?”而话音还没有落下,白衣青年便是一阵旋风一般直接往上冲去,刮起来的风把两人吹得一脸懵逼,而碧云亦是紧追而去。 灵绝扯下被风掀起来的衣袍,嘶了一声:“诶,我说有点意思啊!” 百晓生碎碎念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俩呀?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应该是扶摇同他们意思意思,然后随便挂点彩受点伤,然后她就跳崖让大家都误以为她死了,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无崖子和碧云他们要是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呀?” 掐指算了一下时间,灵绝扯开一抹玩味的笑容:“如果说我们两个加上扶摇唱着一出戏,顾天成他们那群老狐狸还不一定信,但如果加上无崖子的话,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师姐坠崖而死,到时候的反应肯定比我们要真实得多,那个时候,这出戏不就完美了吗?” 百晓生啧了一声:“你这么算计别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灵绝冷笑了一下,说道:“算计别人遭不遭报应,我也许还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看佛祖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还没等他说完,百晓生就跟牛皮膏药一般挂在了灵绝的身上,一本正经:“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灵绝失笑着摇了摇头,背着百晓生也跟着朝思过崖的方向跑去。 “妖女,再往前就是万丈悬崖,我看你还要往哪里逃!” 那个泰山派掌门得意地大声喊道,声如洪钟又被山风这么一回荡,直喊得人耳膜都在疼。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笑起来:“谁说我要逃了?” 顾天成不屑地瞧着我:“小妖女,你还想再耍什么花样?老夫先前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可是你却不识好歹!” 我目光一一划过那些人的脸,将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笔账日后总归是要一笔一笔地算清楚的。 山崖之上远处青山环绕,而衣袖飞舞的红衣姑娘带着无端轻狂的傲气对所有人说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又何时由得旁人来做主?” “无需旁人动手,我童扶摇自行了断!” 无崖子刚一上来便是见到这样心惊胆战的一幕,而下一刻,他的心脏仿佛猛地紧缩了一下,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有茫茫嘶哑的风声,还有从崖上一跃而下的红衣少女! “师姐!” 碧云下意识地就要追着扶摇而去,却被白衣青年一把拽住,两人伏在崖壁上,只见到尽是白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众人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谁也不曾想到,那红衣少女竟然真的一跃而下! 无崖子红着眼,几乎是银牙碾碎地看着下面,然而那白茫茫的一片被泪水模糊了又清晰,又在清晰中再次模糊了起来,而耳旁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那个少女张扬明媚的声音: ——二师弟,你刚才那么伤心,不会是在为我哭丧吧?” ——童扶摇你有天要是死得尸骨无存,我不给你收尸但总能帮你立座碑的! 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而落,白衣青年嘴唇颤抖着,却嘲讽似的勾起一个弧度,却是在下一刻,泪如雨下:“童扶摇,你又说话不算数!” 飞云堡堡主冷哼了一声,语气冷漠:“那小妖女这么轻易地就跳了下去,恐怕其间有诈,顾盟主可不得不防啊!” “爹!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碧云站起身来,满脸泪痕地瞪着李云天,“师姐……师姐她,是被你们害死的!” 李俊彦拉住碧云,呵斥道:“小妹,不许这么跟爹说话!什么是我们害死的,那个小妖女分明就是咎由自取!” 少女还要再张嘴说什么,却被迎面给了狠狠一巴掌。 碧云被打得偏了身,她抖着手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爹?” 李云天怒道:“她害得你姐姐半张脸毁了,如今整日以泪洗面,怎么你又不说呢?你若是再帮着那妖女说话,便别再叫我爹!”碧云委屈得浑身哆嗦,眼泪漱漱而下,她跺了跺脚大声说了句“我恨你们!”便转身飞身而去。 灵绝手疾眼快地拉住想追着碧云而去的百晓生,说道:“啧,该你上场了!” 百晓生虽然不乐意,但也还是撅着嘴巴上前一步掏出笔,在自己本子是哪个一边写一边说道:“逍遥派首席弟子童扶摇声言脱离师门,魔教教主之事供认不讳,遭武林盟主顾天成等江湖正道相逼,自尽跳崖。”顿了顿,青年停下了笔,看向脸色不算好看的顾天成,“按照先前约定的,顾盟主若是再找逍遥派麻烦,便是失信于江湖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你敢——”顾天成气结,上前一步。 然而,下一刻白衣青年已经转过身,一双眼血丝满布,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满腔怒火说道:“顾盟主,劳烦带着你的人离开逍遥谷,这里不再欢迎你们!” 泰山派掌门不依不饶地说道:“那可不行,那小妖女的尸首还没有找到!” 无崖子双手紧握成拳头,他转过身看向泰山派掌门,面若寒冰已经是满眼杀气。 顾天成抬起手拦住泰山派掌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再打扰了。”他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嘴里说道,“我们走。” 之后的事情是灵绝两人告诉我的,而那个时候,我像个植物人一般被卡在了崖壁生出的古松枝干之间,肋骨摔得断了两根,疼得直骂百晓生那乌鸦嘴—— 本来布置在崖壁下的绳网,竟然真的被我压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第三卷完毕,第四卷开启,当然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洪荒之力。 小剧场: 导演:作为比灵绝还要准的乌鸦嘴,感觉怎么样? 百晓生:简直爽呆了! 导演:你不怕扶摇回来后捏死你吗? 百晓生:然而穿越文一大定律是,坠崖肯定不会死而且必有奇遇!话说导演你这么套路真的好吗? 导演:我发誓这是你最后一次上小剧场! 另: 《梦幻西游》同人征集大赛网页地址:http://my.jjwxc.net/sp/mhxy_essay/ 打开网页地址后下拉至最下方,有一个作品投票,我大概在第五页的位置,叫《金色大漠的传说》 希望大家为我投上一票,么么哒~~(放心,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会看到这段话) 第四卷不胜人生一场醉 第118章 Chapter118 绝情殿上,星火辉煌。 独孤玑辰拿过属下传来的信,一字一句地念道:“逍遥派首席弟子童扶摇声言脱离师门,因圣教之事遭武林盟主相逼自尽跳崖。”顿了顿,他眼底划过莫名的笑意,最后抬起头看向高座之上的黑袍青年,神情中透着怡然自得,“原来小扶摇死了,被正道给生生逼死了!我道逍遥子还有什么本事,原来连自己的弟子都保不住。” 欧阳善渊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独孤御风神情淡淡的,而两边石柱上的篝火映衬得玄衣青年的面容神秘而俊美,而笼罩着他眉眼的除了层层戾气与冰寒之外,再无其他的情绪,除了泛着青白的指骨。 独孤御风所练的神佛斩已经到了第八重,而伴随着他武功的日益精进,很多时候青年都像是一座冰冷无情的沉默石雕,忘记了笑泪与悲喜。 独孤玑辰缓缓眨眼:“教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御风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长长的石阶,嗓音淡漠:“这件事情,和圣教有什么关系吗?” 独孤玑辰先是一愣,随即满意地笑起来——果然,如同他很多年前就知道的那样,晦朔会成为圣教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哪怕现在还没有彻底练成神佛斩,可他已经彻底舍去了七情六欲。 “我还以为你会伤心一段时间,毕竟那个孩子曾对你还算不错。” “不过她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昔日的恩怨也就只能一笔勾销了。” 见着独孤玑辰自负离去的背影,欧阳善渊抱着剑,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嘲讽弧度。 御风微微侧过脸颊,灯火衬得青年的眉眼深邃莫测,他语气冰冷地问道:“我命你们去寻的鸟呢?” 听他这样问,下属连忙召唤着人去将那些鸟笼子提过来—— 欧阳善渊饶有兴味地走过来,看着那些被关在笼子中的莺鸟,下意识地轻笑出声:“教主这是打算养鸟吗?”看得出,下面的人为了讨好眼前这位教主都花了不少心思,很多都是重金买都买不过来的鸟儿,还有一头白头翁,胖嘟嘟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就连欧阳善渊这种对于宠物没什么兴趣的人,都忍不住伸出手指逗弄了一番。 然而,下一刻,整座大殿都被强烈的杀意笼罩起来。 动物对于杀气与戾气感的感知更加敏感,而欧阳善渊手指边沿的那只白头翁一下子抖开翅膀,和其他名贵无比的鸟儿一同扑啦啦地用翅膀打着笼子的边缘,用身体不停地撞击着笼子。 那几个提着鸟笼的下属连忙跪下来高举着鸟笼子,浑身打着哆嗦,伴着害怕的啾啾鸟鸣声。 独孤御风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挨个走过那些人面前,曳地的长袍拂过地上冰凉的地砖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果不是来自他身上的杀意与怒意,恐怕每个人都会觉得眼前青年偏头挑眉的样子看起来无害又好看。 御风俯下身挑中了一个鸟笼子,而里面关着的是一只雪色鹦鹉,羽毛光鲜而靓丽。 “本来打算送人的,不过看来,现在应该用不到了。” 语气淡淡的,平静得连惋惜之情都听不懂,然而下一刻,御风便一下子松开了手指,鸟笼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笼子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伴随着鹦鹉尚未来得及的叫声。 每个人都是面色一白,他们都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可此刻只觉得眼前青年实在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又暴虐成性,只听教主淡淡说道:“都杀了。” 提着白头翁的那个下属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只觉得这么名贵的鸟杀了有些可惜,还没等他问出口,一道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便被人一剑抹了喉咙。 御风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而他冷冷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惧害怕的下属,看着他们一个个争先恐红地掐死了笼子中的鸟儿。青年冷笑了一声,他微微转过身,便听到身后那些人松气的声音,手中的长剑一甩,剑光飞舞间殿堂之上便倒了一排尸体。 顷刻之间,绝情殿上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没有人敢说话,因为没有人敢忤逆越发暴戾无情的青年。 欧阳善渊的眉宇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独孤御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接过仆人递上来的锦帕,御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刃,剑刃倒映着青年眉宇间越发明显的伤痕:“你在想什么?”说完那句话,他便将那把利剑丢给了欧阳善渊。 “在想你杀人的原因。” 御风眼瞳淡漠如雪:“因为想杀人,所以就杀了人,”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下,“难道杀人,还需要原因吗?” 欧阳善渊定定地站在那里,探究地看向他,却从那张线条深邃英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光与影的交错,完美地将他的爱恨悲喜包裹起来。 而下一秒,玄衣青年侧过身抬起手,手指微微成爪,那高悬在绝情殿壁上的魔刃轻而易举地便被吸进了他手中,只听他冷声说道:“别跟着我。” “教主,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您拿了魔刃是做什么去?”有个跪在地上的下属不怕死地问道,只不过语气诚惶诚恐,看得出独孤玑辰应该有比死更痛苦的法子让他呆在御风身边日夜监视着他。 独孤御风微微侧过脸,一缕发丝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眼睑垂下来形成一片暗色鸦羽:“滚去告诉舅舅,让他别再找人跟着我。否则我不去杀人,那么死的人就是你们几条狗!”说罢,拿着魔刃的青年身影如同鬼魅便已经消失在殿外苍茫的夜色之中。 整个绝情殿回荡着它主人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吓得众人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 欧阳善渊皱起剑眉,招来一个手下问道:“你知道,教中至高秘籍神佛斩,若是练到九重,又该是什么样子?” 那个下属诚惶诚恐地说道:“右护法有所不知,神佛斩顾名思义乃是一剑杀神,一刀弑佛,见妖斩妖,遇魔屠魔的意思,而魔刃作为和神佛斩匹配的兵刃,柄上一段铭文乃是饮尽千血,祭尔成魔。若是练成神佛斩九重,那便是魔刃杀过千万人,持剑者方可成魔。”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茫茫夜色,神情复杂。 那下属自言自语道:“教主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地,如今却是动不动就要杀人,日后若是真的成魔了,六亲不认可怎么办才好?” 欧阳善渊摇了摇头,只叹断情绝爱飞仙入魔,可成神成魔,不过是难逃痴心一场。 断崖之下—— 像个木乃伊一样卡在树枝之间,我已经无聊地看着暮霭西沉一直到月满西山。 心里一片绝望,我看着漫天星光想,如果灵绝百晓生那俩家伙再不来,我估计没等摔死就先被活活饿死!然而,谁能告诉我,那俩不靠谱的家伙现在到底在干啥?! “啊!谁来救救我啊!有没有人啊,鬼也成啊!” 我绝望地一声大吼,然而一吸气肋骨就在疼,喊出的回声一声声荡在山崖之间。 月黑风高,凄厉回声,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然而松树开始摇晃起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着吱吱的声音,听得我头皮都快炸裂了! 不会真是鬼吧? 而下一秒,面前猛地出现了好多张皱巴巴的又丑又难看的猴脸,吓得我几乎肝胆俱裂,三魂去了七魄,整个人都在一脸懵逼之中,然后下一秒,我也不管肋骨疼不疼,气沉丹田地嗷嗷叫道: “啊啊啊啊啊!” “妈呀妈呀这什么鬼!” “我去,你们干嘛?别碰我!” “我我我我警告你,信不信姑奶奶我一记天马流星拳把你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 “猴爷爷,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我就喜欢卡在那上面,啊啊啊!你们放开我!放开你的猴爪!” “嗷嗷嗷嗷!” 整座寂静空旷的山崖之上,就能听见一个冤魂不散的声音,一声赛过一声凄厉,伴随着就让有序的猴子叫声,最后消失在一个山洞洞穴之中。 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吗?!知道什么叫龙潜沙滩被虾戏吗! 被那几只猴精猴精的猿猴五花大绑捆住的我被丢尽了山崖下的一个洞穴里,我哆嗦着环视着四周——在那黑得不见五指的洞穴里,我能看见十几只猿猴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我,那目光火辣辣的用充满着贪婪之光! 我去,这感觉就跟细皮嫩肉的唐僧被丢进盘丝洞,扒光衣服露出诱人的酮体然后被十几只蜘蛛精火辣辣地注视着……根本没差别! “我的天哪,这些猴子都是成了精的吗?”我喃喃着不可思议道。 然而一道细微的呼吸声,却在那些猴子杂乱的叫声与呼吸声中被我辨认了出来!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那一片幽深黑暗之中:“谁!不要装神弄鬼!”随着我话音落,周围的猴子都是一副凶相地朝我龇牙,吓得我后背汗毛根根倒竖起来,“我我我我告诉你,你姑奶奶我可是被吓大的,我我我可不怕你!” 见被我发现了,那呼吸声便明目张胆地放肆起来。 这黑灯瞎火的,这周围都是龇牙的猿猴,再有一个只能听得见气出听不见气进的声音,我吓得头皮都要炸裂了,崩溃地说道:“你丫是人是鬼你倒是吱一声啊!” “吱——” 紧接着就是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伴随着一个苍老嘶哑又变态的声音: “哇哈哈哈哈,真是好久没有见过活人了!” 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不远处那团模糊的影子看来是人,然而接下来那人说的话就直接把我吓晕了过去—— “真是好久没有吃过人肉了,还是个香喷喷的小女娃,哇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御风才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痛哭流涕要死要活呢! 我自己都突然有些期待下一次御风的出场,唔,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帅裂天。 第四卷正式开启啦,有没有人好奇那个人的身份是谁?伏笔大概在115章百晓生说的话里,谁猜中了就算我输(看我真挚的小眼神儿) 第119章 Chapter119 被一阵难以言说的烤鸡香味给刺激醒过来,日光照进洞口,寸寸华光衬得空气中的香味越发香酥起来。口干舌燥的我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着,示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 肋骨断掉的地方被用藤条和木棍给固定了起来,我嘶了一声刚想要坐起身来,便听到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声说道:“嘿嘿嘿嘿,你个小女娃子肋骨都断掉了两根,还不老实地躺着还在乱动!” 那不正是说‘好久没吃人肉’的声音吗?我下意识地一顿,随即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盘腿坐在山洞里的那个老怪物,一时之间舌头都吓得打结了:“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从前有座山,山下有个洞,洞里有群成精的猴子在烤鸡,还有一个老怪物呲着明黄的大龅牙在朝我笑!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老怪物撩起一头如同稻草般跟他身子一般长的头发,露出一张宛如朱红色银月盘的大脸,对我抛着媚眼:“你什么你,没大没小的快叫我老祖宗!” 我嘶了一声,这台词儿,怎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画外音乱入:姥姥,想一想咱俩初见时你说的话) 那正在烤鸡的猿猴朝我一龇牙扮鬼脸,就被那个老怪物暴跳如雷地训斥道:“看她做什么,看鸡!诶,那木果籽记得多放一点!”虽然老怪物长得又丑脾气又怪,手足还被锁在墙壁上,但那些猿猴依旧还是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我抽搐着嘴角,心道这不仅是一个老怪物,还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暴跳如雷的老怪物! “啧,你是逍遥派谁座下的弟子?”猿猴撕下被烤得焦黄喷香的雉鸡一条腿,恭恭敬敬地给老怪物送过去,而那老怪物一捋估计再也顺不清的头发,斜睨着我老气横秋地问道。 我有些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吐沫:“我师父是逍遥子。” “什么子,没听说过!那小丫头你为什么不学北冥神功?”那老怪物吃得满嘴油腻,全程嘴巴还吧唧吧唧作响。 见我不回答,他看向我便见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鸡腿,不由得嗤地一声笑,对着身边的猿猴发号施令说道:“喏,给她一个鸡翅膀!” 那猿猴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又不得不遵从老怪物的命令,撕下一只鸡翅膀递给我。虽然猿猴的手会用来走路,而它用来走路的手还要碰我即将要吃的事物,估计要是无崖子肯定宁死也不吃,但很遗憾,如今饥肠辘辘的我不是有洁癖的无崖子。 作为灵长类的动物,居然烤得一手好鸡,不过看得出那都应该归功于老怪物的‘残暴’。 我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信口胡诌地说道:“我觉得吧,北冥神功不如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听起来威武霸气!” 虽然当时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诌,却不料我拍到了那个老怪物的马屁。 只见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随着他的大笑身上的铁链都在颤抖:“哈哈哈哈,我还道自我之后,逍遥门下的弟子都是以北冥为首!哈哈,不错,你这小丫头很对我胃口嘛!”他顿了顿,露出一口银牙,“估计烤完之后吃起来,就更香!啊哈哈哈!” 我抽搐着嘴角,看着发着羊角风的老头:“啧,老怪物你到底是谁啊?” 老怪物笑脸一收,板着脸问道:“你不认识我?”说着,他就把一头乱蓬蓬如蒿草的头发往两边一薅,露出一整张油腻腻的大脸——朱红色的脸,银月盘的形状,简直辣人眼睛。他一边看我,两道长须子般的眉毛抖得跟踢踏舞一样,眼睛抛起媚眼来一抽一抽的,看得我有一种想拿板砖往他脸上拍的冲动。 我咳嗽了一声,不懂声色地侧过脸:“我真没见过你。” 老怪物匪夷所思地咦了一声:“这不可能啊!” 我扶着满额头的青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真没见过你。我看你应该在这里呆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少说也有……”顿了顿,我抬头看着山洞顶上结得跟麻花一样的蜘蛛网,“恕晚辈直言,这没有十几年也有七八年了。” 老怪物抓耳挠腮地哦了一声,善解人意的猿猴便攀到他身后给他挠着痒痒。老怪物嘀咕道:“我大概被关了有三四十年了吧,诶,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诶,想当年我闯荡江湖的时候,那时候像你年纪这般大的侠女妖女啊,整天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跑,躲都躲不了!”说着,他就从头发里抠出一个虱子,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叫着,一脸满足的表情。 扶着额头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盖住了一张脸,我真是很难想象,三四十年前的江湖审美得要扭曲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众多女子瞎了她们的钛合金眼。 “啧,不过你既然是逍遥派门下的弟子,按道理来讲,不应该不认识我呀!” “诶,你过来,过来仔细地瞧瞧我!” 我刚想出言拒绝,不曾想整个人轻飘飘地就被老怪物用内力吸了过去。 整个过程,我就是屁股挨着被挪过去的!靠,我的人权呢?我的自尊呢?我的节操呢? 果然,能在深山老林里活那么久的,都是快成精的老妖怪! “小娃娃你再好好看看我,你再好好看看啊!你肯定认得出我的!”说着,老妖怪就一把撩起他的头发,再次凑过来把自己的一张脸放大在我面前。 我刚想粗暴地拒绝他,然而他眼里的光透露着几分祈求的味道。 哎想想也是,被关在这破地方,平日只有这些猴子跟他作伴,估计也挺孤单寂寞冷的。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再抬起眼时却是整个人都凝固在那副拷着老怪物的铁链上。 沉默了很久,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啧,你说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一只小猴子蹦到了他的怀里,老怪物一边抚摸着小猴子,一边带着三百六十五度明媚忧伤对我说道:“诶,也就那么三四十年吧!纯阳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呢!诶,你认识纯阳那小孩吗?” 三道惊雷劈下来,被劈得外焦里嫩的我颤悠悠地抬起手,指着那老头:“那我估计,你不止被关了三四十年。” 按照纯阳玉清真人几个半截身子都是快入土的百岁老人,估计老怪物关了得有……百八十年。 听我这样说,老怪物眼泪便掉了下来:“啊,我好惨哪!” 一见他掉眼泪,其他猴子连忙上前吱吱地安慰。 我叹了一口气,摇着脑袋:“我觉得按照您这智商,前辈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哭声立刻止住了,我坦然地迎向一人众猴谴责的目光,指了指老怪物手腕上生锈已经腐蚀得差不多了的镣铐,“如果我眼睛没瞎的话,那个镣铐你应该自己能摘下来了。” 老怪物恍若被雷劈中,他来回转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最后缩回手又伸出手,一脸不敢置信!! 于是接下来,整个山洞就充斥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 我无语地扶着额头,然而就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瞥见了老怪物眼角旁独具风骚的一颗泪痣。 都说男人长泪痣,总是要流很多眼泪的,没想到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然而,下一秒,我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耳旁便响起了很久之前,师父对我们说的话: ……“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 ……“莫春乎殇子,而彭祖为夫。” 而那个时候,我同无崖子一人一个桌子,看着墙上垂挂的画着逍遥派开山鼻祖的画卷,除了一个耄耋老者之外,还有一个丰神俊逸的白衣青年,眼如桃花、鼻若悬胆、风雅泪痣。虽然画卷里的人早已记不清什么样子了,不过我还同无崖子争论了一番,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开山祖师爷! 我转回脖子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头,僵硬得就跟生锈了一样,我看着那老怪物,艰难开口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怪物滑稽地吸了吸酒糟红的鼻子,转过脸哀怨地对我说道:“我名字早就忘了,不过外号倒也是好记——我姓彭,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众人都喜欢叫我祖宗,于是名号就是彭祖。” 原来,逍遥派开山鼻祖之一的彭祖,竟然会是这个糟老头。 那一天,三观尽毁的我沉默了很久。 而很久之后,我才捂着自己发疼的肋骨,对着面前自怨自艾的老人叹了一口气:“看来,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 于是,本来已经回归宁静的山崖,再次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天地昏聩一片的时候,毛毛细雨润物无声地下了起来。 整座山巅仿佛被茫茫的白雾包裹起来,而站在悬崖之巅的玄衣青年握着手中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泛着腾腾怒意与伤心看着面前的石碑:逍遥派弟子童扶摇衣冠冢。 听说,她是从这里被正道之人逼得一跃而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听说,这座衣冠冢是无崖子亲手给她立的。 听说……听人说,而说那些话的人,统统被他杀了。因为他们听过甚至见过了那个红衣少女最后一面,但他却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御风微蹙着剑眉,他伸出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扶摇,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扶摇。 眼睛里浮动着明明灭灭的水汽,红着一双眼青年几乎是碾碎牙龈用指力生生将那墓碑上的字体给生生抹了去,而他眉宇间的红痕越发明显。 舍去七情六欲的人的心还会跳吗? 如果不会,那么为什么他现在疼得快要痛不欲生? 如今舅舅会唤他晦朔,教众称他为教主,世人叫他是魔教的魔头。 再也不会有一个红衣少女,会调皮地捏着他的脸唤他御风,会告诉他希望有一日他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一直到墓碑上所有的字迹被消磨了干净,玄衣青年才红着眼睛抚摸着石碑,微微一笑说道: “阿摇,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青年笑起来,一如从前的干净而俊朗,却有眼泪直直打在那墓碑上—— “别怕,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两大男主开怼! 今天报告论文PPT多得我差点没有码完,还好码完了(0:16) 欢迎大家关注我微博山海经里有条龙~~~~小姐姐,一起来快活呀!! 第120章 Chapter120 烟雨蒙蒙,提剑而立。 肃杀天地,孤影形单。 黑袍青年靠着石碑,微仰着头看着远方起伏的黛色青峦。略长的额发微微湿润着,贴着深邃的轮廓,而他赤茶色的眼瞳恍若星辰的寂灭陨落,最后散在碎碎华光之中。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笑起来的样子。” “你就坐在莲台之上,反手撑着身子,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还跟我的红莲说着话。” “我唯一拥有的两样东西都被你占据了,可我却一点也不想生气。” “也许是当时的月光很好,也许是红莲告诉我,你不带任何叵测的心肠,也许是我觉得那个女孩很漂亮。” 当他回到了圣教,他如同历代教主那样坐在绝情殿的宝座里,嗜血冷漠而又高高在上。很多时候,他都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属下以为他是天生的孤僻桀骜,善渊和舅舅知道那是他从前总是沉默的的模样。 可谁也想不到,绝情殿的主人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会同一座墓碑说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 “阿摇,你一个人在下边,会不会很孤单?” 御风额头抵着石碑,轻声问道。他记得,那个女孩曾经轻捏着他的脸颊,告诉他,他笑起来很好看。于是,青年微微一笑,笑容一如从前的单纯,只是眼神是无法复刻的绝望—— 他想陪她,可她不愿意他跟着她。 既然如此,他便覆手武林,让整个江湖去为她陪葬。 晨曦微开,云雾缭绕。 断肠人立,谁赋传说。 “盟主猜的果然不错,那魔教头子果然来这里了!” 泰山派掌门大声喝道,“咱们还等什么,那魔头孤身一人,咱们可是一群人,万不可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 玄衣黑袍的青年微微侧过脸,眉宇间的红痕将戾气渲染得淋漓尽致,他站起身来,五指旋转而握住那柄魔刃:“就是你们逼得阿摇跳崖的?”他目光如同看着死物,魔刃的剑柄挨着数过去,“顾天成,飞云堡,泰山派,少林寺,恒山派……顾天成那个老东西还有飞云堡的人呢?” 恒山派的师太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盟主的名字?” 独孤御风冷冷一笑:“呵,看来已经是逃跑了!不过没关系,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说着,青年的眼瞳便已经隐隐闪现妖异的红光,“能逃得过灭门的下场。” 少林寺的枯梵大师冷声说道:“大家别跟这个魔头废话,为其他惨死的江湖同道报仇!”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全副武装手拿盾牌的众人便挥舞着各自手中的兵刃朝玄衣青年一拥而上—— 此时第一缕晨光穿过茫茫白雾,洒在御风深邃的轮廓上,有些刺眼微疼。 报仇?御风低声笑起来,他不慌不忙地撕下衣襟绑在了自己一双眼睛上,而下一刻手中的魔刃便被高高抛起,剑光一闪,泛着妖异红色光芒的长剑便已经握在了他手中。 带着强烈杀气与戾气的剑刃,携卷着主人的伤心、愤怒与绝望,穿梭在众人之间。 剑光飞舞,盾牌便发出粗噶破碎之声。眼前一排弟子横举着盾牌,只见一道红色剑光,那一排盾牌便纷纷破碎成两半,然而又是另一道剑光,鲜血四洒,刚才还是鲜活的人下一刻便已经魂归断崖之上。 那泰山派掌门一把将巨锤砸向独孤御风,却不想下一瞬,青年一抬腿便将那柄巨锤狠狠地踩了下去。魔刃正对着泰山派掌门的眉心,独孤御风看着又惊又惧的男人,目光极寒:“阿摇临死之前,她说了什么话?” 泰山派掌门惊惧之下,哆嗦道:“阿摇?……什么、什么阿摇?!” 他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非常不喜欢。 独孤御风微微眯了眯眼睛,而下一瞬,手中魔刃一翻,那泰山派掌门从喉咙开始,便是被魔刃一剑开了脑袋。玄衣青年一个旋身躲过了飞溅的鲜血,下一招便是剑刃抵在另一个弟子的脖子前:“本座再问一遍,她说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英雄饶命——” 那人哆嗦着还没有说完话,便被一剑当胸穿过,几滴鲜血减到了玄衣青年的脸上,带着狠厉神秘的俊美。 他只是想知道,她临死前会说什么会想什么。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却变成了奢侈的念想! 一串佛珠迎面打来,独孤御风侧身闪过,赤手便抓住了那串佛珠。他微微侧过脸,双眼被缚住,听力便更加敏锐起来:“少林寺的伏魔金刚圈?看来,也不过如此!” 枯梵气得脸色一黑:“小子少说猖狂话,看招!”话音落,便是一招达摩腿朝他的腿骨踢过去,然而不想,他的动作快,可独孤御风的动作更加快!仿佛多长出来了一双眼睛,将枯梵心里的一举一动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仿佛已经知道枯梵的武功招数,一招一式都是压倒性的致胜! “你!——”枯梵震惊地倒抽了一口气,“你怎么可能——?!” 独孤御风嘴角勾出一个淡淡嘲讽的弧度:“世人都说少林派的武学乃是天下武学正宗,看来少林派的弟子也没有学到自家武学的半分精髓之处!” 枯梵涨红着脸:“你一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少林武学?!邪魔歪道的功夫,就算你胜得了老衲,又能如何?” 独孤御风扯了扯嘴角:“邪魔歪道的功夫?”他微微偏头,明明覆住了双眼却让人无端觉得目光直直落在人身上,刮得人骨头都在疼,“那本座便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叫少林武学!”说罢,青年手中的长剑再次飞舞起来,却不同先前那般霸道诡谲,却是大开大合的刚烈之美。枯梵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在青年执剑一路杀过来的时候,他先是凝眉疑惑,再是无法掩饰的震惊——虽说那魔教教主使得是剑,可他那剑招分明是少林寺的招式套路! 而一路死去的人,正是死在了少林派的武功之下! “这,这怎么可能?!”枯梵面无人色地喃喃道,而他眼前正是稳稳停着那把发着红光的魔刃。 独孤御风面无表情地开口,嗓音低沉:“曾经有一个人,她告诉我,世间武学诸家所长变化多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他停顿了半响,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是沙哑干涩,“但是她死了……就死在这里。” 枯梵惊惧地看着他,还有那把离自己不过三指距离的魔刃,只见世人眼中的魔教教主低声沉沉地笑了起来,恍若疯魔一般,而从他缚住双眼的黑布下快速地流过一道泪痕,快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她死了。” “……被你们逼死的。” 御风喃喃着再次重复了一遍,浑身上下的杀意如同冰冷而锋利的倒刺,他狠狠一挥剑,少林寺高僧的人头便骨碌碌地从他身子上跳了下来,一跳两跳地滚到了一旁,而他的身子也在后一刻浑然倒塌。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御风只觉得心里翻滚着名为‘悲愤’与‘绝望’的血液,血液翻滚着咆哮着,催促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依靠他人的鲜血而抚慰心上滚烫炙热的伤口。 在最后一个人想要逃跑的时候,御风抽回了刺入别人心脏的长剑,再次一抬手,那把妖异红色的长刃便被甩着斜斜刺入了那人的后心。 一招致命。 整座山崖都弥漫着鲜血的气味,而寒鸦一圈一圈地盘旋着,等待着玄衣青年的离去好饱餐一顿。 山风将玄衣青年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一头青丝狂乱飞舞。他伸手取下了眼睛上的布,而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妖异至极。他伸出手碰着喷洒在脸上的鲜血,手指尖染上鲜血带着妖异的美感,指尖放在唇畔之上—— 他尝到了鲜血令人上瘾的味道。这,才是复仇的滋味。 然而,浅尝辄止,根本不够。 远远不够。 “你,简直就是把人命视若草芥的疯子!” 几乎是气到连嗓音都是颤抖的一句话,带着独孤御风厌恶至极的语气。 玄衣青年微微侧过脸,山风将他一缕头发吹得绕过高挺的鼻梁,将桀骜、孤傲与邪魅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他淡淡说道:“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血丝,而他身旁站着害怕的百晓生和紧皱着眉头的灵绝。 “你来,就是为了在逍遥谷杀人?” 无崖子握紧了拳头,近乎是碾碎牙龈问出的一句话,“就算你再恨这里,逍遥谷也是你拜师学艺的地方!如今逍遥派因你四分五裂,师父因你被武林同道责问,师姐为了你被逼得自尽跳崖,你到底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 一句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心上——化作无法愈合的伤,凝成黑色的绝望。 “不。” 独孤御风转过身,逆着光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我来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 说罢,他五指成爪便用内力将魔刃吸了过来,然而下一瞬,谁也想不到的是,他转身将身后那座石碑一剑斩成了两半。干净利落的一剑,就连石碑的断口也是整整齐齐的。 无崖子奔上前一把拽住独孤御风的衣领,双眼血红:“你疯啦?!这是扶摇的墓碑,是她的!” 独孤御风笑起来,然而笑意未达眼底:“可这墓碑是你立的,不是吗?” 无崖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气急之下一拳便朝独孤御风的脸上挥过去,而后者手一抬便使出天山折梅手的掌法化去了无崖子的掌力。只听怦地一声,两人别那股劲力震得各自向后退去。 他们曾是同门,曾在剑冢在蛇窟一同患难,却因身份信仰还有那个红衣女子而各自背道而驰走向对立的一面。 百晓生刚想说扶摇其实是诈死,却不想被一旁的灵绝按住了胸膛。 “现在那些人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说?难道就任凭看着他们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吗?”百晓生不解地问道。 灵绝摇了摇头:“你不觉得,独孤御风对于扶摇的执念,太可怕了吗?” 就连墓碑是无崖子立的,他也要摧毁,在这样的占有欲下,一旦得不到便只有不死不休。 “你看看你,如今的你,同一个杀人魔头有什么分别!”无崖子怒视着玄衣青年,叱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扶摇能回来吗?你能让她回来吗!” 独孤御风抬起眼,赤茶色的眼瞳风暴滚滚:“那你又做了什么?你同当年的逍遥子一样,又做了什么?除了对道貌岸然的正道一忍再忍之外,除了立下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墓碑,你还能做什么!”说到这里,他低头嗤地一声笑,笑容讽刺,然而双眸猩红,“这就是阿摇喜欢的人?像个废物一样,连保护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除了灵绝,另外两个人皆是一脸震惊。 百晓生下意识地问道:“谁?扶摇喜欢的人,是无崖子?不是,我没听错吧?” 无崖子一直保持着仿佛被雷劈中的神情,一直到独孤御风拿着魔刃面无表情地离开,而他离开之前撂下两句话:“看在阿摇的份儿上,我不会杀你。只是无崖子你听清楚,我救不了阿摇,你也别想救这武林。” 遍地鲜血。 一场浩劫。 第121章 Chapter121 “你既然学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便应算是我的弟子。” “磕头拜师吧,荒郊野岭的,我也就不收你孝敬的茶钱了!” 我看着眼前躺在阳光下抓着虱子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彭祖,抽搐着嘴角,干脆而利落地说道: “我不要。” 彭祖点点头,转头对给他捏肩捶腿的猴子们说道:“哦,她不要……”回过神来,他猛地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手指着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话音落,那些猿猴们统统抱着脑袋匍匐下来,哆嗦地发着抖,一副天公震怒的样子。 我吞了一口口水,很有骨气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拜你为师!啊吼!——”我刚说完一句话,就被那怪老头儿用胳膊那么粗的头发辫子pia地抽在了背上。 我疼得跳起来,摸着自己被抽的地方就摸到了肿起的一条红印子,看着猛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彭祖,“我去,你这老头怎么随便打人呢?” 虽然有时候我也是随便打人,可也是有理由的呀!这死老头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 彭祖蛮横地抬头瞧着我,矮老头指着自己朱红色的银盘大脸:“你知道我是谁不?我让你个小丫头骗子拜师,你竟然敢拒绝我!老祖宗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就没有第二个敢拒绝我的人!” 我怒道:“我的师父是逍遥子!这一点我就是死也不改!”话音落,我右胳膊就又被彭祖抽了一鞭子!鞭子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恍若闷雷响声让那些猴子们忍不住捂住耳朵,很是同情地看着我。 彭祖看着疼得上蹿下跳的我,顺便丢了一个虱子进嘴里:“什么逍遥子,听都没听说过!”他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空有一身武功,再过不了多久就能飞身成仙,要是没有一个徒弟,我绝世武功谁来继承?”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打我! 我憋屈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你都活了那么久,现在又出来了,你到江湖上去随便寻摸几个人来做你的传人不就好了!” 糟老头眼睛一亮:“诶,这是个好主意!”我刚一松口气,却见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叉腰一瞪眼“可我不——!”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把嘴巴撅得准备要气吞山河一样,吐出来的吐沫星子还喷了我一眼。 我忍着一脸的青筋,抹去脸上的口水—— 怎么办?逍遥派弟子想跟自己的祖师爷同归于尽,传出去应该会贻笑大方的吧! 然而,我也就是想一想,也知道自己的功力同祖师爷比起来,那是蚍蜉跟大树、浮游同汪洋的区别。彭祖抱着胳膊看着我一脸憋屈的样子,笑得一脸猥琐:“我跟你讲,你看这悬崖这么高,还就从没有人可以活着被我的猴子捡到!你看你,多幸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 后福?我特么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啊! “还有啊,我原本以为自我之后,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门功夫就彻底失传了,然而你不仅是我逍遥派门下的弟子,还练习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童子功!我其实原本打算临走之前,训练这些猴子来做我的传人,谁承想,老天有眼,竟然把你这个女娃娃送到了我跟前!哇哈哈哈!” 老天爷,你是瞎了吗? 在面前这个疯老头丧心病狂的笑声里,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说老祖宗,你就放过我吧!你看这些猴子,筋骨奇佳,颇有灵性,实在是难得的可塑之才啊!我就是一块朽木,真的雕不出来!” 我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谦虚,谁曾想那疯老头竟然真的一愣,随即打量了我半响,点头说:“也对,还真是一块不开窍的朽木!”两道白烟噗地一声从我耳朵里冒了出来。 他转了个身:“这样好了,丫头你只需要依我一件事,老祖宗便将本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奥义一并传给你。”那语气,那声音,就仿佛我占了他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画外音:姥姥,强迫别人当你们传人,是你们逍遥派的风格吗?) (画外音:嘶,你别打岔!) 我张嘴刚想说什么,彭祖便转过身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我就丝毫没有骨气地缩回了脖子,说道:“一切谨遵师祖意思。” 我话音刚落,便见到彭祖手里拽着自己头发做成的鞭子再次朝我面门打过来,又狠又快,如同一条黑白参半的蟒蛇。 那些猿猴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倒着身子捂着眼睛,又从指缝里观察着外界,只见那红衣少女虽然措手不及,但也是反应极快地旋身弯腰躲开头发的抽打。 “喂,你怎么又打我?!”我愤怒得跟头小狮子一样,叉腰吼道。 彭祖圆盘一般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朽木不雕不成器,徒孙不打不成才!嘿,看招!”说着,他就又是一个翻身,长发辫子再次朝我抽来。那辫子虽然不如鞭子杀伤力那么强,可抽在身上那疼的感觉真是销魂得□□!我嘶了一声,捂着还没完全好的肋骨,一提气一咬牙翻身就上了树。‘ 然而谁曾想,那老头就跟牛皮糖一样如影随形,就像是猫抓耗子一样,把我玩弄在手掌心之中,一边把我赶着往前跑,一边说道: “我去,你这是轻功吗?你这是乌龟在地上爬吧!还能再慢一点吗” 我刚要争辩,辫子啪地一声抽在我的脚边,吓得我一撒脚丫子两条腿倒腾得就跟风火轮一样! “啧,你上树的姿势真是太难看了!猴子摘屁桃,狗熊上树掏蜂蜜吗?” 辫子啪地一声又是抽在我刚刚落脚的地方,我一个旋身赶紧离开了被抽得脱皮的那棵树。 “你就只会跑吗?你那个什么逍遥子的师父,没教过你怎么出招攻击人吗?” 你妹,你倒是给我机会攻击啊!你这完全是开挂吊打,好不好?! “我特别好奇,你武功烂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在江湖里活这么久的?” 你姑奶奶我就活这么久了,你能把我咋地! 老怪物似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这次长辫子直接朝我后心打来。气得想咬人的我不准备躲了,直接一个转身,先是用掌力化解了七分鞭子力道,然后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发辫,然而我忘记了他估计几十年都没有洗过头!—— 然后,满头大汗的我白眼一翻,就被老怪物发辫给恶心得晕了过去。 “啧,功夫差得一点都不好玩!诶,你们几个别愣着,把她抬回去!” 明明灭灭之间,我还能看见跑来抬起我的猿猴同情的目光…… 果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再次被烤雉鸡的香味给引得醒了过来,我睁开眼便见到老怪物已经将一整只雉鸡吃得只剩下了骨头。彭祖揩了揩油唧唧的嘴巴:“呵,小丫头总算是醒了!” 我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寻思着该出去找些吃的喝的。 然而,下一刻一只猿猴便用树叶包着一只烤鸡送到了我面前。我一顿,也顾不上跟那老头怄气,三下五除二地啃着那只鸡,嘴巴塞得鼓鼓当当。 “瞅瞅你那熊样子,跟八辈子没吃过鸡一样!小女孩家家的,就不知道斯文一点吗?” 彭祖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态,在自己还是满脸油的情况之下,对我说出这番话的。我白了他一眼:“你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是个小女孩?!” 然而,老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看看你人都长得比我还高,你还称自己是个小女孩,也真是不害臊!” 见过双重标准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双重标准。 白眼都能翻成电灯泡,我决定不跟一个疯老头一般见识,继续啃起雉鸡起来。 彭祖又说道:“八荒六合这门功夫确实有些霸道,有损人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你个小丫头看来福源深厚,总算是过了最难过的那一关。不过呢,这门功夫被你练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惜了这好名字,不过还好你遇上了我。”说罢,他就极其自恋地嘿嘿笑了起来。 我无语地撇了撇嘴,转移话题:“喂,你不是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吗?那是什么?” 彭祖哦了一声,想起来一握拳头一砸手,一副众志成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很简单,我要你去打败神佛斩的传人,重新夺回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第一名的排行谱!”我一个噎着,鸡肉卡在喉管里差点背过气去,而一旁的猿猴连忙递给我盛水的竹筒。 然而,老怪物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半分玩笑的神情。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幽幽的:“我当年便是输了谷卿臣那厮半招,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便只能被神佛斩压了一头,而我也被锁在山洞里,被迫发誓终身不得再入江湖一步!这些年,我潜心钻研武学,为的就是有一日能让我的传人打败神佛斩的传人,成为江湖武林第一人!”说到最后,老头破音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还激动地抖着。 我一脸呆滞地看着彭祖…… 拜托,当初我说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只是说着玩玩的,老天爷你别当真好不好?! 然而,彭祖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依然激情澎湃地说道:“虽然我等了那么久就等来了一个丫头,还又懒又馋武功又差劲,但是,我一定会化腐朽为神奇,重振我逍遥武学的威名!” 手中鸡翅膀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喃喃问道:“我可以反悔吗?” 彭祖看向我,皮笑肉不笑:“可以。”他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牙齿,目露凶光,“那我就只好吃了你,再去寻找另外一个合格的传人。” 我瘪了瘪嘴巴:“那你还不如像小说那样,直接传给我五六十年的功力,又或者找来奇仙异果什么的,吃一个能打通任督二脉呢!” 彭祖啧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谴责我说道: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种好逸恶劳的想法?” “没有一个武学奇才是生下来就会武功的。” “不管是天赋多高的人都要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才能有机会攀上更高的境界!” “如果你是个败家子,就算我给了你万贯家财,你却不善生财,总有一天也是会被败光的!” 我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哦了一声。 而下一刻,面前就被阴影笼罩,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便见彭祖笑得越发和蔼,然后下一瞬笑脸一收,手中发辫扬起:“哦个屁,麻溜儿地起来给我练武去!再磨磨蹭蹭,小心我抽你!” 我瘪了瘪嘴巴,把手中的鸡骨头一抛,嘀咕了一句‘老怪物’,然后继续被他的头发抽得撒丫子满山野地乱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一个武学奇才是生下来就会武功的。” 评论区里曾有读者吐槽,说我小说中的童姥不是原著中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武力值不高什么的,可原著中的童姥一出场就是灵鹫宫的宫主,可她是已经是经历九十个春秋的武学大家。 没有一个人一出生就是一个武学高手的,除了开外挂。 御风孩提时被幽禁在孤塔,博闻强记了世间武学,他有自己母亲的功力,可他为了阿摇也废寝忘食地练武,只为了想要保护她。 无崖子天赋异禀,聪明过人,除了得到百足老怪的半生功力后,他背负着父亲的深仇大恨以及母亲的殷切期望,为了得到逍遥子一个的肯定他又付出了多少。 扶摇作为穿越者,她一来就伴随着排行榜第二位的武功秘籍,不仅有师父的偏心,更有她对于自己一股傲气与不服输的狠劲。 所以说,我给扶摇开的外挂,不是灵丹妙药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祖师爷的变态训练。 所谓变态的人生,不是一日可以练成的。 最后,欢迎大家有事没事去我微博骚扰我,么么哒 第122章 Chapter122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 “喂,死丫头你做个仰卧起坐还能再慢一点吗?啧啧,基本功真是太差劲了!”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拉着吊起一长串猿猴的绳子,颤颤悠悠地从悬崖上挺起来:“我去,死老头,你见过有人做仰卧起坐在悬崖上做,还是吊着猴子做的吗?” 彭祖嘎嘣一声嚼着虱子:“嗬,还有力气说话呢!那就再添两只!”说着,他就吹了一个口哨,两只估计没有百斤也有七八十斤的猿猴便飞跃似的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只小型狒狒双双殉情跳崖呢! 手上的力道猛地加了一百来斤,沉得我半个身子再次贴着悬崖的九十度角! “特么的,我还是个伤患!” 坐在我脚上的老怪物头也不回地说道:“少来!木果籽是疗伤圣品,你都吃了七八顿了,再重的伤势也早就找好了!” 在我艰难起身的过程中,彭祖说道:“诶,你见过神佛斩的传人吗?” 我手一松,那绳子上抓着的猿猴就差点吱哇乱叫,我半响才说道:“没见过。” 彭祖哦了一声:“没见过也无所谓,世间武学虽说复杂多变,可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我想这人世间恐怕便是再过一个百年,也再出不了像谷卿臣那样的武学怪胎。我自认无欲无求,却还是不如那家伙的七情断绝来得干净。” 因为想听故事,我起来得有些快,腹肌酸疼:“你说的那个人,是魔教的教主?” 彭祖点了点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丫头,我们所练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一门神奇的功夫,它能让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可有时候活得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你活了那么久,记了那么久的人与事情,可到头来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你一起探讨从前的事情,那是很可悲的。”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世人追求长生不老,可有时候长生不老,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逍遥快活。”老怪物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伤心,“江湖武林,人才辈出,再没有人能记得那个家伙的猖狂傲然与不可一世,我虽输了他半招,可也还是输得心服口服。这世间,我再也无法寻找出一个可以比肩的对手。” 我再次倒下去微微喘息,发辫扬出一串汗水,有些无奈地笑:“诶,老怪物你都活了那么大把年纪,想来也应该看开了名利这些事情,何苦执着追求排行谱上的事情。” 彭祖撅着嘴哼了一声:“小孩子家家你懂个屁,我输给了他,可并不代表逍遥武学输给了塞外的功夫。六合八荒,独尊唯我的意思,你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懂不懂啊?” 我再次起身时终于做满了一千个,那些猴子便一股脑地攒散了出去。 揉着手掌心,我朝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笑了笑说道:“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不快乐。” 然而,有时候揭人伤疤,是一件自作聪明的事情。 彭祖转过身看着我,朱红色的银盘大脸重重地向下一沉,手上的头发再次啪地一声抽在我小腿上:“快乐个屁!看招!”说罢,手中的头发拧成麻绳又是劈头盖脸地朝我抽过来。 我再次回到了被老怪物抽得漫山遍野跑的局面,一边跑我还一边回头吼道:“脾气这么差,怪不得孤家寡人一个!”然而换来的代价是,我的脸差点就被他头发给抽肿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一句至理名言。 这是当我作为一个脾气暴躁而古怪的老妖婆,在给虚竹和乌老大讲述我如何被逍遥派开山鼻祖训练得漫山遍野跑的的时候,心里冒出的感慨。 当初我对彭祖说的话,一句不少地落在了自己的报应里。 我得了老年痴呆,忘却了从前的风云过往,在灵鹫宫的宝座上没心没肺地当着自己的老妖婆,却依然不快乐。 乌老大已经缩在了一边沉沉睡去,不时地咋着嘴巴念叨着‘鸡腿’,而小和尚也睡意朦胧地靠在石壁上,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哈欠。 万籁俱静的时候,我蓦然问道:“小和尚,你有没有撒过谎?” 虚竹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有些纠结地说道:“应该没有吧,因为我不需要撒谎啊。”不过,他向姥姥隐瞒那个黑衣人的事情,想必佛祖一定会原谅弟子的言不由衷的。他转过脸,看向我,眼神纯良而干净,“那姥姥你呢?” 我顺手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多了。满嘴胡话,信口拈来。”火光衬得女子容貌越发娇艳,但月光照下来,却又平添了几分薄凉之情。 小和尚打了一个哈欠:“比如呢?” 那一刻,我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很多人,走马观花地那么一闪,便出现了无崖子和御风的面容。我看着火光,淡淡说道:“比如,我并不喜欢一个人,可却因一己私利去欺骗他的真心;而我很喜欢的那个人,却又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地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那,真的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重的谎话。” 我转过头,看向单纯的小和尚:“我会遭报应吗?” 虚竹大概是看到了我眼里的伤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斟酌了很久才说道,“姥姥你又不是佛门弟子,应该不会下地狱勾舌头的。” 我缓缓收回了笑容,看向漆黑的苍穹,“是啊,我不是佛门弟子……但我想,我大概已经遭到报应了。” 怀揣着一段不完整的记忆,孤独地守着一个天山。 遍寻整个江湖武林,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少年。 虚竹下意识地看向茫茫的黑暗,喃喃着问道:“姥姥,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上一秒多愁善感的我狠狠地一吸鼻子,下一秒撇过阴晴不定的脸,阴森森地问道:“你知道灵鹫宫是怎么处置负心汉的吗?” 睡梦之中的乌老大打了一个寒战,说着梦话道:“挖眼剁手,钉骨钢鞭,还有生死符!” 虚竹的脸色一僵,我转过头看向他,笑得和蔼:“所以,你明白了吗?” 小和尚忙不迭点头说道:“明白了,小僧明白了。 我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继续回忆起来—— 能让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听到就肝胆俱裂的生死符,就是我在老怪物手底下被折磨被吊打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琢磨出来的。 彭祖作为逍遥派的开山鼻祖,自然是我不会的他都会,我会的他精通。 所以,在被第一百零八次被抽了鞭子后,我气得一咬牙,脑袋一甩便将辫子甩到身前,然后在彭祖惊奇无比的目光之下拧出一掌心的汗水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真气逆行功力,便将汗水凝成了带着咸味的干冰。 “你这是什么功夫?”彭祖指着我手里的干冰,兴奋地问道。 我扬眉笑起来:“你想看,就给你瞧瞧!”说罢,我便双手推开以天山六阳掌的掌法,将那块干冰以十六路的不同掌力变化朝那个老头狠狠砸去。 老怪物嘿了一声,整个人翻身而起,然而下一块干冰又是朝他身上砸去。 我啧了一声:“你这躲避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狗熊!”说罢,我扬眉一笑,手中掌法千变万化便使出天山折梅手朝彭祖攻去。 不得不说,老怪物对我快两个月的变态训练,已是让我今非昔比。 至少,有时候不会处于一味被吊打的局面。 而现在,就是我扭转战局翻身地位的一场架。我出拳极快,而老怪物熟悉我的套路,更快地将我的招式挨个化去,脸上还带着嘲笑。我哼了一声,猝不及防地一出腿,直接踩在了老怪物的小腿骨上面。 “哦吼!——”彭祖一声嚎叫,疼得五官挤在一起,“好你个丫头片子!”话音落,我们两个便像是斗牛一样,互相拽着对方的肩膀,脚下步伐错综复杂,谁要是慢上一拍,被对方一脚踩中,估计脚趾头都能碎掉! 虽然危险,可也能感觉到血液里的兴奋。 我抬起头便看见那老怪物一心扑在了下面,微微勾起唇角,一招暗香疏影便朝彭祖的穴道攻去!老怪物着实被我的速度吃了一惊,往后一倒,但我一个旋身飞踢便将他踢得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下来。 周围看我们比试的那些猿猴们都吃惊地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而彭祖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缓缓眨着眼睛,嘴角的纹路抽动着,仿佛很高兴又好似很悲伤。我拉出一个掌势,看向老怪物扬眉说道:“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是这一次是我赢了。” 老怪物背起手红着眼眶看着我,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彭老怪一身武功终是后继有人了!啊哈哈哈哈!”笑声被内力传送着回荡在群山绿水之间,最后终是消散在天地云层之中。他走过来重重地一拍我的肩膀,“好丫头,走!我亲自烤鸡请你吃!” 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笑起来:“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彭祖似乎很高兴,整个过程都在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歌: 脸长红,眉半白,丘山老鹤饱风露。 星斗移,南山平,世上英雄本无主。 我撑着脑袋,笑看着老怪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摇头轻笑——虽然喜欢打我骂我逼我练功,但是平心而论,他也算待我很好。 “诶,你那个功夫叫什么?”老怪物一边翻拷着雉鸡,一边问我道。 我微微努嘴,有些得意地一笑:“生死符。”顿了顿,我说道,“你是逍遥派的祖师爷,如果只是和你拼逍遥派的武学,恐怕我就是练功练到你这个岁数,也不见得能赢得了你!” 老怪物啧啧说道:“还算你这丫头聪明!这样看来,我也就放心了。”他将手中的一只烤鸡递给我,却不准我吃,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要你对着我的烤鸡发誓,要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夺回第一名的位置。” 我失笑,“如果我办不到呢?” 彭祖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你就是对不住你祖师爷,我死都不瞑目!” 我瘪了瘪嘴,然而面前的烤鸡又往前递了递还晃了晃——不得不承认,彭祖烤鸡的手艺简直天下无人能敌。 不知道到底是烤鸡的香气太诱人,还是老者的目光殷切中带着凄惶,于是我毫无骨气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童扶摇发誓,一定会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夺回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听我这样说,彭祖才笑了起来:“这才是好孩子!快吃吧!” 我接过烤鸡,一边吃一边看着老怪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走到了平日里休息的地方,闭着眼睛哼道: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而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四周的那些猴子目光湿润地看着他,我低着头啃着老怪物给我烤的最后一只鸡,吃到最后如鲠在喉,而眼泪便忍不住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脸长红,眉半白,丘山老鹤饱风露。 星斗移,南山平,世上英雄本无主。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虽然一点都不押韵,但我觉得已经足以概括彭祖的心态。 另: 明天无更新,祝大家假期快乐 第123章 Chapter123 安葬完彭祖之后,我第一个遇见的不是别人,而是坐在悬崖之上唉声叹气的百晓生。 不得不说,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仿佛见鬼一样的神情,让我有一种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冲动。不过看在他刚才絮絮叨叨担心我的样子,我便心软地收回了腿。 “扶扶摇,你你没事了啊?”百晓生红着眼眶巴巴地看着我,他一把扑上来抱住我眼泪汪汪,“噢噢噢噢,还好还好你没事了!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个三长两短,我真要恨死自己这乌鸦嘴了!” 我失笑着拍着他的肩膀:“放心,祸害遗千年,我可没这么容易挂掉。” 百晓生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本来灵绝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不在,我心里总没有什么主心骨。” 我扫了一眼:“灵绝去哪里了?” 百晓生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当日那个少林寺的老和尚吧!他叫枯梵,是灵绝的师叔,也算少林寺一个辈分极高的大师,如今却落得了身首异处的下场。灵绝把那个老和尚的尸首送回少林安葬,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却被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关了禁闭,让他一年之内不得再出寺内一步。” 我睁大眼睛,吃惊道:“身首异处?怎么可能呢?当时我已经跳了下去,谷中除了无崖子能够杀掉——”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注意力才从百晓生的身上分散到了这崖顶的四周,不由得一下子怔住,而后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虽然四处喷洒的鲜血早已干涸,但是还是能看出这里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洗劫。 我瞳孔微微一闪:“……是御风?” 百晓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扶摇,那个人不再是你从前那个师弟独孤御风,他有了一个新称号,世人称他为剑魔。”我不敢置信地翕动着嘴唇,而山风吹动着我裙角,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冷。然而,比山风还要冷的,是百晓生透着疲惫的嗓音—— “杀尽千人而开魔刃,断情绝爱得已成魔。” “恐怕,现在外面的江湖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凡是当日来逍遥谷的门派,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报应,包括顾天成一家,也包括飞云堡。”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稀释得差不多,可还是让人作呕。 百晓生喃喃着问道:“扶摇,我这里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比较坏一点的,还是先听更坏一点的?” 我苦笑了一声:“稍微坏一点的吧,让我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百晓生扯了扯嘴角:“飞云堡虽然因魔教寻仇消失在了江湖里,而风家堡取而代之,只不过条件是无崖子已经发誓等李秋水孝期一过就娶她。”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我,“扶摇,你也别太伤心,毕竟都说李秋水毁容了,无崖子娶她要么为了义气要么为了势力,又不是真心喜欢她才娶她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冷冷地打断了他:“那第二个呢?” 百晓生啊了一声,他摸不准我现在的情绪,更加纠结地说道:“是……是你师父……逍遥子前辈的病情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他连忙快速补充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那个你小师叔灵姑说的。” 果然,是真的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了。 我看着渐渐沉下去的那轮紫色斜阳,浓着嗓音缓缓说道:“我记得灵绝曾经同我说过,他看过很多结局,可后来他才发现每段传说的结局大多相似。其实当时灵绝说得很对,相似的结局最好不过生,最坏不过死。” 可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等我带着百晓生下了山崖之后,我便直接去了师父的无尘殿。 殿内一点灯火幽幽燃着,时不时爆发出火星的劈啪声。花期未过,可地上的紫薇花便已经是积满了整条路径。风一吹,枯萎的花瓣便重新纷纷扬扬起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美意。 我强自忍下喉咙的心酸,一路走过去,却生生停在了殿门之外。 里面传来了碧云照顾的轻声软语,我有些黯然,随即自嘲地放下了准备叩门的手。我刚要离开,可还没等转身,殿门便从里面被人拉开了。一身素缟的碧云手里端着的水盆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泪光:“师姐……大师姐?!看来百晓生没有骗人,谢天谢地,师姐总算是回来了!” 我怔怔地看着少女乌发上簪的素白花朵,不知为何,有些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心酸。 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嗽声过后才是师父熟悉的嗓音: “是阿摇吗?” 碧云眼中的泪珠滚滚而落,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便将我拉着进入无尘殿中,一边走一边说道:“师父,师姐回来了……师姐她真的没死,她回来了!” 本来深呼吸了好几次,不停地提醒自己掉眼泪太丢人,可当我再见到那个坐在榻上身形削瘦的白发男子时,便再也忍不住跪下来伏在他的腿上,哽咽道:“师父——” 逍遥子手摸着我的长发,嗓音依旧是淡淡的:“阿摇,平安回来就好。” 碧云又哭又笑道:“我去通知师兄他们,师兄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坏的!”说罢,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她,少女便已经风风火火地提裙奔出了殿门。 逍遥子掩唇咳嗽了两声,问我道:“阿摇,你想要离开逍遥派?” 我话语一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师父苍白瘦削的面容。 “为师已经将逍遥派的掌门之位传给了无崖子。他既然已答应娶了秋水便再不能照顾你,你留在这里心里也不痛快。”师父毫无血色的唇畔挑起一抹笑,“你无父无母,本来我曾想过把逍遥派留给你,可是你不愿意做这掌门,如今我这无尘殿里的东西,只要是你喜欢尽可拿去。” 他顿了顿,“从今往后,为师便再不能照拂你了。” 我捂着逍遥子冰凉的指尖,一寸寸地贴着自己的脸颊,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师父若是离开了,阿摇从此之后,便真的是无父无母,无门无派了。” 师父眼神有些无奈,他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微微弯曲蹭了蹭我脸上的泪痕:“为师很高兴,临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平安回来。”他顿了很久,抬起手手掌覆着我的额头,雪色云袖微微拂过我的脸颊,而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嗓音里解脱的淡然,“阿摇,你始终都是要长大的。” 在师父闭关之前,他便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一句话包含着沉甸甸的期望,而我带着他的期望,以女童之身成为了逍遥派掌门首席大弟子。 而如今,这句话里除了了却心愿后的淡然无物,再没有什么,是对这个人世的留恋。 于是,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眼泪砸下去的时候强自笑起来:“师父,你有什么心愿,还没有了结的吗?” 额头上的手掌一顿,而下一刻,逍遥子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捧起了一旁的白瓷瓶。白发男子细细地摩挲着瓷瓶的瓶身,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手中的白瓷瓶是再重要不过的人。 我不忍地低下了头,伴随着动作,一颗颗泪珠坠落到了地上,转瞬无踪。 “阿摇,等我死后,便将我火化了吧。” 我身子狠狠一颤,不过没有抬头,怕逍遥子看见我泪流满面的脸庞。 “然后和这个瓷瓶中的骨灰,一同洒在塞外的大漠上。” 我笔直僵硬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抛出了一个问题:“师父,那个瓶子里盛的,是魔教的那个圣女吗?”我没有抬头,而身前的白发男子也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肯回答我的时候,我才听见了师父的嗓音,很低很低的语气,却又仿佛回荡在了整座空旷的殿阁之上: “……她只是我喜欢的姑娘。” 我抬起手蹭了蹭脸颊上的泪痕,貌似轻松地说道:“弟子想,那个姑娘一定很好看。”我还记得挂在那座殿阁之中的画像,那是师父的工笔,画出了那个红衣女子的一颦一笑、如花眉眼。 师父不可置否地一笑,疲倦地闭上眼:“我记得,阿月她同我说过,想带我去塞外看一看。看那里的苍穹与大漠,还有盘旋在那天地之间的鹰。” “……阿摇,不要伤心。” “……我只是太累了。” 我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师父……弟子会记得的。” 一弯凉月浸浸如霜,紫薇花层层似雪,风一卷便吹飘舞在了屋檐之上,宛如勾魂的紫色蝴蝶,就那样轻易地带走了白发青年一生贪嗔痴怒、爱恨悲怒。 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然而下一秒,杂乱的脚步声却又生生止在了殿门之外。 那一瞬,白衣青年便红了眼眶,身边一身缟素的碧云便踉跄着脚步扑在了逍遥子的身上痛哭起来。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平静地转了过去,看着翕动着嘴唇神情似大悲似大喜的无崖子,浓着嗓音,语气却是平静地说道:“师父,他去了。” 没有痛苦,亦没有不舍与留恋。 带着白纱亦是一身孝服的李秋水看着我,少女一双秋水眼眸因为染上仇恨而变得滚烫而明亮:“师姐你……你竟然没死!竟然……没死!” 我没有理她,只是微微侧过脸对无崖子说道:“师父临去前同我说,想火葬。我会在逍遥派暂住几日,等师父遗体火化完我便带着他离开这里。” 没等无崖子说话,他身旁的秋水便尖声叱道:“凭什么?!如今二师兄才是掌门人,凭什么要将师父的归回交给你这个背叛逍遥派的叛徒!” 闻言,我低低笑了起来:“对啊,我是叛出了逍遥派,可三师妹你似乎忘记了若是没有你的一份劳苦功高,我恐怕也不会落到无门无派的下场。”我踱了几步,上前却被无崖子拦住了。 无崖子目光隐忍地看着我,皱起剑眉:“飞云堡因你遭到灭门,李家虽然得罪过你,可也已经遭到报应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看看,师妹的脸到底如何了而已。不过我刚才忘了,毕竟李秋水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说罢,我眼神发冷一把挥开了他的袖子,轻言慢语,“不过二师弟,你不能总是护着她的,我若是想要她的命,你也是保不住她的。” 无崖子一把捏着我的手腕,发红的桃花眼倒映着我的面容,仿佛怒极:“师父尸骨未寒,你到底还想怎样?!大家好歹也是同门一场,你再怎样胡闹,也应该有一个分寸!” 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悲意,我冷冷一笑,反手掣肘轻易地隔开了他的桎梏:“那好!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带着师父就离开逍遥谷,一刻也不留。”说罢,我便侧身而出。 只听无崖子语气发颤,转身冲我大声吼道:“师父是逍遥派的掌门,童扶摇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我微微侧过头,嘴角勾出冷笑的弧度:“如果我没有资格,那么无崖子,你更没有资格。” 说罢,我便迎着满天紫薇花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的BGM是凉凉,一般不会告诉你我写文听的是什么歌。 小剧场: #假如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黑人问号脸) 导演看着台本问道:“假如你从来没有遇见过扶摇,你会怎么样?请嘉宾作答。” 灵绝懒洋洋地笑:“地球没有离不开谁就转不了,我不会因为从未认识过一个人而活不了。” 虚竹眼睛一亮:“咦?我是不是就不用每日早期练功啦?” 无崖子撇过脸苦笑:“那我,大概应该会有一个圆满平凡的结局。” …… 导演:“御风?你睡着啦?” 御风:“只是在想问题的答案,大概就是……一辈子不会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她,我会怎样?也许会一个人呆在孤塔里从年少到垂暮,也许江湖依然会有一个剑魔,只不过他不会说话。这有很多个可能的答案,好的或者是坏的,可最重要的是,御风已经遇见了扶摇。” 导演:话真多…… 小剧场@大理寺少卿拜见山大王 这个题目是她在微博上出给我的,本来说是番外,但太难写了就放进小剧场了好惹。 第124章 Chapter124 一声明亮的啼叫响彻云霄,伴随着激烈的破风声,一只雕儿便从云层俯冲了下来——但是,紧接着下一刻却又刷地一下展开了翅膀,稳稳地停在了玄衣青年的面前,偏着头打量着他,有些邀宠的意味。 独孤御风伸出手,那只雕便停在了他的手臂上,而青年抚摸着黑雕的羽毛,淡淡道:“下来的时候太快了,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日后若是身子沉了再这样轻佻,会吃亏的。” 后面毕恭毕敬地站着一排下属,看着那只雕儿对于自家教主的训导满不在乎的样子,都忍不住为了恃宠而骄的黑雕捏了一手心的冷汗。不过,好在一向冷漠又暴戾的教主对于一只不算好看的雕雏,格外的耐心。 此时,欧阳善渊走上来,拱手行礼后淡淡说道:“教主,探子传来消息,说逍遥派掌门逍遥子殁了,而新一任掌门则由无崖子接任。只不过奇怪的是,对于逍遥子的安葬不是他们一贯的土葬,而是圣教火葬的方式。” 独孤御风神色淡漠,额发遮挡着他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舅舅他知道这件事了?” 如今,圣教之中教主与左护法的矛盾日益激化,只不过碍着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维持着表面的微妙平衡。 独孤玑辰想要一如从前那般掌控圣教,然而,如今的独孤御风不会仅仅只是从前那个听之任之的傀儡少年。 欧阳善渊顿了顿,回答道:“左护法已经知道了,听送信的人说护法他笑了很久,又沉默了很久,最后咬牙切齿地说,算是便宜逍遥子了。” 御风手一抬,胳膊上的黑鹰再次振翅而非,伴随着青年吐出的两个字,声音冷冷恍若碎玉: “疯子。” 疯子?听到御风这样形容自己的亲舅舅,欧阳善渊扯了扯嘴角,竟然也有些赞同,可不就是被仇恨蒙了心眼的疯子吗? 而这个时候,那只还不算大的黑雕已经再次飞了一圈,扑啦啦地展开翅膀停在了御风的胳膊上,有些骄傲地抬着自己的嘴喙。御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回还不错。”他伸手招来一个托着生肉盘子的下属,“去吃吧。” 黑雕欢天喜地地扑着翅膀,便飞上前去大快朵颐。 教主说要养鸟,全教上下便巴巴地去为他寻找各种名贵的鸟来,却不想不仅鸟被他下令弄死了,那些提着鸟笼子的人也被他一剑抹了脖子。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是独孤御风自己的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出去之后,便又自己带回来了一只黑色的雕雏。 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由教主亲自训练它。 毫不夸张的说,这只鸟在教中的地位,估计能比得上右护法了。 欧阳善渊啧了一声,淡淡说道:“谁也想不到,世人畏惧的剑魔,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闻言,御风偏过头看向他,眉宇间的伤痕已经变成了深红色:“那你本来以为,所谓的剑魔应该是什么样子?” 欧阳善渊长吟了一声,手指指骨抵着自己的下巴:“唔,至少不会养宠物。” 御风挥手屏退了众人,背着手面向着层层起伏的青黛山峦:“阿摇从前养的那只白鹫死了,她很伤心。我曾想再替她寻一只白鹫,可是我忘了,世上再多鸟儿,可只有一只小黑。” 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半分喜怒爱恨。 “扶摇?我差点忘记了。” 欧阳善渊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蓦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毕竟,那个红衣少女已经坠崖死了,但凡是在独孤御风面前提及这个名字的人,要么被他一剑抹了脖子,要么便是被独孤玑辰拿去做了人皮灯笼。然而现在,主动提到那个少女,竟然是独孤御风他自己。 欧阳善渊抱着剑,貌似轻松地说道:“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的便是她。我还以为你入魔之后,便早已忘了她。” 山崖之上,倾城日光寸寸泻下来,跳跃在玄衣青年的发梢眉眼之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美意。 御风蓦然闭上了眼睛,眼前便浮现了阿摇一颦一笑的样子,很美很美,如同一场无法触及的镜花水月。半响,玄衣青年幽幽道:“……也许吧。” 大概忘记了她,也许还恨着她,又或者依旧深爱着她。 爱与恨,不过一剑之隔,不过一念之间。 清晨练完功之后,我又见虚竹拿着那幅画在那里嘀嘀咕咕,像个神经病一样。 于是,我非常不耐烦地对他说道:“佛家所言,□□,空即是色,你这个小和尚盯着人家画像不仅一盯就是半柱香还极端猥琐地在那里嘀咕,真是羞也不羞!”说罢,我拿着手指挂着脸,“我真是替佛祖为你们这些佛门弟子感到无比的害臊!” 虚竹目光终于从画像上下来了,无比幽怨地盯着我:“啧,小僧我只是——” 我打断他:“其实呢,我觉得缘分这东西也很玄妙,比如你同你师祖的审美也是一样的。虽然当年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但是后来灵绝告诉我,灵门那个家伙竟然偷偷暗恋了我小师妹大概有……”顿了顿,我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却发现还是数不清楚,只好含糊过去,“反正呢,就是好多好多年!没想到,他的徒子徒孙跟他一样,却比他还要不如,就光看看碧云的画像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啧啧啧。” 虚竹试图打断我辩解道:“不是,姥姥你听我说——” 我一副‘我试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无比慈爱地凝视着他:“其实呢,我跟你讲我碧云师妹比这画像上的人好看多了,只不过你没有眼福看不到了。”说罢,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转身而去,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哦对了,碧云最后是去了哪里来着?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 虚竹憋屈地凝视着某人的背影:……就不能让他好好说句话吗? 小和尚摇头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说罢,他便抬起头却突然眼睛一花,一个白色女子曼妙的身影便蓦然遮在前面。 满天林叶飞舞,松枝摇晃,而那女子衣衫仿佛浸染遍地白雪颜色,身姿优雅轻灵朦朦胧胧却叫人看不清楚,但也能单单从那个背影上面看出那女子的不凡气度。 虚竹身影一僵,而身后一道声音用了密语传音的功夫低低地传过来: “快带她离开。” 小和尚一愣,摸着自己光脑袋,一脸懵逼:啊?带谁离开?离开,去哪儿? “师姐,这么些年,你过得好自在啊!” 一听到这轻柔婉转的声音,我便僵住了脚步,沉下脸猛地一转身却见身后并没有人,然而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再次从我身后传过来:“师妹还真是敬佩姐姐,容貌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当真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而声音的最后,是停在了我的左手那一面。 我微微侧过脸,便见到一个脸上带着白纱的绝色女子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轻风动裾,飘飘若仙,一如多年前她的样子。然而女子面纱之上的一双秋波眼睛微微一弯,仿佛带着笑意,可是那眼睛里的波光却是带着明晃晃的恨意,犹如一杯鸩酒的毒。 果然,该来的业报,始终都要来。 然而,现在我该怎么办?是该害怕得高呼虚竹快背着我逃开这里,还是应该气冲冲地跟李秋水算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不过我记得好像,我会被李秋水砍去一根手指头,顺便砍下一条腿来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决定放弃套路,还是另谋出路。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李秋水看着我,柔声道:“咱们同门师姐妹多年不见了,我还记得当年的师姐可是威风八面,怎么今日见面,师姐倒像是一个闷葫芦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李秋水捏着兰花指,踱了几步:“我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子,听说你近年来脾气越发暴戾,想必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些妖魔鬼怪在师姐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小妹我怕他们乘机作反,不远千里,亲到缥缈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却又找你不到,谁知道你躲在这里和一个小和尚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我哼了一声:“我记得从前提醒过你,饭可以乱吃,话还是别乱说的好!” 李秋水捏着兰花指的手指倏地收紧捏成了拳头,她大概一定很生气,不然她也不会忘记了一生引以自傲的风度优雅,把自己的手指捏得骨节都泛白。 我手指着虚竹无语道:“你说的同我打情骂俏的小和尚,就是无崖子的传人弟子。”虚竹刚一张嘴,我就嘶了一声瞪着他,一脸‘你再敢说你是少林弟子我就一掌拍死你’的凶恶表情。虚竹一瘪嘴,就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重新吞了回去。 李秋水看也不看虚竹,眼神盯着我仿佛怕我一不留神便跑了:“师姐一向诡计多端,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会找一个少林寺的和尚来做传人吗?” 我背着手,笑吟吟地说道:“若是这个和尚解了珍珑棋局呢?” 李秋水身子一颤,而我从她的那双眼睛便看出了动摇,更明白转机已经来到了。 伸出手指,我将拇指上戴着的宝石指环示意给她看:“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这个小和尚,而这个小和尚却又不愿做这逍遥派的掌门人,便将指环送给了我。” 李秋水愤怒地失声道:“你说谎!他一身武功……一身武功怎么可能轻易将掌门之位传给旁人!什么少林寺和尚,什么珍珑棋局,都是你编出来骗人的!你早已不是逍遥派门人,有何资格带这掌门指环?!”说罢,她便一出手袖中暗器便直直朝我扔来,而我一直警惕地看着她的动作,在那之前便已经将指环丢了出去。 “诶!——” 只听虚竹一声怪叫,紧接着右手一抬,一股雄浑的内力便从他掌心发了出来,将那枚暗器给震得粉碎。 李秋水虽然一击没中,可她拿到了宝石指环,语气神态再次转回温雅:“从前师兄便说,你虽然刁蛮任性,可是心肠总是古道热肠的,小妹更是把你夸得天上好地上无。我当初笑他们识人不清,果然,最终他们都被你害死了。”说到最后,她一双秋波眼睛已是发红。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同她那么多年没有见面,然而一见面她还是老样子,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同无崖子几乎半辈子没再见过面,我害死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死了他?!真是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那啥! “虚竹,把无崖子的那副画拿给我!” 虚竹乖乖地哦了一声,从怀里拿出那副画递给了我。我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一个角,眼珠一转便将那幅画卷直直扔给了神情掩盖不了激动的秋水,转身跳上了虚竹的背,揪着他的顺风耳吼道: “快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 N件事情: 明天扶摇怒怼秋水,两女撕逼大战,我争取将秋水的人物形象写得饱满一点。 我居然在评论区看见有人问我微博叫什么?山海经里有条龙,多么有特色的微博名字啊!! 大家不要因为本文而讨厌李秋水,毕竟还有同人文是写秋水的,而且我非常理解秋水的心理扭曲(毕竟我写的)。 我想改笔名,纠结之中:龙咯咯?龙十三?夏龙菲?龙九歌? 最后看我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求求各位大佬们收藏我的专栏吧,恬不知耻告诉大家,里面有很多好看的小说呢! 第125章 Chapter125 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虚竹临阵脱逃的功夫,我被他背在背上就跟坐过山翻滚车一样,晃得我胃酸都在泛滥。只听一声身下小和尚发出的凄惨无比的一声:“啊!!嗷嗷嗷嗷!!——” 过山车,哦不,是虚竹被一根凭空生出的松枝绊住,整个人在空中往前一甩便带着我就骨碌碌地往悬崖下面跟滚皮球一样滚了下去。而在天旋地转之中,被虚竹紧紧抱在怀里的我恍惚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阿摇—— 这世间,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我。一个是骨灰被我洒在了塞外大漠之上的师父,还有一个,是我在后来漫长人生中努力要忘记的人。 被虚竹紧抱着一路滚下去,一路风声和着碎石滚动的声音,我甚至怀疑那是我记忆中的错觉,可是若是我的幻觉,那惊惶的语气和熟悉的嗓音,是我记忆漩涡无法复刻的清晰。 命运的强大之处,就在于管你怎么蹦跶,最后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乖乖地走上早已经安排好的路线。 比如,虚竹一心皈依佛门,然而他终究会被无崖子和我逼着当上逍遥派掌门和灵鹫宫的宫主。 再比如我,也成功地按照童姥的命运,掉入了百丈悬崖之下。 但不幸之中的万幸,我四肢健全,并且被小和尚护着没有受太多伤。 而虚竹就有些倒霉了,脸上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好像一路滚下来的时候,他小腿骨被巨石磕了一下,走路一瘸一拐的。我给了他两颗九转熊蛇丸,然而小和尚并没有吃,只是一脸纠结地看着手掌心里的丹药,仿佛便秘的表情。 估计他想到了之前乌老大的话,我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放心,没毒。” 简单地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算是姥姥我拖累你了。”我拍了拍刚想要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小和尚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有心里包袱了,天山童姥平生不向人道谢,你虽救了我,我顶多再教你两套掌法作为报答。” 虚竹有些无语地看着我:“我不需要姥姥你报答,不过姥姥你同你师妹一见面就是这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我啧了一声,手托着下巴:“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一般都是跟人胡说八道,胡说着胡说着自己也就信了。”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但从今天她还是白纱覆面的样子,看来我把她的脸毁了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 虚竹已经准备好了木鱼,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快闭眼。” 在他的念经声里,我瘪了瘪嘴巴,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使劲回想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毁了她容貌?”虚竹带着慈悲的声音仿佛从洪荒中传了过来,幽幽回荡在我覆了枷锁的记忆中,惊起了一片片的尘埃。 “……她,用命威胁无崖子,让他不准将师父的骨灰交给我。” 而我,成全了她。 我还记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李秋水绑进九尊殿的时候,那一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一指解开了她的穴道,我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白衣少女,偏头轻笑:“不用找你的面纱了,我帮你摘了。”见李秋水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侧脸,我笑得越发莫测,“也不用找你脸上的那张人皮疤痕了,我帮你丢掉了,我嫌看着恶心。” 灯盏上的烛火发出噗地爆裂声,衬得我面前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想做什么?!” 李秋水畏惧又愤恨地看着我,不住地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泥像的座前。 我微微沉吟一声:“我听说,你同无崖子说,若是把师父的骨灰给了我,便是对不住逍遥派的列祖,既然如此,那你便替他去向师祖们去赔罪是吗?”我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把玩在手中,刀锋闪出瘆人的寒芒,偏头笑道,“你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不如我成全你?” 我蹲下来,和她目光持平,可嗓音发冷:“我已经给你那未婚夫留了书信,让他子夜时分把师父的骨灰盒子带到这里交给我,我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他没有来,我便先杀了你,再去找无崖子算账。你可以猜一猜,你在无崖子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说着,我便已将手中的匕首贴在了李秋水的脖颈之上。 匕首的温度大概很冰,我看见少女开始发抖。 而紧接着,她颤抖着身子抬起头看向我,面容不见血色而眼瞳因为怨恨而变得越发幽深:“大师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眼瞳被她笑容刺激得微微放大,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她不再是从前那般清雅温柔的故作姿态,而是真正怨毒发酵形成的疯狂,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将怨毒、嫉妒、愤怒、仇恨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在这个夜晚,在这座我们成为了师父入室弟子的殿堂。 秋水一把握住了我拿着匕首的手,更加用力地贴着她的脖颈,红着眼说道:“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和师兄在一起,而我就能够成为他心里唯一的那个人!你下手啊,师姐不是一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吗?你动手杀了我呀!” 我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倒退了几步,怒瞪着她:“李秋水你疯了?!” 没想到,那个白衣少女笑了起来,她踉跄地撑着身后的墙壁站起身来,身影微微摇晃:“对,我是疯了!从我戴上了那光看着就能把我恶心得想死去的人皮开始,我就疯了!从我爹与大哥,从飞云堡上上下下被魔教屠戮一门尽灭的那天,我就疯了!甚至,从无崖子在师父面前说想娶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她指着我,眼泪滚滚而落:“你到底有什么好?”她咬着牙,脸上泪痕斑驳,说道,“师父疼着你,师兄喜欢你,就连小妹也向着你,大师姐,你到底有什么好?你就是一个祸水,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与灾难!你就是个扫把星!” 我气急冷笑,一把打开了她指着我的手:“所以,这就是你毁了我秘籍的理由,这就是你杀了我白鹫的理由?” 匕首咣当一声被我扔在地上,我只感觉到荒谬而愤怒,红着眼睛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所以,这就是你污蔑我说我毁了你的容貌,让你爹与哥哥伙同其他名门正派将我闭上绝路的理由?!” 李秋水笑了起来,泪水从少女秀美绝伦的脸颊上滑入鬓角:“对!只要能让你不快活,我怎样都是痛快的!”她被我掐得呼吸不过来,手抓在我克制着力气的手上,脸上却还是带着骄傲又轻蔑的笑意,“你如今算什么?你不过就是逍遥派的叛徒,你……你杀了我,师兄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然后你就会一辈子活得可悲又痛苦!” 闻言,我一下子松开了手。 李秋水捂着脖颈倒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她目光轻蔑地看着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师姐你秘籍里写的要和无崖子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他了,告诉他你到底有多恶心多下贱!无崖子这辈子只能娶我,他发过誓……他发过誓绝不反悔,你便是到死都不能做师兄的妻子!”说罢,她便畅快淋漓地大声笑了起来,恍若疯魔。 哦,我差点忘记了,秘籍扉页上最后一项任务,是要同无崖子成亲。 我面无表情地捡起来地上的匕首,目光冰冷地看向白衣少女,轻言慢语地说道:“你说错了。” 李秋水蓦地止住了笑容惊疑不定地看向我,而我一步步地靠近她,烛火映得我面容神秘莫测:“无崖子的讨厌又或者仇恨,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贴近她,手指快如闪电地再次点上了她的穴道,然后一寸寸地握住了少女的脖颈,一路向上到了下巴的位置。 我贴近她的耳廓:“你们男婚女嫁,从来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半分干系。我如今是逍遥派的叛徒,从今以后也不再会踏入这里半步。可从前你撕了我的秘籍,杀了我的白鹫,还诬赖我毁了你的容貌,一笔笔账恐怕也要在今日一笔笔清算干净。” 抬起手,手中的匕首闪着锋利的光,我看着惊恐交加、双眸含泪的李秋水,微微一笑:“当初拿你最看重的容貌作为赌注,师妹,这个赌注你还真舍得下。不过你既然敢下,我自然敢应下你给我的罪名,只不过你的这张脸也应该真的毁在我手上,不然日后你同无崖子朝夕相处让他发现了你说谎,岂不是会比恨我更加恨你?” 我比划着手中的匕首,笑得眉眼弯弯,“你大概不知道,刀疤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你那个面具做得不太像,那我亲自来教你。” 从白衣少女那双眼睛中,我看见了如同厉鬼一般的自己。 可既然已经下了地狱,那么不如就让当初推我下去的人,一同陪着我在地狱。 刀锋贴着李秋水的右脸,缓缓地滑了下去,不用太使力便在少女的脸颊上划出不算浅的伤痕。李秋水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簌簌而下,混着血水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白鹫心头的鲜血喷洒在她身上的样子。 一道一道,不容留情,也毫不手软,也一刀刀地断了我同逍遥派最后的退路。 如同故事中写的那样,我在李秋水的脸上划了四道口子,纵横交错最后构成一个井字。 这,完全按照她之前戴的□□留下的伤疤一样。 一张倾城容貌,转眼便成了一张丑陋的皮囊。 我点开了李秋水的哑穴,好以整暇地抱着胳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而心里除了淋漓的痛快之外,再没有半分快乐。白衣少女颤抖着嘴唇,她无法动弹可也能想象自己如今的鬼样子,双眼发红地盯着我:“你竟敢……竟敢……童扶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一掌将她劈晕过去前,早已知道结局的我讽刺一笑,对她说道: “那我等着你。” 在岁月的尽头,我等着你为我耗尽一生心血准备的复仇盛宴。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明天又是一场撕逼大战,喜欢无崖子的童鞋……请自备防雷措施。 第126章 Chapter126 烈酒入喉,如同刀割伤口。 喝酒这件事情,是灵绝教给我的,而现在我才发现烈酒真的是一个好东西。 至少,它可以让我暂时地忘记如今沾了一手的鲜血。 细雨绵绵打在瓦上发出沙沙声,夹杂来人轻功脚步的破空风声。转眼间,无崖子便带着一个盒子从殿外跨过门槛走进来,一身白衣清雅,携带着漫天风雨而来,是整座江湖都难寻出来的俊雅无双。逍遥派一贯喜欢穿白衣,而师父仙逝更是素白一片。 但我记得,那个白发男子离去前,告诉我不要为他难过。所以,我偏偏要在一派上下都是素白孝服的人中着那一身绯衣送师父离开,而我还记得小的时候,那个惊采绝艳的男子摸着我的发辫夸赞我说道,我穿红衣好看。 空旷的殿堂传来脚步声,又停在了中央的位置。我以为无崖子会直接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或者他会开门见山地将师父的骨灰盒给我,然后作为江湖带走李秋水。 然而,我都猜错了。 无崖子仰着头看着那樽雕塑,嗓音沉沉地说道: “我还记得,师父将你我二人收入门下的那一天,就是在这里。” “那个时候,师父抱着裹着红缎的你,对众人说从今以后你是他的大徒弟。” 白衣青年走了过来,将师父的骨灰盒放在了供台之上,灯火照映在他轮廓上,投下一层复一层的暗影:“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想将师父带去塞外安葬,是师父他自己的意思。” 闻言,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然而,你还是听了李秋水的话,不是吗?”我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酒水泠泠打湿了我绯红的衣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师父临终前告诉我,他最后一个心愿,便是葬在塞外大漠之上。他同故人约定,是要一同去看塞外的大漠与雄鹰。” 无崖子抚摸着盒子纷繁的花纹,嘲讽地勾起唇角:“塞外?”他歪着头,凝眉看着我,“你知道从塞外来的魔教那些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酒瓶在地上骨碌碌地打了一个转,我又打开一瓶,闻言笑起来:“名门正派如何,邪魔歪道又怎样?我一向,都是不在乎这些的!师父守了名门正派那么多年,可那些日日夜夜,却没有痛快的一天,离开才是对他真正的解脱。” “解脱?和魔教的那个圣女一同吗?”无崖子一窒,随即气急反笑回击道,“不过也对,我差点忘了,独孤御风他能有今日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师姐简直功不可没,而如今武林之中天翻地覆、妖魔猖獗,师姐更是功不可没!在这样下去,你是不是也要同魔教的那些人一样。” 我接过话反问道:“杀人不眨眼,是吗?” 无崖子神情一僵,随即目光一转便见到了地上的一摊鲜血。白衣青年紧张得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怒声问道,“秋水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把她杀了。” 那一刻,无崖子一张脸几乎可以用铁青的颜色形容,而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的手腕也就有多疼。 一掌拂开他的手,我嗤地一声笑,而手放在骨灰盒子上,朝另一边的柱子抬了抬下巴:“放心吧,你的未婚妻躺在那里还没死,只不过我在她身上换了一样东西。”看着褪尽血色的无崖子,我偏头笑了笑凑到他面前,笑容在灯光的映衬之下,乍看之下有些天真,“我把她脸上的假疤,换成了真正的伤疤。” 语气阴阳怪气,带着嘲讽与轻蔑,可也寻不到半分快意。 无崖子一双眼瞳一下子变得幽幽如千尺深潭,而深潭深处尽是人心悱恻的冷寒。他冷冷地剜了我一眼,错身几步便闪到了柱子之后,大惊失色地看着满脸血污的昏迷过去的白衣少女,紧张地探了探李秋水的脉搏,在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抬起头愤怒地站起身盯着我。 我半坐在供台之上晃荡着两条双腿,对于周围萦绕的杀气恍若未见。 仰头再次饮下了一口烈酒,我蓦地觉得这一次烫得我喉咙都有些疼,一如白衣青年眼中仿佛刀子般的目光。 我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嘲弄地说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反正李秋水毁容的时候,你便已经答应娶她;如今她依然是那个样子,于你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分别吧。” 无崖子指着我,气得手指尖都在颤抖,脱口而出道:“童扶摇,你到底有多心狠手辣才会一次又一次不择手段地伤害自己的同门?你一定要毁了秋水,你才甘心才满意才能如愿以偿,是吗?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殿堂激起了片片尘埃,还带着声声回响。 如愿以偿? 这可真是一个好词。 然而回声在耳膜里打了一个转后,我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无崖子,眯着眼睛反问道:“原来,你知道李秋水脸上的伤疤,是骗人的呀?” 话音落的那一刹,我便清楚地看见了无崖子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原来,不仅是李秋水冤枉我毁了她的容貌,而是那些人都清楚了李秋水并没有毁容,却还是选择了包庇李秋水,还是选择了旁观着千夫所指的我?!他们选择原谅秋水的谎言,却对我受的委屈无动于衷,甚至认为这只是我的小题大做,我的无理取闹,甚至是我骨子里的心狠手辣在作祟?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荒谬地抬起眼:“原来,居然是这个样子。”鼻子一酸可又撑着心里一股傲气,我强自眼眶里的热意看向了那个沉默的青年。 慢腾腾地站了起身来,我手拿着酒瓶歪头看着强自镇定、神情隐忍的无崖子,笑意冷冷如刀而眼角猩红似血:“帮着李秋水来圆她蹩脚的谎言,想来无崖子你也一定很辛苦吧!” 无崖子下意识地出声说道:“师姐,我只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手中酒瓶便啪地一声碎在了地上,就碎在了我裙角旁。 “别叫我师姐。” 我笑了起来,可是一笑,眼睛里的泪便无法自控地落了下来,“当初我在逍遥正殿上,当着那些人的面,早已说清楚,我童扶摇从今以后生死正邪同逍遥派无关!所以,不要再叫我师姐。” 无崖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他上前一步:“扶摇,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抗拒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盒子在模糊中清晰,在清晰之中又再次模糊起来。我抹了一把脸,打开了最后一坛酒,一边倒在碗中一边说道:“我是在这里成为师父弟子的,想来,也应该在这里正式结束我逍遥派弟子的身份。你我曾是同门,如今又是逍遥派的掌门,当着师父的骨灰盒,我们干了这一碗酒,我日后同逍遥派便是再无干系。” 说罢,我便将腰间上佩戴的白玉蝴蝶流苏取了下来,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仰头一干便是饮尽碗中烈酒。 无崖子走到我身边,目光盯着那碗酒,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跟着我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那碗掷在桌上。他微微抿嘴,看着那雕花盒子讽刺地一笑:“你便是自己宣布叛出师门,师父都舍不得怪罪你什么,我又能说你什么,你想自立门户也好,想自甘脱落也罢我都不会再管你!可即便我是掌门,若论师门排辈,你始终都是我大师姐。” 大师姐? 我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再次倒了两碗酒。 无崖子微微皱眉,而我仰着头看着菩提老祖的泥像,语出惊人地说道:“那么今日便让逍遥列祖做个见证,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日江湖再见,便再无半分同门情分可言!”说罢,我便率先拿起了酒碗,却在下一刻被人按住了手腕。 无崖子气得红了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恩断义绝?呵,童扶摇,你别后悔你今日说的话!” 我垂着眼睛看着碗,语气浓烈如碗中酒香:“此生永世,最后都别再让我看见你和李秋水!否则,我会让你们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手腕上的力道一下子松开了,无崖子年少气盛地端起碗,对我大声说道:“好啊,谁若是后悔今日说的话,谁这辈子就活该孤独终老!” 他大概是比谁都知道,我这个人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将碗中酒水再次一饮而尽,最后啪地一声将碗摔碎在地上,冷冷吐出三个字:“……怕你啊!”说罢,我便抱着师父的骨灰盒目不斜视地经过了无崖子的身旁,大步向前走出了这座大殿。 而那一刻,端着酒碗的白衣青年眼中的光芒尽数陨落,仿佛星火肆无忌惮地燎原之后的尘埃泯烬。 无崖子强撑着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转身看着茫茫夜色与绵绵细雨,眼角猩红地大声吼道: “赌就赌,怕你啊!” 我同虚竹将往着一段往事之后,一阵唏嘘,而小和尚问了我一个问题:“姥姥,你后悔了吗?” 年少诀别酒,酒割心头。 千帆人阅尽,此生伤口。 我想了很久,然而答案竟然是我不知道,但是我还是肯定无比地回答了小和尚的问题,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骨子里的高傲与倔强,让我不愿意服输于任何人,更无法坦然地接受背叛与谎言。 这是写好的宿命,更是命运布下的死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众人:搞事搞事搞事!! 扶摇:所以说,没到最后一刻,你们都不会想出导演的脑洞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导演:发出毁天灭地的笑声,哇哈哈哈。 另: 星期六要当一天志愿者,于是,星期天无更新。 第127章 Chapter127 “那姥姥,咱们现在去哪里呀?” 小和尚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琢磨着从前师父留下来的珍珑棋局。虽然当年和无崖子扬言恩断义绝,但之后还是免不了江湖再见,可自从我避居灵鹫宫上便再没理会江湖世事,只知道无崖子通过自己门下的弟子设下珍珑棋局。 不仅如此,无崖子还派了苏星河不远千里、不辞辛劳地送来了请帖,说是江湖中凡是有名有望的门派都送了。 然而苏星河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已经当着他的面,亲手把那张据说由逍遥派掌门亲手写下的请帖,送进了一旁小余煮茶的小炉中顺便旺了一把火。小余同情地看向台阶之下衣衫褴褛、额头渗血的苏星河,忍不住生了怜悯之心想要劝我,却被我目光中的冷噤得生生闭了嘴巴。 早在那个时候,我的记忆便已经出现了问题,虽然忘记了许多事情,可我还是牢牢记得从前同无崖子的恩怨。我这个人优点不多,缺点却多得跟满天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清楚,而极其记仇便是其中突出的一项。 那时,我单腿支起,坐在灵鹫宫的宝座之上,不无傲气地扬着下巴,对着长阶之下敢怒而不敢言的晚辈后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以一盘珍珑棋局,便想让我下山去争逍遥派掌门之位?呵,你不妨回去告诉你师父,便是他亲手捧着七宝指环跪在我面前,我也不稀罕!” 那个少年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我当时痛快地笑了起来,想必那个弟子应该会将我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给无崖子听。 我以为我的记性很好,能记仇到很久很久以后。 可没过几年,我便彻底地忘了从前的恩仇,也忘了过往的爱恨。 但现在,重新捡起记忆的我蓦地有些好奇,能让无崖子如此大费周章向天下之人设下的棋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按照这又臭又长的剧情走向,我托着腮有些傲娇地撅着嘴,眼角斜睨着虚竹说道:“诶,小和尚,你还记得当初你解开的那盘棋,你还记得长成什么样子吗?” 虚竹哦了一声刚想说他忘了,然而见我一脸‘你敢说你记不得我就把你打成什么都记不得’的样子,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重重地一点头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木枝,然后拼尽全力、绞尽脑汁地想着,最后终还是磕磕绊绊地将无崖子困住了江湖武林多少年的棋局,再次在我面前重新而完整地复刻了出来—— 我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那盘棋,脸上尽是似喜似悲似讽似嘲的神色,让虚竹紧张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怕我一个不高兴就迁怒地朝他脑门一记沙包拳。 虽然棋盘上黑白棋子下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可是抛开那些障眼法,剩下的便正是年少时师父为了惩罚我们两个,留在后山却被无崖子活生生下满了的那盘生死局。 我紧紧地抿着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些酸涩。 “姥姥?” 见我实在是反常,虚竹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道,“姥姥,你怎么了?” 我眼神失焦地看着虚竹,想透过他干净的眼瞳,看清楚另一个人——庄周之姿、无涯之辞,本应该是恣纵江湖的鸿鹄一生,却因我被困在一丸之地。 “姥姥,你是在想那个老先生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起来:“没有。” 见小和尚疑惑地皱眉样子,我唇畔笑意越发深,重复了一遍,“没有。” 我没有想他,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和那个不远千里来到缥缈峰下,一步一跪上我灵鹫宫的苏星河说了那样不近人情的话,更后悔明知道依照无崖子的心高气傲,却还是说出了那般伤人自尊的话语。 有些后悔。 又或者,不只有一些后悔。 在虚竹惊讶到不能自已的目光之下,我开始一步步按照记忆的路子在地上下着棋。 以地为棋盘,以树枝作画,以黑白双方为手下棋子,一步步地开始解开天下英豪多少年的珍珑,一子一子地卸下,而最后回归阴阳,便解开了一盘完整的棋局。 虚竹撑着脑袋,先是惊讶,又随即想通了什么事情,有些感慨命运的无常。 他蓦地想起来,那个坐在山洞里的老先生脸上带着微笑,可却掩不住满眼的无奈与心酸,对自己说的话语—— “我画地为牢三十年,不过是一直在等一个人。” “然而她一直没来,可我等不下去了。” 贪嗔痴念,仍是半生心酸;穷途末路,不过一个当年。 没等小和尚在一旁装着林黛玉地唉完声叹完气,我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拳头一砸手心说道:“恩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走,咱们去李秋水的老窝!” 虚竹懵逼地抬起头看我:“啥?”一脸一副‘姥姥你自己想死可我还想多活两年’的表情。 我啧了一声,一拍他的脑袋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亏你还误打误撞地解开了珍珑棋局,这都想不明白!”说罢,我便一把跳上他的背,“出发!” 虚竹无语地接着我:“拜托,姥姥我还是个伤患!” 我学着当年彭祖教训我的神态与语气,一拍虚竹的肩膀说道:“我都给你服用了两枚灵丹,你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了!还有就是年轻人,就是要趁着年轻多多锻炼,我这是为你好!”说罢,我便指着西面的方向说道,“李秋水是西夏王太妃,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虚竹被我的厚脸皮击败了,只好任劳任怨地背着我一路向看不见目的地的西夏王宫而去。 “诶,上次咱们那故事将哪儿了?” “哦,讲到姥姥你送你师父逍遥子前辈的骨灰去塞外安葬,撒骨灰的时候你哭得很可怜。” “可怜?!”我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这么丢人!我只是哭得有些伤心而已,人之常情!不过后来呢,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 虚竹已经习惯于我的间歇性失忆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现在可以靠着我闭眼,到那时你要保证你不会睡过去!” 我嗤地一声笑:“行,我知道了!”说罢,我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再次在小和尚的念经声里回忆起来。 将师父的骨灰和魔教圣女的骨灰一同洒在了塞外的大漠之上,我在塞外颓靡了三天像个孤魂野鬼,而三天之后我便再次启程打算去少林寺和百晓生一同讲闭门思过的灵绝给捞出来。 然而,从关外回来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贼眉鼠眼,浑身尽是猥琐的气质,还不停地朝我抽搐着眼睛的乌鸦青。 我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准备让小二给我换一个桌的时候,那厮好死不死地拉住了我,冲我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被人盯上了,你不知道吗?” 我眼睛一转,便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嗤地一声笑:“你觉得,就凭这些个不入流的货色,敢对你姑姥姥我做什么吗?”自从再次入了雁门关,我便发现有人在跟着我,而且是越来越多的人。 三教九流,天南地北。 虾兵蟹将有之,能人异世亦有之。 乌鸦青一副被噎住的样子,随即不服气地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跟着你吗?” 我低头抿了一口酒,眼睛眄过去:“为什么?” 乌鸦青笑得有些洋洋得意,仿佛终于有什么能够显摆的了:“有人说,你杀了百足老仙,还拿了他的两块能够号令天下群妖的铁令牌。” 我动作一顿,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这种江湖传言还真的有白痴会信?!百足老仙不是我杀的!”见乌鸦青笑得有些瘆人,我咦了一声,“你不会也是白痴吧?”但是,两块铁令牌却是在我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 乌鸦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白痴,因为那些传言,就是我说的!”说罢,他就以一副‘快夸我不要太感谢我’的样子换来了我一记痛扁。我一巴掌把他糊到面前的一大碗饭里,凶巴巴地说道,“你特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造我的谣?活腻了吗?信不信分分钟把你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你。” 乌鸦青抬起一张满是饭粒的脸,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娘早死了!”我一张嘴,他便抢在我前面说道。“我爹也死了,我全家都死了!放心,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沉默了半响,我心平气和地绽开了一个笑容:“信不信我可以随时,让你家从此绝后?” 乌鸦青笑脸一僵,刷地一声合拢了双腿。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嫌弃地挪开了目光:“反正我也无所谓了,想来寻仇的人,若是不怕死的话尽可来,我最近正好需要需要找人出气!” 乌鸦青再次凑了过来,八卦地看着我:“我听说,你被逍遥派除名了?” 我心想这人怎么那么烦,朝他勾了勾手指等到乌鸦青凑到我耳畔,我才气沉丹田地大声吼道:“干你屁事!” 感觉眼前的小混混一副快被我吼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样子,我终于出了一口气,一连几日之中第一次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带着幸灾乐祸的成分。 乌鸦青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嘟哝道:“本来还想偷偷告诉你,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准备重新开一次群英大会,选出新一任的主人来领导大家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妖怪都有病吗?哦,非得让一个人来奴役你们、鞭打你们、折磨你们,你们才开心?” 乌鸦青啧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这怎么能叫有病呢?这叫明哲保身之道!你想,魔教和正道两边现在闹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要是再没个主心骨,还不就是任人宰割?” 我奇怪地看着他:“那这件事情……关我毛事?” 乌鸦青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指着我,脸皮奇厚地说道:“可你不是已经拿到了玄武朱雀两张铁令牌了吗?诶,你别想抵赖啊,我这双眼睛之前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天山童姥注定要当三十六部七十二岛的主人,可我偏偏想唱反调。 “所以呢?” “所以,要么你参加群妖大会力挫群雄成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要么你交出两张令牌不然等到新的人上去,他肯定第一个来找你的麻烦!” 总而言之,就是不管怎样,都会是棘手的麻烦。 我扯了扯嘴角,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摔在桌子上,转过头:“小二,结账!”说罢,我便站起身来,然而乌鸦青急得又想来拽我,可又怕我打他,只好瑟瑟发抖地捏住了我的衣袖,看起来已经做好了被揍成一个猪头的准备。 他看起来就像是挣扎在浩瀚江湖里的一粒浮游,然而,像他这样的浮游,还有很多。 比如他,比如那些孤魂野鬼般的妖魔,比如无门无派的我。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考虑一下。” 听到这句不算保证的保证,乌鸦青眼睛刷地亮起来,连忙朝我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声吼道: “喂!后日辰时,天山祁连缥缈峰百足宫,千万记得啊!” 听到他嗓子里的破音,我忍不住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的,吼得跟我已经答应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庄周之姿、无涯之辞 怎么说呢,一个故事不应该只是从一个角度出发而看到的狭隘一面。 很多曾经喜欢无崖子的仙女从126章估计不再喜欢他了,都怀疑无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扶摇。 我给你们的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那份喜欢受到的是来自两个人天性之中倔强骄傲甚至是价值观的阻碍。 扶摇对于无崖子,惊艳了岁月;而秋水对于无崖子,则是温柔了时光。 无崖子同扶摇是拌嘴打架长大的,而他同秋水则是一同弹琴吟诗极尽风雅。李秋水满足了无崖子对于妻子的一切标准与要求,对于秋水来说,无涯表露出的是他温文尔雅的一面,也是在众人面前的那一面;而扶摇呢,他可以在自己大师姐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无需顾忌任何包袱,因为扶摇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而为什么无崖子会一直站在李秋水的那一面呢? 因为,他同秋水的价值观才是一同的,然而秋水的价值观同扶摇的价值观又是截然相反的。 举一个很形象的例子,就比如那魔教这件事情来说,秋水会认为魔教的人都是丧尽天良、做尽坏事的人,但是扶摇并不会这样认为,她会认为正派里面有坏人,而魔道里面有好人。 那么无崖子对于魔教的观点呢?毫无疑问的是,他肯定会赞同秋水的观点。 然而,这种价值观的背离则是体现在扶摇和秋水每一次矛盾的激发处上。再加上,无崖子傲娇打死也不肯承认的性格,以及他在处理女主问题上,又是体现了他同御风的不同之处。那么我再举一个例子好惹,在111章中,原文如下: 听人说,飞云堡因为李秋水毁容之事,在谷中闹得很厉害,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 之所以说是听说,是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仍然安然无恙地被锁在思过崖上。但是听灵绝说,下面的飞云堡给逍遥子和无崖子施加的压力不小,都说要让我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其实那个时候,由于师父的卧病在床,谷中基本上大小事务都是无崖子在处理,我将女主的安然无恙同后文之中无崖子的形象做了一个对比,是想告诉你们,其实所有的压力都是压在了无崖子一个人的肩膀之上。他本来已经打算和秋水解除婚约,甚至当众同师父说他喜欢扶摇,然而最后却在秋水‘毁容’的情况之下一再保证会迎娶秋水。当时没想到这一层关系的,现在可以想一想无崖子做过的那些送个朱钗也会带着师父的由头,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是扶摇当时怎么做的呢?如果她肯在无崖子同她说婚讯的时候,服半个软恐怕结局又会是不一样的。 无崖子一直在说,女主没心没肺又喜欢出尔反尔,是因为她看不到无崖子在总是挤兑甚至是问责她之后,又为她收拾的烂摊子。 再说的决裂戏份,大家不要忘记了那一章中,每个人各自的身份。无崖子已经是逍遥派的掌门,却要让自己师父的骨灰同自己最恨的魔教中人葬在一起,而逼他这样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扶摇;秋水作为无崖子的未婚妻,她的家人除了妹妹尽被魔教屠戮,而究其原因依然能追溯到扶摇头上,然而最后扶摇还真的毁了她的容貌。无崖子不是渣,也不是不喜欢扶摇,而是由责任与承诺形成的枷锁缚住了翅膀。 如果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会护着扶摇,那么他就不是无崖子,而是独孤御风了。 有人说我矫情,但我觉得这不是矫情。 而是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诞生之初时,衍生出来的矛盾。 扶摇恍若电光火石生出的那道光芒,她从一开始的到来,便让无崖子在被责任绑缚得透不过起来的驱壳里能够有机会,活出自己本性之中任性傲娇的少年摸样。 他可以喜欢秋水,也可以娶任何一个像秋水那样的姑娘做自己的妻子。 可只有一个扶摇,能够停留在少年岁月的尽头,从年少轻狂到垂暮沧桑,他依旧记得曾有一个红衣少女张扬而明丽地笑过,而那种笑是他期盼的,也是无法拥抱的。 “庄周之姿、无涯之辞,本应该是恣纵江湖的鸿鹄一生,却因我被困在一丸之地。” 扶摇以为他是因誓言而被困住,却不知道本应在北冥展翅而飞的鹏鸟因情犹如画地为牢的困兽。 (算我剧透,你们可以尽情去猜) 写这一章前半段的时候,我听的是珍惜,我觉得有两句歌词很适合无崖子—— 谢谢天谢谢地,遇见了你。 这一生的美好,唯你而已。 我不是为无崖子洗白,只是把你们没有看到的另一面,率先在番外之前,剖析给了你们。我觉得不到小说的最后一刻,大家不要轻易过早下定论,谁知道我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有一点我希望的是人物结局会尽可能地靠近原著之中人物的终场,可又希望将那以心酸终场变成童姥的云烟过往,最后开出扶摇岁月里的动人传说。所以说这到底是悲剧又或者是喜剧,只能看你们自己怎么去读了。最后本文,献给被砸了一筐鸡蛋的无崖子。 没想到在做了一天志愿者后还是码出来了一章,但是想写一个无崖子的解析,没想到一不留神就熬到一点钟了。最后感谢包养了本文地雷的童鞋,非常感谢: 1.天空飘来七个字2.陈十一3.多读书,涨知识4.櫻紗5.柠檬很萌6.貆瓊7.囧囧囧囧8.月野小兔子9.竺桢桢10.田宇11.长生12.Cynthia13.沫沫14.叶子威武15.BINGO16.刷刷2号机 17.阿布布打气球18.我先闪了19.Penny(名字太长了显示不出来,别怪我捂脸) 如果有没有提到的仙女,应该是新投的地雷,系统还没有显示出来,可以评论区提醒我一下。 当然没关系,到最后我会一起补上滴,么么哒。 第128章 Chapter128 烟雨蒙蒙笼罩着天山祁连缥缈峰,而百足宫上,群英荟萃,千妖乱舞。 不管是当初跟着百足老怪去逍遥派讨要一个说法幸存下来的人,还是从天涯海角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的其他洞主岛主,都是一门心思牟足了劲想在本次万仙大会上挣一个彩头。 哪怕是当不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可若是能在新任的主人面前露个小脸献个殷勤,那对日后的地位也是大有帮助的。然而就在大家牟足了劲头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直巴巴地守在殿门口碎碎念的乌鸦青显得尤其的引人注目。 那探头遥望的样子,恨不得长成他那屁大一点的岛屿上那颗望夫石。 碧麟洞的桑土公一搂乌鸦青的肩膀:“诶,你这小子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杵在这里,等什么呢?” 安岛主也凑了过来,老道地笼着自己的袖子:“估计乌老幺知道凭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这次万仙大会也出不了什么风头,自暴自弃算了!诶,刚才我看见南椰岛的岛主已经开始坐庄下注,就看谁能在这次比武中一举夺得头筹,啧啧,不过若是在这天山祁连缥缈峰上的比武,那可是把人命当成玩的!” 乌鸦青瘪了瘪嘴巴:“切,小弟我虽然功夫差了些,可我赌钱的手气可不差!” 桑土公滑稽地大笑起来:“认人?我说乌老幺你可别逗死我了,我可听说上次你跟卓剑仙赌骰子玩,好像输得把自己裤子都输掉了!”说罢,那矮子便更加好笑地拍着乌鸦青的胸,“我还听说,你还真的就是光屁股回去的!哈哈哈哈,真是丢死人了!” 乌鸦青脸皮颇厚,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解释道:“诶呀,那是因为人家比我功力身后,生生把我骰筒里的一颗色子给震碎了!愿赌服输,我还就真的把裤子脱给他光着屁股回家了!” 安岛主摇了摇头,鄙视地扫了一眼乌鸦青:“好歹也算一个洞主,还能要点脸面和自尊吗?” 乌鸦青奇怪地看着他:“脸面和自尊能吃吗?”一句话噎得安岛主哑口无言。 然而乌鸦青理所当然地转过脸去,继续踮着脚看着烟雨濛濛的山间,心里还腹诽着——那如果不能吃,可以换钱吗?如果不能换钱,那能让他不挨打吗?既然不能吃,不能换钱,还有可能让他被人痛揍一顿,那这脸面和自尊最好还是有多远就给他滚多远好了! 然而,一直嬉皮笑脸的乌鸦青在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青山时,眼瞳又深深地沉了下去,恍若飞过山巅的山鸟羽毛的重量——他的眼光一向都很准的。 从听到了百足老怪死在了逍遥派的那个消息,乌鸦青就知道,当初那个红衣少女有资格做这缥缈峰的主人,接替百足老怪的位置,做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 与其让另一个如同百足老怪那样的人做自己的主人,那不如他为自己选择一个主人效忠。 “马上就要开局了,乌老幺你跟着不去赌一盘?”桑土公语气中带着嘲讽,“不是说你手气很好,眼光精准的吗?哈哈,那我也跟着你来沾沾你的倒霉运呐!” 乌鸦青紧紧地捏着手,摇头说道:“能让我下赌注的人,还没有来。” 安岛主嘶了一声,皱眉看向乌鸦青,问道:“啧,你到底在等谁?” 而这个时候,半山腰中已经闪现了绰绰人影,安岛主抱着胳膊向下瞅了一眼,随即笑起来:“哦,原来是木久青木洞主啊!乌老幺,看来你这次的眼光倒算是不错!木久青的功夫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中,还算是顶好的了,不过其他能人异世也是多得很,你也不必那么肯定地将自己的身家尽数压在木洞主身上吧!” 没想到,乌鸦青摇了摇头,神色难得认真:“不。”他顿了顿,捏紧了拳头,再次重复了一遍,“不是他。” 安岛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有病。”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乌鸦青紧紧地抿着嘴,眼神充满坚定—— 他的武功虽然烂到透顶,可是他还有眼光,他的眼光告诉自己,那个红衣少女一定会来。 天山以最北那座大雪峰最高,一连方圆千里山脉之中,便属祁连的海拔虽然不算是最高的,可是祁连山的缥缈峰却是唯一一座可以能够看见那雪峰峰顶的山脉。 据说,当初百足老仙之所以选择了缥缈峰,便是因为有人说,这里天时地灵于武艺修行大有裨益。 但是从百足老仙死在了逍遥派的晚辈后生手里,也可见那些算风水的江湖郎中都是打着幌子骗人的,不过巧的是,近来江湖中有名有望的一些前辈高人,也好巧不巧地死在了逍遥派中,就是没死的下场也是难逃灭门之灾。 “所以说,其实是因为逍遥派的逍遥谷,煞气太重?”桑土公跟着安岛主一路爬上缥缈峰的最顶的那座高峰,因为只有那里才有足够宽阔、足够凶险的比武台子。 安岛主撑着一把伞,漫不经心地说道:“也许是因为逍遥派的门人太过厉害。” 乌鸦青沉默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有些泄气——也不知道那个红衣姑娘到底能不能找到比武的地方在哪里。 桑土公走了几步,仗着身子矮小缩进了安岛主的伞下,然后嗤笑了一声:“得了吧,我可听说逍遥派如今四分五裂,本来泰山北斗的位置,只剩下了遥系一支在那里。估计门派上上下下的人加起来,还没有我洞里的人多。” 安岛主眄了桑土公那稀疏几根毛发的脑袋一眼:“亏你还是一洞之主,难道不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难道你忘了,当初那个红衣小姑娘虽然是小小年纪,却不仅抢走了贡品打伤了木久青,还杀了百足门的供使?” 桑土公犹豫地哑然:“嘶,这——” 安岛主哼了一声说道:“人若是没有本事,再多废物也不过聊胜于无。若不是百足老怪不肯善罢甘休,不仅送了性命还弄丢了两张玄武朱雀铁令牌,我们又何必按照正道的法子来这里比武?” 桑土公一拍自己的红脑袋:“啊!我刚才想起来了,那个小丫头,我记得好像是……好像是乌老幺身边的那个丫头!” 说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便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乌鸦青。被两双眼睛幽幽地盯着的乌鸦青反应过来,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拍着自己的胸脯叫道:“喂,你们两个不好好走路,停下来看我做什么?” “当初,那个红衣丫头是你带进来的吧?” “现在,你从昨天就开始等的那个人,是那个臭丫头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看着一下子刷白了脸颊的乌鸦青,最后异口同声道:“好啊,原来你是那个叛徒!”声音将其他人吸引了过来,众人围着百口莫辩的乌鸦青,都是一副‘让我们活剐了这叛徒’的凶狠表情。 乌鸦青刚大吼了了一句:“我是被迫的!”他就被整个人被抬了起来,然后准备丢下山崖,乌鸦青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死命地叫道,“啊啊啊!!!那人会来!那个红衣少女还会再来的!我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丢我下去,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于是,准备被丢下山崖的乌鸦青再次被人抬着往里面挪了一挪。 毕竟众人虽然生气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中出了叛徒,但是还是对于当初那个红衣少女近乎鬼厉般的功夫心有余悸着。乌鸦青见到有戏,满头大汗地更加死命地胡说八道:“我跟你们讲啊,那百足老仙就是那个小姑娘杀的!那两张铁令牌就在她手里,那个那谁,你们不是也都这么说吗?” 听到乌鸦青这么说,有几个人开始纷纷点头—— “哦对,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应该不会错的,大仙死在了逍遥派,那么他身上的铁令牌也应该会在逍遥派的手上。” “那个弟子既然是逍遥派的,那铁令牌十有八九就应该在她身上了!” 木久青负手走上前来,一双眼阴森森地盯着乌鸦青:“你说那个女孩子,知道今日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会在这里开万仙大会?” 乌鸦青犹豫地吞了一口口水,然而众人已经知道了答案,只听木久青一声令下: “把叛徒扔下去!” “啊啊啊!你们杀了我,我我我主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木洞主,你别别忘了你还是我主主主人的手下败将!”恐高的乌鸦青紧闭着眼睛,吓得舌头都打着结,还不忘胡说八道。 木久青一抬手止住其他人的动作,气急反笑说道:“主人?看来你已经早就叛变了!” 卓剑仙哼了一声说道:“平日里看着乌老幺贼眉鼠眼,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乌鸦青白着脸不敢看下面的万丈深渊,便只好硬着头皮大声说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不是一向只遵从最强者这条规则吗?我主人不仅杀了百足老仙,手里还有朱雀玄武两张铁令牌,我认她为主又有什么错?!” 桑土公哼哼两声:“认一个黄毛丫头做主人,乌老幺,你果然臭不要脸!” 乌鸦青梗着脖子说道:“你若是武功比我主人好,我天天给你桑土公端屎端尿来伺候你也可以!” 安岛主抱着胳膊冷冷打量着被众人举着,随时处于被扔下悬崖的乌鸦青,打着伞慢悠悠地说道:“既然那个臭丫头要来捣乱,那不如我们就把乌老幺给绑起来,让那个臭丫头拿两张铁令牌来换他,也省得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天南地北地去找她了!” 卓剑仙抱着剑,傲慢地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不信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到时候,咱们所有人一起上,定教她有来无回!” 半响,一直阴沉着脸的木久青一挥手说道:“把乌老幺这个叛徒绑起来,若是那个臭丫头没有来,也不必把这个叛徒扔下悬崖这么便宜了事,我们所有人一人戳他一个窟窿,让他到死都记得背叛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滋味的!” 细细毛雨沙沙地下着,而早被细雨打湿头发的乌鸦青在木久青仿佛吃人的目光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完了完了,他这回,还真是把身家性命都赌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场经典打戏,大家期待一下扶摇的出场吧~~!! 小剧场: 御风(一甩剧本):导演,我严重抗议!屏幕面前分分钟都是要我回归的仙女,然而现在各种男配抢我风头,不是导演你几个意思啊?想潜规则你明说啊! 无崖子(阴阳怪气):你至少还有戏,再看看我,不仅没有戏份,屏幕面前分分钟都是砸我脑袋上的鸡蛋!不是你看一下我的颜值好不好?你看一下胡歌(MV演员)的脸好不好,你下得去手吗? 导演:你们想造反吗?无崖子我都给你写了辣么长辣么老长的分析了,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还有男主,现在都追求事业型的女人,女主这不是在打自己的江山吗?你江山打好了吗就来折腾!一边去! 御风(委屈):阿摇,我们不做事业型的女强人了好不好? 扶摇(白眼):我不做女强人你养我啊? 御风(沉默):……那你还是去打江山好了。 诶,群魔乱舞的小剧场,本导演也是操碎了心呀!别问我什么时候男主女主才能好好谈恋爱,我只能回答,曙光就在前方,然而前方多远我自己也不知道(捂脸) 第129章 Chapter129 缥缈峰顶上,千妖百怪屏息以待,如临大敌地看着烟雨蒙蒙的四面八方,便是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众人好一阵的心神恐慌。乌鸦青被绑在高台之上,也顾不上恐高不恐高,眼神不安地看着白纸伞下幽幽燃着的紫檀香。一旦香灭人还没有来,那么他便会作为叛徒,挨上千刀万剐之刑。 安岛主举着伞,看着面无人色的乌鸦青,嗤笑了一声:“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本就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论是谁都不得背叛,不成想你姓乌的那一家偏偏不长这个记性!” 桑土公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嘿嘿,想当年乌老幺的爹娘便是因为背叛出逃才落得万仞戳身的下场,如今乌老幺也要走这条老路子!”他手一指,指着遮挡着青铜鼎上的那根檀香的十几把白纸伞,幸灾乐祸地说道,“若是那个臭丫头不来,恐怕今日乌老幺便要血溅白伞啦!” 闻言,乌鸦青紧紧地抿着嘴,任凭安岛主和桑土公的嬉笑嘲讽,他也不再愿意争辩。见他不说话,安岛主和桑土公也懒得再理会,和其他人一样警惕地看着天上——他们尤记得,当日那个红衣少女便是被一只白鹫和一个少年给救走的!而这次,这群山之颠,百尺千仞的万丈悬崖,她也必定要骑着白鹫而来。 乌鸦青垂着眼睛,两眼失焦地看着四周。 他从来没有离地面这么高过,然而现在在他离生死边沿只有半柱□□夫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是平静而汹涌。他这才发现,原来高处不胜寒的风景,竟然如此飘渺,如烟如雾如梦亦如幻觉,就像是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露出来的红面竹骨伞。 ……红面竹骨伞?! 乌鸦青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眼紧紧盯着那缓缓出现的红伞伞顶,接着是竹骨伞沿,再然后—— 再然后,便是红衣少女绝色倾城的容颜。 两道细长剑眉,眉心一点凤栖花。眼睛宛如天上寒星,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唇畔笑意浅浅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与傲然。 乌鸦青悬在了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青年带着一股痞痞的味道地笑起来,果然他的眼光不会错的。 看着抬头望着天空、严阵以待的诸位妖魔鬼怪,以及被绑在高台上还朝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乌鸦青,我嘶了一声,奇怪道:“不是说是比武大会吗,你们这些人,现在又是唱的哪出戏?” 一句话被山风吹得来回飘荡,惊得那些人都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打着一把伞的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的挺正常啊,为什么都像是我没穿衣服的母狒狒? 木久青眯了眯眼睛,捻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小妖女怎么会长得这么快?”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便是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长成了十八九岁的少女。 桑土公哼了一声:“指不定会什么妖法!” 安岛主脸上浮现了一抹轻慢的笑容:“不过,那姑娘长得挺对我胃口的。” 而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乌鸦青则在高台之上撕心裂肺地叫道:“喂喂喂,那个谁,他们要联合起来想要杀你,你小心一点!” 雨点沙沙地打在我的竹骨伞上,而我看着呼啦一声将我包围起来的那些妖魔鬼怪,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现在我心情不错,便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卓剑仙哈哈大笑:“以下犯上?在场诸位的年纪皆可以做你爹娘甚至做你的老祖宗,小姑娘年纪轻轻便口出狂言,也未免太不将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放在眼里里了吧!” 还没等我说话,上面的乌鸦青又开始扯着嗓子,胡说八道:“卓剑仙我可告诉你吧,我主人神功盖世,杀人不用第二招,专门吸人血永葆青春不老,连百足老仙都不是她的对手!哎哟喂,我看你还是趁早放下你那破铜烂铁投降算了!” 我忍着头上青筋—— 说我杀了百足老怪,我忍了; 说我神功盖世,杀人不用第二招,我忍了; 可说我专门吸人血永葆青春不老,这特么什么鬼! 我哼了一声,手上红伞一转,那柄竹骨伞便直直朝乌鸦青旋转飞去,打出的璇儿直刮得人脸颊疼!乌鸦青下意识地缩头喊了一声‘姥姥呀‘,那竹骨伞的伞尾便如同一把刀将覆在乌鸦青手上的碗口般粗的绳子给划断,那厮便砰地一声直直摔在了高台之上! 而那柄红伞顺着力道,再次旋转回到了我的手上。 众人皆是惊骇,而我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轻飘飘地眄了一下眼眸,朝脸色铁青的木久青看过去。那一招,别人就算是看不出来,他木久青也应当知道那是当日他同我对打时所使的独门绝招。 如法炮制,分毫不差。 木久青阴沉沉地出声说道:“把玄武和朱雀两张铁令牌交出来,我们便放你和乌鸦青离开这里!” 我娉娉婷婷地站在山巅,手捏兰花撑着伞,端着逍遥派风雅入骨的气度,回头朝那灰袍老者一笑:“玄武是我自己凭本事拿到的,朱雀是别人送给我的,你们若是想要,也要有这个本事!” 桑土公指着我叫道:“臭丫头,玄武朱雀铁令牌明明是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宝物,谁若是持之便能号令天下群妖,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拿这两块铁令?我们现在是好言好语,可你也别敬酒不吃偏吃罚酒!” 我扬眉笑起来,眉宇间带着从骨子里生出的轻狂桀骜:“我若是没有资格做这群妖之主,那这天下间,便再没有人有资格做这个位置了!”我转身同持两枚铁令,眉眼含威,“你既然知道谁同持朱雀玄武,谁便是主人,那我说你们以下犯上,难道说错了吗!” 桑土公激得一愣,那副想要出头可又畏首畏尾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安岛主上前一步,对众人说道:“别跟这个黄毛丫头废话,大家一同上,万不能让玄武朱雀两块铁令牌,落在了非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手中!”随着他的话音落,四方都有人朝我飞来,刀、枪、剑、戟、飞轮还有铁盾,令人应接不暇的千奇百怪的招式,若不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倒也真能算是大开眼界! 眼前转眼来了一个脸上带了罗刹面具的女子用铁爪朝我肩头滑来,我微微侧身,右腿一脚踢上了她的腹部,借着力如同灵活的鹞子一般,旋身再次踢上另一边来人的面门。两人分别被我踢得向后栽去,挡住了其他人的道路。 而趁这个机会,我便将手中红伞一抛,乘风悬在了空中。在红伞打开的一瞬,我便已经飞身而上,脚踩在伞顶之上,在这群山遍野之间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嘶,真是邪门,那个臭丫头的武功怎么提高得这么快?!” “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不管是轻功还是内功,都要比万仙大会上的那个小姑娘不可同日而语!” “逍遥派的功夫,也太神奇了吧!” 一旁的乌鸦青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脸上骄傲的表情挡都挡不住,狐假虎威地说道:“嘿,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主人,就是百晓门排出的江湖美人谱中,位列第一的逍遥派大弟子!” “嗤得了吧,我可听说逍遥派大弟子早已经死了,被名门正派逼得跳了崖!” “似乎剑魔一怒灭了三派一堡,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就算那黄毛丫头真的是逍遥派的大弟子,她也早被逐出了师门!那也不过是丧家之犬!” 虽然那些乌合之众说的话声音又小碎嘴有多,但是我听得清楚啊,我眯着眼睛盯着那些人,磨牙说道:“丧家之犬?……呵,我看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话之时,我身后便有三个人持着不同兵器朝我后心刺过来!我学着当初彭祖的样子,一个旋身,而身后长发辫子带着激荡的内力朝他们三人甩了过去,便打得几人连声惨叫便直直摔下了千仞悬崖。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我再次轻飘飘地站在了我的红伞之上,轻挑剑眉:“刚才,你们之中是谁说的丧家之犬?”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从中站出了一个人,身后背着几柄长剑,对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被逐出师门的人,难道还不是丧家之犬吗?” 丧家之犬? 对,自从师父仙逝,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可不就是丧家之犬。 我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我听人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中,一人背三柄长剑,人送外号卓剑神,便是你吗?” 听我这样说,那人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正是在下!” “剑神?……”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也配?!”说罢,我便双手一挥,那挂在青铜鼎上为紫檀香遮风挡雨的白纸伞便被我当做武器给挥了出去。本是装饰风雅的白纸伞,被内力激得一圈圈打着转,伞面旋转成一个圆,可是作为伞骨的骨架却又是成为了杀人最好的利器! 卓剑仙抬手握剑格挡迎面而来的白伞,只听伞骨和剑身碰撞,发出铮铮的声音,甚至因为伞面旋转得过快,剑身上已经旋出粲粲火星!只听啪地一声,卓剑仙手中的剑便被伞顶给磨成了两段! 而在众人的吸气声中,两边又有两顶白伞朝卓剑仙压去,卓剑仙刷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剑,双手剑光飞舞,一头冷汗地同白伞所带的腾腾真气做比拼。 不过一招,孰高孰低便已见分晓。 只听啪啪两声,卓剑仙手中的两柄长剑一而再再而三地断成了两截,而木久青手疾眼快地将卓剑仙拉了出去,两柄白伞互相撞在一起支零破碎,这才算是勉强让卓剑仙保住了一条性命。 “你这一手功夫,这根本不是逍遥派的门路!”木久青怒视着我,嘶声说道。 如果彭祖听到了这句话,会不会气得从土里跳起来,然后用胡子把木久青抽得皮都能脱一层?我这样想着,想到了那个画面,便不由得扑哧一声笑。 木久青更加恼怒:“你笑什么?!” 我背着手看着他,目光带着嘲讽:“我笑你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罢了!以后记好了,你姑姥姥我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六合八荒、独尊唯我,是道家玄门最正宗的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我若是没有资格做这群妖之主,那这天下间,便再没有人有资格做这个位置了!” 嗷嗷嗷嗷,我超级喜欢这句话!! 第130章 Chapter130 “我笑你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罢了!” “以后记好了,你姑姥姥我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六合八荒、独尊唯我,是道家玄门最正宗的功夫!” 红衣少女刚说完这句话,木久青恼羞成怒地飞上朝她攻去,而见木久青这样做,桑土公安岛主卓剑仙等人也纷纷重新拿起自己的兵刃,和木久青一般朝红衣少女攻去。 几人都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有名有望的人杰高手,便是放到江湖之上,武功亦是一流水平。他们天生属于邪魔外道,本就不束是非善恶的枷锁,既不像魔道那般视人命如草芥,但也不像正道那般满口仁义道德。若是放在平时,让他们几人共同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便是自持身份也不会这样做。 然而,现在几人都是上下一心,要让那红衣少女血溅天山缥缈峰! “既然要玩,那不妨那大一点!” 看着他们向我攻来的样子,我扯了扯嘴角抿出一个冷笑,下一刻脚下足尖一点,手上画出一个圆,内力便将剩下的挂在青铜之上的白伞一同吸了过来。不带任何犹豫,一个连脚便将它们纷纷踢得悬飞在万丈缥缈峰之上。因为山风,那些白伞便像是盛开在这山崖之间的白色蘑菇,却衬得我脚下的红伞越发鲜艳! 我足尖再次向下一沉,整个人一路踩着白伞飞身而上,转眼便到了最高的地方。 挥袖转身,山风谷雨将我的长发扬得四散飞舞,而我眼角眉梢都是无言轻狂看着那面容铁青的几人:“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万一今日死在了这缥缈峰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臭丫头你少得意,不就是轻功厉害一些!” 桑土公指着我叫道,而他脚下踩的那柄伞可谓摇摇晃晃得不成样子。 安岛主和一旁的木久青、卓剑仙互相递出一个眼神,然后刷地一声打开了自己的钢扇,眯了眯眼睛说道:“少跟她废话,今日若不能杀了这女子,那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江湖武林之间!”他的话音落,拿着铁轮的木久青,握着断剑的卓剑仙,还有手执双刃峨眉刺的桑土公便齐齐向红衣少女发动了进攻。 乌鸦青眼瞳一下子放大,他顾不上自己还有恐高,猛地一下子挤开了挡在前面的岛主洞主,整个人都贴在了悬崖的边沿。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依靠着伞面的浮力停在山崖之上的几个人,看着他们惊心动魄的打斗,看着那红衣少女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几大高手之间。 青山红衣,雨雾纸伞,像是蓦地徐徐展开在这天涯一隅的画卷。铁轮断长剑、钢扇峨眉刺,四样锋利无比的兵刃却奈何不了少女的一双婉转柔荑,一头飘逸青丝,还有她那堪称鬼魅无双的身影! 乌鸦青心跳如擂鼓,雨丝顺着他的发丝滚落到他的面容上,平静而汹涌地流过他脸颊上的疤痕,他激动地喃喃着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他的眼光,他为自己寻找并发誓效忠的主人,他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用去下注的人,绝对不会错的! 也许从前他因为武功不及、狡狯不及把自己输得倾家荡产,但是这一局,他会靠着那个红衣少女连本带利地赢回来,连同从前所受过的一切屈辱,都将在这一战中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脚踢下开始下坠的白伞,再次站上另一个白伞,我看着满头大汗、精疲力竭的几人,笑了笑问道:“你们的本事,也就是这些吗?既然你们不出招,那我便出招了!”在所有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我双手带着澎湃的内力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双手掌法如影如幻,将那些雨丝包裹在我手掌之间,最后汇成了一掌心的水。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生死符是水做的,无味无形,无踪无痕。 每当下雨的时候,只要我的内力还在,我那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就还在。在众人惊骇的抽气声中,伴随着我掌心内力的蒸腾,四块薄冰便已经在我手中成型。木久青脸色一下子煞白,看着我脸上的笑容,连声说道:“快撤!”一听他这样说,其余三个人皆是狼狈地转身便要逃窜。 这个时候想逃?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们四个人几乎是抱头鼠窜的样子,目光含着嘲讽,啧了一声:“恐怕有些太晚了!”伴随着话音落,我手中的薄冰便带着凌厉的寒气,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四个人飞射而去。 七种变换,每一道手法都含和了阴阳不同的真气。 七七四十九道的内力变化,每一道都是让人噬心难耐的痛苦。 这,才是生死符的痛苦。 一路踏过伞面,仿佛从云端下来,我一挥袖子嘴角含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的四人,迎着众人无比恐惧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上了高台。乌鸦青连忙小碎步跟在我的身旁,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不住痛苦呼号的四个人,睁大眼睛问道:“那个姥姥,他们是中毒了吗?” 而说着,他便已经停在了石阶之上,看着继续向高台之上走去的我。 等到站在了最高处的地方,我挥袖转身看着那些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妖魔鬼怪,蓦地展开了一抹笑容:“他们中了我的生死符。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死符吗?” 任凭在场的众人都是走南闯北的岛主洞主,却谁都没有听过生死符的名堂。 我瘪嘴冷笑了一声,看着下面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想死的四个人,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地说道:“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内力将我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一句仿佛诅咒的话语,回荡在灵鹫宫的山巅之上远送千里,最后落在了每一个妖魔鬼怪的心上,形成了后来漫长数十年如一日的恐惧与怖畏。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们解药!” 桑土公用力抠着自己的皮肤,抠出斑驳血痕还不算,一张脸被他自己抓得惨不忍睹。而另外三个人碍着骨气与面子还不肯求饶,只不过生死符的痛苦会一个时辰痛过一个时辰,每次发作时间会一次长过一次,便是熬过这一次的同样难耐,也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 哪怕是如木久青那样的人,也痛苦得匍匐在地上,脸上青筋绽现。 那一刻,我俯瞰着众人的畏惧目光,对于旁人的痛苦没有丝毫的怜悯。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概就是身为丧家之犬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去同情其他人。我微微扬起下巴,手执两块铁令朗声说道:“谁若是手持玄武朱雀铁令,谁便是天下群妖之主!今日万妖大会,谁若是不服,尽可来战!” 乌鸦青神情一凛,率先掀开衣袍跪下去说道:“属下碧波岛岛主乌鸦青见过新主人,从今以后,鞠躬尽瘁百死不悔!” 随着他话音落,台阶之下的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便如同一层层翻涌的浪花跪在了高台之下。 木久青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手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想让我为你一个逍遥派的黄毛丫头效忠,你想都别想!”他嘶声说完这句话,便纵身跃进了千层悬崖,一时之间反转急下的转折,让众人都没有回过身来。 我冷冷笑了一声,说道:“还有谁想死,不妨我成全你们!” 于是,本来已经跪下的众人便把脑袋埋得更加低。 蒙蒙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阳光穿过云雾洒下来,照耀在远处连绵起伏的雪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美。 山风吹动着我胸前的一缕发,而我环视着缥缈峰的山崖,朗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新主人便是天山童姥,胆敢以下犯上者,当杀无赦!” 天边有白鸟成群地飞过,被光映照得羽毛都带着圣洁的光,而跪下去的众人在一片长长的静默之后,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千妖百怪见过主人,从今而后,鞠躬尽瘁百死不悔!” 一句话回荡在缥缈峰峰顶之上,回声来回穿梭着,昭示着这座山崖新一任的主人到来。 绝情殿上—— 独孤御风收回染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接过属下兢兢战战地送上来的长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魔刃上的鲜血。他垂下冰冷的赤茶色眼瞳,毫无温度地看着顾天成头身分离的尸体说道:“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喂狼。” 下属连忙说了声是,忙不迭地收拾起来。很奇怪的是,他们的教主总是杀人,可杀人后的场景却并不能让他感到痛快,甚至有一次有人清理得慢了一点,便被独孤御风一剑抹了脖子。 似乎,人命对于独孤御风来说,和轻贱蝼蚁没有什么分别。 重新坐回宝座之上,玄衣青年手支着额头,眉宇间的伤痕越发深红。欧阳善渊抱着剑说道:“连武林盟主都死在了绝情殿上,昔年的大仇终于得报,教主似乎还是不痛快的样子。” 独孤御风微皱着剑眉,说道:“鲜血让我感到恶心,但如果不杀人的话,我会痛不欲生。” 神佛斩作为圣教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它能世间无敌,可这也是它无法弥补的后遗症。 他似乎再没有了情绪的波动,活得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唯有在杀人的那一刹,他才能勉强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死了吗?他还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欧阳善渊微微努嘴,例行公事地展开自己手中的信,道:“如今正道已经元气大伤,整个江湖都是我们说了算,不过有探子说,邪魔歪道开始重新聚集起来,好像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独孤御风嗤笑了一声,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恨意:“重新聚集起来……呵,他们连令牌都没了,凭什么能重新聚起来?”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遗忘了她,唯独他,也只有他还记着她。 欧阳善渊接着往下看,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一个叫天山童姥的女人,她手里有能号令天下群妖的铁令牌,在天山缥缈峰上收服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魔刃便已经停在了他的脖子旁,不到半指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回头看第一卷第二卷的时候,蓦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都怀疑不是自己写的!) 无崖子从当年傲娇飞扬的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逍遥派掌门人,独孤御风断情绝爱成为魔教教主嗜血成瘾,而阿摇也从当年没心没肺神经粗的小姑娘长成天山缥缈峰的主人。 所谓江湖,所谓成长,让人喟叹。 第一百三十章,纪念扶摇正式成为天山童姥的日子。当初写扶摇分析的时候,我说我希望她能从一个容易暴走的姑娘成长为江湖风雨里的铿锵玫瑰。不论多少磨难痛苦,不管历经多少爱恨情仇,她始终都能坦荡地接受江湖予她的神话,在天山之上成为武林的传说。 感谢一百三十章中,你们的陪伴与支持,还有你们对阿摇的喜欢以及其他人物的喜欢,笔芯。 第131章 Chapter131 魔刃散发的死气与寒气,仿佛虫蚁一般,贴着皮肤纹路渗着层层寒意。 欧阳善渊拿着信纸的动作一僵,他翕动着眼睫,看向面前执剑的冷面青年,只觉得他一身浓烈的杀伐之意,一双赤茶色的眼瞳仿佛翻滚着滔天骇浪,卷着雷霆风雨滚滚而来。 然而,他分不清面前青年除开了杀意之外的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激动。独孤御风胸膛不住起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如墨如云在他胸腔之中翻腾,而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这种情绪的外泄,甚至,是在控制着自己身体之中咆哮的杀意。 下一刻,御风猛地将手中的魔刃转了个方向,狠狠地甩了出去。 魔刃斜斜地插在青石板的石砖上,发出金石崩裂的声音。 欧阳善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冷汗淋漓地捂着胸口,而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提醒着青年,刚才他已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扶着座椅不住大口喘着气的独孤御风,蓦地觉得,这是从玄衣青年入魔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他情绪如此强烈的波动。 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刹,欧阳善渊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扶摇!” 这天底下,能让剑魔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除了那个红衣少女,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长发掩着大半的面容,独孤御风低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捂住自己心脏跳动得剧烈异常的胸膛,神情莫测而高深:“最迟今晚子时,我要见到,缥缈峰新任主人的画像。” 从来没见过教主这样失态过,其他人下意识地看向右护法,只见欧阳善渊抱着剑低头说道:“属下这就去办。”于是,其他人连忙跟着右护法准备离开绝情殿,谁都不想同嗜血成性的教主呆在一起。 就在欧阳善渊转身的那一刻,他身后坐在宝座之上的青年淡淡出声,嗓音沉沉而语气平缓:“善渊。” 欧阳善渊一愣,随即转过身:“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高高在上的玄衣青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他嘴角破天荒地抿出一个清浅的弧度,而赤茶色的眼瞳之中明明灭灭地晃着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死人。” 欧阳善渊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一刻他蓦地有一种错觉,仿佛绝情殿上的那个玄衣青年不是世人眼中惧之畏之的剑魔,只是当年逍遥谷中总是跟在红衣少女身后,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少年。 而下一刻,御风目光从自己掌心的纹路之中轻飘飘地落在了神情复杂的欧阳善渊身上,他笑了起来,哪怕眉心之中的红痕早已深红,可他目光却一如大漠长空般清澈辽远: “这一次,我想活过来。” 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入魔的人,还能飞升成仙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可都知道当希望落空会是对这个人世的绝望。而绝望会带来什么,每个人都清楚。欧阳善渊心神一荡,双手抱拳凝声说道:“属下明白了。” 虽然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平日在江湖中都是三教九流的存在,但是一盘散沙重新聚拢起来,也能在江湖中掀起一阵骇浪。当整个江湖都在猜测天山童姥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时候,我已经带着百晓生趁着月黑风高,大摇大摆地进入少林寺把在藏经阁扫地的灵绝给捞了出来。 然而,我找上灵绝的时候,那厮还在装模作样地翻着经书,对我说道:“哎哟,贫僧在闭关苦修之中——” 我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打断他说道:“去喝酒,我请客,去不去?” 于是,本来还是一副‘我是学霸渣渣别跟我说话’的灵绝立马丢掉了手中的经书,一手拉起我一手拽着百晓生:“赶紧走啊,还等什么呐!” 月上中天,酒肆清静。 然而,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吓得过路之人连忙裹紧了怀中的包袱绕道而行。 我撑着下巴,打着酒嗝指着灵绝说道:“我去,你还真准备成为扫地僧啊!嗝,果然,比我的路还要臭还要长!嗝!” 灵绝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酒,笑嘻嘻地说道:“那可不是!等到七八十年后,我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什么主角光环无敌开挂,都特么是狗屁!” 百晓生拿着筷子敲着碗:“诶,那敢情好啊!你们之中谁若是当了第一,由我来排位,我保证吹得旷古烁今、风云变色!” 我嗤地一声笑,醉眼迷离地说道:“那若是武学排行榜呢?百晓,我答应了我师祖,要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重夺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百晓生你要是够朋友,就帮我改一改你们那个什么谱,把我的秘籍放在第一位,怎么样?” 百晓生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估计喝得快差不多了:“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请你?” 百晓生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握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扶摇,咱们都是朋友,虽然你脾气坏得估计以后没有人要,但你把碧云让给我,好不好?”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卷舌卷得跟打结了一样。 灵绝动作一顿,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我喝高了,都听出了幻觉,凑过去:“啥?你说什么?” 然后,百晓生就梆地一声,连人带椅地翻倒在地上,然后睡得不省人事。 灵绝拉住想要去抓百晓生的我,笑得又痞又俊:“没事,百晓喝多了就让他这么呆着吧!” 我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大声吼道:“小二,再来一缸酒!”吓得灵绝连忙拉住我,对用看神经病看着我的店小二笑了笑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要介意,我朋友她喝多了脑子算得不清楚,应该是再来两缸酒!” 老板一撸袖子:“我说两位,你们是来闹场的吗?”见我直接将两锭沉甸甸的大银子甩到了桌子上,老板连忙笑得跟朵菊花一样,竟真的让小二去抬了两缸酒水到我们桌边。 灵绝啧了一声,不无羡慕地说道:“果然,当了天山童姥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 我随手从酒钢里舀了一碗酒,笑道:“那不如你到缥缈峰上去,我做东,你想在那里呆多久都可以。” 灵绝连忙双手捂胸:“哇,姑姥姥,你这个样子,我容易误以为你贪图我美色,准备把我骗上山去然后欲行不轨之事?!” 我奇怪地眄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没瞎好嘛。” 灵绝切了一声,替我数着一件件的糟心事:“那,现在你脱离师门自创灵鹫宫,成为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但你的系统都没了,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然后现在呢?你真要按照那个什么彭祖的吩咐,去争天下第一的排位啊?” 一听他数着那些烦心事,我心里更烦,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半响一抹嘴才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我答应了师父要将他葬在大漠之上,可以跟无崖子翻脸;我答应了彭祖会重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排位,也一定尽力去一搏。” 灵绝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你实诚,还是傻!” 我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实诚,也不是傻,而是道义二字。彭祖虽然待我不如师父,可他也曾算尽心尽力地教过我功夫。他被困在山野之间百年多了,若是当时你瞧见他的眼神,恐怕也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老妖怪的请求。” 我和他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而很久之后,才听灵绝幽幽地问道:“那你要同无崖子同剑魔,去争那天下第一的位置?一个是北冥神功,一个是神佛斩,一个是惊采绝艳的逍遥派掌门,一个是江湖传奇的独孤求败,诶,你有多大的把握?”说到最后,灵绝已经撑着脑袋,醉眼迷离地歪着头看着我。 “若是无崖子,我有七成把握胜他。”我手指扣在碗沿上,微微抿嘴,咬牙说道,“若是御风……我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江湖众口纷纭的说法中,那个剑魔的样子,陌生得让我感到害怕。 我还记得从前那个少年,干净如塞外长空,他会朝我笑,笑得单纯而明朗。 我还记得,那个孤塔里的男孩会为了一只幼小的鹰雏便执着地站了半夜。 想到这里,我眼睛发酸,可又怕被灵绝嘲笑,便仰头一碗饮尽碗中烈酒,而等我放下碗,眼前便幻出许多重重叠叠的影子,而灵绝早已醉得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眼前人影绰绰,而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抬起手想要揉眼睛,可是我一抬手就被人握住了手。 很温暖的一双手,至少,比我刚喝了烈酒的冰凉指尖要温暖许多。 我晃了晃头,然而眼前的一切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人影层层叠叠地,叫人看不清楚样子。 “别喝了。” 嗓音沉沉,语气带着无奈,很熟悉的感觉。 我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没有办法,只好仰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嗝,我就要喝,嗝。” “你喝多了。” 那人又说道,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很近的样子。 我有些恼,手上用力便将他拽得近了些,却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于是指着自己有些骄横地说道:“我,千杯不醉!走开一点,再多管闲事小心我揍你!天山童姥的名号,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你是阿摇,不是什么童姥。” 那人的声音不轻易间染上笑意,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幸好,你还活着。”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睛,伴随着他眼睛里染上笑意的温度后,我的脑袋便在酒意上头之后,翁地一声就炸开了。一朵一朵,像是开在岁月里的璀璨烟花,最后烫烙成我心上的疤。 “你做什么哭?” 那人突然慌了,有些粗粝的指尖擦过我的脸颊,“有人欺负你了吗?” 那一刻,我觉得酒真的是世间再好不过的东西了。我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少年,在我和灵绝他们喝酒胡闹过后,背着我一路走过静谧的月光。那个时候,我手中那段月光很凉,可少年的背脊很宽,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暖如霞光。 再也忍不住,我一头扎进他的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像个孩子一般抽泣着说道: “御风,我想你。” 我真是害怕,世人口中的剑魔,不是我所认识的你。 我更害怕,从此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 很久很久之后,在我醉意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感觉整个人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紧紧相拥,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 “阿摇,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同八十五章的白发版御风的想你,虽然说的话差不多,但是感情是不一样滴。 这章是失而复得的珍惜与庆幸,而八十五章的是担忧与愧疚,以及岁月沉淀下来的情深且重。 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我更喜欢白发版御风的那句话:在山上时便总是想,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剧场: 百晓生:喂喂喂,我们只不过是喝醉了,你们当我们两只单身狗是死的吗? 灵绝:嘿!哈!一记托马斯回旋踢,踢飞这碗狗粮! 第132章 Chapter132 像是幽灵一般站在夜色长街上,却不住向酒馆之中探脑袋的一众魔教弟子,今日算是傻眼了。 本来在见到自家教主踏进那家酒馆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倒数着时间,猜测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杀光里面的人。然而,没想到教主大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一个和尚一个姑娘一边喝酒一边谈笑。 唔,笑吧笑吧,估计再过不了半柱香,就笑不出声来了。 然而半柱香过后,那个少林寺的和尚便已经醉得昏天黑地,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地趴着,只剩下那个红衣少女还在咯咯笑着,而他们的教主……他们的教主竟然仍然耐心地站在门口! 众人惊呆,这简直不可思议呀! 要知道,独孤御风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眨眼不杀人,这都眨了多少次眼睛了,那个红衣少女竟仍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喝酒说胡话。就在那些属下不敢置信地开始揉眼睛的时候,仿佛化作石像的玄衣青年终是缓缓走了进去,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一直贴身的魔刃。 因为命令,那些人也不得上前一步,只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酒馆里面的人,听他们说着话恍若叙旧的样子,然而说着说着,自家一向暴戾冷傲的教主竟然伸手握住了那红衣姑娘的柔荑,简直就像个街边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于是,属下一个个激动了!! 要知道玉罗刹大人秉着体恤教主年轻气盛,遵从左护法的意思不知道往教主床上送了多少暖床奴,那可都是顶尖的美人,然而教主非但不领情,还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漂亮女子一个个丢进了蛇窟!做法虽然残忍了些,可是自从那时,教中女子便再没有一个人敢偷偷爬上教主的床榻了! 要知道,一个男子,还是一个血气方刚、掌握着旁人生杀大权的男人,居然不近女色,成日除了那柄魔刃便是和右护法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于是教众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教主与右护法的关系。 但是现在,一向不近女色的教主竟然主动去摸人家的姑娘的手! 众人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下一刻,本来同情着那姑娘的一干教徒不约而同地掉了下巴—— 只见那个红衣少女一把将自家冷面无情的教主给拽了下去,还不怕死地晃着自己的拳头! “天哪,她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啊?剑魔诶!” “啧啧,那个臭丫头一定死定了!” “恩恩,估计会被一刀从头顶劈下来劈成两半,跟当初那个不知死活给教主下药的那女人一样!”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那红衣姑娘到底会死得如何惨的时候,只见她再次不知死活地一头钻进了自家教主的怀里——那些教徒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看不见御风的神情,但是都能看到那一刻,玄衣青年的背脊一下子僵硬得好似雕塑,如同风雨之前沉默的山脉。 天哪,这不应该是劈成两半,而是劈成好几瓣吧! 只见自家的教主大人缓缓抬起了手……抬起手,然后抱住了那个红衣少女?!仿佛几道惊雷劈下来,几个人都是一副被劈得入了轮回的样子,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近人情、不近女色、杀人不眨眼的教主吗? 御风微微垂着脖颈,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红衣少女,手抬起绕过她的耳廓轻轻摸着她的长发,然后轻轻一笑如同三千芳菲尽放。她还活着,还靠在自己怀里绵长地呼吸着,真好。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仿佛早已死去的心脏,伴随着少女呼吸的一起一伏重新跳动了起来。 “阿摇,跟我回去。”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不是请求,而是一句不容置疑的话语。 怀里的少女叮咛了一声,玄衣青年便淡淡笑了起来,俯下身将酣睡的她轻轻抱了起来,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脖颈间带着微痒的暖。他微微偏过头,嘴唇便碰到了她的眉心,而鼻息间是他魂牵梦萦了很多年的味道。 御风微微抿唇眼神干净,那一刻,缠绕着青年眉眼间如同弱水一般的戾气,恍若云烟般缓缓消散在这夜色中,一如当年背着红衣女孩走过夜色长街的纯白少年。 那些魔教弟子什么时候见过自家的教主这样笑得这样安然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自处,只是愣愣地看着玄衣青年抱着红衣少女,旁若无人地一路走过。 恩对,他走了过去。没有像来的那样,几乎是奔得如同风雷电掣,此时的玄衣青年抱着醉酒的姑娘一路走过夜色长街,仿佛他抱着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另一边脚步声传过来,魔教弟子看过去见是一身玄色铠甲的右护法,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护法大人,教主今日是怎么了?” 有个下属壮着胆子,犹豫地问道,“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欧阳善渊静静地背着手,看着玄衣青年难得安然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摇头说道:“教主他,只是重新找回了自己。”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看见那个红衣姑娘了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她脾气傲得紧,以后你们记得只要是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了……千万千万记得,千万千万别惹她。” “那丫头,啊呸,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欧阳善渊微微一挑眉,有些坏地笑了起来:“她,是教主的药引子。” 众人一头雾水——药引子,吃人吗? 而玄衣铠甲的青年背着手长长地吐出有一口气,平静却又欣慰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药引子,是能让剑魔像个人一样,重新活过来的药引子。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那一刹看着头顶上层层烟色帷幔,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之中! 我的目光缓缓向下移,然后根据蚕丝被贴着皮肤的感觉,非常清醒地感知到——我没穿衣服!! 那一刻,脸刷地一下变成绿色的我,气沉丹田地嗷了一嗓子: “啊!!!!——” 没等我嚎上三秒,我的嘴唇就被手指压住了。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一旁撑着脑袋的玄衣青年,脸绿得跟黄瓜皮一样:“你你你……御风?!” 天哪,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对不对?!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大早醒过来,不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穿衣服,还……想到这儿,我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磨牙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玄衣青年微微偏头打量着我,而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前一刻他还是安然温暖的眼神,而后一刻却又像是戴上了冰冷的面具,而伴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好巧不巧地散在了我的锁骨上。而他赤茶色的眼瞳带着散漫的玩味,对我淡淡笑道:“这是我的房间。” “那为什么你也在床上?!” “因为这是我的床。” 御风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他眉心之中的红痕提醒着我,眼前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而是喜怒无常断情绝爱的剑魔。 我不喜欢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然而此刻,我还像只蚕蛹一样裹在被子里没穿衣服而受制于人。忍着头上的青筋,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那你可以离开了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微微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克制,忽略了头顶之上那双赤茶色眼瞳一闪而过的痛苦:“我的衣服呢?” 御风的面容很平静,平静得有些高深莫测,言简意赅地对我说道:“扔了。” 我能感觉到两道白气噗地一下从我耳朵里冒出来,我磨牙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谁脱的我衣服?” 玄衣青年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除了我,你还希望是谁?” 而在我彻底爆发之前,他连着被子将我卷进怀中,下一刻,他的脑袋深深地埋在我的肩窝处,下巴搁在我的锁骨上。我身子一僵,只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洒在我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栗。 我张了张嘴,却听他闷声说道:“不要说话。”嗓音沉沉,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与失望。 然而下一刻,抱着我的青年一句接着一句,让我觉得恍若五雷轰顶—— “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愿意?愿意什么?我想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所以,我才带你回来。” 随便!太随便了!怎么能随便带一个喝醉的姑娘回家呢? “昨晚,你拉着我的袖子说想我。”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不顾自己胳膊还是赤条条的,伸出来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唇。他怔怔地看着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映着我的脸庞,没有多余的情绪与杂思。 “我昨晚,真的是喝多了。”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样混乱的场面,“我以为是做梦,梦见了你。” 没想到,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望着我璀璨如大漠星辰。 现在,我有些捏不准他变换得这样快的情绪,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 “所以,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一脸蒙蔽地看着御风,脑子里一片混乱—— 苍天啊,佛祖啊,我到底说了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御风:本来就有精分,现在倒好,直接人格分裂了! 导演:有病,得治! 第133章 Chapter133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问道:“所以说,我昨晚到底都说了什么话?” 御风左手撑着脸颊,伸出右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眉梢,顺着眉峰一直到眉心,最后落到了我的眼睛上。他笑了起来,是那种很暖的笑意,对我说道:“就像这样,阿摇说了很多话。” 他顿了顿,似乎回忆着当时我的语气与神情,可是又带着他独有的沉沉音色说道,“你对我说,说你很想我,说我的眉眼长得很好看,还一直拽着我不停地问我眉心的那道疤疼不疼。”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身前青年的指腹停在了我的眉心,虽然粗粝却是很温暖的感觉。 仿佛着了魔一般,我怔怔地看着御风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脱口问道:“那你疼不疼?”御风的眼神微微一晃,如同春日里的幽幽湖水,他低下头吻上我的眉心,不轻不重,可也不容怠慢。 若说寻常的姑娘被这样轻薄了,恐怕会象征性地矜持一下,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我天生的神经粗,还是因为青年嘴唇柔软的温度,让我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似乎很满意我的怔愣与顺从,御风唇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随手帮我拨了一下有些俏的额发。 “当初被剑气划出血痕的时候,疼得我快有些受不了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一刻,身前青年的话语,同我梦里的低沉嗓音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我让人去给你准备衣服。”御风看着我愣怔的模样,忍不住沉沉一笑再次亲了一下我的脸颊,便起身离去。 趁着他快离开的时候,我诶了一声,他便回头看我,我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他,问道:“我的衣服,真的是你脱的?” 御风微微偏头,如缎的青丝从他的肩头滑落,他笑起来:“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说罢,他微微挑眉便转身离去。而伴随着那句话,昨晚的记忆一瞬间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倾泻进我的脑海里,然后翁地一声炸得水花四溅!—— “嗯?……这是哪里?” 醉眼朦胧的红衣少女坐在床榻上,仰头看着玄衣青年,因为醉酒,一张含笑的酡颜带了几分孩子的天真。御风蹲下来,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阿摇,你该休息了。”亲昵的语气,一如我记忆中那个少年纯白的模样。 但是他的脸庞一直在我面前层层叠叠,于是我发恼地晃了晃头,然后啪地一声两只手挤着面前青年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一下子凑了上去。他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住了,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幽幽深深、明明灭灭,仿佛有两个漩涡,而漩涡的深处有着两个小小的我。 脸颊被我挤得有些变形,青年抬起手,大手覆住我的手背:“阿摇,你喝醉了。” 被他的样子逗得我噗嗤一声笑了,更加大胆地凑上去,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我是阿摇,你是御风。”我咯咯笑了起来,“你看,我没醉。”说完,我就咯地一声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 所谓的铁石心肠,到底可以在那一句话里,融化成什么样子? 御风不知道,但是只觉得在那一句话中,一股热意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 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刻在了心里的那一幕—— 红衣的小姑娘朝被锁住了手足的男孩笑眯眯地介绍自己,她叫扶摇,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扶摇;然后,她给了他一个名字,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的御风。 我手指放轻了力道,有些无措地问道:“我刚才,捏疼你了吗?” 却不想,我被御风捏住了手,带着我的手一寸寸地贴上他的脸,只听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没有阿摇,只是……只是因为我,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御风这个名字,他也很久很久不敢去想扶摇御风要在一起的那句话。 听到这个原因,我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而颊边的酒窝仿佛因为醉酒而变得比醴酒还要甜。我轻轻捏着他的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天天都叫你啊,叫到你烦了这不就成了!” 头顶上的白纱层层叠叠,殿上的烛火摇摇晃晃,而眼前青年看着我的眼神明明灭灭—— 他的眼睛里闪着星光,带着欢喜也带着绝望,眉目轻触地对我说道:“你喝醉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沉沉恍若一句叹息。 他没有说还好,提醒了我,我才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还是不忘撅着嘴巴,反驳道:“我没醉好不好?!再说我醉了,小心我,我揍你!沙包大的拳头,你、你见过没有!” 御风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打不过我。” 一听这话,我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手指着他:“你敢对我动手?”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女孩子家气的取闹。 御风微微挑眉,好以整暇地看着我:“你同灵绝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他这样说,我像只皮球一般泄了下来,然而泄气时丹田里翻滚着酒气,有些恶心。 我干呕了一声,惊得御风连忙拍着我的背,回头站在同外殿的侍女和下属怒声问道:“醒酒汤呢?”带着怒意的语气吓得那些人稀拉拉地跪了一地。听到那句话,我拍着胸口抬起头,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御风认真地盯着我,半响失笑问道:“阿摇,你哪里不舒服?” 我打了一个酒嗝,抬起手放在他的眉宇间,静静说道:“不要生气。”他一愣,眉心的皱痕让那道伤疤更加深,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孩童般懵懂的看着他眉心的伤痕,而脑袋沉沉的泛着晕,眼前人影绰绰,“御风,你怎么受伤了?” 御风握住我的手,淡淡说道:“阿摇,都过去了。” 我拽着他的衣角,执着地看着他,不住问道:“疼不疼?御风,你是不是很疼?” 青年注视了我很久很久,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仿佛凝聚着一团风暴,又像是一场惊涛骇浪,最终归于情深似海的深渊。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哽咽着说道:“阿摇,御风不疼。只要阿摇在御风身边,御风就不会疼。” 端着醒酒汤走进来的下属一下子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该按着吩咐上前,还是应该识趣地走出去。 “御风——”我有些不舒服地想要推开他,可还没等推开他,肚子里就一片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了便呕地一声,直接吐在了他和我身上。 吐完了之后,我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倒在了御风身上。 回忆完后的我躺在床上,羞愧地直接裹着被子像只蚕蛹一样,来回地滚来滚去—— 天哪,真是丢尽了脸面! 还没等我羞愧地滚完了一圈,便听见有人停在了床畔之前。我伸出一个脑袋,看着立在床榻之前的一行侍女,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喂喂喂,你们……想干嘛?!” 其中领头的侍女说道:“奴婢湫叶奉教主之命,来伺候姑娘换衣。” 一时傻眼,我扯了扯嘴角,一把将被子拉到脖子上:“哈?” 湫叶无语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直接把我从被子里揪了起来,然后她身后的侍女就轮番上前伺候我洗漱更衣,期间湫叶还不时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还时不时地发出毒舌评价: “啧,胸太小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沉默,这明明正常发育好不好? “啧,屁股太扁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才换了单衣便一屁股坐在镜子前,而其他侍女包围着我给我梳着头发。从镜子中,我还看见湫叶看着我,不时瘪嘴发出啧啧的嫌弃声。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潜台词:这姑娘,长得真是太一般了! 湫叶挥了挥手,勉强压抑着嫌弃说道:“这是教主吩咐我们准备的裙子,姑娘还请换上吧!” 我扫了一眼那淡粉衣裙,瘪嘴一笑:“可我不喜欢。” 湫叶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只是按照教主的吩咐行事。”她一副‘教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的样子。 我微微挑眉,回头看向她,有些挑衅地笑,说道:“那你去告诉你们教主我偏偏就是不喜欢这套衣服,就是不想穿!” 湫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看着‘乌鸦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鄙视:“奴婢好心提醒一下这位姑娘,教主虽然现在喜欢姑娘,可也许只是因为喜欢猫猫狗狗的喜欢,姑娘还是别太自以为是为好。” 我嘶了一声:“你这是把我当做你们教主的……”脑子里转了几个词,可我不太想说,于是换了一种修辞手法,问道,“是把我当做你们教主养的金丝雀吗?” 湫叶撇嘴笑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磨牙笑道,刚想说了句‘劳资就是不还你这裙子了你想咋地’,便听殿门口传来了青年沉沉的嗓音—— “怎么了?” 我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湫叶禀报道:“这位姑娘不想换教主吩咐的衣物。” 御风径直走到我的身旁:“怎么了?你不是想换衣服吗?”青年话音落,他身后站着的湫叶便是脸色一僵。 我抬了抬下巴,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像个小姑娘般向心上人撒娇的语气,有些骄纵有些天真还带着些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喜欢。” 御风想也不想地说道:“那就让她们再换啊。” 我看向脸色刷地一黑的湫叶,微微一笑补充道:“所以,现在可以换一件裙子了吗?还有,我比较喜欢红色,如果没有红色,白色我也能勉强接受。” 湫叶张了张嘴,估计想要劝说教主不能让我这么下去,但是还没等她说话,我身前的青年便说道:“哦对了,我养了一只雕儿,虽然年岁还小可已经长得很大了,你要不要看?”不等我说胡,他语气里便带着一股愉悦,“等你收拾完,我便带你去看它,它很聪明的。” 其他人什么时候见过所谓剑魔,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样温柔过,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看着青年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我笑着眨了眨眼睛,虽然念着应该有女孩子的矜持,但是还没等我想清楚怎样矜持地推拒一番后,便已经脱口答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童姥剧组第二次主题活动开始啦啦啦啦!! 对于评论区中,大家总是觉得很虐(这糖发得我也很无奈啊),所以我想知道大家对于剧情走向的预测,到底是个怎样的预测法。 所以说,对于小说人物:扶摇、御风、无崖子、秋水、碧云等等等人,你们对于他们结局的猜测到底是怎样的,可以在评论区中发出来,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套路有多深吧! 猜中人物剧情走向者,将会在下一章公布,并且会透露一点人相关物终章的预告。 快来写下你们的剧情判断,以及喜欢的人物结局吧!当然,对于我已经发出来的最终结局大家就不要写了。 我,期待你们的脑洞~ 第134章 Chapter134 我从没想过,当我和御风再次相处的时候,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当我换好衣裙,那个玄衣青年转过身来,赤茶色的眼瞳深深地看着我,半响,他走过来从容地牵起我的手,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带着我转身想要离开。 我抬起眼,有些忐忑地看向青年深邃精致的下颌线,还有微微翘起的嘴角,问出一个问题:“御风,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闻言,御风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我,而我手一抬指向那些本来瞠目结舌的魔教弟子,只是一个动作便让他们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御风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看着那些人的目光发寒:“我也不喜欢他们看你,不如谁若是再瞧你,我便让人把看你的人那双眼睛挖掉怎么样?”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这句话只是说笑而已。 而他刚才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正是浓郁如黑色的杀气。 我手指间一凉,而身前的玄衣青年似乎感受到了我掌心的冷汗,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一瞬间便生出了千万朵冰凌花,更加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盯着我,不肯放过我神情之中任何情绪的变化,仿佛有黑色的戾气从他眉心的伤痕中逸了出来,带着怒气与杀气。 所谓喜怒无常,所谓暴戾嗜血,世人所谓——剑魔。 众人被独孤御风身上散发的杀气吓得稀拉拉地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却又压抑不住好奇心,看着仿佛对峙的我们两个人。而被来自御风身上的压力所包裹着的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冷——他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许多。 “阿摇,你在发抖。” 御风欺身上前一步,影子笼罩着我,他语气平淡,可那双眼睛里却如同大海愤怒的惊涛骇浪。 我怔怔地看着满眼满身戾气的他,蓦地踮起脚尖伸出手,盖住了御风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感受到青年的眼睫在冰凉指尖下的微颤,我轻声说道:“御风,不要生气。”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回荡在空旷的绝情殿上,一声声恍若从云端而来,抚慰着片片被惊动的尘埃。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便见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红衣少女伸手遮住了教主的眼睛,那一幕画面映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的惊讶。谁也想不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快要发狂饮血的困兽轻易地放松了下来,来自青年身上那张由杀气织成的大网,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让大家,都不由得好奇起那个红衣少女的身份。 他们只知道,昨日当右护法将信函交给教主时,他便神态失常地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鹏掠出了绝情殿,而跟出去的下属回来也只是说,他们在一家酒肆之中遇见那个醉酒的红衣少女,然后教主便将她捡了回来,抱了一路不算甚至在那姑娘吐了自己一身的情况下,还亲自给她换衣服。 感觉到御风平静下来了,我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放下手便露出青年如长空般的眼瞳。他看着我,目光似是疑惑又带着了然,可最后都归于眼底最深处的炙热情感。 我微微努嘴,挑起一个笑容:“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的宠物吗?”我想了想,便主动伸出手拉住他的手,然后缓缓地……十指交叉相扣。御风看着我的动作,本来微微皱起的剑眉终于松开,望着我的眼神里终是松动地露出了笑意。 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呐,牵手要这么牵,你刚才都把我握痛了!”语气带着三分抱怨,可剩下的都是天真与得意。 御风抬起手,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真心实意地攒出一个笑容,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我记住了。” 众人呆:…… 我觉得当初的小黑脑袋上秃了一块已经够丑了,没想到御风养的那只雕……丑得同小黑不相上下。然而就算是我来自内心的嫌弃,也阻挡不了丑雕同我的亲昵,就像是阔别已久的好友那样亲昵无比地往我身上蹭。 御风站在一旁,微微挑眉说道:“唔,它喜欢你。” 我正推拒着不停地朝我扑来的大雕,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御风,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威胁它这么热情地对待我,我有点吃不消。” 玄衣青年的面容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失笑着摇头:“你不喜欢它吗?” 我歪了歪头,挑眉看向他:“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会把它炖了喝汤吗?” 御风背着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听他这样说,那只丑雕不干了傲娇地朝他装模作样呼了一翅膀,然后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扑啦啦地飞走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着那只丑雕飞走的身影,有些感慨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独孤剑魔的宠物,我下意识地摇头说道:“啧啧,真是太丑了。” 御风看着我,嗓音沉沉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它,就像喜欢小黑那样。” 想到了小黑,我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而下一秒我就被身前的玄衣青年拉入了怀中,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温度,依旧是我熟悉的味道,依旧是能令我安心的心跳。我闭上眼,把脸深深地埋进御风那一方宽阔的胸膛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口气:“御风,我没能保护好小黑。” 御风的大手抚过我的长发,嗓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是我没能保护好阿摇。”我鼻子一酸,想要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委屈,而手不由自主地回抱住御风的背脊。 “我以为你会喜欢那只雕儿,就像喜欢小黑一样。” “如果是那样,我就可以把它送给你。” 我憋着嗓音,带着些孩子气的倔强,一本正经地抗拒道:“不要不要,鹫是鹫雕是雕,小黑就是小黑,没有鸟可以代替的小黑!” 御风语气低落下去,沉沉问道:“那你不会再喜欢其他鸟儿了吗?”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可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御风便松开了我。他微微佝着背脊,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恍若苦海:“阿摇,你喜欢白鹫,可它已经没了,难道你就不会再喜欢其他鸟儿了吗?”他问得很认真,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等着我回答一样。 我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惶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回答会还是不会。 御风微微用力便将我与他的距离更加拉近了几分,他赤茶色的眼瞳清晰地倒映着我,眼底的情深浓郁得不成样子:“告诉我阿摇,是不是喜欢了一只鸟之后,便再没有其他鸟可以代替?是不是……”他的眼瞳狠狠地一晃,苦海便翻腾起骇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后面一句话,“……喜欢无崖子后,便再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那一瞬,我所能想起来的,便是当初在地牢之中,他凝结着对人世都绝望的目光—— ……你有没有爱过我?像爱一个男人一样爱着我,哪怕只是半刻?!” ……没有。从来没有。 当初我按照独孤玑辰的意思,说出了我这辈子最重的谎言,却没想到那一幕会成为眼前青年后来日夜难眠中,无法释怀的执念。 我红着眼眶瘪嘴说道:“笨蛋,人跟鸟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还有,谁给你的胆子来造谣说我喜欢无崖子了!”在御风表情一瞬的呆滞中,我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拉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向前,闭上眼便吻上了他的唇角。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大雪山中嘶声喊出我名字的男孩。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目光同天边霞光一样温暖的少年。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陪着我走过一路江湖风雨的少年。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你,喜欢了很久很久,大概比我自己清醒意识到这一点之前还要久。 御风浑身一僵,随后反应过来伸手将我环抱住,那么用力仿佛想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在唇瓣与舌的交错中,他全然掌控着这场战役,在短暂的呼吸后,又是不容分心的掠夺,让人无法思考的窒息。他吻着我,汲取着我的呼吸,仿佛要确定我的存在,确定我真实的存在。 ……“御风而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我希望有一日你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可以不报仇可以废去一身功夫,但阿摇,你别丢下我。” 年少岁月里的陪伴,分离日夜里的思念,都化作了无声的语言,化在了无法停息的亲吻之中。我被御风吻得心脏跳动得不成样子,脸绯红成一片,微微推开他不住地喘息着。 御风抿唇轻笑起来,他一把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阿摇,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扶摇和御风,本就应是在一起的,天经地义。 我笑起来挣开他,娇俏地背着手,带着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满意足的笑:“诶,你这算是求婚吗?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我跟着你,这也太便宜了不是吗?” 御风一愣看着我,难得有些呆:“阿摇,你刚才同我说什么?” 我啧了一声,转身就走:“没听到就算了!” 然而没等我走出两步,便被人拦腰抱住转了起来,天旋地转满山都是玄衣青年开心的笑声:“你要嫁给我?你方才说,你要嫁给我!”说罢,又将我高高抛起,稳稳接在怀中,眼睛里都是耀眼的光芒,“你刚才说,你要嫁给我!” 我搂着他的脖颈,吧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扬眉笑道:“谁要嫁给你!”说罢,我一个鹞子翻身,便轻巧地从他怀中跃了下来,“三媒六聘,纳彩问吉这些的……”我刚想说不重要,却不想御风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轻轻眨眼,神情透着再也没有的认真:“阿摇,我不会委屈你的。” 于是,那些话也变得统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身前牵着我的玄衣青年。 世人畏他惧他,可那又怎样,我喜欢他。 他有一个名字是独孤晦朔,也有一个外号是剑魔,可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整座江湖武林,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过很多他们重逢后的相处模式,把自己放在了御风的位置上,想到‘死而复生’的扶摇能够再次安然无恙地呆在自己身旁,还有什么舍得再去怪责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呢?相爱不易,相守不易,所以暂时抛掉那些矛盾,选择无所顾忌地在一起。 所以我很喜欢扶摇的那句旁白:世人畏他惧他,可那又怎样,我喜欢他。 另: 1.每次有亲提醒开车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自己被关在小黑屋中一脸沧桑抽烟的感觉(我不抽烟),自家养的小白菜,你们就不能让我多留一会儿吗?!就算是开车,鉴于晋江只能脖子以上,我觉得大家还是别太期待了(泪) 2.鉴于昨天的活动太少人参加,所以我就不出人物预告啦啦啦啦~~~~ 第135章 Chapter135 “本来以为,逍遥派中,会是我们最后一面。” 闻言,我抬起头,看向出现在殿门口一身玄衣铠甲的青年,微微挑眉打趣道:“没想到,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 一如魔教护法的身份,仿佛为欧阳善渊量身定裁的位置。 欧阳善渊没料到我会这样说,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最后又停在了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前:“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奇怪地眄了他一眼:“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在咒我吗?” 青年怀抱着剑,失笑摇头:“你脾气还是同以前一样,半分都没有改。”顿了顿,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你已经想好,要嫁给教主了吗?” 我站起身来,抱着胳膊走到他面前,歪了歪头:“这几天,我已经听人说闲话说得我耳朵都发茧了,诶你这厮不会还要当着我面说我闲话吧?别人不知道我的来历和身份,难不成,你也不知道?”说着,我抬了抬拳头,凶巴巴地威胁道,“你要是敢说我配不上你们教主,我就把你揍成一个猪头!” 欧阳善渊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哪里敢?” 听他这样说,我才瘪了瘪嘴巴放下拳头,不甘心地说道:“诶,我觉得你们教中人的舌头还真是挺长的!虽然掺了不少水分,可姑奶奶我好歹也顶了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头衔吧,怎么在你们教中那些长舌妇嘴里,就变成了没胸没屁股长得对不起人民大众的人了?你们魔教的人,都眼瞎吗?” 欧阳善渊撇过脸,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没关系,反正教主觉得你长得好看,不就成了?”说到这里,他好笑地扫了我一眼,“你从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还怕别人觉得你配不上教主,你大可直接告诉教主,要打要罚要杀恐怕不用自己来动手便已经解决了!” 闻言,我有些泄气地耷拉着肩膀,微微抿嘴:“我不喜欢他杀气腾腾的样子。” 欧阳善渊不可置否地看着我,语气淡淡:“但他有一颗杀戮之心。” “你胡说!”我瞪着他,下意识地反驳道,“御风,他根本不喜欢杀人!” 欧阳善渊呲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我刚才的那句话:“扶摇你清醒一点吧,他是剑魔。也许上一刻他会对你笑,可是下一刻,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想杀了你。”说着,他微微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露出脖子上的疤痕,“左护法拼命想阻拦教主娶你,是因为不想你影响到剑魔的那颗杀戮之心;而我不看好你嫁给他,是因为看在昔日还算是同门的份儿上,不想看到你被同床共枕的人一剑抹了脖子。”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和独孤玑辰的阻拦啊?” 欧阳善渊见我这个样子,眉眼冷却了三分温度:“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便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在他转身而出之前,轻飘飘地给我留了一句话—— “独孤玑辰,不会同意这么婚事的。” 我不服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吼道:“他同不同意关我毛线,我嫁的人又不是他!切,神经病!”回音一阵阵散去后,我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郁闷了,气鼓鼓地坐在台阶上,碎碎念道,“你们魔教的人不喜欢我怎么了,我又不需要你们喜欢!独孤玑辰看不惯我怎么了,我又不是跟他过日子!”虽然这样说,我还是一肚子气,满地打着滚,“真是气死我了!气死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嫌弃我!还没有人在这么嫌弃我之后,还继续安然无恙地嫌弃我! 还没等我打完滚,便从我头顶上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问道: “阿摇,谁惹你生气了?” 我一愣,随即再次翻了个身便见到倒过来的一张俊脸,那双赤茶色的眼瞳里仿佛盛了一片星海,是再没有的干净。而伴随着御风的弯腰低头,他披在身后的长发便轻飘飘地散落了下来,如同两道长长的黑黛色帷幔拉了下来,将我与他包拢起来,隔绝着其他不想关的人与事。 那些因为自尊而生出来的怨怼,噗地一声,便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见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御风的眉尖微微一皱,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秉着自己的恩怨要自己亲手解决的思想,我伸出手捏着御风的脸颊,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啊。”他一愣,而我便已经坐了起来,将青年的俊脸往两边一拉,有些得意地笑起来,“你欺负我啊,这里所有人除了你的功夫比我高,还有谁能欺负得了——” 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便被探身上前的御风吞入了口中。被亲得措手不及的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御风大手揽过后颈,将我更加近地拉向他,然后更加深地加重这个吻。 到底是他栽在了我手里,还是我栽在了他心里? 到底是他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我喜欢他多一点? 我不知道。 “这算欺负?”玄衣青年高挺的鼻梁碰着我的鼻尖,嘴角挑起一抹坏笑,笑意顺着嘴角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他的眼睛里,“那便算是我欺负你了。” 见他这么得意的样子,我不服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扬眉笑道:“可我要欺负回来!”说罢,我便主动地吻上了他的唇角,御风轻笑了一声,手揽着我的腰肢,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配合着我的浅吻。 我低声笑了起来:“你舅舅不同意?” 御风看着我,笑容不变只是眼瞳里闪过杀意:“谁告诉你的?” 我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歪头一笑:“我又不傻,你舅舅不喜欢我,这一点我要是不知道那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了!” 御风语气淡淡说道:“他不敢阻拦我,也没有人敢置喙这件事情。不然,谁挡在我面前,我便杀了那个人。” 我一愣,看着他平静无波却又戾气围绕的面容,好半响才说道:“御风,我不喜欢绝情殿这个地方。”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人,都不曾从心底祝福我们。 面前的玄衣青年下意识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一瞬便仿佛席卷了风暴:“阿摇你——” 我抢在他的前面,认真地问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御风面容一滞,半响,笑了起来,笑得如同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般干净又明朗。他凑过来,眼底带着虔诚的暖,吻上我的额头,柔声道:“好。” 我有些惊讶,看着他:“不问去哪里吗?”他身为魔教教主,就这样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我跑路吗? 面前的青年摇了摇头,微微抿嘴伸手揽过我,轻声说道:“不重要。”我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安然的心跳,听他淡淡说道:“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恩怨,同你比起来,都不重要。” 我抿嘴笑了起来,像是从前吃了少年的麦芽糖那般,很甜很甜—— 天大地大,江湖浩瀚,只要有你,四海为家。 于是,我们两个便只收拾了一些随身的衣物,便带着那只丑雕轻而易举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魔教。而临走之前,我还专门去说过我闲话的人屋子前点了一把火,看着他们鸡飞狗跳的模样笑倒在一旁玄衣青年的身上,完全忘记了他是这里的地主,而我刚才烧的,还算是他的地盘。 本来我还打算去折腾一下独孤玑辰的,但想了想他也算是御风的亲舅舅,刚想作罢,一旁的御风便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直接拉着我的手朝独孤玑辰的住处飞去,说道:“舅舅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人|皮面具。”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噗嗤一声笑,抱着他的胳膊:“你舅舅知道了,会不会被气吐血啊?” 御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最后说道:“没关系,谁让他不喜欢你。” 我弯着眉眼,忍不住踮起脚朝他脸颊上啵了一个。然后,我们便在独孤玑辰平常收集着人|皮面具的那间小屋放了好大一把火,把魔教上上下下地折腾了一个天翻地覆,然后扬长而去。 凭借着那只雕,恐怕等到教中之人上上下下地折腾完了,再想起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已经不知所踪。 本来我打算带着御风去少林寺找枯木大师,求求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住御风体内的杀戮之心,但是天色渐暗的时候,黑雕驮着我们两个人便在山里彻底地迷路了。 月亮弯弯地像是镰刀挂在天边,我靠在玄衣青年的肩上,打趣笑道:“诶御风,你说现在到底是我的功夫好,还是你的功夫好?不如什么时候,我们打一架吧?”说到这里,我直起身来眼睛一亮。 御风瞥了我一眼,伸手将我的脑袋重新靠回他的肩膀上,淡淡说道:“我让你赢便是了。” 我有些不服气地看着他:“你不要小瞧我好不好?” 御风唇角一弯:“我的功夫是你教的,自然……”火光映得他面容很暖,话锋一转,“自然还是我的功夫好。”见我要炸毛,他笑道,“不然,我怎么保护你?” 我傲娇地一瘪嘴,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挑了上去:“才不需要,我可是天山童姥!” 御风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称谓,淡淡反驳道:“你只是阿摇。” 我呼出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那可怎么办?我可是对着老祖宗的烤鸡发过誓的,一定要打赢神佛斩的传人!诶,要是御风你练的不是神佛斩就好了。” 御风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树枝:“那就试一次,我们点到为止。” 听他这样说,我欢呼了一声,一个旋身站了起来推出一个云手,看着站起来已经比出神佛斩第一式的御风,扬眉笑道:“喏,我第一招来了!”说罢,我便以一招铁虬银枝朝他攻过去,而御风微微一侧身树枝点在了我的胳膊上,轻轻一点,便如同石牛入海般的胶着在一起的感觉。 他看向我,嘴角的弧度不变。 我微微扬眉,依然是那一招不变,只是加上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奥义,便让简单的一招,重新变化出花样来。御风似乎有些惊讶,可又继续转换着树枝来同我拆招。虽然仍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神佛斩的较量,可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抱着点到为止的心态,没有了本该有的雷霆之气。 半响,山谷之中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 “你们这样比武,简直是在侮辱所学的功夫。”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本文免费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那么甜的份儿上,看着我真诚的眼睛—— 你们收藏作者君我了吗? 嘶声裂肺地呼喊,求作者收藏啊! 第136章 Chapter136 “你们这样比武,简直是在侮辱所学的功夫。” 我和御风皆是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然而却没有看见半丝人影,不由得震惊地看向对方——如果说之前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是分心,然而现在还没有发现说话之人,这就意味着那人的武功远远高于我和御风,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御风一手将我拉至身后,一手解下用白布包裹起来的魔刃,只听刀剑出鞘的一声长吟,魔刃便被玄衣青年握在手中,而他不带任何温度地说道:“不要装神弄鬼,出来。” “九重神佛斩?看来,你练的还不够火候。” 那人的声音回荡在山谷的四面八方,在这寂寥夜色下,显得尤其的空旷瘆人。 我握着御风的手,只觉得他在那一句话中,手指尖凉得如同一块冰。青年一向沉静如水的嗓音一瞬间染上了怒意,带着澎湃内力大声说道:“给我出来!” 声音恍若一道道利刃将山崖的崖壁凿出斑驳深坑,而伴随着他的那句话,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长发披肩的男子缓缓地从天而落,面容冷峻逼人,额间一道抹额上绣着诡异而纷繁的花纹。那男人踱了几步,负手带着狂傲之气斜睨着我们,语气嘲讽:“难道,本座说的不对吗?” 御风握着我的手下意识地一紧,而我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只觉得玄衣青年神色凝重得不成样子,赤茶色的眼瞳被那火光又或者是被那个人刺激得拼了命地往里缩着。 那男人嗤笑了一声,伸出手一件件地数着:“断七情,绝六欲,饮千血,忘前尘。”说着,他嘴角凝着讽刺的笑,可目光发冷发寒,看向御风质问道,“凭借着天赋强行练到了九重,可九重神佛斩所要求的四样,你小子又做到了哪一样?你要想清楚,若是做不到,走火入魔功力反噬,世人不下地狱便只有你一个人身处阿鼻。” 手上传来的力气越发大,仿佛怕我的挣脱,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力道转眼便轻了许多。 独孤御风碾着牙关,盯着那个男人:“百年来没人能练成九重神佛斩,更不可能知道那十二个字!你,到底是谁!” 那人目光从我身上碾过去,轻飘飘地一眼,却仿佛挪了一座泰山压在我身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行礼下跪?” 御风气息一滞,脸颊的线条随即绷得很紧,整个人便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下一刻他便伸手挡在了我的身前,盯着那个男人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虎狼,杀气腾腾。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而耳旁便响起了我坐在悬崖边彭祖说过的话—— ……我想这人世间恐怕便是再过一个百年,也再出不了一个像谷卿臣那样的武学怪胎。 ……我自认无欲无求,却还是不如那家伙的七情断绝来得干净。 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抬起手指着那个男人,睁大眼睛说道:“你不会就是打败了彭祖的那个魔教教主,谷卿臣吧?” 一句话被风吹得四散开去,飘飘渺渺地散在了山谷之中,却仿佛被惊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让天上本来被遮挡住的月亮再次从乌云之中移了出来,照亮了那个男人的容貌—— 岁月仿佛对他情有独钟,披在身后的长发如同黑色的锦缎,被额头间的抹额缠住,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便是站在那里便已经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世人称御风为剑魔,可我觉得,他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沉淀下来的戾气、杀气与狂傲之气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人蓦地笑了,连笑容都像是一把刀雕刻出来的,毫无人情味可言:“小丫头认识我?” 御风也疑惑地回过头,连他都不能肯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圣教中那个传言中的绝顶高手,眼前的少女又怎么会那么肯定地说出他的名字? 他没有否认。 也就是,他承认了自己就是谷卿臣,历代魔教教主中,第一个练出九重神佛斩的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彭祖的话仿佛还在耳旁回荡着: ……江湖武林,人才辈出,再没有人能记得那个家伙的猖狂傲然与不可一世. ……我虽输了他半招,可也还是输得心服口服。 ……这世间,我再也无法寻找出一个可以比肩的对手。 彭祖以为他早已经死了,世人也以为他早已经成为了江湖里的传奇,然而谁也没想到——他还活着,甚至比彭祖活得更久更加年轻。因为,他已经是魔。 看着我一脸复杂的神情,谷卿臣不过转了个念头便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你使的功夫,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彭祖成名江湖的功夫。”他顿了顿,眼睛里泛起杀意问我道,“彭祖,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几乎是站在了这江湖武学巅峰的人,喃喃道:“没有,我师祖……他,已经仙去了。” 如果彭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对手没有死的话,是不是不会那么安然地选择结束他近乎不老长春的生命? 如果彭祖知道,当那个谷卿臣听到了他的死讯那一刻面容上出现的皲裂,会不会在九泉之下得意大笑? 我不知道。而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御风的手,和他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于宿命的怜悯,一同看着那个听到了彭祖死讯的那个男人,近乎于悲伤的面容。 断七情,绝六欲,饮千血,忘前尘。 说得好听,可都是屁话。 于是,谷卿臣看在我是他昔年故人弟子的份儿上,并没有太过为难我和御风。虽然的确是我们先贸贸然地闯入了他的地盘,并且还将他们各自的绝学使得‘不堪入目’。 本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三个人围着篝火。只不过御风不相信谷卿臣,执意要坐在他的另一边。御风将身上的披风笼着我,挡去山谷夜里的寒冷。 对面的谷卿臣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团篝火,沉默了半响后,出声问道:“你师祖他,临去前可曾受过什么苦?”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御风低头看向我,下巴贴着我的额头也等待着我的回答。我靠着他的肩膀对着篝火后面的谷卿臣瘪了瘪嘴巴,说道:“我师祖他虽然年纪一大把,可是精神却是很好,每天都会把我抽得漫山遍野跑。” 御风微微皱眉,问我道:“他打你哪里了?” 我有些得意,安慰他道:“本来他还能抽我辫子,可是后来我伤好了,他就抽不到我了。”我转过头看着似乎努力从我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想出彭祖样子的谷卿臣,笑了笑,“他很喜欢吃鸡,养了一些猴子,便训练那些猿猴给他烤鸡吃。啧,整个人是个老人,可更多的时候,却像一个孩子。” 御风对于自己的前辈并没有多少好感,似乎是因为先前的对话,隔了好几代两位魔教教主便接下了口|角之争的梁子。 只是,谷卿臣似乎因为彭祖的缘故,对我并没有像对御风那般疾言厉色、语气嘲讽,反而有了些亲近之意。然而这一点,让御风更加不喜欢他。我想,他大概是希望我能多告诉他一些关于师祖的事情。 “他住在那个山洞里,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在那里带了多少年。” “山里的那些猴子很听他的话,一个个都快成精一样,专门伺候他一个人。” “师祖总是嫌弃我功夫不好,每次追着要打我的时候,我就喜欢叫他老怪物。” 那个晚上我说了很多,说最初见到老怪物的情形,说他教我功夫的样子,说他让我赌咒发誓的殷切,说他与世长辞时的从容,而谷卿臣一直沉默地听着我的喋喋不休,褪下了初初见面的时候他一身的狂傲冷冽,只剩下百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孤独与落寞。 御风眉眼被那火光映得颇有几分岁月安然的味道,就连眉心的伤痕也阻挡不了。青年时不时地往火堆里添些树枝木叉,一直安静地听着我说话,有时候会微微侧过头注视着我神采飞扬的脸颊,然后朝我淡淡一笑。 等我讲完那一段短暂的故事,谷卿臣才笑了起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恍若一声叹息:“看来,他还是记得我们从前比武立下的约定。” 我好奇地问道:“前辈,你们到底立过什么约定?” 到底是什么约定,能让看惯了春秋与生死的彭祖,还念念不忘着逼我发誓。 谷卿臣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道:“大概只是为了谁能做武功天下第一罢了。他一日赢不了我,便一如锁在那山洞之中;八荒六合一日胜不了神佛斩,他便一日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说得很是轻巧,可若是真的懂得,便都知道—— 武功真正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谁也不肯被人压下半个头,更不肯终身背负一个败将的称号。 说到这里,谷卿臣深深地看了一眼御风,微蹙着眉头说道:“不过看来,如今到底还是彭祖赢了。”御风不在意地撇过脸颊,便错开了谷卿臣锋利的目光。 我眼睛一亮:“为什么?”指着自己,我有些得意地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问道,“诶,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功夫要比御风的好?” 谷卿臣哼了一声:“若是你的对手根本不想同你比试,无论两个人的实力到底如何,都只会有一个结果。”说罢,他的那一双眼便盯着我,眼瞳里仿佛有漩涡在旋转,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靠在青年的肩膀上只听他说道,“阿摇你若是累了,便靠着我睡一会儿。” 感觉到有人将我的碎发抿到耳后,我困意袭来叮咛了一声:“那天亮,你记得叫我。”说罢,便再也忍不住枕着青年的肩膀沉沉睡去。 “就这样输给了这个女孩子,也不怕丢人吗?” 独孤御风面容平静地看过去,淡淡说道:“天下第一,我不在乎。” 谷卿臣眼瞳深深,问道:“哪怕走火入魔,你也不在乎?你前面那三任的下场,难道你还没有引以为戒吗?” 御风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最后冻成瞳孔里的十里寒川:“这一身武功,我也不在乎。” 对面的男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仿佛在嘲笑御风的天真:“若是废了你的武功,恐怕还没等你走出这座山,你的仇家便已经找上门来了,恐怕到时候,一个江湖都会要你不得好死,到时候你旁边那个丫头,你愿意让她陪着你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吗?” ……阿摇,我一定会好好学功夫的。 留下一身武功,就不能陪伴你;废去一身武功,就无法保护你。 御风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红衣少女熟睡的酡颜,目光单纯得像是一个孩子,更是无法撼动的执念。他微微一笑,而当再次转头时,眼睛里仿佛燃起了光:“会有办法吗?” 谷卿臣被这种目光看得一怔,只听他再次问了一遍: “……会有办法吗?”不等谷卿臣真正回答,御风便已经低下了头,长长的额发挡住眉间的伤痕,青年轻笑了一声,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正版有小剧场有人物分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内容提要:留下一身武功,就不能陪伴你;废去一身武功,就无法保护你。对应的是第三十五章里出现的类似于预言的那句话,可以理解为伏笔,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呼应。 你以为他们会分开?哦不,不会。(看我真挚的小眼神儿) 其实呢,我觉得所有人物里面,扶摇才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因果报应,凡是本该是童姥的报应,没有落到阿摇的头上时,都是因为有其他人替她受着。我知道,这一点你们肯定没有看出来,举一个例子,比如扶摇做为童姥会被秋水砍掉一根手指头摔断一条腿,但是她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小和尚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而大家一直猜测的碧云的结局,亦是这个道理。 也许会有小仙女觉得这一章依然很虐,但是我觉得很暖。 这里我用的是一种对比手法,用谷卿臣和彭祖同御风和阿摇做了一组对比,就会有一种庆幸,庆幸在别人黯然魂殇的时候,他们两人依旧相守在一起。 第137章 Chapter137 第二日,我们一早便起身拜别谷卿臣,准备前往少林寺。 “少林寺?”谷卿臣听到我们这样说,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你们两个,去少林寺那种地方做什么?” 顾及到谷卿臣的身份,我犹豫地看向御风,而玄衣青年握着我的手,对圣教中几乎是传奇般存在的人物,毫无顾忌地坦白道:“去找能让我变回正常人的方法。”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落,我便能感受到来自谷卿臣身上的煞气,下意识地一哆嗦,然而御风毫不畏惧地看向他,赤茶色的眼瞳深深地,带着如山如海般不可动摇的坚定,对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我不想当一个不懂感情只会杀人的怪物,我想活过来。” 谷卿臣愠怒地眯起了眼睛,气急反笑道:“活过来?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带着嘲讽的语气,不近人情地讽刺着我们的年少无知。而那一刻,御风面容虽然依旧平静,但是他的手指尖一瞬便褪尽了残余的温度。 在他手指的力度有微微松动之前,我抿着嘴角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到……如果我低下头,恐怕都能看见我们彼此泛白的虎口。空气中仿佛有根丝线拉扯着,而我咬着牙关,在心里不甘地想着若是独孤御风敢负了我,我一定亲自把他的腿给打折! 可想着想着,我便红了眼眶——他敢丢下我那个上上任魔教的教主走,我就…… 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地憋着嘴巴。 就在我停留在自己的心理世界中溜达了不止一圈时,御风便已经在谷卿臣面前蓦地轻笑了起来,难得笑得眼神柔软,似有花越过人墙般的俊美无双。 谷卿臣负手,皱着眉看向玄衣青年呵斥道:“你笑什么?”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御风,然而却因为逆光却看不见此刻玄衣青年脸上的神情。 晨曦的光穿过独孤御风深邃分明的轮廓,恍若神邸,而下一刻我们便听见玄衣青年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仿佛憋了很久,一直彷徨的心在那一刻才安定了下去。 然后,御风对着那个活在江湖传说中将近百年的男人,朗声说道:“前辈武功早已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可飞仙入魔又能如何,须臾百年不过人世遗恨的虚荣,同阿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身躯微微一颤,下一刻,身旁的玄衣青年便已经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吹了一声口哨,那只丑雕便飞了过来在我们面前低下身子。 谷卿臣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们,半响,在大雕准备起飞之前,幽幽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的目光幽深如古潭,看着我们的眼神,如同看着被命运玩弄在手掌心中的蝼蚁一般,“你一定会后悔今日说过的话。” 御风坐在我身后,赤茶色的眼瞳沉沉若夜色,却又盛满了长空的璀璨星辰。 我从不知道,原来一向不善言辞的御风,竟然也会有一言就让人说不出话来的一刻。只听背后的玄衣青年淡淡说道:“可你已经后悔了,不是吗?”只是一句话,便让谷卿臣无法再阻拦我们,更无法说出半句为自己辩白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又狠又准地插在了对手的七寸上,没有流血可也痛不欲生。 黑雕驮着我们飞得又快又稳,隐隐有云层从我伸出的手指间穿过。御风似乎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伸出手将我不安分的胳膊拉了回来,直接把我整个人拉进他怀里。 我靠在青年的胸膛上,不由得笑道:“御风,你怎么知道那个老男人后悔了?” 虽然谷卿臣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而且待我也很客气,可是他同御风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样子,让我有些生气,便叫他为老男人,刚好也同老怪物相配。 听到我取的外号,御风虽然还是沉沉嗓音,可是语调却是轻扬起来:“我猜的。” 浮生百载,须臾传说不过孤身一人。 飞仙入魔,断情绝爱徒留百年遗恨。 御风下巴枕在我的头顶,出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哭?” 我啧了一声,睁眼说瞎话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要哭来着?” 见我耍赖,御风把我抱得更加紧,背后的披风围过来笼着我们两个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我插科打诨道:“胡说,你还看了那个老男人的!” 御风低声笑了起来:“你不会是在吃一个男人的醋吧?” 我瘪了瘪嘴巴:“你若是答应了那个老男人想同他一起作伴入魔去,我就……我就……”他嗯了一声,我咬牙说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句话说得十足十的孩子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因为不管如何做我都不想身后这个青年会有一分一毫的伤心。 良久后,御风摸了摸我的脸颊:“放心,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散在云层之中,可又带着暖暖的余温包笼着我的心脏。 一路东去,渺渺千里。 当灵绝看见我身后玄衣青年的第一眼,一口茶就直接喷了出来:“我去,童扶摇你搞事情啊!” 御风神情冷厉地看着他,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凝聚着暗涌,但是最后还是归于克制下的寂静。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灵绝啧了一声:“喂,是不是朋友啊?” 灵绝朝我翻了一个白眼,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哎哟喂我的姑姥姥,你别忘了我在这小破楼里呆了这么久,到底是因为谁啊?要不是把你当朋友,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应该大声叫唤着让人来保护我了!” 御风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你可以试一试。” 灵绝嗖地一声躲在了我身后,狐假虎威地朝他龇了一下牙:“我说你们两尊大神,来我这小庙到底有何贵干啊?”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灵绝:“我们这一次来,是想找你师父枯木大师帮一个忙。” 然而灵绝看着我,想也不想地摇头回答说道:“扶摇,我师父帮不了他。” 心口猛地一钝,我气得红了眼睛:“我都没说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帮不了?!” 灵绝抬起手,指着沉默的玄衣青年,眼里的色彩凝重得化不开:“剑魔已经成魔了,接下来他只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扶摇你帮不了他,而我师父又何德何能,去普度一个剑魔成人?”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是含着讽刺,看向神情冷然、面容苍白的御风,“这句话你还记得吧?你当初,应该是同我师父说过的。”长长的额发挡住了玄衣青年浓墨重彩的眉眼,他紧紧捏着用布包好的剑鞘,指骨泛白,隐隐颤抖。 我有些愕然:“御风,他说过什么话?” 灵绝眄了我一眼,似是责怪又仿佛头疼:“你知道,昆仑派的遗孀是由少林寺护下的吧,而当初救下那几个妇孺的人,就是我师父枯木大师。当初我师父想普度这位剑魔,可你知道,这个人又说了什么样的话吗?我只能说还好当时在的弟子是灵门,若是那时我在场,管你什么剑魔剑神,都要打得你给我师父赔礼道歉!”说到最后,灵绝的眼神里都是毫不掩饰的讽刺与寒意。 御风低垂着眼睛,牙关咬得很紧,连脸上的肌肉都是坚硬的。 灵绝这个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吃软不吃硬。若是没有碰到他的底线,那么一切都好说,可若是伤害了他在乎的人或事,他虽说出家可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十足十的血性。 而枯木大师,正好就是灵绝在乎的人。 一如,师父于我心目中的位置。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一句求人的话,便听御风抬起头,面无波澜地对灵绝说道:“独孤御风,欲求见尊师一面。”一双赤茶色眼瞳深深复浅浅,却是不可撼动的决然。 不是剑魔,不是魔教教主,只是独孤御风。 这大概是身为剑魔的他,在外人面前,能够放到的最低姿态。 灵绝神情闪过一瞬的复杂,半响还是松了口说道:“今夜子时,我带你们去,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你们都要换一身打扮。”说完,他瞪了我一眼,“啧,姑姥姥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嫌我会活得太久吗?!” 我笑起来:“行了,这件事情之后,我请你和百晓生一起喝酒好了!” 灵绝瘪了瘪嘴巴,不满地看着我:“还说呢,上次我一醒来,你人就不见了!——”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地瞪圆了眼睛,指着御风看向我,一脸便秘的表情,“你们……你们,你们不会……”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凶巴巴地说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不好?!” 灵绝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那你也太失败了。” 一团邪火噗地一声从我脑袋顶上就冒了出来,我咬牙说道:“你真是够了!”气得我一个转身拉着御风就要走,还没等我迈出两步,便听灵绝幽幽问道—— “扶摇,你会后悔吗?” 我脚步一顿,耳旁便响起了御风同谷卿臣说的话。 于是,我转过头朝一脸揪心的灵绝用力地扬起一个笑容:“我不会。”这是同灵绝说的,我转过头看向温柔注视着我的御风,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后悔。” 这是我对御风说的。 哪怕再过一个百年人世,哪怕江湖再来一次斗转星移,哪怕我回到遇见你的那一天,我依然是这个答案——我不会后悔与你相遇,更不会后悔爱着的人是你。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作者收藏呢!! 因为周四有考试无更新,所以就不卡文了。 第138章 Chapter138 一点烛火如豆,一盏明月高空。 枯木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而他身前正是一尊慈眉善眼的佛像。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枯木大师睁开眼睛看向我们,最后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我身旁的青年身上,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扶摇施主,独孤施主别来无恙。” 我跪下来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凝眉说道:“弟子扶摇,见过枯木大师。” 御风微微一掀前摆跟着我跪了下来,眉眼间平和而俊朗,看着那个微笑着看着我们的老和尚说道:“弟子独孤御风,见过大师,昔日弟子不驯冲撞大师,还望大师海涵。”说罢,他便解下了身后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魔刃,双手奉上。 灵门已经从一个小沙弥长成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神情一如从前的单纯。只见枯木大师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长长地念了一句佛,他走上前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御风手抬的剑鞘之上:“苦海阿鼻,小施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恶都不过是你的一念之间。” 说罢,他的手指已经指在了御风的胸膛之上,双目含着慈悲,“而小施主你又是否清楚,心中的念到底是什么?” 御风深深地看向他,回答道:“弟子只想变回自己。” 枯木大师目光落在了那柄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魔刃身上:“那你愿意放弃什么?” 御风毫不迟疑地回答说道:“除了阿摇,除了她之外,什么都可以。”说罢,他再次将那柄魔刃递上前,“弟子此番千里而来,便是诚心求大师点化。” 枯木大师点了点头,从御风手中取过那柄魔刃:“这柄刃,我便先替独孤施主代为保管,从此之后,孤独施主便同我门下弟子灵绝灵门一同听我谈经布道洗净杀心。”说罢,他便从自己的宽大的僧袍之中掏出了一本经书,书面上写着迦楞经三个字。 御风双手接过那本经书,微微颔首,额发隐隐约约地挡住了他的眉眼,挡着眉心的玄色抹额:“弟子遵命。”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枯木大师便吩咐着灵门带御风出去,却独独把我留了下来。 我一愣,随即听枯木对御风解释说道:“独孤施主请放心,老衲只不过是向扶摇小施主问一下故人之事。”我朝御风眨了眨眼睛,指着灵门好笑说道,“快去吧,别让小和尚他等你太久了!” 御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等到走到门口听到灵门打趣他,他才看向我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神干净一如过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扶摇小施主这次做了一件善事,会功德无量的。” 我奇怪地回过头,看向双手合十的枯木大师,重复了一遍:“善事?大师,我做了什么善事?” 枯木回身将那柄刃轻放在了佛祖的塑像前,闻言失笑着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到底还是老衲的修行不够。”顿了顿,他转过身眼眶有些红,只不过面容依旧平静,“你师父……你师父他如何了?” 那一瞬,苦涩就像是枯藤一下子便爬上我的心脏。 我停滞了好半响,才幽幽说道:“按照师父临终前的遗愿,我将他同一瓶骨灰葬在了塞外的大漠上,随风散去了。” 枯木坐在矮榻前为我起了一杯茶,眼眶带着轻微的湿润,可仍旧影响不了他从容慈悲的气度:“如此,甚好,甚好。”他一连说了两个甚好,想来,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而下一刻,他看向坐下来的我,出声问道,“我听灵绝说,你已经脱离了逍遥派了?”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不瞒大师……确实如此。” 老和尚长长地嘶了一声:“那如此可就难办了。”我一愣,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若是你师父仍在,这件事情再容易不过;若是你仍是逍遥派门人,这件事情也算是好办。只是,如今看来确实有些棘手了。” 我下意识地握住桌上的杯子,只觉得那竹筒做得茶杯烫得我手心都疼了起来。 “大师,那件事情……是什么事?” 枯木幽幽地看着我,粗粝的手指点着石桌:“小施主你是否还记得逍遥派后山崖壁中,镇压魔刃的那块玄石?” 我一怔,喃喃道:“是那块……很大很大的玄铁?” “玄铁与魔刃,相生相克。” “若是小施主能向你师弟无崖子,求得那块玄石制以成剑,兴许能克制魔刃的煞气。” 魔刃与玄铁,魔教剑魔与独孤求败,就像是早已写好的宿命,又像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从枯木大师的房间中出来后,我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一直到玄衣青年握住了我的肩膀,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失神的脸庞,问道:“阿摇,枯木大师同你说什么了?” 我抬起头看向青年的眉眼,手抚上他的眼睛,偏头笑了笑说道:“没有,枯木大师他只是同我商量,说要给你再打一把剑。” 而那柄剑,是传说中的玄铁重剑。 我顿了顿,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俏鼓了鼓嘴巴:“那柄剑的材质,恐怕不太容易拿到。”想到这儿,我的一颗心又是沉沉地坠了下去。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也不必同无崖子彻底地闹掰。我若是因为一块玄铁石而再去求他,恐怕会被那家伙狠狠地嘲笑奚落一番。 然而还没等我想清楚到底怎样求人的时候,嘴角便被人用手撑出一个弧度。 我抬头,便见身前玄衣墨发的青年对我眉目俊朗地笑着,笑得我心里的烦恼都随着他眼底的霞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半响,他移开了手指,转而双手捂着我的脸颊,低头看着我说道:“阿摇,我可以不用兵刃。” 不知道是月色太过迷人,还是眼前玄衣青年的神情太过虔诚,让我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御风看着我呆愣愣的样子撇唇一笑,伸手牵着我:“阿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便拉着我一路穿过寺里九曲弯折的回廊和沉闷古朴的殿阁。 “御风,我们要去哪儿啊?”我疑惑地问道,看着夜色沉沉的四周,“都已经很晚了。” 再过两个时辰,恐怕天就要亮了。 “就是这里了。”御风停了下来,回身看我再次重复了一遍,“就是这里。”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空旷的四野,微微挑眉,“这里?” 御风长身玉立地站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对我吐出两个字:“闭眼。”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御风眼神轻轻一晃,却又瞬间淹没在黑夜之中。他啧了一声,干脆拽过我然后取下遮住他眉心伤痕的黑布系在了我的眼睛上,见我要伸手忙不迭地按住我的手:“啧,阿摇你听话。” 我动作一顿,心海却忍不住漾起阵阵涟漪。 从前只有师父会这样同我说话,而那个时候,我虽然不会像无崖子他们那般害怕师父,可也是不敢再造次。然而现在听御风这样同我说话,却觉得他语气里的宠溺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我心上那片湖里。 见我不再动,御风这才松开了我,还不忘嘱咐道:“我说可以看了,你才可以看。” 我微微撇嘴,装作不耐烦地用脚点着地:“行啦,我知道啦!” 接下来,我便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像准备去田间里偷粮食的田鼠一般蹭蹭地穿梭在我身边,还一本正经地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灵门会帮御风,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灵绝那厮居然也会帮御风,这就是我没想到的。 我的手被人握住,是我熟悉的温度,更是我记在心里的纹路。我噗嗤用一生笑了起来,却听御风对我啧了一声,似是很头疼的样子:“阿摇,不要笑。” 我连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恩恩,好吧,我尽量忍着不笑。” 然而话音刚刚落下,我手上的温度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处黑暗中的茫然无措。 我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摘下了覆在眼睛上的黑布,而下一刻我便被眼前的一幕足以胜过天上星空的焰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我就站在了那焰火的中心。然而最震惊的,还是那个手拿着烟花棒站在我两步之外的青年,一双赤茶色的眼瞳被眼前的金橘色焰火映得璀璨如星河。 御风伸出手,将那根烟花棒欲递给我:“喜欢吗?” 我挑起眉毛想矜持地想一想,但是动作已经快于我的思想:“喜欢。”说罢,我便要去拿他手中那根烟花棒,却被御风轻飘飘地躲了过去。我不解地看向他,却见青年笑着对我说道,“你嫁给我,我就给你。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脸皮厚比城墙的样子。 我瘪了瘪嘴巴,傲娇地撇过脸:“可你这根都快烧完了。” 御风低头失笑了一声,笑容看得我心跳加快。而下一刻,他一撩前摆,膝盖微微一弯便在我面前单膝下跪。不给我任何后退的机会,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说道:“阿摇,我喜欢你。” 脑海里翁地一声像是炸开了烟花,散在我的眼睛中,散开在我的心口里。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单膝着地的青年,虽然在心里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人,然而一股热意还是依旧不管不顾地涌上了眼眶—— “阿摇,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座江湖,更不喜欢这个人世,但我喜欢你。” “飞仙成魔、是人是鬼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一个你。” “我发誓,这一生一世,我都会保护你。” 说到最后,御风看着我,他那双映着星辰与我的眼睛里,水光波光涌现,然而神色间是再也没有的郑重、虔诚与小心翼翼—— “所以阿摇,嫁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总裁式的微笑)忠犬型暖心剑魔,只有龙的仙女,才值得拥有。 一个总裁壁咚,大家记得收藏作者哟~~ 第139章 Chapter139 “所以,阿摇,嫁给我好不好?” 那个青年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而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出了四周焰火、漫天星辰,璀璨得不成样子,而那些璀璨华光的中央,倒映着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红衣少女,好看得不成样子。 我手上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笑着垫脚搂住他的脖颈,轻声而郑重地说道:“好啊。” 扶摇同御风,本来就注定要在一起的啊。我的脸颊贴着青年泛红的耳廓,微微侧过脸嘴唇便碰到了他的耳垂,只觉得身前的青年身子一僵。 我笑起来,松开了他看着御风,脸上神情是我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认真,对青年说道:“我答应你了!不过此生此世,你若是敢负我,我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都不会再理你。”随着我的话音落,只听空中传来‘咻咻’的声音,而下一秒伴随着砰砰的巨大声响,璀璨的烟花便盛开在了在了整个浩瀚的夜空之上。 那一刻,御风的嘴唇动了动,但我没听到他说的话语。下一秒,眼前的青年便伸手握住了我的脸颊。他微微低头侧过脸,高挺的鼻梁压下来,伴随着唇瓣柔软的温暖还有舌尖甜蜜的味道。 我眼睛翕动了几下,随之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缓缓抬起抱住了御风的背脊。 满天星光月光,一地璀璨焰火,都见证着一个青年从年少时期便想说的话,更见证了两颗真心的相依濡沫。 躲在林子之中的灵绝啧了一声,斜睨着一旁拿着火折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和尚,嫌弃地说道:“啧,那不就是抱在一起啃吗?灵门你还能不能有一点出息?” 灵门哎呀了一声,依旧是目不转睛:“师兄你不懂啦。我答应了碧云,下一回再见她时要跟她讲什么是情爱。”小和尚抬起脑袋,浓眉大眼笑得一脸单纯,“你说,小哥哥喜欢扶摇姐姐,那扶摇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小哥哥?” 灵绝撇了撇嘴巴:“这不废话吗?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敢亲我姑姥姥,估计还没等把脸凑过去,就能被她直接粗暴地一拳拍到墙壁上,还是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灵门眼睛一亮,胖胖的手指扣着鼻孔,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那我家的碧云肯定不会这样粗暴的!” 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师弟,都被一个小姑娘给迷得神魂颠倒。 果然,红颜十有八九都是祸水。 见到灵绝还在巴巴地看着自己等待着一个肯定,灵绝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恩对。”他拍了拍自家小师弟的光头,然后手掌挪下去按在了小和尚的脸颊上,笑起来,“恐怕碧云会像我这样,很轻柔很轻柔地……一个巴掌把你糊到墙壁上,然后抠不抠下来!” 没想到,灵门朝灵绝哼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生着气:“我家碧云才不会像师兄你说得这样呢!” 灵绝嗤地一声笑了,捏着灵门的脸颊:“你家你家,你这个人都是佛祖的,还想什么成家?”灵门先是不服气地一嘟嘴,可又想不出什么能够反驳他的话,只好悻悻地一甩袖子作罢。 俊美的和尚抬起头,再次看向相拥的两个人,颇有些心酸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破僧袍,然后大手摸了摸一旁小和尚的光头:“诶,灵门咱们还是认命吧。任世间繁华千变,咱们是躲不过单身狗的宿命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同扶摇作为两个从异世而来的穿越者,骨子里都是生着同样的信仰。然而从那个红衣姑娘很是认真地对自己说她不会后悔的时候,他便知道扶摇同惯于认命的他,是不一样的。 然而这一点,也是他愿意帮独孤御风一个忙的原因。灵绝再次点燃了烟花,只听乓乓两声,夜空里再一次被五彩的焰火充斥着——俊美的和尚笑了起来,虽然他一直觉得相濡以沫听起来俗不可耐,可始终都比相忘于江湖的结果好太多,难道不是吗? 一路山高水长,一路风餐露宿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西夏王宫的冰窖内—— 虚竹笼着自己的袖子,看着托腮回忆往事的我,害怕地抽了抽嘴角:“啧,那个姥姥你能不能别笑了?……这天寒地冻的,姥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回声一荡一荡的,听着怪瘆人的!” 闻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我笑了吗?” 虚竹颇有些无语地看着我,一副‘你真是病得无药可救’的样子:“拜托,姥姥你刚才一直不停地在发出‘嘿嘿嘿嘿嘿’的诡异笑声,好不好?” 我嘿嘿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有被人求婚的时候,开心高兴嘛!世人都说天山童姥没人要,我还真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没人要!啧,都是江湖上那些妖言惑众,每天闲得无聊就开始嚼舌根子!” 说着,我又开始捂着脸时不时发出嘿嘿嘿嘿的诡异笑声。 虚竹听着我孩子气的碎碎念,忍不住也跟着我笑了起来:“姥姥,你是不是很想那个人?” 闻言,我愣了愣,随即傲娇地一扭脸:“我才没有!” 虚竹失笑着摇了摇头,我奇怪地眄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虚竹一愣,随即懵逼地看着我:“去哪里?” 这厮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我睁圆了自己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按照剧情走向来说,应该是我逼你同我一起同李秋水决一死战,然而你誓死不从,所以我就痛扁你一顿,把你打得你服了为止。” 虚竹挠着自己已经长出了些许头发的脑袋:“所以说,姥姥你刚才逼我了吗?”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咱们重新按照剧情再来一遍。”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看向一脸便秘之色的虚竹,一本正经地用着播音腔说道,“如今我还差……反正还差好多好多天才能恢复功力,没准等我死对头找到我的时候,我功力还没有彻底恢复,那个时候,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上阵杀敌?” 虚竹摸了摸脑袋,有些纠结:“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啊?” “这并不重要!”我反手撑在膝盖上,一副王霸之气显得淋漓尽致,伸出两个手指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愿意跟我站在一条阵线上,二是同意跟我站在一条阵线上。” 虚竹纠结得眉头都在打结了,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这个这个,姥姥,这两个选择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秉着提携后辈的慈爱之心笑起来,笑得一口白牙森森:“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前一个,是你自愿的,后一个是你被我打得自愿的,你选一个吧!”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虚竹一瘪嘴:“阿弥陀佛,姥姥现在已经到达了安全的地方,想来李秋水施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姥姥……”我默默地抬起了拳头,小和尚顿了顿,两手举着木鱼和木槌,扬起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对我说道,“但是小僧既然已经答应了姥姥要帮助你恢复记忆,那么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小僧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说罢,他还朝我眨了眨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我有些得意地收回手——果然,这江湖就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所谓硬骨头,那其实是因为拳头不够硬。 “那姥姥后来呢?”虚竹追问道,说到这里他有些憋屈,“你们不会真的在少林寺那种佛门圣地拜堂成亲了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有。”见小和尚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我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御风随着灵门灵绝在枯木大师手底下静心修炼,想要除去心里的魔障。”顿了顿,我脑袋有些疼,疼得我闭上了眼睛,而眼前便走马观花地浮现出当年的一幕一幕。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然而,御风被那个孩子看见了。” 虚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孩子?” 我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对,当初昆仑派他放过的昆仑派掌门的遗孀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个孩子无意之中闯了进来,见到了我,更看见了御风的脸……然后,就此惊动了整个少林寺。”杀人不眨眼的剑魔神不知鬼不觉地呆在少林寺中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想来也是思极细恐的一件事情。 随手掰下一块冰块握在手中,而寒气刺激着我掌心的神经,一伸一缩之中让我跳动得有些剧烈的心脏平缓下来,“谷卿臣说的没有错,御风快走火入魔了。” “他本来已经练成神佛斩,却没有按照秘籍所要求的那样,彻底地断情绝爱、嗜血成瘾。” “他想变成人,可他的武功要求他成魔。只要每动一次内心的杀意,他便走火入魔三分。” “枯木大师的法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我忍不住抚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得越发厉害,仿佛是被禁锢起来的记忆要强行突破禁锢的痛苦。虚竹见状,忙不迭敲起木鱼来,伴随着木鱼清脆的声音,我听到小和尚轻声细语地问我道:“所以呢,姥姥,独孤施主他被那个孩子认出来后,被激起了杀心,想要大开杀戒吗?” 痛苦在木鱼的声音下减轻了不少,而我闭眼摇着头,再次回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刻—— 那个男孩惊恐不已的叫声引来了少林寺的高僧,不过眨眼的功夫,剑魔出现在少林寺中的消息便像是长了腿一般传遍了一座寺,恐怕再过不了半柱香,这个消息就会在江湖中传开出去。 而在少林寺武僧的包围之下,玄衣青年覆住了眉心伤口的那一道黑巾,被少林寺方丈的掌风劈落后,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那双原本赤茶色的眼瞳,几乎是一瞬变成了血红。独孤御风双手紧握成拳,如同一只困兽一般站在原地,胸膛不住起伏着,而杀意与戾气一层层地从他的眉心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独孤施主若是再杀人,这段时间的努力,便算是白费了!” 枯木大师说完这句话,便一个错身朝御风掠去,手执如电点上御风胸膛上的穴道,然而下一刻,御风猛地一震,浑身的内力磅礴如骇浪,将枯木大师震得倒退了几步,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第140章 Chapter140 “师父!——”灵绝几乎是第一时间接住了呕血的枯木大师,而他一抬头便震惊得僵在了原地。 独孤御风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双瞳是冰冷无情的血红色,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杀气与戾气如同飓风一般将周遭的人与物包裹起啦,身后长发四散飞舞,平添一股桀骜狠厉之气。 灵门害怕地拽着我的袖子,看着杀气腾腾的御风不住问道:“扶摇姐姐,小哥哥他怎么比上次我见到他杀人的时候,还要可怕?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凭空传来一阵刀剑轻吟声,那是魔刃感受到了主人散发的杀意,而发出的蛊惑。 只听那少林寺方丈大声喝道:“七十二金刚伏魔阵,摆阵!” 御风手指指骨捏得泛白,一张脸痛苦得青筋暴起,对灵绝咬牙低声说道:“快离开。”灵绝一愣,随即背着枯木大师飞奔越开到我身前,凝眉说道,“扶摇,他快撑不住了。” 魔刃发出的鸣叫声,越发刺耳起来。 一声强过一声,而空气中蔓延的压力让人喘不过半分气来。 面前的七十二个铜人像是叠罗汉般层层叠起,将几乎快处于爆发边缘的御风层层围住。我不再犹豫,冷笑了一声说道:“御风现在不能杀人,难道,我还不会杀人吗?” 闻言,灵绝瞪大了眼睛:“扶摇你疯啦!”下一瞬,他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想要再拽我的时候,我便已经像是一片红云掠进了铜墙铁壁般的铜人阵。不顾灵绝的呼喊,我拉住御风的手,却发现他身上的温度滚烫得灼人,即便极力控制可我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颤意:“御风,冷静一点,不要被心魔克制。” 御风痛苦地紧闭着眼睛,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阿摇,你……你也快走,我想,想杀人!” 我拨开他额头上打湿的额发,柔声说道:“别怕,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只听金刚佛杵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那少林寺主持方丈枯尘便长长地念了一句佛:“这位女施主还请快快离开,少林寺伏魔阵只困魔道中人,姑娘若不是魔教中人请勿插手,如若再不离去,便勿怪本寺不留情面了!” 我转过身冷眼看向那枯尘方丈,扬了扬下巴说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痛快地让出一条道,二是你们伤筋断骨,我自己亲自开出一条道。” 那枯尘方丈一旁的黄衣僧人说道:“这位女施主是定要执迷不悟,同这大魔头为伍祸害江湖吗?” 感觉到我身后御风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我心里更加焦灼,皱起细长的剑眉磨牙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让还不是让?!”他们不再说话,只是那七十二个铜人开始不约而同地念起梵文,手中的金刚棒打在地上,配着魔刃不断发出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咬紧了牙关,双手划出一个正圆,双手凝聚着体内的内力,长发与裙裾在澎湃汹涌的内力之下四散飞舞。地上的飞沙砾石与落叶被吹得在空中不停旋转,恍若以我为中心快速凝成一个暴风的旋转气场。 那些铜人虽然仍然纹丝不动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之上,只不过面上的神情已经不再如同先前那样气定神闲、胜筹在握的样子。 在铜人罗汉变换着精妙的阵法朝我们涌过来的时候,我依靠着凌波微波的步伐,穿梭在那些金色的铜人之中,身影鬼魅,掌法变化多端。就在刚才灵绝拍我肩膀的时候,他低声告诉我,少林寺的金刚伏魔阵想要速战速决的办法,就是打乱七十二个铜人的戮力同心,然后将其逐个击破。 试问天下间在近身搏击中,还有哪一门功夫,比鬼魅无端的凌波微波更能轻易扰动人心呢? “扶摇姐姐,她的武功……”灵门搀扶着自己的师父,看着游刃有余地逐个击破阵法的红衣少女,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真的好厉害!”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能这么快就将少林寺的金刚伏魔阵拆得七零八落的人呢! 枯木大师喃喃着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她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确实是一门神奇的内家功夫。”每一招,都几乎都是又快又狠又准地打向了对手的命盘。 灵绝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转眼便已经将少林寺的金刚铜人收拾得七七八八的红衣少女,心里似感慨又似无奈——这些人的功夫一个个简直像开了挂一样地蹭蹭蹭地往上涨,这样下去,他还真要活成百岁人精才能达成自己的任务吧? 一挥云袖,我斜睨着倒了满地的铜人,看向面色难看的主持方丈毫不客气地笑了笑,说道:“我说了给你们两个选择,是你们自己非要走第二条路的。”说罢,我有些嘲讽地弯起嘴角,转身朝仍然闭着眼睛的御风走去,捡起掉落的抹额打算重新遮住他眉心泛红的伤痕,淡淡说道,“御风,我们走吧。” 可还没等我给他系上,便见面前的青年耳朵微微一动,几乎是一瞬间地睁开了满是杀意与戾气的眼,他一把推开我,本来快要系上的抹额再次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而他右手揽着我,侧身旋转便将我同他调换了一个位置,只听沉闷的一声巨响,我睁大了眼睛缓缓抬起头,便见那枯尘方丈手中的伏魔杵狠狠地打在了御风的左手上! 一时之间,是将人心压抑到极限的诡异平静。 赤红的鲜血从玄衣青年的左手袖子上滴答滴答地流淌了下来,快速地在地上积了一圈血水。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柄伏魔杵若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本来从独孤御风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快到令人措手不及,取而代之的是青年越发平静的面容,以及越发深红的眼瞳。他的右手缓缓松开了我的肩膀,而我几乎是下一瞬便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带着哭腔唤道:“御风,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已经不知道眼前的青年,到底是我的御风,还是世人口中的剑魔。因为他的神情冷厉而陌生,哪怕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戾气,可他的神情与双眼仍旧让人不再自主地从心底开始发寒! “我知道。” 玄衣青年面无表情地看向我,而下一秒,便轻飘飘地挣脱了我的手,毫无语气地说道:“可所有伤害你的人,他们都该死。”他不再看我,反手将那伏魔杵震开,而枯尘方丈更是被玄衣青年的内力震得如同平沙落雁般后退飞了出去,被其他少林寺的大师手忙脚乱地接住。 御风缓缓上前一步,明明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意,却让那些金刚铜人怕得不住向后倒退着。魔刃发出的长鸣声更加猛烈,平地起风将地上的枯枝落叶卷起漫天飞舞,只见玄衣青年面无表情地伸出受伤的左手,汹涌如浪涛的内力在他掌心中猛烈地旋转着!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可谁都知道,他最后想做什么。 枯木大师转动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暗道一声:“不好了!”随着老和尚的话音落,树林传来一阵呼啸风声,众人便见到一只黑色巨雕猛地从林中窜了出来,口中还吊着一柄被布裹好的长剑。 那只黑雕不带任何减速地朝独孤御风飞了过去,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口中的长剑直直丢进了玄衣青年伸出的掌心中,而下一刻又再次刷地展开了翅膀飞向云霄,不见踪影。 当那柄魔刃重新回到独孤御风的手中时,本来已经消弭的杀气与戾气如同放了闸门的洪水从玄衣青年的身体里冲刷了出来。一时之间,整片天地的生死杀伐,都在剑魔的掌控之中。 枯木大师自发地将那些铜人召集了起来:“快摆好伏魔方阵,万不可随敌人心念而动!方丈师兄,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快随我一同念清心咒,独孤施主他已经被心魔控制了!”一层层的罗汉叠在一起,如同一座金色的小山,挡在了几位身穿红色□□的老和尚身前,伴随着咒文与魔刃出鞘的轻|吟声。 枯尘方丈怒声说道:“这魔头魔性难除,杀心不灭,留在世上始终是一个祸患!” 独孤御风手执长剑,一缕长发被风吹起半掩住面容,带着无言轻狂与戾气:“我欲成人,世人却逼我成魔。” 他微微偏头,拿起长剑指着那罗汉叠成的铜墙铁壁,似乎那些梵文对他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血红色的眼瞳衬托得眉心的伤痕越发妖冶起来,“既然我已经在阿鼻,不如送你们一同去地狱!” 说罢,他手中的魔刃便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率先朝那七十二铜人罗汉攻去。 一路剑光飞舞,路鲜血四溅。一路以卵击石,一路血肉横飞。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信命吗?”我恍若置身冰窖,只听灵绝在我身旁这样说道,“因为逆天而行不会改变结局,只会带来更多失望。” 失望,这真是一个令人悲哀的词。 在伏魔阵快要被独孤御风破尽时,灵绝松了松自己的筋骨,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对我笑了笑说道:“看来是时候展现我真实的实力了。” 我浓着嗓音,颤抖地说道:“我帮你。” 灵绝失笑着摇摇头:“你若是帮我,反而会让剑魔的怒意更胜。放心,我不会轻易死在剑魔手上,别忘了我会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要长。”说罢,不等我阻止他,灵绝便飞身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我从不知道,灵绝的功夫竟然这样好。也许是因为御风刻意的手下留情,又或者,是因为灵绝想要保护自己师父孤注一掷地平尽全力,我印象之中一向喜欢吊儿郎当成日不着调子的灵绝,甚至能同现在江湖上公认天下无敌的剑魔,打得几乎不分伯仲。 在几次灵绝阻挠御风要去杀少林寺的方丈后,玄衣青年中终于聚起了不耐烦,手中的魔刃高高抛起,在阳光的折射下,刀面发出的光恍若千万把刀,折射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动作。我看见御风一个腾空跃起,如同一只展开羽翼的黑色鹏鸟,再次握住了那把杀气腾腾、饱饮鲜血的魔刃,就要朝灵绝迎头劈下—— 我再也顾不上其他,飞身一把拉开灵绝,另一只手带着真气借力打力地推开了魔刃的剑身。 不得不说,当我手掌碰到魔刃剑身的时候,哪怕我带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来自它身上的层层冰冷刺骨的杀意与寒意。都说宝剑映衬着持剑人的心绪,而那一刻,我也感受到了玄衣青年心中仿佛想要烧尽天下人的悲怒! 谁也想不到,局面会出现这样一个反转。 就连独孤御风他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会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 灵绝怼独孤玑辰,独孤玑辰怒怼扶摇。 第141章 Chapter141 玄衣青年目光仿佛魔怔了一般,落在自己手中的长剑上,光芒穿过他冷峻的面容镀下神秘的光,只听他毫无温度地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我倔强地抿着嘴,看着那个冷漠残酷、被杀伐之心占据了神思的剑魔,问道:“如果我不让呢?” 他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眼瞳冰冷地看着我,那一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一下子裹住了我的周身,而他握着魔刃的右手手背上爬满了青筋,像是滔天的愤怒,又像是极力的克制。 我泠泠一笑,上前一步:“如果我不让,你是不是也想像杀了那些人一样,杀了我?!” 玄衣青年血色的眼瞳被我的目光刺激得拼了命地往里缩着,他一定很生气,因为连颊边的肌肉都是咬得很紧。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我声音里带着哭腔,一想到谷卿臣对于我们的警告,我就忍不住鼻子泛酸。 御风沉默地看着我红了的眼眶,嘴唇抿了又抿,而眼瞳的颜色也在缓缓变化着,半响,他静静说道:“我不在乎了。” 我几乎是崩溃地说道:“你不在乎我在乎!” 剑魔是剑魔,御风是御风。 天知道我到底有多害怕,当他被杀伐之心控制彻底地成为了剑魔后,我该怎么办?就在我眼泪狠狠地落下的那一刻,御风的眼瞳已经恢复了从前清澈的赤茶色。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抹去了唇畔的血迹,走上前一把拥住了我,手抚着我的长发,浓着嗓音道:“所有想要伤害你的人,他们都该死。” 然而在那句话下,我的眼泪越发汹涌起来,打湿着玄衣青年胸前的衣襟。御风更加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紧紧抱住我的肩膀,佝着脖颈在我耳畔低声说道:“阿摇,你别哭。” 从小到大,我最怕你哭。一想到你会哭,我便想杀人。 而欲望最深的时候,我想杀尽天下人,甚至,是我自己。 我惊惶地接住几乎是倒在我身上的玄衣青年:“御风,你怎么了!” 枯木大师说道:“这是神佛斩走火入魔的前兆,他遭到自己内力的反噬了。” 只听有人大声说道:“干脆趁这个魔头昏迷的时候,直接杀了他!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而这句话,引起的是几乎全部人的共鸣,眼神充满着仇恨地看着我怀里的玄衣青年。 我冷冷抬起眼,刚想说话便听半空中传来一人的张扬笑声。 紧接着,一道墨色玄云便一路踏过树梢,转眼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亦是一队玄衣黑袍的人马,而带领着队伍的则是眼神里带着微微嘲弄的欧阳善渊。 而先前的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经过岁月沉淀后却依旧俊美的一张脸。 我心一下子坠了下去,沉沉地坠入深渊。 独孤玑辰看着我的眼神透着明晃晃的痛恨,恐怕若不是顾忌到现在的局势,恐怕他已经忍不住和我动起手来。看得出来,独孤玑辰对于我的恨意忍耐得极其痛苦,连呼吸都是深深吐纳了好几次。 见到魔教的一行人,少林寺的僧人都是愤愤站起,严阵以待。 独孤玑辰背负着手,似是对那些目光恍若未闻,对着属下冷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教主扶过来!”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御风,怒视着那些想要上前的教众。 独孤玑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无法形容,看向少林寺的方丈,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之事,想要善罢甘休容易,想要鱼死网破也容易!方丈大师若是行个方便,你们少林寺伤了我教主的事情,本座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你们不识好歹,恐怕少林寺就不是死几十个铜人罗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枯尘方丈气急反笑道:“难不成,我少林寺数百年的威名,还会许我等贪生怕死不成?魔头杀了我寺中众多弟子,这笔账你们魔教又是如何清算?” 独孤玑辰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我们杀的众多弟子,又何止少林寺一门一派?” 其他几位高僧怒道:“你们魔教,也别太猖獗了!倒行逆施,终有不得善终的报应!” 独孤玑辰一挥袖,扬起下巴:“若是你们正道出了一位武学上的天纵奇才,恐怕现在死的,就是我们圣教的弟子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所谓的名门正派没有本事!” 闻言,灵绝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向独孤玑辰:“虽说现在剑魔现在无人能敌,魔教肆虐江湖风头无两,可别忘了,你们的那位教主还不是天下第一!” 独孤玑辰直直看向灵绝,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讽刺:“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个江湖若是剑魔论天下第二,还有谁敢论天下第一?呵,你这个无名小和尚,难不成你要说是你自己?” 灵绝站起身来,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天下第一的名头,难不成是你们自己自封自擂自己吹出来的?!世间武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仅凭一个剑魔,便想天下第一,恐怕这名头也想得太容易了吧!你,凭什么封住江湖悠悠众口?” 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那若是按你的意思,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还归不得我圣教?江湖不服,便覆手江湖;天下人不服,便杀尽不服之人!” 灵绝低头朝少林寺方丈耳语了几句,见他点头,便再次站起身来对独孤玑辰负手说道:“百晓门中有一谱,乃是天下武学名正言顺的排行之榜!你,可知道?” 独孤玑辰好笑道:“那小和尚你可知道,那谱上位列第一的,便是我圣教第一秘诀神佛斩!” 灵绝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师叔师伯,见他们一致点了点头,才凝声对独孤玑辰说道:“三个月后,我少林便坐庄举办一场武林盛会,遍邀天下武林高手,重排武学排行谱!你们魔教的神佛斩到底能不能再排上榜单之首,所谓剑魔又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天下英雄,具为见证!”而最后一句话,被灵绝用着内力传送出去,隐隐回荡在少林寺上空,伴着晨钟暮鼓声的回声。 我被灵绝声音里的凌冽之意惊得抬起了头,看过去只见一身布衣僧袍的俊美和尚眉眼间是毫无玩笑之意的郑重。若是寻常人在独孤玑辰这种变态的压力之下,恐怕早已支撑不住双脚发软,然而灵绝却依旧能在这种压力之下神色如常、侃侃而谈。他的玩世不恭是天性,对于寻常蝼蚁如此,对于巍峨泰山亦能如此。 独孤玑辰眯着眼睛:“还未请教小师傅法号为何?” “少林寺灵字辈弟子,法号为绝。” 独孤玑辰微微勾起唇角:“那么本座期待你们少林寺的英雄帖。”他如此说,便已经是替魔教、替独孤御风应下了这场英雄大会的比试。转脸见到那些下属迟迟不敢从我手里带走御风,独孤玑辰忍不住竖起眉毛冷声喝道,“都是群没用的废物!” 欧阳善渊挠了挠自己的鼻梁,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教主交给我,这你总能放心吧!”说着,他便已经拉过玄衣青年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起身将他背负了起来。 我想要跟上去,可还没等走上前半步,便听独孤玑辰对我毫不留情地说道:“本座是让他们带晦朔,可没让你也跟着一同来。” 脚步一顿,而就是我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欧阳善渊便已经背着御风远去了。 若是搁在从前,我若是听到了这么一句伤人自尊的话,要么掉头就走,要么把说话之人打得满地找牙再掉头。然而现在,我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捏着裙子,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是不放心。” 听到我这样讲,独孤玑辰不由得冷笑起来,同御风有着三分相像的眼瞳盯着我:“不放心?”他踱了几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说道,“那我以晦朔舅舅的身份来问你,你童扶摇有什么资格来谈及放心与否?”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可以做到脸皮厚一点,不停地提醒自己,自尊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强制自己平静下去,看向身前的男子,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我是他为未过门的妻子。” 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妻子?婚书聘礼甚至只是亲朋好友的祝福认同,试问你有哪一样?我是晦朔的亲舅舅,我赞同他娶妻生子,可我绝不会允许他娶你,我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毁掉他!” 我红着眼眶抢白道:“你只不过是想御风成为你的傀儡,你才是真正的想要毁掉他!什么神佛斩,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成神成魔,你知道他这一生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如今,在他满手血债江湖树敌的时候,在他明明讨厌鲜血却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你作为舅舅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惭愧吗?!” 独孤玑辰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是他生气发怒的前兆:“那这么说来,还是本座亲手毁了自己的亲侄子?你同你师父一样,你师父毁了我姐姐一生让她一辈子练不成神功!而晦朔呢,他身上是江湖中人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天赋,他练成了神佛斩超越三任教主成为一代剑魔,却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妄图再生为人,走火入魔导致内力反噬!” “你,才是真正毁掉他的那个人!” “本座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一次次地放过你,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本座的底线!” “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哪怕其他缘由都没有,就凭你师父是逍遥子这一点,本座也绝不同意晦朔娶你!” “若是还有半分自知之明便别再来胡搅蛮缠,否则本座会让你付出比你师父惨痛百倍的代价!” 一句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打在我的尊严之上。我微微笑了起来,看着地面,心想着这真的是我这辈子听过极尽羞辱的话。而独孤玑辰递给了我一个嗜血的眼神后,便挥袖转身,带着欧阳善渊还有其他魔教弟子一行远去。 灵绝走到我的身旁,有些同情:“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 我咬紧牙关,强撑着脸上的笑容:“灵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灵绝没有说话,好半响,我才听他叹了一口气:“啧,太傻。” 我捂上眼睛——是啊,连自尊都放弃,简直傻透了顶。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逍遥子的番外《月烬逍遥歌》在专栏之中攒预收中,因为是原创短篇悲剧,如果在本文完结之后,也就是大概还有二十章左右的样子,番外预收没有达到五十,那么我就不会出师父的番外而是用来翻新我之前那部长篇古言,所以说喜欢师父的小仙女快去收藏吧,笔芯 第142章 Chapter142 “然后,我就收到了乌鸦青寄给我要我回去的信函。”我托着腮,毫无语气地说道,“原本的百足宫被乌鸦青那伙人重新翻修了一便,变成了现在的灵鹫宫,他让我回去正式登任灵鹫宫宫主。” 一个故事讲得平淡无味、枯燥至极,却不想一旁的小和尚还是听得一本正经、津津有味的样子。虚竹眨巴着自己小鹿般的大眼睛,问我道:“那姥姥,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我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吐出一个字:“不。” 虽然我喜欢御风,可我骨子里有着童姥不可违拗的高傲,而那份高傲不会允许我的自尊在被人如同泥沙般践踏之后,还要继续送上门去任人嘲讽,何况,被独孤玑辰践踏了尊严的不只是一个我,还有师父。 我依然记得我掌管灵鹫宫的那一天,虽然那个时候灵鹫宫中的弟子门人根本都是乌鸦青找来充数的,可是下面乌泱泱地跪了从天南地北朝贡而来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千妖百怪,见证着我掌管天山缥缈峰灵鹫宫的那一天,随之而来的,还有我对于万妖名为保护的责任。 江湖中对于灵鹫宫都抱有着一种审视,甚至是敌视的态度,黑白两道对于这种亦正亦邪的灵鹫宫更是虎视眈眈,不知道灵鹫宫到底是敌是友。本来以为还能消停两天,但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碰我逆鳞的人,竟然会是曾经作为逍遥派分支如今已经自立门户的微系。 还记得当时我盘腿坐在灵鹫宫的宝座上,手撑着膝盖上,听着下面鼻青脸肿的桑土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我哭诉着他们与微系弟子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还说鬼谷子身为一派宗师,竟然亲自下场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七零八落。 我不耐烦地揉了揉嗡嗡嗡的耳朵,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啧,你们自己在外面打架打输了,还有脸来我这里哭?哭个屁啊,有本事就自己打回去啊!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惹是生非又自己没本事,我岂不是要天天被烦死啊!” 同样鼻青脸肿的乌鸦青也跪在桑土公的旁边,对我哭诉道:“姥姥我们真没有惹事,我们就是按照姥姥您的吩咐去搜罗礼品,可真是那鬼谷子座下的弟子太嚣张,然后我们就不服气地起了几句口角,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本来我们都快打赢了,结果那鬼谷子就亲自下场了,这不我们才没打赢啊!” 桑土公在一旁连忙帮腔说道:“不仅如此,本来我们这次找来的宝贝也被老不死的给抢走了!小的搬出了姥姥的名号,却不想那个老东西说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还说姥姥您……”他刚想滔滔不绝下去,就被一旁的乌鸦青死命地使着眼色,指着宝座上脸色阴晴不定的我。 我微微一笑,只是笑得面容越发扭曲起来:“还说了什么?” 乌鸦青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盯着我高压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说道:“还说,还说姥姥您本就是逍遥派的弟子……见了他还要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师伯!” 我笑得更加和蔼,轻言慢语地问道:“你们恐怕还不了解我的脾气,知道对我撒谎,有什么下场吗?” 桑土公已经被生死符的感觉吓得肝胆俱裂,听我这样说连忙不喘一口大气地说道:“鬼谷子说姥姥您是逍遥派弃徒大逆不道,说以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他若是见一个便杀一个,让我们以后听到鬼谷子的名号便滚得远远的。小的万不敢欺骗姥姥,还望姥姥明察。”他说完,台阶下的一行人就几乎同一时间脸贴着地砖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不约而同地哆嗦得跟帕金森病人一样。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 按道理讲,我身为他们的主人,自己的下属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也理所应当地找上门去踢馆。然而在乌鸦青那些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特别怂地挥了挥小手说道:“嗯,那以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再见到逍遥派那些人,能躲着就躲着走吧。” 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我颇有些厚脸皮地抬头望天,自动屏蔽着那些‘四十五度视角甜到忧伤’的视线:“那个,让你们准备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乌鸦青有些不情愿地回答说道:“除了被鬼谷子那些人抢走的贡品,其他姥姥吩咐的,小的们已经置办好了。”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姥姥你这大费周章的,到底是要送给谁啊?” 我转过身,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无比高冷地吐出五个字:“逍遥派掌门。” 看着他们无语又愤慨的目光,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怨念能够化作刀子的话,我想,我现在大概已经步入轮回了。 就在那些人暗自腹诽着离开后,乌鸦青单独留了下来从袖子中掏出一封请帖恭敬地递给我。因为灵鹫宫里除了仆人基本没人,所以乌鸦青基本充当着下属、管家以及经纪人的角色。屁大点的事情他处理,芝麻大点的事情也是他来处理。因为我之前同他说,如果事情没大到女娲补天的份儿上,就别来烦我。 现在看来,我对于这位管家基本上还是很满意,虽说乌鸦青这个人除了长相平平、思想猥琐、嘴巴漏风、武功极差以及不会生孩子之外,但是其他诸如女人和男人会做的事情,他基本都能搞定。 我扫了一眼他一眼手里的请帖,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乌鸦青说道:“少林寺广发江湖的英雄贴,也派门下的小和尚来灵鹫宫送了一趟,送信的小师傅说他们的灵绝师兄同姥姥您是好友,那灵绝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让姥姥这一次务必去少林寺给他撑一撑场子。” 他顿了顿,拿出本子看着我,“所以,姥姥咱们灵鹫宫到底去不去?哦对了,据小的所知,少林寺派发的帖子基本上江湖上有名有脸的门派和高手都发了,要是真的按照刚才的吩咐,为了避免跟逍遥派见面的冲突,咱们是不去了吗?” 一番话说得我有些头大,我咋了一下嘴巴,思虑一番说道:“灵绝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带着人去给他撑一撑场面。至于逍遥派的事情,去把礼物先送去,无崖子若是答应了给我玄铁便算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何况我本来也曾是逍遥派的弟子,以后遇见逍遥派的让底下的人都注意一些便是了。” 乌鸦青沉默了一番,看着我目光有些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姥姥,逍遥派掌门已经成婚了。” 顿了顿,我转头阴森森地注视着他,磨牙笑道:“无崖子成没成婚,关我,屁事!” 乌鸦青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快速地眨着眼睛,自作聪明地揣测着我的心思:“也对,反正那掌门夫人据说是毁了容的,姥姥这么年轻貌美,怎么也不会被一个丑八怪比下去的,那姥姥那礼品中的那些去疤膏,咱们还送吗?” 我眼睛翻得都快只剩下眼白了,抓狂道:“你特么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无崖子了!” 乌鸦青憋了半天,最后像是倒豆子一般说道:“一般按照情理来说,正常人不会用一车奇珍异宝去换一块破石头,而根据小的超乎常人的推理,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姥姥您对逍遥派掌门旧情难忘,想借此机会引起他的主意。” 顿了顿,他还一本正经地低头碎碎念道,“虽然说逍遥派掌门丰神俊逸、白衣翩翩,但是姥姥您也不需要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啊,放眼咱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英雄豪杰,哪一个不是个顶个的青年才俊,姥姥您就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吗?”说到最后,还一副‘我拿鱼目当珍珠’的感慨。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除了妖魔鬼怪、歪瓜裂枣之外,有没有青年才俊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那一天的最后乌鸦青那厮是被我一记天马流星拳一记扫堂腿给生生打下缥缈峰的。 从山下通往灵鹫宫的万层石阶,那家伙基本上都滚了个遍。 一路哀嚎,传入层层云霄。 我抱着胳膊站在山崖之上,看着那一路滚下去的一个人团,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之前因为独孤玑辰受的气,也借着我的笑声终于抒发了出来。 虚竹指着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姥姥,你这样迁怒于人是不对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丫的年纪轻轻,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乌鸦青那厮挨打从来不长记性,以至于后来他越发坚定地认为,我就是喜欢无崖子喜欢到死去活来。恐怕后来江湖里无数个关于我对自己师弟痴心不悔、死缠乱打而无果的老妖婆版本,十有八九都是这厮传出去! 现在想一想,当年的我,还真是心慈手软。 一如,我对待逍遥派的忍让,然而我的一味退让,只能让他人觉得灵鹫宫的好欺。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师父,他对不起我。” 虚竹一脸懵逼地转过头,纠结地说道:“姥姥,我师父他不会……” 不用看他,我也知道这小和尚的思想有多么龌龊,我托着腮翻了一个白眼,幽幽说道:“乌鸦青带着人与礼物去了逍遥谷,人马在谷外等了三天三夜,换来一句掌门抱恙,闭门不见。”仿佛有人捏着我的心脏,让我喘息不过来,我顿了很久之后才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师父他不过就是逼着想让我先低头罢了。”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转载均为盗文,希望大家尊重正版,本文免费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无崖子(霸道总裁式笑容):不管你见还是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扶摇(看台本):导演说,因为没有榜单所以没有涨收藏,不仅没有涨还掉了好几个。 御风(微笑):很遗憾,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错过本文最后一场武打大戏,以及……开车戏。话说,导演,你到底什么时候排片?你这都快结尾了,你还不安排回头杀青了你别找我哭! 导演(蹲角落里抽烟):虽然预算超支,但是大体还是按照计划进行中,表着急。 第143章 Chapter143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日江湖再见,便再无半分同门情分可言! ……好啊,谁若是后悔今日说的话,谁这辈子就活该孤独终老! 虽然虚竹的功夫很烂,但是不得不说他治疗老年痴呆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至少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木鱼的催促,记忆便能流畅自然地被我自己唤醒。 而此刻,我的耳边响起了那日我同无崖子决裂时说过的话。 冰块中的寒气一层层地往我脸上扑,像是刀锋一样刮过寒毛,又像是冰火滚过脸颊,就像是求人的滋味儿。 虚竹看着神情莫测的我,弱弱地问道:“姥姥,我师父他不愿意把那块玄铁石交给你吗” 我嗤地一声笑,语气发冷道:“他要我拿一样东西来换。” “……是什么?” 我伸出手,看着自己凌乱的掌纹,嘴角带着冷笑:“他说,世间任何灵丹妙药也不能让秋水的脸完好如初。他想让秋水恢复容貌,可还差一张上好的人皮。”我微微偏头,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的小和尚,勾起嘴角,“他说,既然李秋水的一生是我毁的,那么这块皮,也应该从我身上取。” 那样一句话,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从无崖子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当时长身玉立站在逍遥殿上的无崖子一双桃花眼中满目冰冷与厌倦,对我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那块玄铁做什么,也知道那块玄铁对于魔刃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说着,语气染上怒意与不甘,“你想要救剑魔——”他低头轻笑了一声,而笑容里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那师姐,不如请你拿一点诚意出来。” 我早已脱离师门,也早已同无崖子和李秋水恩断义绝,从他嘴里听到师姐二字,就像是我违背自己的誓言再次同无崖子见面还有求于他那般,让人感到脸上像是被人用尽全身力气抽了一耳光。 “你这样做,就是为了替李秋水出一口气?”我抬起眼,看向那个白衣青年。 无崖子凝视着我,唇畔带着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也许是又或者不是,恐怕只有老天爷也才知道!自从你丢下这一堆烂摊子之后,秋水醒来便神智失常,有时候甚至还会寻死……师姐,想来你还没有尝过被人背后当做笑柄的滋味吧?” 我下意识地就想说不可能,她后来还会当西夏王妃呢!然而我转念想到,现在李秋水还是无崖子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么公然地预言他会被戴绿帽子,恐怕会真的把心高气傲的无崖子给逼疯。 见我愣神的样子,白衣青年嗤地一声笑,他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差点忘记了,你根本没有心肝。”他踱了两步,在我一步之遥的距离站定,而他前倾身子,一双桃花眼里如同流动着滚烫的岩浆,爱恨惧憎像是丝线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楚。 “你同灵绝自始至终在商量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同他还真是一丘之貉。” “灵绝说我会成为逍遥派的掌门,他说对了。” “师姐你祝我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白衣青年微微努嘴,有些像他少年的样子,虽然眼眶却有些红可他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住点头说道,“恭喜你,也说对了。”话音落,他便递给了我一把匕首,那双桃花眼好以整暇地看着神情复杂的我,似是不愿错过我面容里一分一毫的迟疑与后悔。 没有任何犹豫,我接过了那把匕首,认真地看着他:“那说定了,我给你一块皮,你把玄铁给我。”说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无崖子震惊又复杂的目光下,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而另一只手举起匕首便准备划下。 殿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我下意识地一顿,可就是这么一顿,本来高举起就要划下的手便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腕。 “大师姐!——”只听身后传来碧云的一声呼喊,我怔怔地抬起眼,看向生气到连双眼都是通红的无崖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愤怒,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不等碧云过来,便见无崖子抬起一双桃花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碧云冷声说道:“碧云,出去!” 碧云像是被无崖子的目光吓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便听无崖子提高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出去!”少女被他喝得一个机灵,不放心地朝我看来,可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我挣着他的桎梏,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怒视着他叫道:“无崖子你发什么疯?!松手,无崖子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松手!”白衣青年愤怒的神情看起来陌生极了,任我怎么拍打他的手,却仍旧牢牢拽着我的手腕。 “你现在是不是宁愿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好好同我说半句话?”哪怕是心里燃着滔天怒火,可无崖子还是撑着保持着笑容,只不过笑得咬牙切齿,“松手?童扶摇,你凭什么叫我松手?当初你不可一世地说要同我恩断义绝,可你如今还不是再次回来求我?你总是先来招惹我,可你凭什么在招惹了我之后还想着全身而退!” 而他的手一用力,我吃痛之下手中的匕首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匕首掉落发出的声音像是刺激到了我一般,我如同一头愤怒的幼兽一把推开了无崖子:“不是你说要我赔李秋水的容貌,要我割下一块皮你才肯将玄铁石交给我吗?” 无崖子被我推得一个趔趄,身后长发垂下来掩着自己大半的面容,而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笑声越来越大,而后一刻笑声却又消弭在那双桃花眼中的恨与痛中。 “在师父那件事上,看在你我同门十二年的情分上,我由得你胡闹。” “可这次,你还想让我交出本门的玄铁石,去救姓独孤的人……”说到这儿,他嗤地一声笑,抬眸语气发狠地说道,“我不妨告诉你,无论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可能!”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所以,你刚才是在耍我?” 无崖子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故作的轻挑与得意:“对,我就是出尔反尔,就是在耍你,你又能怎样!”他眼眶带着一抹薄红,“就像你从前一样的出尔反尔,而我又能怎样?!” 我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我再问你一遍,玄铁石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无崖子笑容泛冷,他没有挣开我的手反而握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们的距离拉得更近,一字一顿:“那我也同你再说一遍,绝无可能。”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我玄铁石,所以说,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让步,在无崖子眼中不过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不过就是他为了能有出尔反尔的机会! “你逼我出来,就是为了羞辱我?”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无崖子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为了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做到什么地步。”说着,他似乎还深怕我的自尊没有碎成一地,说道,“没成想,还真是周瑜打黄盖!”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荒谬地扯了扯嘴角,撇过脸便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请柬——由少林寺发出的,遍邀天下武林高手的武林大会请柬。 “无崖子,这是你逼我的。”我低声对白衣青年说完这句话,随即用内力高声喝道,“来人!”而一直守在殿外的乌鸦青一行人便忙不迭地进来,中间还伴着一身白衣的逍遥谷弟子。那些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剑拔弩张的我同无崖子两个人,心思一转便都明白我同无崖子谈崩了。 “姥姥,有何吩咐?”乌鸦青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身旁,十分狗腿地问道。 我一拂袖,对着乌鸦青一行人冷声说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从今日开始,但凡是我灵鹫宫和三十六部七十二岛的人若是见到了逍遥派弟子,寸步不得相让,谁若是说了半句好话我便割了他的舌头,谁若是同逍遥派乃至其余各支让了半步,我便废了他的双腿!” 乌鸦青大喜,连声说道:“小的这就去传话!” 无崖子气急反笑,怒视着我:“童扶摇,你别忘了你如今一身功夫到底师承何门何派!你这样做,是想欺师灭祖吗?” 我转过身看向他,微微一挑眉:“欺师灭祖?呵,不过是自家门人、各凭本事罢了!怎么,你对鬼谷子门下的弟子不放心,还是说你对你自己根本没信心?”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我抬了抬下巴说道,“你若是想要息事宁人也可以,少林寺的武林大会的比试,就是为了见证各家武学谁更高一筹。不如我们再来打一个赌——” 无崖子捏紧了拳头,语气带着天生的傲气:“赌什么?”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大声道:“就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同北冥神功,到底谁的排行位置在前面!我若是输给了你,日后我灵鹫宫及其门下万妖给你们逍遥派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你不是想让我赔李秋水的容貌,我若是输了你半招我便自毁容貌决不食言!” 乌鸦青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把手摆得同帕金森病人一样,而我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害怕,转过身直直迎向了无崖子复杂的目光—— “如果你输给了我,你不仅要把那块玄铁石给我送来,日后但凡是你们逍遥派门下的弟子,只要听见了我灵鹫宫的名号,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若是滚不了见了我的面,就得给我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如果你无能为力管不了鬼谷子的旁支,我不介意替逍遥派掌门你来清理门户!” 乌鸦青喃喃道:“天哪,这赌注下得也太大了吧!” 而逍遥派的门下童子也对无崖子说道:“掌门,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别听她的!” 无崖子目光如芒,缓缓地抬起了手,手掌心对着我,一字一顿:“我同你赌。” 我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出手掌,打在无崖子的掌心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言为定!”说罢,我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扬长而去。 有下属问乌鸦青道:“那这些礼品,怎么办啊?” 闻言,乌鸦青一怔,随即瞪了无崖子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灵鹫宫难道还缺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这些俗品就权当打发他们了罢!”说罢,他便领着人跟着红衣少女一同离开了大殿。 门中弟子看向无崖子,拿不定主意:“掌门,如今怎么办?” 无崖子胸膛不住起伏,半响他回身将桌上的杯盏一把拂到地上,冷声说道:“都给我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揭开本剧组关于金庸两大迷(分别关于独孤御风和无崖子的): 1.独孤求败的剑 因为金庸老先生对于独孤求败的一生都是从其他人口中描绘出来的,所以基本上只能靠想象了。‘紫薇软剑,误伤义士不祥,悔恨无已,乃弃之深谷’本文中是那把伤了阿摇被御风亲手折断的紫薇软剑。 而‘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我将它拆开成了两句,一把是横行天下的魔刃,而另一把是能同魔刃相生相克的玄铁重剑。 2.逍遥派的避世 之前有亲说过,认为逍遥派是属于隐士高人的那种门派。但是那种印象来源于天龙八部中已经生成的结局,就是无崖子被自己徒弟逼得躲在一个山洞里。但是我觉得,一个事物不会只有一个固有的形态,而一个门派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避世的。而从这章节中,就是解释了逍遥派之所以避世的溯源,再加上后来的一些原因,最后逍遥派还是会走向原著的结局,所以不要担心。 另: 周四无更新,么么哒 第144章 Chapter144 “大师姐,你等等我!——”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我步子一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白衣少女便提着裙子像是一阵风般刮进了我的怀里,一如当年莽撞又天真的样子。 我稳稳地接住她,失笑起来:“碧云你怎么还叫我大师姐?” 碧云红着一双秋水眼瞳,望着我时像是盛了星星那般漂亮。 我微微一怔,这才发觉我们的小师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得这么好看,有多好看我说不上来,可从乌鸦青那些人看直了的目光中可见一斑。 我一直都知道碧云会长得很漂亮,一如书中那些人为她着迷的目光。 然而就在我们欣赏着少女婉转容颜时,碧云将那些形形□□的目光忽略开去,只是拉着我的衣袖,一脸认真的说道:“大师姐就是师姐,一天是我的师姐,便一辈子都是我师姐。” 我摸着她的长发,淡淡道:“你这么说,不怕你姐姐和你姐夫听到了生气?何况,我早已经不是逍遥派的弟子了。” 碧云摇了摇头,央求道:“师姐,你别说气话,回来好不好?虽然二师兄说的话重了些,可他是压力太大了气不过,才会对你假以辞色的,他其实很想——” 我打断她的话,神情渐冷:“无崖子怎样,已经不关我任何事。” 碧云紧紧抿着嘴,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极了秋水,而眼角的泪痣平添了一股柔弱之美:“师姐,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及师父,一点都不顾及我吗?”她嘴巴一瘪,眼泪便滚滚而落,“姐姐整日疑心师兄会休了她,但凡有些不顺心便会寻死觅活,师兄从不喝酒的,可他现在总是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喝得烂醉如泥!师父死了,姐姐疯了,二师兄变了,师姐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害怕,害怕最后只会剩下我一个人!” 看着眼前朝我无助哭泣的姑娘,我眼角湿润,而周遭的景象一下子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如今的人去楼空、门可罗雀同当年师父还在时逍遥谷的样子缓缓重叠起来,带着物是人非的心酸。我同无崖子、李秋水的恩怨,让我们各自顾及不上这种变化。碧云是最无辜的,但她才是承受着这种心酸从头到尾的那个人。 我缓缓走上前抱住她,轻轻拍着她发颤的背脊,浓着嗓音说道:“碧云,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那些推拒的话,师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到从前,回到师兄鼓瑟你和姐姐弹琴我跳舞的日子,”碧云更加紧地抱着我,紧紧地闭着眼睛,闷声对我说道:“有一次二师兄喝得烂醉如泥,姐姐问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她,二师兄苦笑着说他真的很累,姐姐被气得哭着跑了出去。” 我沉默下去,缓缓眨着眼睛,而碧云将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肩膀里,带着哭腔说道: “那时我问师兄是不是很想你,他说你没有心,就算想又怎样,不想又能怎样。” “我想去求你回来,而师兄听见了当场对我冷了脸色,说不许去找你否则他就不再是我二师兄。” “师姐,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盼了回来。”少女滚烫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带着难以言说的情感,对我轻声道,“好不容易,我才见到你一面。” 半响,我叹了一口气,对怀中的白衣少女轻声说道:“碧云,我们回不去了。” 年少气盛,心比天高。 孰是孰非,谁能断言。 因为看穿了我眼底坚定的倔强,碧云后来也没有再阻挠我,只是说了很多很多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白衣的少女说了很多话,我也认真地听了很多,可岁月尽头后我唯一能记得的,只是她眼神里对我的眷恋,还有她最后临走时那担忧目光下的情深意长。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可我发现等我回过神,周围人还没回过神来。 我走上前,看着哈喇子流了一地目光泛着桃心的乌鸦青,微微挑眉:“我小师妹,好看吗?” 乌鸦青一脸花痴,下意识地回答说道:“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 他的话音刚落下,脑门便挨了我一个爆栗,疼得龇牙咧嘴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抱着胳膊看着那些回过神来的妖魔鬼怪,威胁道:“我小师妹冰清玉洁,你们这些牛大粪再敢用猥琐的目光看她,小心我抠了你们的眼珠子,听到了吗?!” 一行人立刻捂着眼睛,忙不迭地齐声说道: “小的明白。” 讲完这段唏嘘的悲催往事,我就给小和尚示范如何倒行内力,通过掌心阴阳内力的变化制造出生死符。 然而很明显,我不算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而虚竹也根本算不上一个具有慧根的弟子。叫了几遍之后等到虚竹勉勉强强能倒腾出一块薄冰之后,我翻了一个白眼坐到一旁嫌弃地撇嘴:“你活到现在,还没笨死也真是上天垂怜了。” 师父一生惊采绝艳,好歹也把我们几个弟子勉强拉扯成了武学大家,然而我们几个弟子却不成器地教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徒弟出来。我虽然十分嫌弃虚竹的愚笨,但是在传授他逍遥派武学上来说还算是尽心尽力。毕竟等我和李秋水同归于尽之后,虚竹依然还只是那个坐拥万贯家财却不知道怎么花的单纯小和尚,那估计他就只有被底下那些不省心的弟子与部下欺负的份儿了。 虚竹一边练习着我传授给他的功夫,一边问道:“那姥姥,那个什么武林英雄大会到底有没有召开?诶,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要小僧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聚众斗殴打打杀杀伤了和气呢,这种比武实在是太无聊了,还不如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经论论道。” 我以手支颌,懒懒道:“你所谓的无聊,不知道当年人争得头破血流!” 就跟鲤鱼跳龙门一样,而门槛就在百晓生笔下,那个时候百晓生那货能把自己尾巴骨都翘到天上去!当然身为他好基友的我和灵绝,也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虚竹转了一个身,看着我一脸呆萌:“那姥姥你们分出胜负了?”说罢,他上前一步,两眼兴奋地冒着光,“那当年,谁是天下第一啊?” 我似乎貌似好像记得,刚才说聚众斗殴实在是无聊的人,好像是他。于是,我气定神闲地转了个身,翘着二郎腿,指了指自己:“我啊。” 虚竹扯了扯嘴角,一副看着小孩子胡闹的宠溺表情,摆摆手说道:“姥姥你别闹了。” 我嘶了一声,指着自己一本正经的娃娃脸:“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于是乎,虚竹凑了过来,认真地瞧着我然后极不给面子地严肃说道:“姥姥,你可以说我笨,但是不可以觉得我蠢。” 我带着一副慈爱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虚竹的光头:“啧,本来我觉得你笨得还有救,没成想现在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见小和尚不高兴地瘪嘴,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你放心,姥姥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虽然虚竹在我眼中,是蠢到无可救药的,但是我在小和尚那忧国忧民的眼神里,估计是还有得救的老年痴呆。 于是,小和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木鱼:“阿弥陀佛,姥姥,天下第一到底是谁?” 听到那催眠效果好到一逼的木鱼声,我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坚持着不改口:“是我。” 虚竹的反应,一如那些没有眼力的世人,都不肯相信当初打败了天下英豪的人是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女。我估计当初我之所以选择避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懒得同那些人辩白,我到底何德何能打败了那么多武学大师,因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我还记得,那年那日,只因灵绝咽不下独孤玑辰那一口气,以百晓门中武学排行谱为饵,遍邀天下英豪的武林大会就在少林寺浩浩荡荡地展开了。 由此可见,灵绝要么不搞事情,要搞事情就是搞大事。 少林寺前殿后院,厢房楼阁挤满了各路人马,而那些人中有着踌躇满志想要进入排行谱光宗耀祖的,有听说了自己的仇家也要来刚好能在天下英豪之前了断彼此恩怨的,然而大多数人还是为了瞧这百年难得的武林盛会而来的。 我坐在灵绝专门为我和百晓生留出来最佳瞧热闹的位置上,一边和灵绝磕着瓜子,一边听百晓生讲解着各家的恩恩怨怨以及独家秘诀。然而说得最多的,还是对于魔教同各家的恩怨。只不过据说已经接下了请帖的魔教,却一直迟迟未来,倒也免去了从单挑变成围殴的局面。 看着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照各自的辈分同众人行礼见面寒暄,我忍不住失笑,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灵绝:“诶,你上次同御风单打独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了风头,怎么少林寺那些老和尚没抓着你把你推出去让大伙好好见见你们少林寺的杰出模范生?” 灵绝斜睨着我,呲牙笑道:“让我出去给他们表演喝酒吃肉赌博泡妞吗?” 百晓生一边手不停蹄,一边接话道:“估计灵绝一出去,少林寺千百年的金字招牌都能被大家的吐沫星子给淹没了。” 我反手撑着地,手遮着天上的烈阳:“啧,屋顶虽然空旷人又少,可就是太阳太毒了。”然而我话还没有说完,灵绝就已经得意地砰地一声打开了一柄巨大的伞,刚好遮住我们三个,然后顺手接住了我掉下来的下巴,“不要爱上哥,哥只是江湖里的传说。” 看着灵绝那两道眉毛贱贱地飞舞着,一瞬间,所有对于他的赞美之词都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此时,我下意识地感觉到几道灼人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便听下面少林寺两边的僧人同一时间地呼喊道:“逍遥派到——” 我笑容渐渐冷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从两边而来的无崖子一行人和鬼谷子一行人。 所谓,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我微微挑眉,不甘示弱地迎向了无崖子灼人又冰冷的目光,以及他身边作为掌门夫人一同而来的李秋水怨恨又畏惧的目光,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了我脸上挑衅的一笑。手肘放在膝盖上,我微微前倾着身子,对着那夫唱妇随却也貌合神离的两个人比着口型: “我,等你们很久了。” 第145章 Chapter145 灵绝嗤地一声笑:“啧,还真是冤家路窄。” 百晓生用嘴润了润毛笔,在书卷上笔走龙蛇着:“逍遥派一主三系,如今却直接分为了两拨,鬼谷子一门尊崇老子,而无崖子的遥系则以庄子为尊。如果按照武学修为来说,则是无崖子那一边要高出许多,可若是按照门徒声望来说,则还是鬼谷子要道高一筹。” 顿了顿,他偏头补充道:“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若我是他们其中之一,肯定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要么重新将对方吃掉,要么就看谁能拿到逍遥派的牌坊。” 无崖子他们一行人被少林寺的僧人引去了一旁的凉棚入席,而我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神来说道:“若是真刀真枪的较量,就算是老江湖的鬼谷子恐怕也及不上初出茅庐的无崖子。” 灵绝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听说,玉门赌坊就无崖子和鬼谷子之间便开设了千两一局的赌局。” 百晓生哈哈一笑:“这有什么的,那江湖第一的赌局,已经已经开盘了,最低的就是万两银子一局。有小道消息,有不少人把钱压在了无崖子身上,毕竟大家都知道能够接手逍遥派掌门人位置的,肯定不会是吃素的。若是无崖子在武学上能有逍遥子前辈当年八分真传,这排行谱上就肯定能进前五。” 我好奇道:“那赌注压的最多的第一,会是谁?” 百晓生长吟了一声,回答我说道:“魔教剑魔。” 灵绝慢悠悠地说道:“这次来的人,有一半都是同魔教有仇的人,就算是车轮战轮番上,他想得第一恐怕也不太容易。”说罢,他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扶摇,你若是想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重夺武学排行谱,这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怔了怔,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便听到下面一阵嘈杂,而隐隐约约的还传来乌鸦青他们同人争执的声音。我朝声音源头看去,忍不住暗骂了一句靠。我一捋头发,冷笑了一声,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没有先去找鬼谷子的麻烦,他倒是不嫌麻烦亲自来挑事情了! 撂下一句“我去处理些事情”,我便在俩人惊愕的目光下,一个翻身从屋顶之上一跃而出,轻飘飘地掠过几人的肩膀便落在了乌鸦青他们的面前,裙裾微动,衣衫轻拂。见我来了,乌鸦青几人都是先是惊喜随即愤然的样子,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同我告起状来,吵得我脑瓜仁都有些疼。 见我皱眉,乌鸦青连忙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而卓剑神上前一步,先是愤愤然地看了对面一眼,再是对我说道:“启禀尊主,我们在这凉棚中本来坐得好好的,可是逍遥派的人一来,便指使着小和尚让我们腾地方,这口气我们忍不下,便同他们争了起来。” 桑土公似乎因先前同鬼谷子的梁子而我让他们对逍遥派的人礼让有加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却不得不隐忍说道,“少林寺中如今空位本就稀缺,何况凡事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这件事情还请尊主三思定夺!”看起来忍得十分辛苦,最后忍不下去了,他十分委屈地看着我,“这兄弟们千里迢迢来这里,还没休息够呢!” 我奇怪地挑起眉,看向乌鸦青,而后者连忙解释道:“姥姥的命令小的是书信通知各位岛主洞主的,但是桑土公他不识字儿,这不能怪小的啊!” 不再理会那些因为地盘问题而愤愤不平的人,我缓缓负手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见到我时神情有些僵硬的鬼谷子还有他门下的那些弟子。 鬼谷子眯起了眼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童扶摇,你这个逍遥派的弃徒,竟然还有脸面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本座面前?” 周围其他门派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我们这里,虽然方向不同人不同,可都带着同样的幸灾乐祸以及看笑话的表情。 心里噗地一声冒起了一团青烟,然而脸上还维持着不动声色的平静,我扬了扬下巴:“这可有些奇了,你我同出逍遥派,也都是自立门户,为何你有脸敢站在这里,我就没有?难不成,就是因为你的脸皮比我厚?”我低头,笑了笑,“那这一点上,我还真是甘拜下风。”话音落,身后便响起了乌鸦青他们一阵夸张的哗笑声,气得鬼谷子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滑稽极了。 鬼谷子身旁有一位身穿红色□□的大和尚走上前来,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本寺地方简陋,本不该劳烦施主门下的各位英雄,只是这位鬼谷子先生同我寺方丈曾是多年好友,能否还请施主同逍遥派门人合计一下,相互通融一番,也好叫老衲对方丈有个交代。” 我奇怪地看了那大和尚一眼:“要拼地方,又为何找我灵鹫宫拼?江湖皆知,我灵鹫宫非正非邪,不与魔道为伍也不同正道往来,一向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说着,我挑衅地看向被我气得脸色铁青的鬼谷子,笑,“鬼谷子前辈可是一向自诩名门正派,又何必同我们挤在一个屋檐之下。” “你!——”鬼谷子气得上前一步,指着我的手指发颤。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来回看了看目光便锁住了无崖子他们呆的地方,于是一捋头发笑道:“你看那不也是逍遥派的凉棚,既然他们都称自己是逍遥派,那不如两家逍遥派坐在一起,真品赝品好劣高低,不也能让大伙一眼就能见分晓?” 鬼谷子径直走到我身前,眼睛眯着怒气腾腾地问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随着他语气的发狠,两方的人马都有一种随时处于打群架的蓄势待发之中。 我不甘示弱地抬起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先来后到,我不让!” 众人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有的人笑话鬼谷子以一派宗师的身份同一个黄毛丫头较劲,有的人笑话一群乌合之众认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为主人,还有人笑那个黄毛丫头不知自重同武林前辈寸步不让。 “玄德希夷,带着弟子把那群乌合之众给本座赶出去!”鬼谷子气急怒声道,一拂手中的拂尘直直朝我面门而来。 本来都以为若是要群殴也得等魔教来了之后,没想到光是因为场地位置,便有两家打了起来。 我向后俯身,一个兰花推手将因为对方蒸腾内力而变得四散的拂尘重新归拢了起来,再是纵身腾挪之间足尖直直踢向了鬼谷子的手腕,震得他向后退了两步,而趁这个功夫,我横腿一扫便将一旁储物的木箱子踢飞了起来,直直朝微系弟子而去,打得那些弟子不得不退后狼狈而去。 只听乓乓乓的沉闷几声,七八个木箱子便稳稳当当地摞在了一起,而下一刻,众人之间红衣少女飞身盘旋而上,站在了最顶上的时候回身挥袖,是无言的狂傲: “我说不让,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前前后后不过几次眨眼的时间,露出的一手上乘武功,已经是江湖中难寻敌手的高深。 众人皆是惊骇,本来以为那姑娘年纪轻轻却能成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也许有几分真才实学可也更是因为那些妖魔鬼怪都是三教九流的乌合之众,却不想一个妙龄少女确实身怀一身绝技。 而此时,在众人纷纷倒吸了冷气的声音里,乌鸦青那些人可算是长了一把面子扬眉吐气了一番,一个个恨不得长出尾巴然后翘到天上去。 带着面纱的李秋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轻笑着说道:“鬼谷子枉为一派宗师,却被一个年轻后生这样戏弄,扫了自己的脸面不说,还一同砸了逍遥派的门面!真是没用的废物!” 无崖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拢:“她的武功,又精进了。” 秋水听他低落下去的语气忍不住一愣,随即柔柔笑了起来,柔荑放在了无崖子的手背上,一双秋水眼睛期待地看着白衣青年:“师兄,就连鬼谷子都打不过大师姐,你就算输给了她又能怎样?” 无崖子剑眉微皱,目光泛冷:“秋水,你觉得我会输给她?” 秋水微微一愣,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半响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在武功上赢了她,你又舍不得真的为难她不是吗?” 白衣姑娘目光中闪过自嘲的笑意,她收回了手,目光看着远方云淡风轻地说道:“大师姐也算得痴心一片,宁可伤了自己的皮肉也想求那块玄铁去救自己的情郎,你舍不得她受伤,却又不想她轻易地如愿以偿。你们之间的赌局,就算你赢了师姐,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她说话时,声音如同从前那般放得柔柔的,只不过带着被掩藏起来的失望与怨恨,还有不断颤抖的尾指。 碧云看着谈及扶摇总算是正常了的秋水,有些惊喜地睁大眼:“姐姐,你的病好了?” 无崖子亦是一愣,看着身旁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姑娘:“秋水你——” 可还没有等他说出后半句话,身后有一个俊俏的少年捧着药盒子走过来,朝戴着面纱的秋水粉面一笑,乖巧说道:“师娘,该吃药了。”秋水朝他眉眼弯弯地一笑,说了声好,便从他手中接过药盒服下药丸,才对碧云淡淡说道:“我没有病。” 而此时,整个会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转头,便见到了从天而落的魔教一行人——左右护法,六位堂主,虽说是难得的正式,却是不见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剑魔。站在箱子之上的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在那刻沉沉地落了下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独孤玑辰却对于那些仿佛要将他生啖其肉的目光视若罔闻,老神在在地同少林寺的方丈打着太极。鬼谷子被那个红衣□□的大和尚给领着重新找地方去了,而我从上面跃下来,紧接着耳边一左一右地便说道: “诶,你说独孤御风没有来,是不是不给我们少林寺面子啊?” “左右护法,六位堂主,光是充当弟子打下手的都是江湖一流水平的门主。”百晓生顿了顿,叹道,“虽然他们教主没有出现,但是这已经在所有门派中给出的最大的面子了。” 我抿了抿唇,想到当初临别之际御风的昏迷,不禁担忧道:“御风会有事情吗?” 闻言,百晓生有些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一般有事情的,都是别人吧!“ 灵绝抱着胳膊,眼神有些志在必得:“他肯定会出现的。魔教若是想维持武学排行谱上的位置,除了独孤御风,没有人能做到了。”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又痞又俊,“现在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开始看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为什么你们魔教出场,从来都是从天而降? 独孤玑辰:因为我们不走寻常路。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46章 Chapter146 伴随着魔教的入席,广场中本来沸腾的人声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听少林寺一位达摩堂老僧站在高台中央,用内力缓声说道:“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光临,少林派倍感光宠,天下武学一争输赢便依帖中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胜出至最后十名者,由百晓门门主作为公证人分出武学排行。”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不想独孤玑辰语气凉凉地说道:“世人皆知百晓门弟子皆不精于武学,由他们来做公证人,岂不是有些儿戏?” 那位老僧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那依独孤英雄的意思,恐怕由谁来做这公证人,其他英雄都是有不服的。” 独孤玑辰笑起来,带着轻蔑之意:“二人相斗,你死我活,活人赢,死人输。难不成,其他人连死活都判断不了吗?”偌大一个场地,他的话却清清楚楚地钻入众人的耳朵,让人联想到背后的意思不禁竖起了汗毛。 百晓生啧了一声:“都说魔教的人从不在乎人命,如今我才算是真的领教了。” 见群雄脸上都有着愤愤之意,独孤玑辰站起身来负手说道:“天下武学,博大精深,原以为少林寺请来的,都是什么能上得了场面的人,哪曾想这天下武学之争,就连江湖杂碎也来参一脚。若是你比过来我比过去,就算是比到明年估计也收不了场,倒不如生死相搏,能者居之。” 一番话,虽然说得人恨得牙痒痒,却说不出半句能够反驳的话语。半响,那老僧双手合十道:“既然如此,便是刀枪拳脚无眼,格杀不论,各安天命,天下英雄,具为见证。” 一句话,轻飘飘地说出了生死之隔。 登时,便有人出来叫阵,有人上前挑战,片刻间场上六人分成三对较量,几场比试便紧锣密鼓地排了起来,然而魔教的人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凉棚中,而独孤玑辰更是老神在在地闭目休息,似乎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们既然没有出手,其他人出手也只是象征性地比划比划。 灵绝抱着胳膊坐在我旁边,啧了一声说道:“最先上场的人,除非武功真的能做到威震群雄,否则肯定撑不到最后。” 百晓生一边记录着上场比试之人的情况,一边问道:“为什么?” 我淡淡解释道:“内力和体力的损耗,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经换了新旧上场的人物,如此上上落落,都是点到为止,有人流血受伤方始分出胜负。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场出战之人武功越来越高,伴随着擂主的武功越发高深,一场比试的功夫也越发久了起来,而起来挑战之人的频率也慢了下来。 有人新仇旧怨,有人扬眉吐气。 有人虎视眈眈,有人老神在在。 我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草根在我手指尖被我搓得滴溜溜地转。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正是最毒的时候,各方人马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 “扶摇,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场?”灵绝用胳膊肘杵了杵我,问我道。 我微微偏头,看向无崖子的方向,而他几欲喷火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魔教那边的独孤玑辰身上,虽然说整个人还坐在那里,估计灵魂之中已经同独孤玑辰打得你死我活了。我抬起头看着天上一轮烧得红艳的骄阳,啧了一声道:“太热了,等凉快了再说。” 灵绝嗤地一声笑:“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场面说出这种话的,我也就服了你。” 我不可置否地挑起眉:“说明我心态好。” 灵绝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逍遥派的凉棚,颇有些头疼地说道:“灵门那小和尚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一见碧云就巴巴地凑了上去,要是让我师父知道指不定要气死!”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怀中就被人塞进了一摞书,而另一边的百晓生已经溜得只剩下了一个背影:“你师弟简直就是个小色鬼,不行,我也要去陪碧云!” 又过了一炷香,场上已经坚持了两轮的擂主是丐帮的一位护法长老,只见一个魔教弟子匆匆从场外赶来,走到独孤玑辰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独孤玑辰点了点头唇畔露出几分莫测的笑意,然后转头对欧阳善渊沉声说道:“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太阳就能落山——丐帮、少林、逍遥派、灵鹫宫那些人还没有出来,我虽然不放心,但现在可以收网了。” 欧阳善渊沉吟了半响,淡淡说道:“我明白了。” 说罢,玄衣铠甲的青年便飞身腾空跃上了场,双手一抖,两把软剑便从袖子中唆了出来,面容清冷地看着那位丐帮长老,“欧阳善渊还请丐帮长老不吝赐教。”话虽然说得好听,可手上动作却没有半分客套,身形鬼魅地朝那布袋长老攻去。 灵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魔教的人,终于出手了。”我微微抿唇,看着场上打斗的两个人,也不知道独孤玑辰到底在捣什么鬼,而御风如今又在哪里。 如果没有剑魔,哪怕魔教中高手如云,可真正能算得上顶尖的人,却寥寥无几。 眼看着那丐帮布袋长老就要落败,本来点到为止就能分出胜负的比试,但欧阳善渊还是冷酷地一抹对手的脖子,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众人勃然大怒,可之前已经扬言声明生死有命,就算是指责欧阳不讲江湖道义也无可奈何。而欧阳善渊这一上场,无非是告诉众人,如今的比试已经不是点到为止,只要敢上场挑战者都要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 看着那被欧阳善渊抹了脖子的丐帮长老被弟子抬了下去,灵绝冷笑了几声,说道:“当初我同独孤玑辰那么叫板,既然他都派出了底下第一大虎将,我若是不上去给他漏两手,岂不是教他觉得我贪生怕死?” 我抬起手拦住了灵绝,微微扬起下巴:“喏,收拾欧阳那家伙的人,不已经上场了吗?昔日师徒,今日对手,你说到底会是鬼谷子棒打不肖弟子,还是欧阳善渊不念旧情杀了师父?” 我们说话之间,台上的鬼谷子已经沉不住气,当下上前提剑,一招‘上善若水’便朝欧阳善渊攻去,剑芒被烈阳映衬得光芒闪烁,嗤嗤发出响声,紧接着又是两招微系剑法,长剑飞舞气道雄厚引得众人纷纷喝了声彩,然而却又都被欧阳善渊一一避过。 不得不说,欧阳善渊躲避身法的精彩程度比鬼谷子的剑法要高明不少,可全场静悄悄的,魔教的人是不屑于喝彩这种事情,而名门正派那些又不愿意为敌人助威。由此看来,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虽然都是江湖上三教九流的存在,可却是直来直往,功夫好便喝彩,功夫烂便喝倒彩。 鬼谷子怒声喝道:“一味闪躲,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欧阳善渊撇嘴一笑,带着几分邪气:“我让你三招,也算是报了昔日你对我的恩情。” 他不提还好,提及这件事情,鬼谷子便目龇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座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蒙了眼睛,收了你这么个逆徒!如今,本座便要在天下英雄好汉面前清理门户!” 听他这样说,欧阳善渊也不恼:“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有所顾忌的了!”他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动作,抛掉了手中软剑,双手往背后披风一收,下一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一件奇怪的兵刃——赤金铁钩。在场诸人中凡是上了些年纪的,都认出了那是魔教上任右护法连星阙的看家兵器,离人钩。 鬼谷子自然也是认得这件兵器的,双目突出说不出话来,而脸上肌肉抽搐着,像是接受不了什么认知一般。欧阳善渊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嘲讽一笑:“如果真的要算,我真正的授业恩师应该是这把离人钩的主人,也就是被你联合李云天那些人用计挑断了手脚筋的连星阙。” 所谓江湖恩怨,是非曲折,都被武林岁月统统掩埋,可掩埋,并不等于不存在。 而最后那三个字尚未说出口,他手中的离人钩便分成了金钩与长剑,长剑握在欧阳的右手,金钩被左手一甩便直直朝鬼谷子的胸口袭去。诡谲的剑招,诡谲的身影,诡谲的武器,都统统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凌厉身影。 “师父!”鬼谷子门下的弟子纷纷倒吸气,惊声唤道。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见那金钩先是勾住了如遭雷劈的鬼谷子的脖颈,极细的丝线缠绕住了他的脖子勒出一道深红血痕,而下一刻拿到黑色身影便已经一剑沿着那血痕砍去了鬼谷子的项上人头!我忍不住捂住嘴,压抑着翻涌上来的恶心,不敢置信地看着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欧阳善渊,我头一次觉得,他是这样恐怖。 “右护法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金堂主犹豫地向独孤玑辰问道,“惹出众怒,可不是好收场的事情。” 独孤玑辰平静地低头抿了一口茶:“天道轮回,这是鬼谷子的报应。” 因为鬼谷子的下场,以及欧阳善渊露的一手功夫,一时之间众人还没有从眼前的血腥中回过神来,更没有不自量力的人敢上前去挑战他。一个护法,转眼便杀了丐帮逍遥派两大高手,而众人对于尚未露面剑魔的实力思极细恐着。 “阿弥陀佛,少林寺灵字辈弟子灵绝,特来领教魔教右护法高招。”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黄衫僧袍的俊俏和尚已经站在了比武台上,迎风而立,一双赤手空拳面对着对手诡异的兵刃也毫不畏惧,黄袍鼓风,颇有一代宗师的味道。本来我还有些担心灵绝,可等他们两人一动手,欧阳善渊的诡异招数相比较起灵绝的沉稳开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灵绝便已经从少林寺一个默默无闻的弟子,一跃成为打败了魔教右护法的传奇高手。 然而下一刻我便笑不出来了,因为欧阳善渊的下场,换来的是独孤玑辰。 本来还有些宗师风范的灵绝一见站在对面的人是独孤玑辰,立刻怂了起来:“不比不比了,小僧我认输了!”说罢,就直接转了个身留给众人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众人一脸呆滞:……还能不能再丢人一点? 等到灵绝回来,我打趣道:“你干嘛不同他打一场?不战而降……唔,倒也像是你的风格。” 灵绝浑身抖了抖,仿佛怕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道:“平心而论,要是真的打,独孤玑辰杀不了我;可独孤玑辰心比欧阳善渊狠多了,而且浑身是毒,我宁愿同剑魔打一场,也不要直接同他打,那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我嗤地一声笑:“那也太丢人了吧!” 灵绝嘀咕道:“丢人也比丢命强!” 第147章 Chapter147 就在我同灵绝斗嘴的时候,白衣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剑站在了台上,长身玉立,眉眼含霜。整个广场鸦雀无声,风声撕裂之间暗藏着杀机涌动。我神情开始变得凝重,看着台上互相审视着对方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心还是一下子悬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同欧阳善渊比试的灵绝是一种玩世不恭却又沉稳大气的俊美,那么现在,面若寒霜、玉带轻缠的无崖子便是凛然正气之下的俊朗,虽然仍是芝兰玉树的温润,可那层伪装出的绝世出尘下却带着翻滚如岩浆的怒火与仇恨。 灵绝奇怪地看着我紧握的双手,不禁问道:“你不会是在担心无崖子?” 我双手捏得越发紧,嘴角一撇:“没有。”顿了顿,见他还在打量我,我有些不耐烦,“只有傻逼才会做出担心自己对手这种事情。” 灵绝长长地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我:“那你还真是一个傻逼。” 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跳起来的猫,我转头朝灵绝大声吼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灵绝嗤地一声笑,一抹脸上的吐沫星子,顺着说道:“好吧,你不是傻逼。” 见到灵绝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场上的杀气蔓延开来重重地压在我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紧闭着眼睛,然而拳头还是握得死紧。而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当初无崖子被独孤玑辰活活打成一个木乃伊,却还是强撑着同我犟嘴的样子。 而这次,我有些害怕,害怕无崖子不是被打成一个木乃伊,而是直接变成了一个木乃伊。拳脚无言,刀剑无情,何况独孤玑辰那种大魔头是根本不会在天下英雄的面前对无崖子手下留情的。而我更害怕,欧阳善渊能一剑取下鬼谷子的项上人头,那么下一个人头滚落的人,会不会就是无崖子? 灵绝说的对,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比武台上,无崖子冷着眼神看向仍旧散漫的独孤玑辰,捏紧了手中的拳头说道:“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这句话现在我送给你。” 独孤玑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极尽讽刺地说道:“永远不要轻视自己的对手,嗤,这句话没有错,可就凭你也配称之为本座的对手?你,你师父,哦,还有你那个不识好歹的爹,都是本座的手下败将。”而他的话音落,对面一道白影顷刻之间转眼而至—— 灵绝在我耳旁说道:“无崖子如今好歹也是一派之掌,更是北冥神功的传人,而且你忘了他活得还挺长,所以扶摇,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睁开眼松了一口气:“哦对啊,他挂掉是因为把自己的内功都送给了虚竹!”想到这儿,本来悬起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位,目光重新落在了比武台上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身上。 后来人中段誉的凌波微步只是看着秋水留下的秘籍便能以文弱之身,游走于多少高手英雄之间,凌波微步的身法鬼魅之处可见一斑。而真正精通这门功夫的,甚至青出于蓝的,则是二师弟无崖子。众人只见那道白色身影如同奔雷又像是鬼魅,游走于独孤玑辰周身,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而独孤玑辰行动反应亦是快捷,十指如钩如锥,上圈下钩、左旋右转,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连变了好几个花样,而等他们斗到如火如荼的地步时,只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纵腾摆挪。都是以快打快,哪怕功力低一些的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式,也抵挡不住群雄的哗然喝彩。 以快打快,如果出了半分差错,就是生死之别。 身边传来灵绝的一声“糟了!”,而我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只见本来双方不相上下的局面被一下子打破了,无崖子胸口受了重重的一掌,直直摔在地上,俯身呕出一大口血。而他抬起脸,眼瞳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独孤玑辰:“你,你……”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缓缓落下的黑袍男子那一张脸,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而那一张脸,同无崖子的面容,近乎有八分的相似,只不过要比白衣青年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我心重重漏跳了一拍,喃喃道:“那是……”如果没有猜错,那张人|皮面,就是惨死在了独孤玑辰手里的前任风家堡堡主的那张脸。而无崖子那一刻近乎是方寸大乱,踉跄着站了起来,然而面对着那一张人|皮面具还是不住地打着寒噤。 独孤玑辰冷笑着说道:“本来还以为这张人皮没什么大用,但现在看来,用处还算不错,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让它保存如初。”而说到这里,他目光如鹰般直直看向我这里,目光里透着恨恨之意,仿佛已经知道他花了那么多心里保存的□□大多数都被我和御风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奈何不了御风,可他总能找个机会来收拾我。 无崖子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却不敢落在独孤玑辰的脸上。独孤玑辰没有犹豫地飞身上前,十指如鹰爪乘胜追击,无崖子心神巨乱的情况下勉力招架着猛烈的攻击。我紧握着手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灵绝拦住,只听他说道:“扶摇,生死有命,这是比武的规矩。” 那句话里,昔日逍遥谷中同门学艺的情景,一瞬走马观花地拂过我眼前,我沉沉说道:“可我顾不了那么多!”说罢,我便一个闪身轻飘飘地掠了出去,却不想再一次被人拦了下来——欧阳善渊、玉罗刹、金舵主几人如临大敌地看着我。 台上千钧一发,台下蓄势待发。 欧阳善渊冷着眉眼看着我:“扶摇,如果不想同我们撕破脸皮,就别插手。” 我冷笑了一声,看着他:“你做得出弑师,可我却做不到旁观!” 欧阳善渊淡淡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同我们会是一路人,却不想,你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台上的无崖子一身白衣被独孤玑辰抓得尽是血痕,看起来已经撑不住多久了,我看着面前的几人微微咬牙不在同他们争论,夺步上前出掌成风率先出招,欲要劈开一条路来。 一番直转而下,众人皆是看傻了眼。 碧云松了一口气,抿嘴笑起来,有些骄傲:“我就知道,大师姐肯定不会弃我们不顾的!” 秋水眼波微微地一晃,失声叫道:“师兄!”而此时,只见台上无崖子双手横举着向后飞去,身前长发被风扬起若隐若现遮住面容,而身前的独孤玑辰手成爪离他的胸口只有半臂之遥。 无崖子一霎间心上涌过千回百转个念头,而这种生死关头,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场外被魔教护法堂主重重包围起来的红衣少女身上,只见她转身朝自己看过来—— 青丝飞扬,衣裙绯红,剑眉花钿,一张褪尽了血色的脸颊,带着难掩失措的惊惶,惊慌到就连劈头朝她打去的长鞭都顾及不上。 仅仅就是一眼,便让白衣青年想起了那一年桃花林中,灼灼桃花下少女回身旋转的那一踢,他这才惊觉自己记得那样清楚,清楚到她眉梢眼角含着狡黠的笑,甚至就连她泼墨鬓发的尾梢都那样一清二楚,就那样轻易地占据了自己的脑海,把独孤玑辰的那张人|皮带来的恐惧与阴影轻易地挤了出去,连缝隙都不曾留予。 身体的动作已经快于意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无崖子在空中如同鹞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回身,旋身便踢中了独孤玑辰的手腕,而下一瞬出掌成风,将独孤玑辰精心保存了十余年的面具彻底地震了个粉碎。 金乌西沉,霞光金辉洒满了天边。 见到无崖子重新占领了上风,我松了一口气,尚未回过神便听头上一阵凌厉的风声,来不及转身我下意识地举起胳膊想要保护自己,然而玉罗刹的鞭子却没有落在我身上,反而被一阵凌厉的内力将那娇媚女子一下子这震飞了出去。 众人都以为是我发力将玉罗刹打伤,可是只有我还有离我最近的欧阳善渊明白,那不是我的内力。欧阳善渊苍白着脸色,不可思议地看向被那一击打得奄奄一息的玉罗刹,整个人看起来害怕极了。 我放下手,这才发现整个天地都安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缓缓转身抬头看向比武台上时,如同电流流过周身一般,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玄衣青年抬手格挡住无崖子对于独孤玑辰的致命一击,黑色长巾覆着双眼,周身没有任何温度与人气,恍若鬼魅妖魔一般的存在。 “独、孤、御、风。”无崖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碾碎牙根说出的一句话,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嫉恨,“你,终于出来了!” 所有人都等着剑魔的出现,可真正等到他出现时,每个人心里都是敬畏与不甘的。 独孤玑辰捂着胸口呕出半口血,说道:“晦朔,你还在等什么,快!快杀了无崖子!” 没有理会自己舅舅的恼羞成怒,独孤御风抬起手比了一个手势,欧阳善渊便带领着几个弟子将重伤的独孤玑辰带了下去。紧接着,独孤御风对着无崖子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也想杀你,很久了。”顿了顿,他扬起下巴不带任何温度地说道,“我给你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半个时辰后,你我二人也当做个了断。”说罢,他便一挥袖袍飞身而下。 那个玄衣青年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紧张地捏住了手,紧张到……连手心中都是冷汗。 还没有等我开口,他便停了下来,微微偏头神情淡漠:“刚才那一鞭子若是打在你身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见剑魔同我说话,几乎是所有人的灼人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这里,我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道:“我只是……”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御风覆眼的黑巾下,嘴唇微微一弯,却带着讽刺的味道,他接过话道:“你只是想要救无崖子。”顿了顿,他俯身凑到了我的耳畔,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对我轻声说道,“我容不得你受委屈,可你却总是为了旁人受累,如此看来,我的心意在你眼里到底一文不值的。”说罢,他直起了身,没有任何停顿地走去了自己的位置。 我气得眼眶一红,却又不愿让众人看我笑话,于是强撑一个笑转身一路对那些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我生着闷气坐下来的时候,才瘪嘴咬牙说道:“王八蛋!” 乌鸦青一头雾水:“姥姥,你刚才是在骂谁?” 我抬头,气急败坏地看着他:“要你管啊,给我一边呆着去!” 然而挨千刀的灵绝还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添油加醋地说道:“对啊,真是王八蛋!我家姑姥姥对他恨不得掏心掏肺,他居然还敢这么对我姑姥姥说话,是不是欠揍啊?!” 他一拍大腿,对我说道,“我跟你说啊,这男人绝对不能惯,除非你一拳把他揍趴在地上,不然以后你是没有家庭地位的!” 我抓狂道:“闭嘴!”然后气得一记天马流星拳朝灵绝打过去,结果灵绝敏捷地一猫腰一低头,只听梆地一声,我一拳就打在了乌鸦青的眼睛上—— 乌鸦青颤抖地摸着自己的黑眼圈,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网站均为盗版,转载的都是偷我孩子的人贩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拿着话筒):大家准备,下一场三巨头要开打了,请带好防护措施。 碧云(仰头):导演,你还记得师父逍遥子订下的禁止聚众斗殴的门规吗? 导演(一愣,转头撕心裂肺):大家快去摁住逍遥子的棺材板!!! 百晓生(无语):拜托导演,逍遥子可是火化的。 导演(沉吟了一番):好吧,还是死者为大,那咱们就不直播开打细节了! 另: 今天加个餐,大家快冒泡来表扬我!!我尽量在今天深更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再发一章,哇哈哈哈哈,当然如果没有大家也别丢板砖。 我室友说我一个人在寝室特别逍遥快活,一个人想听歌想干嘛就干嘛,哎哟我孤家寡人还是很无聊的!所以说,小可爱们快来微博找我玩耍吧!晋江不能发图,真是可惜了我的美男子表情包。 第148章 Chapter148 少林寺中武林大会之上,为夺武学至尊的位置,魔教教主独孤剑魔同逍遥派掌门无崖子相争。天纵奇才、日月同辉,武功高深莫测令得武林风云变色,神佛斩对阵北冥神功,此乃江湖史上又一大武学盛事。 而以上,是百晓生运用他们独门吹牛大法记录在百晓门中武学排行谱上的话。 当然,那也是我头一次觉得一向喜欢文绉绉吹牛的百晓生说得最靠谱的一次。那一场比试中,无崖子同独孤御风两个人,几乎都是以命相搏,更是他们自从步入江湖以来打得最出彩、也是棋逢对手的一架。 独孤御风精通百家武学,又身兼他母亲魔教圣女半生的功力,再加上九重神佛斩,带着所向披靡的戾气,每一招都近乎杀气腾腾地刺向对手的要害。 无崖子自幼便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又有百足老怪一生勤修苦练的内功,北冥鲲鹏,有容乃大,虽然招式仍带着逍遥派特有的轻灵飘逸可亦是招招致命。 虚竹睁大眼,揪心地问我道:“那姥姥,那他们俩人到底谁赢了?” 我耸了耸肩膀,当初的惊心动魄在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个过场,于是我简略地说道:“御风赢了你师父一招,但是他没有杀他。”我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况,长长地嘶了一声,“我记得好像,御风是站在那里同胸中半剑半跪在地的无崖子说,杀了他太便宜了他,只要无崖子活着一日,那么一日便是他的手下败将。” 说到这里,我啧啧摇头:“所谓打蛇打七寸,御风虽然没有杀无崖子,可是他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羞辱无崖子,就凭无崖子的心高气傲,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虚竹哦了一声,托腮说道:“那这么说来,天下第一就是独孤剑魔的了?”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厮是有健忘症吗,我不都说了排在第一的是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门功夫嘛!见小和尚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样子,我啧了一声,顺手拿了一根桌上的鸡腿在他面前晃悠着:“你知道我杀人不用第二招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虚竹咕咚一声吞口水,眨巴着眼睛:“怎么来的?” 我一边吧唧吧唧地啃着鸡腿,一边说道:“由于我一直都没有上去挑战,而当时百晓生又跑过来跟我说,如果我再不上场别说什么排行谱就是连上榜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身后岛主洞主期待无比的目光上去了,结果没想到御风只是一直看着我,然后他吐了口血就直接认输了。” 啃完了鸡腿,我咗着手指头,没有理会掉着下巴的小和尚,继续说道,“当时百晓生和灵绝为了糊弄一群惊呆了的吃瓜群众,就对他们说,我同剑魔已经用意念打了一场架把他生生打得呕出了血,而天山童姥杀人不用第二招的谣言也就传了开去。”本来独孤玑辰就受了内伤,见御风不战而降,急得气血翻涌就直接晕了过去。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奈何当时在场被御风呕血的样子吓呆了的一群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就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然而命运有时终须有,我也是没有办法,被迫有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传说—— 传说天山童姥武功深不可测,杀人不用第二招; 传说天山童姥是一个穷凶恶极的变态老妖婆,专吸人血维持不老长春的容颜; 传说天山童姥暗恋她师弟,嫉妒她师妹,丑得惨绝人寰,吓得逍遥派掌门后来再不敢见她。 各种传说版本,总而言之,就没有一个好听的。 我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却见虚竹专心致志地盯着我放在冰块上的鸡腿出神,我有些好笑推了他一把:“想吃就吃,你看它做什么?难道你看着它,它就能自己钻到你肚子里去?” 虚竹连忙摇头,害羞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我们偷偷去御膳房时,那个给我们打掩护的小姑娘。”说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脸痴汉相,“她不仅人长得美,心肠也很好,说起话那么温柔,笑起来真是可爱极了。我问她叫什么,她告诉我她叫梦姑,连名字也跟我想得一样,那么好听。”说罢,他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神迷离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色|鬼。 一席话说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你讲,你别想让我干出大半夜把人家公主偷来给你睡这种缺德事,喜欢人家姑娘就自己去行动,在这里发春有什么用!” 虚竹红着脸,对着小指头:“可小僧是佛门弟子啊。”然而说完这句话,他又眨巴着眼睛,“诶姥姥你说,那个漂亮又善良的姑娘住在哪里啊?” 我有些忍不了地扶住额头,一记回旋踢将他踹出了大门:“给我滚!”特么的,春天到了万物开始发春,连小和尚也开始红鸾星动了。然而我把虚竹踹出门后,才发现偌大一个冰窖只剩下了自己,有些冷清的样子。我砸吧了一下嘴,直接翻身一躺决定用睡觉打发时间,但是却发现一闭上眼睛,眼前便走马观花地将当年重现了一遍。 虽然武林大会以一个闹剧的形式收场,但是众人还是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 乌鸦青那些人都高兴坏了,说要回去好好庆贺一番。我让他们先回去,而一听到我不在,那些人更加开心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就撒丫子跑了。看着他们欢脱的背影,我忍不住摇头失笑,再转过身时见到灵绝却是微微一愣。 “实现了你当初对师祖的承诺,不开心吗?” 我知道自己瞒不过灵绝,垂头丧气地承认道:“我担心他。” 灵绝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挑起唇角笑了笑说道:“既然担心就去找他啊,傻丫头。”他就塞给了我一张纸,“百晓给你整来的,魔教在这里最隐秘的驿馆的位置,他们的教主和左护法都受伤了,肯定不会选择连夜赶回去的。”说罢,他便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失魂落魄地看着灵绝有些萧瑟的背影,捏紧手中的纸条,等再次回过神来时,我人已经停在了驿馆外面。小心地避过了守门的弟子,我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却不想和带着人巡逻的欧阳善渊撞了一个正面。 所谓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缝。那一刻,在那些震惊又怀疑的目光里,我恨不得打一个地洞钻进去,然后灵机一闪说道:“我是来看看你们教主伤势的,顺便送药的!”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语气,“嗯,对,送药的。” 欧阳善渊有些讽刺地撇了撇嘴角,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还真是嫌自己命长,送药?嗤,教主确实生病了,不过你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受的又是什么伤吗?” 说实话,我还真是不知道。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刚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却不想面前的青年向后面那一大片竹林指了指说道:“你自己去吧。”然后他递给身后下属一个警告的目光,就带着人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地走过我身旁。 顺着欧阳善渊手指的方向,我一脸奇怪地走进那片竹林,心里还在想着临走前欧阳善渊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夜晚竹林静悄悄又阴森森的,天上的月亮虽然明亮,然而伴随着流水声却平添了诡异的气氛。 别说人,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刚有些嫌弃欧阳善渊瞎指路的素质,便听到了女子呢喃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听不清说着什么,我狐疑地朝竹林深处走去,而不远处便出现一汪温泉,流水声便源自这里,而女子酥骨的呢喃也在这里,月光洒在了涟漪旖旎的水面上,吹着带着胭脂味的熏人香气。 看着那些穿了跟没穿没什么区别的美女,我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伤风败俗,而目光落在了泉中的青年身上,手指头被掰得嘎嘣嘎嘣响,我总算是明白了欧阳善渊目光的意味!气得刚想转身就走却见独孤御风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我吓得没出息地躲在了假山后,腹诽着大晚上泡温泉看美女的人又不是我,我特么心虚啥?! “你来做什么?” 我撇了撇嘴,瞪着眼睛刚想说:腿长在我身上,我大晚上遛弯不成吗?! 然而就听那几个女子媚声道:“奴婢奉命来伺候教主沐浴更衣。”两道怒火噗地一声从我耳朵里冒了出来,我撅着嘴巴,想着等我回到灵鹫宫也要找美女在我洗澡的时候跳脱衣舞给我看! 独孤御风不耐烦地皱起眉,显得眉心伤痕愈发深,只是沉了个脸色便吓得那几个薄纱女子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跪在地上惊惶说道:“还请教主息怒。” “出来。” 我瘪嘴走了出来,在那几个女子惊讶的目光中背手说道:“干嘛?” 御风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被泉水映得明明灭灭,他淡淡道:“无崖子的命,我没有取;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排行亦在神佛斩的前一位,阿摇,你又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爆肝六千为哪般? 捂脸哭,我也不知道。 第149章 Chapter149 我强词夺理地说道:“我就随便逛逛,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管我啊!” 而我的话音落,青年手中凌厉的内力就朝我身边的薄纱女子打去,吓得她们惊声尖叫抱在一起。我一挥袖子拦住那道掌风,忍不住皱眉:“好好地,你为什么要杀人?” 独孤御风微微偏头,随着他的动作,披在身后的长发落到了前面:“剑魔杀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不会伤你,可我就是杀尽天下人,又关你何事?”我气得转身就要走,却听背后人淡淡说道:“你往前一步,我就杀一个。” 见红衣少女果然停了下来,独孤御风似讽似笑地抿起嘴角,对跪在地上的侍女冷声说道:“再有下次,教规处置!” 那几个女子不敢再多话,忙不迭地说道:“奴婢明白!”便赶忙狼狈地离去,就连之前的嗲声嗲气也忘记装了。 我啧了一声,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得不承认,本来酸得冒泡的醋意都变成了甜的。 听到身后传来水声,我转过身,看向目光深深地盯着我的御风,瘪了瘪嘴巴不自然地问道:“……你,受伤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半响,才淡淡说道:“我病了。” 我有些慌,想到他吐血的模样,不禁上前一步问道:“你生了什么病?” “阿摇你过来,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不知道是天上的月光很好,还是眼前青年的神情太过静谧,我在他那双眼睛的蛊惑下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池边蹲下来,“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他没有回答我,水汽氤氲在我们面容之间,只听他嗓音沉沉地问道:“为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我一愣,随即瘪嘴说道:“你舅舅,他说我只会害了你,不让我跟着。” 御风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拂过我的眉眼:“都是借口,只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不重要。”他的神情因为蒸腾的水汽显得平静而莫测,可眼底却沉淀着不为人知的浓烈爱憎。 我这才发现他手指的温度高得有些不太正常,一手握住了他的指尖,而另一手摸上他的额头:“你的温度怎么那么烫?御风,你到底怎么了?”而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完,我便被身前的青年一把拽入了池中,激得水花四溅。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肩膀上坟起的肌肉,却发现他周身的温度都高极了,仿佛皮肤下血管中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御风你!——”我呛了一口水,怒视着眼前青年,却发现他看着我的眼神危险极了。我故作镇定地撇开脸,深呼吸道,“御风你冷静一点。” 御风伸手掰过我的脸,而他脸上的神情平静又汹涌,赤茶色的眼瞳中仿佛关着一头暴戾的困兽,在嘶吼咆哮,在绝望愤怒。月光流淌在我们之间,他却自然地笑了起来:“我很冷静,否则刚才我已经杀人了。” 我想要挣脱他桎梏着我手腕的双手,却徒自换来身前青年汹涌暗藏的愤怒:“放开我!” 独孤御风越发凑近我,双眸沉沉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额发因为水汽的蒸腾而湿润着:“想我放手,你就不应该来,想我放手,你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想我放手,当年孤塔里你就不应该救我!” 青年冷笑了一声,眼瞳在赤茶与血红中不停地变换着,眉心伤痕就像是刀刻斧凿一般,“你答应过嫁给我,又凭什么叫我放手!”他红着眼眶,咬着牙问我道,“阿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怔怔地看着红着眼说出这句话的御风,看着他眼瞳深处那只困兽一同朝我怒吼着,而眼泪便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你这个混蛋!”然而下一秒,他握在我手腕上的双手便已经捧着我的脸颊堵住了我的嘴唇,就像是走在沙漠中被烤炙了很久的人渴望着水,又像是无助孤独的困兽在极力寻求着自己的存在。 唇瓣的辗转,带着惩罚意味的噬咬,我甚至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我吃痛之下手抵在他的胸膛之前,推开他:“你疯了吗?!” 御风微微喘息着,看着惊怒交加的我微微弯了弯唇角:“阿摇,我生病了。”他上前一步,而水波因为他的动作缓缓推开,而他的目光又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地包裹住。 我感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不住地踉跄向后退着:“病了就去找大夫。” 御风一步步地逼近我,而我一步步地向后退着,再向后退开一步时却猛地踩空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手便握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带向他的怀中,不容挣扎地扣住了我的后颈,俯身在我耳旁轻声说道:“感受到了吗,我身体的温度。如果抑制了杀人的欲望,我就会感觉自己如同被火烧一样难受。没有人可以治好我,除了你。” 我浑身一颤,而他将我抱得更加紧:“我在你心中不重要,这不要紧。只要你肯呆在我身边,只要你呆在我身旁,怎样我都无所谓。你若是不想我杀人,就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否则我不在乎自己手上到底葬着多少条人命。” 他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绝望。 御风松开了我,深深地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决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选择离开,我杀多少人都同你没有干系,而你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要是想让江湖依然维持着风平浪静,你就留下来,做我的药。” 我红着眼看着他,咬牙大声说道:“独孤御风你简直混蛋!江湖怎样,关我什么事!”说罢,我便踮着脚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脖颈,闭眼吻上了他滚烫的唇瓣。 青年剑眉皱紧又松开,喉结微动,随即单手用力地抱住了将我一寸寸地贴上了他的身体,而另一只手将我的长发撩至身后。 流动的温水推开出漪澜,而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水波又将我们的理智击碎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最原始的欲念,那就是占有对方,就像是一颗即将陨落的星辰,在从天际滑落前,不遗余力地寻找着自己唯一的救赎。 炙热,窒息,寻找出路的释放。 醉人的眉眼,滚烫的身躯,纠缠的唇瓣,和不断索取的舌尖。 我被抵在了池壁之上,身前灼热得不成样子,而身后却又是冰凉得要命。衣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了下来,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抹红晕。我只剩下一层单衣,露出半个肩膀,而御风顺着我的嘴唇一路向下,停留在锁骨地方他紧紧抱着我,一呼一吸卷起我皮肤的颤栗。 月色像是上好的银色锦缎,轻飘飘地落在了我们的身上,而御风沙哑的声音如同最烈的酒:“阿摇,做我的药。” 我下意识地弓起了身子,想要自我保护,却又被青年一寸寸地展开。 ……飞仙入魔又能如何,须于百年不过人世遗恨的虚荣,同阿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阿摇,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座江湖,更不喜欢这个人是,但我喜欢你。 ……所有伤害你的人,他们都该死。 御风手指摩挲着我胸口上的伤疤,眼神明明灭灭,他缓缓低头虔诚地吻着那道疤痕,青丝长发如同水藻一般散开在了水中,伴随着袅袅而升的热气,而我抵着他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伴随着最后一件衣衫的褪尽。 炙热的肌肤相抵时,我如同丝萝一样紧紧攀附着青年的肩膀,涨红着脸颊,耳旁伴随着他的喘息,指甲紧张到陷入他的臂膀。而他紧抱着我的背脊与腰,用着缠绵的亲吻缓解着我的不安与痛楚,共赴着一场浩劫与欢愉。 绯红的衣裙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朵花的怒放。 当最初的疼痛过去后,他的体温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温度,我搂着御风的脖颈,凑到他的耳旁,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瘪嘴说道:“喏,我再同你讲一次,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告诉你,要是下次你再惹我生气,我就……就哭给你看!” 御风沉沉地嗯了一声,抚摸着我的长发,掰过我的脑袋深深地看着我,而他的眉眼挂落着水珠,月光下发着璀璨的光芒,他静静地看着我,半响叹息了一句:“我爱你。” 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忍不住瘪嘴笑了起来:“我知道啦。”顿了顿,我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也爱你。” 伴随着我的话音落,御风笑起来,明朗得如同少年时期他澄澈如长空的目光,他闭眼吻上我的唇瓣,而下一秒便带着我整个人向后一倒沉入了水中,溅得水花朵朵,可又很快恢复了粼粼的波光、绯红的衣裙像是开得很好的一朵菡萏,而月光洒下来,带着静谧的气息,是岁月静好的味道。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网站均为盗版,盗我孩子的人贩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开车戏,爆肝码完了!!! 第150章 Chapter150 昏暗的殿阁,水流从酒樽之上流入方鼎之中,计算着时间的流淌。 独孤玑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捏着眉心,半响,他抬起头看向被黑袍裹起来的人: “我一直在担心晦朔。” 只听那人沉沉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刀疤布满的脸:“你千辛万苦把我招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同我抱怨的吧?玑辰,那个孩子如今已经练成神佛斩,天下间还有谁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说话之人,正是隐姓埋名行走江湖的连星阙。 独孤玑辰出了一口气,皱起剑眉似在生着闷气。 连星阙嗤笑了一声:“我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是那个叫扶摇的小姑娘?呵,我记得当年,教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独孤玑辰摇了摇头:“他如今的样子,同姐姐当年简直像极了,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我一直担心他走他母亲的老路,不想他为了情爱浪费自己的鸿鹄一生。” 连星阙闻言沉默了半响,黑色如同一层保护色完美地笼罩着他对于往事云烟的伤感。 半响,脸上刀疤满布的男子幽幽叹了一口气,理所当然地说道:“教主是圣女的骨血,自然是同她一样的。他承了自己母亲半生的功力,承了残月未曾完成的遗愿与仇恨,一并承下的还有来自骨血的执念痴心。” 那是理所当然,更是天经地义。 闻言,独孤玑辰面无表情地看着摆放在沉木桌上的一方红盒。他的眼神明明灭灭,是水汽的凝聚却又转瞬消散在冷漠阴骜的目光里。 “禀报左护法,有客来访欲见教主。”有心腹走入殿阁之中,沉声禀报道。 独孤玑辰不满地眯了眯眼睛:“这些事情,同本座有何要报的?” 那心腹低声说道:“求见之人乃是少林寺枯木大师座下弟子灵门,只不过,他求见所带之物,乃是逍遥派掌门送给……”顶着吃人般的目光,那心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送来给教主的。”教中之人都知道,教主宠爱那个红衣少女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而因为这件事情也让左护法同教主的关系一度陷入进退维谷的僵局。 连星阙微不可闻地皱起眉,不由问道:“逍遥派掌门……那个无崖子?他送来了什么东西?” 那心腹嘶了一声,似是极力回想着:“是一把重剑,玄铁重剑。” 随着话音落便听刺耳的一声喀拉,独孤玑辰面前那张桌子便已经被他一掌击得断成两截,一时之间木屑飞扬。 “逍遥派,玄铁剑……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连星阙手拢在袖子中,沉默地看着盛怒之下的独孤玑辰,半响才说道:“玄铁铸剑,是为了克制魔刃。教主但凡理智一些,就应该一剑杀了送剑之人。” 独孤玑辰冷冷一笑说道:“杀人?呵,他早就鬼迷心窍了!” 窗棂发出嘎吱一声响,一只乌青色的黛鸦扑啦啦地从窗外飞了进来,准确地落在了独孤玑辰抬起的手臂上。连星阙不动声色地挑起眉,看着面前的男人取下了黛鸦脚上的信条,而脸上的神情也转阴为晴,甚至可以算是愉悦。 “哪里的消息?”连星阙不由得好奇问道。 独孤玑辰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信条轻飘飘地给了连星阙,吐出三个字:“逍遥谷。” 连星阙皱眉看向手里的信条,而上面的字迹清秀娟美,也没有特定的暗号,看得出不是处于圣教中人的手迹。虽然没有落款,但是连星阙却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李秋水?她怎么会跟你有来往?” 独孤玑辰逗弄着那只黛鸦,玩味一笑说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治好她的失心疯,而她答应替我看着无崖子、我告诉她天底下没有神医再能让她一张脸恢复如初,但我可以。我承诺给她一张最好的人皮,只要她能给出等价的筹码。如今看来,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筹码。而那个筹码,也刚好是我愿意交换的。” 连星阙走上前,将那张信条点上烛火,静静地看着它烧成灰烬的样子:“她是无崖子的妻子。” 独孤玑辰轻笑了一声:“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相互利用的关系才是最可靠的。” 连星阙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顿了顿,他问道:“你不怕她骗你?” 独孤玑辰有些奇怪地眄了他一眼:“星阙,你真是不了解女人。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不在自己身上,更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容忍一张丑陋的皮,尤其是她曾经还有着倾城容貌。”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沉沉地笑出了声音,可目光却越发冷下去,轻言慢语地说道,“这,真的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连星阙沉默地注视着陷入自己疯狂世界里的玑辰,他自小便是同残月与玑辰一同长大的,自然了解如今面前这个俊美阴桀的男人表情下,埋藏着的是怎样扭曲又疯狂的想法—— “你打算怎么做?” 独孤玑辰手指灵巧地转着手中的红盒子,眼神横过去,看着面容复杂的连星阙微微一笑:“我记得,当初天山雪莲结出的两颗果子都给了逍遥子,对不对?” 连星阙皱起眉:“玑辰,你忘了你姐姐的前车之鉴?” 独孤玑辰嗤笑了一声,“天下极北极苦极寒之地的雪莲,三十年才开一次花,当初逍遥子撞上了那般好的运气,我就不信这一次逍遥子的徒弟还会像他那般有这样的好运气!”说罢,他便起身一拂袖子走了出去。 连星阙回身看向他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殿阁中昏暗,而那口白气从男子布满刀疤的脸上袅袅升起,不知道是为谁的叹息,也许是为了如今武功容貌尽毁的自己,也许是为了入了魔障却不自知的玑辰,又或者是为了从前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姑娘。 那把玄铁重剑,看见由灵门送来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背着重剑的小沙弥一板一眼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扶摇小姐姐,这把重剑小僧总算不负所托给你背过来了。”说罢,他朝我们嘿嘿一笑,便在欧阳善渊的帮助下把背上的巨剑给卸了下来。 我抿嘴一笑,走上前用袖子帮灵门揩了揩脑袋上的汗,说道:“怎么就你来了?被这么重的一把剑,你师父师兄他们也不怕你累着?” 欧阳善渊提过剑的那刻却是神色一变,显得几分凝重起来:“这剑倒是颇有些分量。” 灵门朝我摆手笑道:“没事,我师父说,这是在锻炼我,也是在为自己积功德。” 他看向我身后沉默的御风,“这把重剑背着已经是吃力了,而且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小哥哥用来防身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看向御风,玄衣青年朝我轻轻眨了眨眼睛,便接过欧阳手中的那柄重剑。 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仿佛有一瞬间的凝固,见我一直紧张地看着他,御风好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我淡淡一笑,认真地点头说道:“是一柄好剑。” 欧阳善渊表情有些纠结,大巧不工、重剑无锋,怎么看都不算是一柄好剑吧!没有过多的试剑,御风轻轻放下剑,剑身触碰地面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音,是同魔刃完全不同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平静地看向一直在好奇打量着他的灵门,微微挑起眉毛问道:“无崖子怎么肯将玄铁石给你们?” 我立马堵住了灵门欲要开口的嘴,连忙说道:“那个灵门远道而来肯定辛苦了,御风我先带他去休息吃饭,你先拿着那把剑看看顺不顺手,如果不顺手的话……”我顿了顿,一本正经,“那也就只能先不顺手地用着了!”说罢,我就带着灵门风一般地窜了出去,顶着身后玄衣青年暖如霞光的安然目光。 看着俩人的身影,御风忍不住摇头一笑,他抬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盏茶,而垂眸刚喝了一口,便再也受不住般呛了一口血出来。鲜血如同赤色的墨水一层层地渲染进水中,带着诡异的美感。 御风眼神狠狠地一晃,神情却是牢不可破的平静。欧阳善渊抱着剑,先是司空见惯地瞧着,然而忍了忍却又憋不住出声问道:“你还打算瞒她多久?你以为,你还能瞒她多久?” 御风平静地抬起手揩去嘴角的鲜血,嗓音沉沉:“能瞒多久,是多久。” 欧阳善渊皱起眉:“你以为,神佛斩的反噬是开玩笑的吗?” 御风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过是柄剑,你太大惊小怪了。” “魔刃与玄铁相生相克,可魔刃同你才是同气连枝!”欧阳善渊指向那柄剑身流淌着锈红色光芒的重剑,眉眼轻触,“教主,你不会真要为了摆脱魔刃选择玄铁重剑吧,你是真打算不要命了?” 九重神佛斩的十二字秘诀,断七情,绝六欲,饮千血,忘前尘。 他做不到,便活该遭到这份反噬。 独孤御风蓦地松了自己紧皱的眉眼看向欧阳善渊,目光平静如长空:“善渊,我已经同阿摇已经说好了,再过不久就带着他去避世。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然后我就废掉自己的功夫,再重新练武。而我刚好缺一柄剑,我看这柄玄铁重剑,正好不过。” 欧阳善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玄衣青年,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天下第一的头衔,他不屑一顾;独步江湖的武功,他毫不在乎。 整个武林中人数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几乎唾手可得,却又毫不吝惜地放弃。 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那教主,如果你要离开避世,圣教怎么办?” “如今圣教的仇家几乎遍布江湖,如果你离开了,那不是就给了名门正派复仇的机会?” 御风撇过脸,颀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鸦羽:“教主之位,我会给舅舅;而其他的事——”他伸出手,看着指尖那抹鲜血,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经管不了太多。” 说话之间,门口便传来一道毫无语气的冰冷声音:“就为了一个童扶摇,你便想丢下我们,丢下圣教?” 欧阳善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连忙低头退向一旁,而整个人不动声色地挡着那柄玄铁重剑。 独孤御风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见自己舅舅一张脸沉重得仿佛都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意。玄衣青年微微抬了抬下巴,眉眼淡漠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整个人笼罩在沉郁浓墨的黑色之中。他赤茶色的眼瞳仿佛开始凝聚起一场风暴,而面上露着不动声色的锋芒:“我不喜欢你的语气。” 独孤玑辰气急反笑,指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看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剑魔的霸气?!” 御风扯了扯嘴角:“我如今的这幅样子,舅舅功不可没。” “你简直混账!”说着,独孤玑辰就是高高地扬起手,可目光触及青年眼中的寒川和眉心的伤痕,却又不禁僵硬在空中。 他一拂袖子,厉声质问道,“你母亲早亡,你忘了是谁在一直照顾你的?你如今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你忘了又是谁让你有今天的位置的!晦朔,你如何能同逍遥子那般背信弃义!” 声音一下子消散在了殿阁之中,消散在独孤玑辰的喉咙中,在他猛然煞白的脸色之下。 面前的玄衣青年一双眼瞳猛地变成血红,眉心的伤痕衬得一张俊脸越发冷厉,整个人散发出的杀气笼罩着面前的男人,而袖子之中的手因为极力地克制而颤抖着—— “你,终于说实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本文的婆媳关系,啊呸,是舅舅与外甥媳妇的关系。 第151章 Chapter151 独孤玑辰看着眼前散发着腾腾怒意的御风,慌乱地解释道:“晦朔,你听我解释!” 因为克制着汹涌不断的杀意,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浮现着,独孤御风嘲讽地弯着苍白的唇:“解释什么?解释你费尽心机如何编造一个谎言,还是用更多的谎言告诉我,逍遥子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下一刻,青年便俯身呕出了半口血,鲜血被苍白的唇衬得越发明艳起来。 “晦朔你——” 玄衣青年重重地打开了独孤玑辰想要触碰自己的手,嘲讽地笑着:“将近二十年编出一个个谎言,舅舅你不累吗?”他踉跄地站起身,一双眼睛中仿佛流淌着滚滚岩浆,“把我送到逍遥派,放任那些人把我锁在那座塔里,不闻不问就是七年,我当年不会说话你问过吗,你关心过吗!” 御风转过身仰头看着殿阁的四方,拂袖道:“你总是提醒我,提醒我身上有母亲半生的功力,提醒我背负着圣教的仇深似海,你一遍一遍地提醒着我,提醒着我要让那些名门正派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不敢置信的独孤玑辰,冷冷地笑起来,“我被迫承受内力时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我在逍遥谷日日夜夜被人日盯夜防你了解过吗,我眉心被魔刃的剑气划出这道疤有多疼你过问过吗,我这一生有多讨厌鲜血与杀戮你在意过吗?!你一心想的,只有仇恨和圣教,只有你那永无止境的变态杀欲!” 独孤玑辰被玄衣青年的目光刺激得不住倒退了一步,他胸膛因为急促局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着。 “从前我活在你的期望里,从今以后,我只会为自己而活。” 暴风骤雨般的问责卷起大殿之上的片片尘埃,回音久久不能散去,带着从前岁月里生出又深埋的怨怼与委屈。独孤玑辰微低着头,山根挺拔眉眼深邃,他偏过脸颊便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就在御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独孤玑辰才疲惫地沙哑出声说道:“晦朔,你想让出教主之位,舅舅依你;你想退隐江湖,舅舅我也依你。”说话之间,一向狂傲不羁的男人佝偻着背脊,仿佛苍老了十年的样子,沧桑道,“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脚步一顿,独孤御风停在门槛之前,回头露出侧脸好看的轮廓:“何事?” 独孤玑辰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玄衣青年:“你同扶摇的成亲,需在教中举行。”话音落,便见到本来坚硬如同寒川的青年一下子融化了,而独孤玑辰负手说道,“我和姐姐一母同胞,你是姐姐唯一的骨血,而我一生也没有孩子,你便是独孤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你成亲需在教中需在你母亲和历代教主的牌位之前来拜天地。” 御风神情怔忪,喃喃道:“舅舅你……” 独孤玑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十余年中江湖中东躲西藏的岁月仿佛一下子染上了他的眉眼鬓角,他对玄衣青年淡淡说道:“到底是舅舅的疏忽,让你从前吃了那么多苦。你既然喜欢那个孩子,我便不再插手这件事情,只是你们就算归隐山林,可成亲到底是一件大事。” “那这样说,舅舅是承认阿摇了?!”御风难掩惊喜地说道,见身前男子点头,喜出望外地说道,“我这就去同她说,阿摇一定会高兴坏的!”说罢,他便像是一个少年般向外跑去,如同一阵玄色的风。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问道:“左护法,当真是同意了教主这门婚事?” 其实,他更想问独孤玑辰是真的舍得这样甘愿放那条鲲鹏离开这座浩瀚江湖? 独孤玑辰转过身看向玄衣铠甲的青年,偏头扯开唇畔一笑,仿佛在嘲讽着什么:“我圣教教主的婚礼岂能儿戏,若是要办,自然是要办得轰轰烈烈要让全江湖都来恭贺灵鹫宫与圣教联姻之喜!” 他的答非所问,一下子给了自己答案。 欧阳善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属下明白了,只是日后教主能否明白护法的良苦用心,属下就不知道了。” 独孤玑辰眼神如同寒冰,他拂袖转身而出:“他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明白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下属犹豫上前问道:“右护法,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才好?” 欧阳善渊眯了眯眼睛,他回过神看向那柄玄铁重剑,半响才说道:“犯不着同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作对,就按左护法的意思将教主的婚礼办得越大越好。” “属下明白。” 带着灵门吃斋饭的时候,小和尚不解地瞅着我:“扶摇姐姐,刚才小哥哥问那玄铁怎么来的,你干嘛拉我走啊?” 我啧了一声,撇嘴:“怎么吃饭都堵上你的嘴?” 灵门哦了一声,一边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眨巴着眼睛望着我,似乎还在等待着答案。” 我有些无奈地拖着下巴:“你家小哥哥他脑子不好使,我是怕他听到了什么然后脑子转不过弯来!”说着,我却是忍不住瘪嘴一笑,虽然是抱怨的话却也还是带着甜蜜的味道。 灵门嘿嘿两声,人小鬼大地说道:“小僧知道啦,你就是怕小哥哥又吃醋对不对?不过这完全没必要啊,逍遥派的小哥哥就连送石都是托我师父,我问师兄为什么要让我们帮忙送,师兄同我说因为无崖子掌门打赌输给了你,所以日后若是逍遥派的门人见到了你就得三跪九叩,他自然是不想再见你的。” 顿了顿,小和尚抬起吃得满嘴都是饭粒的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不过呢,我家碧云若是见到扶摇姐姐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她跟你磕头行礼啊!” 我家碧云……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挑眉:“诶,灵门,我碧云师妹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灵门小脸一红,扭捏道:“哎呀,小僧同你说正经的呢!不然,我就去告诉小哥哥你同逍遥派掌门打赌的事情!” 我嘶了一声,刚想抬起手给灵门一个爆栗,却不想手抬起却被人握住了。 力道不大,却是我熟悉的温度—— 灵门讪讪一笑,连忙把脸恨不得埋进自己的饭钵钵里,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 我朝他呲牙,转过头看向站在我身后气压有些低的玄衣青年,扯了扯嘴角:“御风……”御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一弯却让人更加摸不着他的情绪:“阿摇,你同无崖子打了什么赌?” 我眼睛一转,刚想说什么,便见他目光直接越过了我落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灵门身上,“灵门,他们打了什么赌?”只见灵门身子一僵,又听御风语调扬起嗯了一声—— 小和尚放下饭钵,一本正经地说道:“扶摇姐姐同逍遥派掌门人打了一个赌,武林大会上谁的排位在前谁就赢,无崖子掌门输给了扶摇姐姐,按照赌约就送来玄铁石并且从此但凡见到天山童姥就要行大礼。”说罢,他还耸了耸鼻子,伴随着这个动作,粘在鼻子山的饭粒就biu地掉了下来。 没想到,御风竟然低声笑了起来,而下一刻,他弯下腰同惊愕的我对视着:“阿摇,我们成亲吧,舅舅答应我们了。”身后的长发松松软软地垂了下来,摇曳在我们之间,甚至有发梢落在了我微微张开的手心中,有些痒。 不是,这话题转得太快,我反应不过来! “……你舅舅”我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指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舅舅他答应了?” 御风轻轻捏着我的脸颊,笑得眉目俊朗:“他答应了,而且成亲之后,我便能带着你离开这里。” 近在咫尺的青年笑得那般好看,仿佛晨曦的光都存在了他的眉眼里。而下一刻,御风略显苍白的嘴唇便贴上了我的眉心,带着柔软的温度,却是不可丈量的郑重,就像美梦一场—— 虚竹把我叫醒的时候,我闹觉得恨不能举起一旁的冰砖直接一砖拍死他! “虚竹你干嘛啦!” 我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印子,一边朝他咆哮道,“打扰我睡觉,不怕我neng死你啊!” 虚竹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指着地窖冰宫的上面,紧张得连舌头都打结了:“姥姥姥姥,李秋水……李秋水你师妹的声音,你快听啊!” “师姐,你躲在哪里?师妹想念你得紧,你怎地到了师妹家里却不出来相见?那不是太见外了吗?”这声音轻细之极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异常,钻进人骨头里都能渗出几分寒意的那种微颤。 眼看着虚竹一副天崩地裂的架势,我气定神闲地翻了一个白眼起来打坐,虽然是一派宗师样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副流氓做派:“怕个屁嘞,李秋水虽然知道咱们进了西夏王宫,但这王宫房子千百间,十天半月她也威逼能搜到这里。” 虚竹刚松了一口气,我便又叹了一口气,瞬时把小和尚吓得提心吊胆:“姥姥,又怎么了?” 我低下头,拍了拍肚子:“饿了。”虚竹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只听我拍着自己的肚子又说道,“临死之前总要吃顿好的,总不能当一个饿死鬼吧!” 虚竹被我吓得都快哭了:“不是姥姥,你到底有谱没谱啊?!” 我摇了摇头,诚实地摇头说道:“说实话,我没谱。”顿了顿,我难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只不过不是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而是对于命运的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请问两位大神,对于评论区的仙女们把你们俩凑成CP有什么观想? 逍遥子:我不是挂掉了吗?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独孤玑辰:我性取向很正常,谢谢。而且就算是生孩子,我也是攻攻攻!! 导演:话说作为本文最大的反派独孤玑辰先生,你是怎么做到零差评零板砖零攻击的? 独孤玑辰:只要让自己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如果演技够好,那么观众就会觉得你就是受害者。 导演:厉害了!! 第152章 Chapter152 如果这个故事终止在御风的那个眼神里,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局? 对于我的破罐破摔,虚竹也拿我没辙,只不过因为小和尚自己那强悍的使命感与责任心,说什么也要帮我回忆最后一段往事。我不太想去想后来发生的事情,然而李秋水的说话竟无休无止,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说下去,从师门同窗学艺时的情境讲到他们成亲后的新婚燕尔,讲得……我都替她喝了好几口水。 “那姥姥,你有没有成亲?” 小和尚听到李秋水讲的话,转过头来问我道,“小僧虽然不懂,但从前听师父说,好像尘世间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难得的柔软:“对啊,总归是要嫁人的,而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秋水和无崖子貌合神离,可秋水还是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顿了顿,我搓着自己手掌心早已淡去的瘢痕,笑容浅浅引出颊边的酒窝,“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也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只不过若真是那样,世间就没有童姥的故事了。” 那么多话本,那么多传说,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浩瀚的雪下在江湖浩海之中,而转眼又将被下一个骇浪惊涛所覆盖。 我微微努嘴,偏着头缓缓说道:“婚礼很盛大,独孤玑辰几乎发了喜帖遍请了江湖中有名有望的门派,那个时候他对我不像从前那般冷言冷语,我也以为他是真的认同我和御风在一起。那件嫁衣很好看,是江湖上最好的绣娘做成的。我的心上人说,穿上嫁衣的我比世间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冰窖之后很冷,冷得呵气都能成霜,若不是因为有体内的真气加持,恐怕是个寻常人都坚持不下去。虚竹挫折冻得通红的手指,发怔地看着诉说着往事的红衣女子。 青丝红颜,冰墙白霜. 而她的嗓音喑哑却又婉转,流淌在整个冰窖之中,算得上空灵无双。 虚竹不大能分辨女子容颜的貌美,只能用好看又或者平凡来形容皮相,可这一刻,小和尚怔怔地看着以手支颌的红衣女子,只觉得她说话时面容镀着一层暖色的光,神色恬淡可眉眼都带着凄楚,端地是凡间难寻的美貌。 “姥姥,你没有嫁人吗?” 我淡淡说道:“我成亲那日,虽说灵鹫宫给逍遥派一同发了喜帖,可只有碧云一个人来了。”顿了顿,我看向虚竹,目光一寸寸地冷下去,“你师父无崖子没来,但他送了我一份很大的贺礼。”而我话音落,秋水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坏话,而大多是关于我的,她又说这是昔日无崖子同她说的。 似是被我的目光吓住,小和尚噤若寒蝉,半响才巴巴憋出一句苍白的解释:“她是骗你的。” 我噗嗤一声笑,偏头看着小和尚:“你又怎么知道,无崖子最恨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同灵绝骗了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将逍遥派一派威严踩在了脚底下。大抵是恨之入骨的,否则,他也不会丝毫不顾念从前的同门之谊。” 小和尚连忙追问道:“师父他做了什么事?” 我微微抿嘴,虚竹有些心急便开始敲着木鱼,而我闭上眼,伴随木鱼清脆的声音,眼前便浮现出当日成婚铺天盖地的鲜红场景——张灯结彩,便是肃杀阴冷的绝情殿都装饰得花团锦簇。 独孤玑辰为御风的舅舅,自然是由他为我们主婚。然而众贺客齐到大殿,赞礼生赞礼声过三巡,独孤玑辰也还是没有到,甚至是出去寻他的欧阳善渊也迟迟不曾归来。 满堂宾客的脸色看起来奇怪极了,不过半柱香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碧云伴在我的身旁,咬了咬唇说道:“师姐,再不拜天地,就不吉利了。” 我因为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但捏了捏碧云的手,不在意地说道:“小姑娘,不要那么迷信。”只不过,我心下始终是惴惴不安的,毕竟独孤玑辰不见了,出去寻他的欧阳善渊及其属下也不见了,而一向同我要好的灵绝和百晓生也没有在这里。 香鼎之中的檀香落了半截灰,御风转身对我柔声说道:“阿摇,我们不等舅舅了。”我一愣,便听他对一旁身为礼赞的乌鸦青说道,“行礼拜天地吧!”后者连忙笑吟吟地连声答应。 而我身穿凤冠霞帔,被碧云扶着同御风按照男左女右的位置并肩而立,鲜红明丽的流苏垂在我面前。我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就连牵着红绳的手心都冒着汗,只听乌鸦青朗声喝道:“一拜天地!”而碧云扶着我,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时,便听到殿外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一个人,大声喊道: “教主大事不好了!” “左护法同逍遥派掌门遇上被他擒去,右护法让属下赶来通知教主——” 众人都不禁色为之变,目光交汇之中别有深意。众人都知道无崖子同独孤玑辰之间的恩怨,更知道若是独孤御风不去救人,恐怕自己的舅舅就要死在了逍遥派掌门人的手中。 我吃了一惊,本想站起来,却不料起来的那刻骨头猛地一疼,幸好一旁碧云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我。 稳了稳不安的心神,我撩起盖头,只见御风凝眉看着我,一眼便好似有千言万语。我抿了抿嘴说道:“你去吧,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就算留下来,恐怕咱们也成不了亲。”我扯了扯嘴角,“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婚礼,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更不喜欢这么多人里,却没有几个带着真心的祝福。 御风走上前,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眉目轻触地说道:“等我回来。” 他赤茶色的眼瞳幽深,仿佛下着一场鹅毛大雪,等待着我的回应。我朝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说罢,我便目送着一身红衣的青年如风掠去。来不及听碧云的抱怨,我低声招来乌鸦青同他嘱咐派人看着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乌鸦青一愣,随即问道:“姥姥是疑心……?” 我嘘了一声,苍白着嘴唇,而五脏六腑都仿佛开始移位。 本来以为只是小毛病,而此刻我这才发觉事情的不妙,压低了声音:“让你去就去,别多话。”我捏紧了碧云的手,寻找着支撑点,“碧云,快……带我离开这里。” 碧云冰雪聪明,自然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不用多说便直接伸手将我的盖头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搀着我离去。一路上,少女惊惶地看着我,不住地用袖子揩着我额头上的冷汗:“师姐,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顾不上太多,她推开门将我扶到床上转身就去倒水。 我惊疑不定地抬起眼看向碧云,而下一刻又狠狠地晃了晃脑袋,稳了稳嗓音才问道: “碧云,你知道我武功的罩门是什么吗?” 少女回头,一脸单纯的焦急:“……是、是什么?” 除了逍遥派的人,还有谁能再知道如何催动我返老还童时间的法子。 我想不出来,然而浑身的骨头却因为药物的关系提前了返老还童的时间而开始疼裂着。我死死地咬着牙,手指用力地扣着床榻的边沿,凤冠早已经掉落在地上,而身上的嫁衣也因为我骨骼的不断缩小变得宽松,而最后就像是一件宽敞华美的袍子松垮垮地罩在我身上。 碧云吃惊得闭不上嘴巴,而见我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少女连忙回过神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衣服迅速地用一把剪子帮我改成了一件勉强合身的衣服,然后给我换上。少女紧紧抱着疼得脸色都是青白的我,六神无主地带着哭腔说道:“师姐,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殿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惊得碧云更加紧张地抱住我,却又是下一刻松了一口气:“灵绝师傅!” 我疼得睁不开眼,靠在碧云的肩膀上,只能听见来人在我们身前蹲下来,而下一刻唇畔就贴上了冰凉的丹药: “扶摇,吃下它就不会疼了。”那香味甜得我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可扼住我下颌的手却不容我有所挣扎,下一刻那带着浓郁甜香的药丸就顺着我的喉咙滑下,落入丹田的那刻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见我脸色好转,碧云一喜松了一口气:“多谢灵绝师傅,我师姐果然好多了。” 门外人声逐渐喧沸起来,我睁开眼看向灵绝,只听他说道:“扶摇如今正处于返老还童功力尽失的时候,外面的那些人来意不善,现在小僧带你去一个妥善的地方,等安全了再说。” 我深深地注视着灵绝的眼睛,半响把脸埋在碧云的脖颈中,低声说道:“好。” 树林之中之间,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在飞速追逐之中,掀起一层复一层的墨绿骇浪。无崖子一个旋身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容沉静地看着惊异的欧阳善渊:“不用追了,快回去吧。” 欧阳善渊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无崖子冷冷一笑:“独孤玑辰不在我手里,就算你再追下去,也不过是如同那些魔教中人一般,折在我们逍遥派手中。”见着欧阳善渊一脸惊疑不定,无崖子嘲讽地弯了弯唇角,“这不过是独孤玑辰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我的名头要引开独孤御风,那我便顺手推了他一把。” 欧阳善渊猛地抬起头:“你简直——” 无崖子淡淡说道:“这叫兵不厌诈。” 欧阳善渊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了我?” 无崖子抬起眼,目光里复杂千变:“独孤御风若是一意护着自己的舅舅,我想让独孤玑辰偿命可就难上加难了。可若是独孤御风知道自己舅舅骗了自己,还想杀扶摇,你猜他还会顾念血脉之情吗?我告诉你,不过是因为大局已定,让你回去收拾你们的残局。” 看着欧阳善渊一转便急匆匆向回赶的身影,无崖子嘲弄地弯起了唇角,而冰冷的目光却带着不甘。 “一箭双雕,师兄这一次布了一场好局。”身后传来秋水轻柔的声音,伴随着逍遥派弟子的脚步声。 无崖子负手站在那里,笑容渐渐冷了下去,最会后归于死水般的平静:“哦,一箭双雕?” 秋水站在了无崖子的身旁,一双秋水翦瞳深深地注视着无崖子的面容,微微一笑说道:“借着魔教左护法的计策引开了独孤御风,给了盟友复仇反扑的机会,而我们逍遥派却不废一兵一卒,只是其一;让独孤玑辰杀了大师姐,独孤御风绝望愤怒之下,必定与独孤玑辰鱼死网破,到那时师兄的大仇便是轻易得报。” 无崖子眼眸深深,不动声色地说道:“师姐武功高强,就凭一个独孤玑辰,恐怕还杀不了她。” 秋水转过了身,看着远方微微努嘴:“……谁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小剧场# 乌鸦青:一拜天地—— 扶摇和御风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时,就听殿外一人高声喝道:且慢!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白衣翩翩的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对那对新人说道:你们不能成亲。 扶摇一掀盖头(惊):无崖子? 他一路走过去,双目猩红,最后走到新娘子面前(马景涛式咆哮):你不能嫁给他!!说罢,他便一把牵起了御风的手:他是我的! 看着两人偏偏私奔的背影,女主一脸懵逼:EXM?! 第153章 Chapter153 就在灵绝打开地道入口的时候,我转过头对身边少女说道:“碧云,我的秘籍落在房间里了,你去替我取一趟好不好?”碧云张了张嘴不放心地刚想推拒,却见我苍白着脸颊的样子,心一软却还是点了点头。 灵绝欲要阻止:“扶摇,如今外面的人都想要找你,你不怕——” 我打断他,对碧云说道:“你是逍遥派的子弟,那些人不会太过为难你的。碧云,你知道我那本秘籍对于我的重要性,何况如今我功力消退,正需要那本秘籍来调停内力。” 一听我这样说,碧云连忙答应我说道:“好,师姐你先跟灵绝师傅离开这里,我找到秘籍就来追你们!放心师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少女还朝我坚定地抿了抿嘴角,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转身向来的方向快速跑去。 灵绝似有些遗憾的样子,然后朝一副孩子模样的我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扶摇你还是快同小僧一起离去的。” 我打量着灵绝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偏头,乍一看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只不过我现在只是在好奇独孤玑辰是怎么做到让易容术改变自己眼睛颜色的。但还是不得不说,仅凭独孤玑辰同灵绝的几面之缘,他便能以假乱真做到这一个地步,他那一手易容术当真算得上一门神奇的功夫。 见我始终不动,‘灵绝’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了?扶摇,你看着小僧做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讽刺:“你,一点都不像他。”哪怕如今我退骨成了一个孩子,哪怕现在我没有半分功力,可至少这句话,我没有落下半分气势,即便我随时有可能死在这里。 对面的‘灵绝’眼神中划过三分慌乱,装着糊涂地问道:“……什么不像,小僧怎么听不明白?” 这里临近地道,四方都是昏聩的,就连外面的厮杀较量都是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的,唯有壁灯仍有光亮,唯有女孩的眼睛是明亮的,唯有高挑缁衣僧人的眼神是灼人的。 我将拳头藏在自己的袖子下,挡着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看向这个同师父较量了半生的对手,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灵绝;你就算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皮囊,也模仿不了灵绝洒脱不羁的天性。而最重要的,”我看着那张脸上越发诡异的笑容,心跳如擂鼓,“……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 独孤玑辰喜欢杀戮,为了做出一张人|皮面具可以不惜多少人命; 可灵绝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半分血腥气。 果然下一刻,不再打算装模作样的‘灵绝’抬起手一点一点完整地撕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下面独孤玑辰那邪气俊美的一张脸。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我目光触及到独孤玑辰充满杀气与恨意的眼神后,身子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 独孤玑辰站在那地道入口的后方,朝我慢条斯理地一笑说道:“本座很早就说过,你这个孩子很聪明。”顿了顿,他语气发狠,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只不过有时候,女孩子太过聪明,不会是一件好事情。”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恍若从地狱而来的鬼厉,带着催命的脚步声。而我一步步地向后倒退着,只想着能拖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我武功的罩门,你怎么会知道?” 独孤玑辰想也不想地回答说道:“是你的师弟,无崖子告诉我的。” 我下意识地哑声反驳道:“你撒谎!” 但下一刻,我就被独孤玑辰狠狠地掐住了肩颈与脖子,紧接着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 我用力地掐着他的手,然而面前的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甚是好心情地欣赏着我的挣扎与痛苦:“不可能?……呵,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同无崖子在天下人面前立下那么重的赌约,害得他害得逍遥派颜面扫地,本座不过是顺手推舟,便让他将你们逍遥派武学你武功的罩门乖乖地告诉了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被他掐得几欲喘不过气来,瘪着通红的一张脸,强撑着一口气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无崖子!”说话之间,我就被人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我眼冒金星,浑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被我挑衅了尊严与威信的独孤玑辰气急反笑,再次一个箭步上前掐住我的脖子,嗓音发狠:“那你倒是说说,本座哪里说错了?!” 我被掐红了眼,看着他瘪嘴冷笑,说道:“我同无崖子曾同门十几年,就算是千万个对错也是我们师姐弟自家的事情,就算是他会把我的罩门告诉别人,也绝对不可能告诉一个大魔头,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杀父仇人!” 半响,独孤玑辰默认了我的说法,沉沉地笑了起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他松开了我,冷眼看着我大口喘气的样子,“如果你不是逍遥子的徒弟,如果晦朔喜欢的人不是你,本座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我嗤地一声笑:“你本来就没有打算放我一马,不是吗?” 独孤玑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坦然承认道:“对啊,本来打算让你死在这地道中,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你的死推在那些名门正派的头上,但是我改变了主意——现在看来,把你的死推在无崖子的头上,让逍遥派彻底地毁在本座手里,让逍遥子就是九泉之下也难心安,恐怕又会是一场好戏。” 顿了顿,他嗤地一声笑,“扶摇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本座之前给你服下的那粒药丸到底是什么吗?”我一头冷汗潸潸而下,心里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独孤玑辰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对我说道:“能化解你体内的疼痛,不惧你体内火毒蛙的血,可会带来更加绝望的痛楚……就是你师父从前服下的那味蛊毒。只要不催动母蛊子蛊就暂时不会发作,可一旦我催动了母蛊,你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母蛊若死,子蛊就会以人的血肉为食。你师父强撑着没表现出来,那不如由本座亲自来告诉你,其实中蛊之人不是毒发身亡,而是到最后被自己活活疼死。” 想到了师父临去前的模样,我眼瞳猛地放大,一双黑亮的眼瞳便倒映出眼前男子令人怖畏的一张脸,而那神情中又带着难掩的得意。 只见独孤玑辰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一枚红盒子,继续说道:“本座会找机会,把母蛊下在无崖子的身上。相思蛊子蛊母蛊同心而连,无崖子以身饲养万蛊之母,你猜猜会疼成什么样子?只不过若是他不想自己疼死,就只能你杀掉。”他凑近我,笑得越发狰狞,“不过扶摇你也可以活着,只要你让无崖子受着噬心蚀骨之痛挨过一年又一年,你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你们不是同门吗?那可真是巧了,本座最喜欢看的戏,就是看同门手足相残!”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样做,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独孤玑辰挑起我的下巴,轻言慢语地说道:“我没能折磨成逍遥子,折磨他最喜爱和他最器重的两个徒弟,无论如何,我都是痛快的。”说着,他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似乎在为自己貌似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感到无比的得意。 “恐怕,你看不到这场戏了。” 一道声音响在着空旷寂寥的暗道之中,惊得独孤玑辰一个鹰爪朝我抓来,可是却慢了那人一步。灵绝面无表情地放下我,看得出气得不轻,而百晓生和碧云赶忙将我护在身后。 灵绝啧了一声,抱着胳膊打量着同样穿着一身缁衣的独孤玑辰说道:“不得不说,你就算再怎么冒充,也冒充不了我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讨厌撞衫和山寨同款。” 独孤玑辰眯了眯眼睛,看着我们的目光危险地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苍鹰:“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灵绝讽刺地弯了弯唇角:“你派来拦我们的人不少,只不过都太菜。贫僧不杀生,可为了江湖苍生着想,就把他们的武功给废了。真是不好意思了,你送来多少菜鸟,小僧我折了多少翅膀。” 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独孤玑辰,只见他一挥袖袍十指如铁钩地朝我们袭来,吓得百晓生紧闭着眼睛把我和碧云护在身后,碎碎念道:“佛祖啊,我们这次如果还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回去,我以后就再也不吃肉了!……飞禽走兽水产海鲜除外。” 这种节骨眼居然还发这种不正经的誓言,我瞪了百晓生一眼:“你这跟没发誓有什么两样?” 百晓生急得跟要咬人的兔子一样:“你憋说话,小心让佛祖给听见了就不理咱们了!” 碧云焦急地看着同独孤玑辰斗得难舍难分的灵绝:“灵绝师傅会不会,不是那个大魔头的对手啊?”说着,她就要提剑去助灵绝一臂之力,赶忙被百晓生拦下了,只听后者把胸脯拍得咚咚地响,“碧云你放心,灵绝的功夫不是我吹的,打十个独孤玑辰都不是问题!诶呀,扶摇你快帮我拦着碧云呐,她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大魔头打架不是鸡蛋碰石头送去给人当沙包吗?”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忍不住喉头一阵腥味上涌,在碧云和百晓生慌乱无比的目光中生生地呛出一口血,就像是从天灵盖上被闪电贯穿过后的剧烈疼痛,让我直接跪倒在地上—— 本来和灵绝斗得难舍难分的独孤玑辰一下子从打斗中脱身出来,而灵绝也震惊地回头看着被碧云堡主的我我,只听独孤玑辰带着恶意的笑意,轻声道: “母蛊催动的滋味,不好受吧?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网站均为盗版,是偷我孩子的人贩子,大家不要支持人贩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没看错,我要虐阿摇和御风了。 虽然大家都想看虐无崖子和秋水的戏,但是想要虐人,必先虐己。 小剧场: 龙导:作为本文最大反派和两大不受待见CP,请问你们有什么感想? 秋水:不明白,一般来说不是抢男主的女配才遭人拍板砖吗?抢个男二也被拍? 无崖子:其实我还是觉得,至少没有原著那么渣,毕竟原著的我是一个玩弄了三个女孩子的渣男,已经感谢导演的手下留情了。导演我这么说,能有机会后期给我洗白吗? 龙导:看制作组经费吧。 独孤玑辰:感想?有什么感想?本座的想法,岂是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第154章 Chapter154 “母蛊催动的滋味,不好受吧?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独孤玑辰担心我受的痛苦不够多,看着我身边的碧云,笑得如同一个魔鬼,“哦,我差点忘记了,能让你有机会品尝到这万蛊钻心的滋味的,恐怕还有你身边那位好师妹。” 闻言,碧云面色一下子褪尽血色,一双眼睛黑得如同水中的黑色卵石。见灵绝和百晓生都狐疑地看着自己,少女惊惶地摇着头,叫道:“你胡说!” 独孤玑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一字一句咬得清楚:“我怎么能是胡说呢?若是没有你,你的师姐怎么能这么放心吃下让她提前功力消散的糕点茶水;若是没有你,你的师姐又怎么能乖乖吃下本座给的丹药?你不仅帮了你姐姐的忙,更是帮了本座的忙。”说罢,他再次仰天长笑,而碧云怔怔地睁大眼,仿佛恍然大悟又好似后悔痛心。 少女在独孤玑辰讽刺的笑声中脸色一寸寸地灰败下去,如同一朵快要干枯的花朵。 百晓生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再为自己辩解的少女:“碧云,你说话啊,你不会真的——” “我不会信的。”我喘着粗气看着停住了大笑的独孤玑辰,额头上都是潸潸冷汗,而带着腥辣味的鲜血充斥着我的鼻腔。手撑在地上,我抬起眼无惧地看着对面的早已疯魔的人,“你以为这样说,我就可以相信你的谎言?呵,那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相信碧云。” 碧云惊讶地转头看着我,眼里掺杂着复杂的目光:“师姐……” 她那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想要我给她画画的样子。我记得,我虽然同秋水从小便不对盘,可碧云总是喜欢缠着我。 我朝她安慰地一笑,可又因为身体中剧烈的疼痛想要干呕,随即一把推开身旁的碧云,俯身又是呕出一口粘稠的鲜血,只是这一口却好似刺激到了我的五脏六腑,像是呕吐一般不停地往外吐着血。三人皆是惊得不能自已,而碧云因为在师父病重伺候时见过这种情景,忍不住扑过来惊声唤道:“师姐!” 我想要推开她,却使不上任何力气:“碧云,离我远一些。”火毒蛙本就是天下至毒之一,而我吸了它的血,身体中的血液也含着那股辛辣味道,我挣扎着想要让她放开我,却无奈小姑娘倔强极了,我无奈地说道,“碧云,我怕我的血里有毒。” 碧云一双眼瞳湿润得如同蒙蒙烟雨,她带着哭腔难过地说道:“师姐,对不起……”她慌乱地用袖子揩着我嘴角的鲜血,然而我实在没有忍住再次呛出了一口猩黏的鲜血,而鲜血溅在了少女的衣袖领子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寸寸红梅。而眼前一黑,我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灵绝转身看着独孤玑辰,怒声道:“我警告你,我没有太多耐心,给我解药!” “解药?”独孤玑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恶狠狠地说道,“解药都给了逍遥子,可他还是没能活下去,你觉得世上还有什么能解相思蛊的毒吗?还是说,你能让三十年才开一次花的天山雪莲再给你结出一颗雪莲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了红盒子,对我们笑道:“母蛊已经醒了,若是找不到宿主,就只能活二十个时辰,也就是说你们之中谁若是肯以身养蛊,扶摇就能一直活,不然母蛊死了她也跟着一起死。” 灵绝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咬着后槽牙怒极道:“什么狗屁相思蛊,没有解药我就拿你喂虫子!”说罢,他一撩缁衣前摆,左腿划出一个弧形,而双手带着腾腾内力比划出虎鹤姿态,一个八卦寸步上去便一把抓住了独孤玑辰的右臂,不等他反身回招用力一抖,便将独孤玑辰手里的红盒子抖上了半空。 独孤玑辰脸若寒霜,反手十指如铁钩回推向灵绝,就在那个装着母蛊的红盒下落的那段距离中,两大高手近乎生死的相搏让整条暗道的石壁隐隐颤动。 灰尘墙泥簌簌而下,就连墙壁上的油灯也跟着坠落在地上。百晓生惊惧地看着几欲崩塌的石道,连忙背起我,对灵绝嘶声说道:“灵绝,这地方要塌了,别跟他死耗着咱们到外面去!”碧云冷着脸抬手,袖中云缎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击向独孤玑辰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一把缠住拿到云缎。 而趁这个功夫,一张俊脸沾着灰尘的灵绝抬手用力将对手震开,随即接住掉落下来那个木盒,转身如同一直青色的大鹏鸟转身飞去。而此时碧云手一抖,只听几声撕拉,云缎便一寸寸地裂开,少女重重地哼了一声,飞身便跟着灵绝一同离开。 灵绝和碧云两边一人提着百晓生的一只胳膊,而独孤玑辰在身后紧追不舍,如同一只阴魂不散的蝙蝠。眼看功亏一篑,伴着地道崩塌的声音,独孤玑辰嘶声吼道:“今日,你们谁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说罢,他便两手出掌便朝前面的人打去! 百晓生害怕得紧闭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叫道:“快来人救命哪!”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云掠过,如同一道卷带便将那两道汹涌掌力一并接了下来。灵绝和碧云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害怕与庆幸。灵绝回头,满头大汗地松了一口气:“是独孤御风!” 碧云悲喜交加地看着被百晓生背着的女孩:“师姐,是御风……是独孤御风来了。” 一同赶来的欧阳善渊震惊地看着变成了孩子模样的扶摇,问碧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个孩子?” 碧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却被百晓生和灵绝一人一句挡在了前面—— “就是那个魔教左护法先是陷害扶摇让她提前散功,变回一个孩子!” “然后那个丧心病狂的男的,还喂我姑姥姥吃什么相思蛊!” “喂我说,我姑姥姥嫁给你们教主不是为了给你们当□□试验品的!” “对呀对呀,如果不是我们赶上了,谁知道那左护法还会对扶摇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 独孤玑辰也没有想到,独孤御风竟然会这么快就赶了回来,一时之间,脸色几乎是僵硬至极,也忘记了反驳灵绝和百晓生的话。百晓生拉住六神无主的碧云,难得凝重地朝她摇了摇头。 一身红衣的御风比从前玄衣黑袍显得更加俊美,长发披在身后带着桀骜的味道。他双手紧握成拳头,缓缓抬起猩红的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自己的舅舅,一字一顿地问道:“……相思蛊?” 独孤玑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眉道:“晦朔,我这是为了你好。” 御风讽刺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所谓的为了我好,就是伤害我最心爱的人!”说到最后,一句话里内力磅礴激荡,震得四方隐隐发出回响。独孤玑辰惊怒交加地看着面前愤怒如同困兽的青年,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用力到青筋颤栗指骨泛白,看着他眼神中出现的恨不得想要杀尽天下人的欲望。 而天下人之中,也包括独孤玑辰。 独孤玑辰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道:“晦朔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我?!” 魔刃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与悲努,尚未出鞘便已发出铮铮之声,而下一刻,众人只见御风伸出手,那柄饮尽千血的魔刃便已经脱鞘飞入了他的手中,剑光一晃,魔刃便已被御风高高举起,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叫一命偿一命。” 灵绝一惊,连忙吼道:“喂,独孤御风你好歹也让你舅舅先把解药拿出来啊!” 魔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然后停了下来,御风血红的眼眸盯着自己的舅舅,凝着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独孤玑辰看着停在自己头上的那柄散发着浓烈杀气的魔刃,冷冷一笑指向灵绝:“解药?解药就在他的手上。”众人看向灵绝,而灵绝下意识地低头,便见到自己手里的那方红盒。带着失望,独孤玑辰冷笑着说道:“想要童扶摇活着也容易,只要你能找到以身饲养母蛊的人,她就能活着!”顿了顿,他嘴角带着笑,却是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道,“……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下着最重的诅咒,像是害怕自己的诅咒不能实现。 整个殿堂之上,杀气如同一张浩瀚的网,网罗住所有的人,而暴风的中心就在魔刃剑身上,又或者是在手握着魔刃的那个青年之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御风会愤怒到一剑灭亲的时候,却不曾想他奋力地一甩便将手中长剑甩了出去,发出铿锵一声直直插在墙壁上,在金石崩裂的声音后,众人只见那柄魔刃整个剑身都没在了墙壁之中。 御风转过身,嗓音里包含着对于人世的失望:“本座以教主之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隔去独孤玑辰护法之职,从今以后,独孤玑辰此人同圣教再无半分干系,他是死是活,也同本座再无干联。” 独孤玑辰气得脸色铁青一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敢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没有理会身后之人愤怒的吼声,御风御风面无表情地走到灵绝面前伸出手,灵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他。半响,红衣青年转头看向欧阳善渊,冷漠出声:“送客。” 于是,欧阳善渊硬着头皮上前对独孤玑辰比了一个姿势,只见后者挂不住面子重重地拂袖,哼了一声便出了殿门。 我感觉到有人轻碰我的脸颊,而疼痛早已过去,嗓子眼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睁开眼便见到御风望着我凄凄如月光的眼神。见我看他,青年扯了下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唤道:“阿摇。” 不知道是因为变成了一个孩子,还是因为之前太疼,心里的委屈像是泉水从泉眼中喷涌出来,我忍不住起身伸手抱住了身前青年的脖颈,抽噎地说道:“御风,我疼。” 若说从前红衣佳人玄衣青年站在一起,是郎才女貌地相配,但是现在那个委屈地哭着的女孩同世人眼里罪大恶极的剑魔,看起来也依然相配极了。 灵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他们从前,便是这个样子吗?” 百晓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从前?” 碧云眼神带着羡慕与黯然,轻声说道:“嗯,从前,便是这样。” “阿摇别怕,我回来了。” 御风轻轻拍着我的背脊,安慰着不住抽噎的我。 我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害怕地问道:“御风,我会不会死?” 如果我死了,就回去了;那我的心上人呢,他是否仍然只是那个活在传说里的独孤剑魔? 拍着我背脊的大手微微一顿,御风随即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小心复翼翼仿佛怕那么小的我碎在他怀里。他大手摸着我柔软的头发,轻声对我说道:“不会的,只要御风还在,阿摇就不会死。”这是他年少时最深的愿望,这是他给了她一场星辰焰火时许下的承诺—— 我会保护你,直到长剑生出铁锈,直到传说化为白骨。 我会爱你,哪怕到了浩瀚江湖的尽头、缝花岁月的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保护你,直到长剑生出铁锈,直到传说化为白骨。 我会爱你,哪怕到了浩瀚江湖的尽头、缝花岁月的最后。 ——来自剑魔的爱情语录 仙女不要觉得御风食言了,他没有食言,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这本书预计很快会完结,大家请珍惜我还有这个故事,大家记得作者收藏,挥舞着小手帕~~ 感谢霸王排行榜上前五名(因为复制粘贴不了所以纯手打,就提名前五个了): 1.天空飘来七个字 (沉默是金的土豪类型) 2.陈十一 (总是用地雷代替发言的土豪仙女) 3.我叫什么来着(这名字很好很有特点) 4.多读书,涨知识(有个微博高三小朋友来找我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你) 5.樱纱(消失了的读者,不过感谢最初艰难时的陪伴) 5.柠檬很萌(看得出很萌) 5.貆 (你知道我为了打名字百度了多久吗?然而第二个字我实在百度不出来了,望天) 第155章 Chapter155 “主人,那如今咱们又该去哪里?”几个心腹跟在独孤玑辰的身后,忧心忡忡地问道,“如今圣教江湖遍地树敌,若是没有了教中的庇佑,属下猜想单凭属下几人,恐怕——” 独孤玑辰拂袖回身,看着说话之人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若是怕了,大可现在就离去!”那心腹喃喃着不敢吭声,独孤玑辰气急反笑,眯着眼睛打量剩下的几个人,“你们,是不是还想回去?” 顿了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在意地笑起来,“看在你们忠心耿耿为我效忠卖命那么久的份儿上,本座便给你们一个恩典,今日你们大可离去,本座言出必行。” 那几人面面相觑,见独孤玑辰许诺不会追究,有胆子大的下属已经慢腾腾站起来,犹豫地朝独孤玑辰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快步而去,然而下一刻就被人飞身一掌击在天灵盖上,连声音都没有出便没了声音丢掉性命。 剩下的几人都不由得将头埋得更加低,收回手的独孤玑辰转过身,面如表情地看着其他人,冷酷地说道:“还有谁要走,本座可以送他一程!”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过来,带着嘲讽的冰冷语气:“对待自己的心腹竟然还是这般心狠手辣,到底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那道声音忽远忽近,前半句话仿佛还是在百里之外,后半句话又像是近在眼前,飘飘渺渺犹如鬼魅。 独孤玑辰面色一沉强撑着一抹冷静,可胸膛的起伏已经暴露出他的忐忑。他抬头看着压在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梢和长空的一抹白,天旋地转中一阵头重脚轻的恍惚感袭来,独孤玑辰稳了稳心神才说都:“无崖子,少在那里那里装神弄鬼!出来罢!” 果然,一道白色的风雅身影便从翠色竹哨中宛如一只白鹄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白衣公子,竹影翠梢,星眸寒冰,清俊无双。 无崖子冷冷地看着如临大敌的独孤玑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俩人之间早就动过手,独孤玑辰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功夫已不及眼前的鄙夷青年,眼眸一转便对身后下属装模作样地说道:“还不快去通知教主!” 那人本想说他们才被教主剔除身份,不想被独孤玑辰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转身就要跑,却不想有人的动作早已快过他千倍!无崖子唇畔噙着一抹风雅的笑,然而一双桃花眼却是冰冻三尺:“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也不用想让独孤御风来救你们。被一个谎言骗过一次是天真,被同样一个谎言骗过两次就是愚蠢,你猜你们教主是天真,还是愚蠢?” 说着,无崖子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独孤玑辰:“二十多年的勤学苦练,我为的就是这一天亲手摘了仇人之首报我杀父之仇!独孤玑辰,别说一个剑魔,今日就是天兵罗汉前来拦不住我送你见阎王!”说着,白衣青年一挥袖袍整个人就朝那个玄衣男子如箭矢般刺去—— 凌厉而磅礴的内力,搅动着满天林叶飞舞。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穿梭在树林之间,引得石崩地裂,一时之间整个天地都是飞沙走石。 无崖子猩红着眼,对着已经气力不足的独孤玑辰却是一招快过一招!—— 他从小便被母亲耳提面命,活在这世上一刻,便一刻都不能忘记自己父亲惨死的下场。 别人家孩子六岁时是承欢膝下,可他却为了拜逍遥子为师在殿门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数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他每一天每一日都会对着画像告诉自己,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他从小便努力地学着师父所有的神态举止,努力地忘记一个少年本来该有的样子,就为了能够继承师父的衣钵,就为了能够在今日能够手刃仇人! 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个人,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一掌击中了独孤玑辰的胸前,伴随着手掌的推移,独孤玑辰体内的内力如同洪水一般从他体内流出,然后流进了白衣青年的体内,冲刷着无崖子从孩提时期便日夜灌溉的痛苦与仇恨。 独孤玑辰目龇欲裂地瞪着无崖子,他说不出话额头上青筋颤栗,而面容因为内力的流失而快速地衰败着。没有完全吸尽独孤玑辰的内力,无崖子便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 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贴在了独孤玑辰的脖颈上,只听后者冷笑着嘲讽道:“呵,你也同你师父一样道貌岸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与利益,也会这样算计别人。” 闻言,无崖子桃花眼猛地一缩,而黝黑的眼瞳也如同生出簇簇的冰凌花,语气冷冷:“若是能报得血海深仇,便是把我自己都算计进去又何妨?”说罢,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闪,曾经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独孤玑辰的项上人头便骨碌碌地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溅上尘埃一片血肉模糊的模样。 剩下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就这样被一个白衣青年轻易杀掉。无崖子脸上溅上几滴鲜血带着几分妖冶的美感。他手执淌血的匕首,看着那几个人冷声说道:“今日我放你们一条命,若是他日再敢为非作歹,我便绝不容情。” 那几个人连忙跪下来磕头说道:“多谢英雄饶命。”说罢,几人便忙不迭地逃命离开。 血腥味弥漫在整片树林之中,而白衣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其中,一双桃花眼微微低垂着看不清楚其中的爱恨纠葛。满天林叶盘旋而上,像是一场盛大的洗礼。 ……你也同你师父一样道貌岸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与利益,也会这样算计别人。 ……若是能报得血海深仇,便是把我自己都算计进去又何妨? 无崖子泠泠地笑了起来,带着讽刺的味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在自己的爱恨之中,就连自己妻子的靠近都不曾察觉与知晓。 “师兄?”秋水试探地看着似讽似笑的无崖子,出声不解地唤道,“你怎么了?……杀了独孤玑辰,难道师兄不应该高兴吗?” 无崖子失神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而青年在大喜大悲之后只剩下满腔的落寞。他强撑起一个笑容,看着秋水的目光:“只是觉得,一切没有了意义。”就像是年少时想的那样,他当上了逍遥派的掌门人,也终于手刃自己的仇人,可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妄。 顿了顿,无崖子眉眼轻触地问道:“秋水,我们归隐好不好?” 李秋水神情一怔:“为何?如今正道元气大损,若是再选武林盟主,必定非师兄不可。若因同师姐打赌的缘故,咱们日后不见灵鹫宫的人便是,何必要归隐?” 无崖子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因为我累了。” 秋水手指成兰握住无崖子冰凉的指尖,面纱上的一双秋水翦瞳笑得弯弯的:“好啊,做一对神仙眷侣不理江湖纷争,只要师兄不怕闷,秋水自然会陪着师兄的。只不过,师兄不问问师姐的情况了吗?” 无崖子撇过脸颊,强自笑道:“她已经是剑魔的妻子,独孤御风……御风他自幼便待大师姐很好,他们自然会很好。”至少,他们会过得比他好,“我输给了她,自然此生都不再见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再去打扰她。师姐让逍遥派颜面扫地,我毁了她的婚礼,这一次我们之间彻底两清了。” 秋水满目柔情地看着无崖子,轻声道:“师兄,我会陪着你的。”她靠在白衣青年的胸膛上,微微一笑——没有人会比她更爱无崖子,她再也不用担心,担心会有人会再来抢走他,真好。 暮阳归山,星子低垂。 独孤御风坐在矮榻前,赤茶色的眼瞳明明灭灭地看着矮几上的那方红盒子,而正对他坐着的枯木大师不停地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珠。玄衣青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便伸出手打开了桌前的红盒,便见到里面一条白色肉虫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盒子之中,不停地挣扎着蠕动自己的手足。 枯木大师转动着自己的佛珠,问道:“小施主,你想好了吗?” 御风眉目轻触:“……现在的情况,还容得我来选吗?” 枯木大师长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佛珠转动得飞快,说道:“服下母蛊以身养蛊,还要再去寻找药方上的秘药才能抑止住扶摇施主体内的子蛊。雪莲花三十年才开一次花,施主还请听老衲一劝——” 御风打断了老和尚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弟子想得很清楚。”说罢,他便小心地捉住母蛊吞了下去,面色寻常得仿佛自己刚才吃下的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枯木大师吃了一惊:“你——” 御风垂下眼,眼睑便有一片阴影:“弟子想得很清楚,也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雪莲子弟子会想办法,而这段时间还请大师多多费心照料阿摇。”他抬起头看向惊愕的老和尚,青年的面容如同静谧的月光,而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头,“就算没有相思蛊,我的身体也会遭神佛斩的反噬,反正都是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可阿摇,她不同,”说罢,玄衣青年便朝老和尚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枯木大师叹了一口气,起身还了一次礼,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蓦地听见了青年再次出声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弄错了。” 夜色渐渐深下去,大殿之中的灯盏越发昏黄,而这种昏黄的明亮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映得玄衣青年的轮廓深邃而神秘。似乎是疼极了,御风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调匀了自己的气息。 不等枯木大师发问,御风自己便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以为,我娘她……本来是恨极了逍遥子的,”顿了顿,玄衣青年抬起头看着老和尚,眉目干净而俊朗,笑容中带着一抹释然,“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以才会愿意以身饲蛊。 御风从袖子中拿出一颗糖,慢条斯理地拨开糖衣放在自己嘴里,“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爱的人,会愿意遭受这份痛苦,我同舅舅都想错,就是临去前娘也不是恨他,而是……喜欢他。”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网站均为盗版,盗我孩子的人贩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没有死在御风手里,是因为他们是亲人,好歹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死在了无崖子手中,是想体现一种因果报应的感觉。 江湖和命运是公平的,鬼谷子毁了连星阙,连星阙收的弟子也让鬼谷子自己付出了代价;独孤玑辰做了那么多坏事,而最后也被无崖子取走了性命。 所谓江湖恩怨、是非曲折,都被武林岁月掩埋,可掩埋并不等于不存在 小剧场: 扶摇:本期谈论,导演,我到底收了多少伤,你这让广大群众都有意见了。 导演(翻看剧本):除了你返老还童自己作的和剧情需要的以外,被玉罗刹暗器所伤,第一次万仙大会你受了点轻伤,因为秋水练功岔气,替师父受了御风一剑,掉个悬崖,然后中了相思蛊。 扶摇:你好意思?! 导演:喏,我给你捯饬一下:玉罗刹在武林大会上被御风一掌毙掉了,万仙大会百足大仙的使者落了个万仞戳身的下场,秋水脸毁了除了妹妹全家死了,御风自己就不说了,让你掉悬崖的诸位挂掉了,舅舅也Over了,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扶摇:……但是你不能因为我是女主,就要吃那么多苦啊。 导演:那本导演现在还能换女主吗?(认真脸) 扶摇:当我没说! 第156章 Chapter156 烛台泣血,灯花缭乱。 碧云按照枯木大师的指示为扶摇续了一段真气护住心脉后,疲惫地从房中走了出来。灵门和百晓生两人一左一右地护在少女身边,虽然都是出于好意的关心,可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聒噪。 碧云微微蹙着眉,对着二人说道:“我有些乏了,就不跟你们多聊了。”说完,少女便欠了下身子推门欲出,可打开门的那刻便僵在了原地。 灵门好奇地探出头,不由得一喜:“小哥哥?” 碧云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冷冷说道:“听枯木大师说你要去采雪莲子,不必担心师姐,我会照料她的。” 御风苍白着脸颊,敛了眉眼对少女低声说道:“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 然而碧云却没有承情,依旧是冷言冷语地说道:“不必来谢我,我不是为你。” 顿了顿,少女气得红了眼眶看向玄衣青年,哽咽说道:“若不是因为师姐成亲,我本不会来这里更不会再见你;若不是因为师姐如今受伤需要真气续命,我也不会再呆在这里;若不是我不想师姐左右为难,恐怕我都不应该再同你说半句话!” 碧云一向脾气很好,然而此刻,众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少女身上的愤怒与悲怆。 少女红着眼,对那个沉默如寂寥夜色的人颤抖着嗓音,捏着拳头激动地说道:“当初就是因为你鬼迷心窍要行刺师父,从那时开始逍遥谷中的一切都变了!师父死了,师姐因你叛出师门,跟二师兄决裂,我同姐姐的家也被你一手毁了!” 白衣少女一步步走下石阶,走到御风面前,一张绝色容颜在月色下流露出绝望:“师姐她喜欢你,要嫁给你!她没有亲人,我舍不得见她扫兴,哪怕同姐姐吵架也要赶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送上祝福,可到了最后呢?独孤御风,你知不知道师姐她到底疼成什么样子,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却告诉我们,让我们别告诉你!” 提到扶摇,碧云激动到整个人都是颤栗的,泪流满面地说道:“你到底有哪里好,值得师姐这样待你?你一个满手血腥的杀人魔头,到底有什么资格让我大师姐待你这么好!”说到最后,碧云悲怒之下高高地扬起手,啪地一声重重给了身前青年一个耳光。 那一记耳光,响在寂寥的暗夜之中,显得突兀又响亮。 而等碧云自己意识到刚才盛怒之下的自己做过什么之后,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百晓生下意识冲过来地抱住了碧云,顺手就将少女护在身后,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剑魔’,紧张地连舌头都打结了,说道:“御风你冷静啊,千万冷静啊,碧云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你要是真的为难了碧云,扶摇她肯定会同你生气的。” 御风一张脸毫无血色地惨白着,长长的额发挡住了浓烈的眉眼,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整个人都是戾气腾腾的,只是那份戾气又携卷着暴风骤雨般的绝望。欧阳善渊微微皱着眉头,已是用拇指将自己的长剑推开寸许,却不料被灵绝反手将那寸许剑刃又再次推回了剑鞘之中。 欧阳善渊语气不善地问道:“和尚你做什么?” 灵绝眄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有时候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月光凄凄洒在玄衣青年的长发上,他微微抬起手抹去嘴角的鲜血,而额发若隐若现地遮住眉心的伤痕,只听他低沉着嗓音,最后只是对面前惊惶不安看着他的人们说道:“还请劳烦,替我照顾一下阿摇。” 本来以为剑魔挨了一耳光,会狂怒大发到想要杀人,然而谁也没料到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转身离去。 碧云咬唇用力到都快破皮出血的时候,看着黯然离开的御风,半响终是哽咽着哭道:“……还记得从前小师弟刚来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他来了,我就不再是最小的师妹。”少女蹲下身捂住脸,泣不成声地说道,“我应该恨他的,应该恨极他的才对。” 灵门蹲在一边,拿纸擦着碧云脸上的泪痕,叹道:“师父说,小哥哥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他已经身处阿鼻地狱,碧云你就不要再恨他了好不好?” 此时,只听屋里传来花瓶打碎的声音,几人皆是一惊,碧云更是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身便掠进了殿中,却见红衣女孩浑身痉挛地匍匐在地上!碧云不禁花容失色地跑过来,一把扶起浑身滚烫的我带着哭腔地慌乱说道:“师姐!你别吓我!” 灵绝连忙对身畔的灵门说道:“快去叫师父!”嘱咐完小和尚,他便蹲下身一把诊住我的脉搏,面色凝重得不成样子,然后下一刻摸上我的额头,“扶摇,你体内的子蛊受到了母蛊的刺激再次发作了。” 我倒抽着冷气,整个人因为疼痛在碧云怀里痉挛得缩成一团,却是努力地睁开眼,苍白的唇翕动着:“我刚才……好像听见御风的声音了。” 碧云拨开我冷汗褥湿的额发,心疼道:“师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我伸出手,青灰色的经脉便匍匐在我的手背上,雪白的皮肤下就像是隐藏在云端的山脉,我鼻子一酸,双目湿润地看着灵绝,颤抖着嗓音问道:“母蛊在他身上,对不对?” 灵绝侧过脸避开了我的目光,眼神闪烁地说道:“他替你去求雪莲子了,若能求得雪莲子,师父便能救你。只要母蛊逐渐睡去,你就不会有事。”便是一向吊儿郎当的灵绝,他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哽咽,哪怕被他很好地隐藏下去,可还是被我听见了,“……你也看到了,只要你体内的蛊虫感受到了母蛊就会发作,他此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蛊毒发作的疼痛里,我耳旁蓦地响起了年少时,枯木大师对我说过关于雪莲子的话—— ……极北极苦极寒之地才能长出的雪莲,三十年开一次花,花期九九八十一天。 ……若是想拿到雪莲子,便要有人以血养花养足那八十一天。 疼痛引得胃部一阵抽搐,我猛地推开了碧云,抢过痰盂用力地呕起来,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呕出来,可两天都吃不下东西,呕出来的不是秽物而是发黑的淤血。他们想要过来,却被我抬起手阻止他们的靠近,而等到胃里终于不再抽搐了,我才脱力地垮下了肩膀,缓缓地伏在了地上。 我浑身都是灼热的,就像是干旱龟裂的土地,而贴着冰凉的地面,能缓解我身上的温度。百晓生忙不迭倒了一杯水送过来,几人却惊愕地看见那个红衣女孩伏在地上低声又哭又笑,恍若疯魔。 “以血养花,整整八十一天……他会不会很疼?”他们只听见那个女孩问出这样一句话,带着孩童的声音,却是凄惶的语气,让人听了无端想要落泪。 “你们说,用命换命的人,是不是傻子?”我缓缓从地上支起身子,看着面容都是不忍的三个人,微微一笑却是泪流满面,“……听独孤玑辰说,中了相思蛊的人到最后是疼死的……所以,我还能活多久?” 碧云扑过来抱住我,紧紧地将我抱入怀中,哭道:“师姐,你别说傻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木讷地看向灵绝,怔怔地问道:“如果我死了,御风是不是就能解脱了?”眼泪顺着眼窝落下来,落进我的嘴角,我扯了扯嘴角,“灵绝,我恐怕会当最短寿最窝囊的童姥了。” 灵绝一双眼泛红,半响,他狠狠吸了下鼻子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其实世上的结局大多相似,不过就是生与死。若是独孤御风活着,你就能活着;他死了,你也会死。扶摇,你若是死了,你觉得凭独孤御风的性子,他会活吗?”他最后那句话,狠狠地打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活着同命相连,就连痛苦也是连在一起的。 若是死了,我回到现世便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到他的传说与后来。 此时,百晓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指着我说道:“姑姥姥你的……你的……”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没等我真正看过去时便觉后颈一痛,紧接着就是整个人便向后倒在了碧云的怀里。 碧云平静地接住我,手指轻柔地拂过我半缕已经变白的头发。 枯木大师在灵门的搀扶下匆匆赶来,见状连忙蹲下身皱眉把住了红衣女孩的脉搏,长长地嘶了一声说道:“糟了,扶摇小施主体内有火毒蛙的血,这本来会同相思蛊的子蛊相斗一番,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加上她功力尽失体内真气尽散,头发便会比中蛊之人提早白得快一些。” 碧云嘴角带着恬淡的弧度,少女眼瞳发散,可嗓音浓得不成样子:“师父当年也是这样的,一夜白头。先是披在外面的头发,再是里面的头发,当初我在师父身边伺候的时候,只见当那头发一层一层全白了之后,师父也就油尽灯枯了。”顿了顿,她失焦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落在枯木大师的身上,目光哀切,“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师姐吗?” 枯木大师面容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还差十三日便能还功,若是不想让扶摇小施主头发尽白,便需要有人在这十三日之中替她时刻续真气与内力。” 百晓生松了一口气:“那还等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撑不住扶摇一个人吗?” 灵绝下意识地看向碧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而灵门见师兄这个神情,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堵住了自己师父的嘴巴,眼神苦苦央求地望着自己师父。 碧云垂下眸,喃喃说道:“是只有我的真气,对吗?” 枯木大师递给灵门一个眼神便让小和尚讪讪地松开了手,老和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碧云小施主你同扶摇小施主乃是同门又同为女子,她练的功夫又是霸道之极,只有真气相通方可续命。只是,老衲不得不提醒一句,这有损小施主你自己的阳寿啊!” 灵门着急地拦着碧云,带着孩子特有的胡搅蛮缠说道:“碧云,你不要这样!” 碧云看着小和尚:“只是有损阳寿罢了,灵门,你不要那么紧张的。”顿了顿,少女恬淡一笑,安慰地摸了摸灵门的头顶,语气带着理所当然,“还记得你同我说过吃糖的例子吗?现在我有一颗糖,而师姐糖没了,别说是分给她,就是把糖都给她,我也是愿意的。” 灵门看着少女的笑容,憋着嘴巴,而他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湿润得如同一只小狗,很是委屈的样子。百晓生撇过脸,不是滋味地抿着嘴巴,而灵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将不甘心的百晓生和灵门一同带了出去。而枯木大师长长地念了一句佛,便也跟着走了出去转身拉上门。 碧云将昏睡的扶摇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女孩就是睡着也不安稳地皱着眉头的样子,少女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带着真气的流动,而她的嘴角微微抿着,最后扯出一个婉转笑容—— “师姐,我想,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两天无更新,因为担心大家看了会东想西想的,所以按照计划星期六出大结局。是的,你没看错。 所以说,星期六大家请端好板凳占前排。 1.星期六更新时间我也不知道,所以不用问什么时候更新。 2.不用问是BE还是HE,从写文开始就一直有读者在问是不是悲剧,我再再再说一次,不是不是不是! 3.为什么御风没有找秋水麻烦,答案:碧云。 4.碧云会死吗?人固有一死,但不是现在。 第157章 Chapter157 渺渺层云,雕行万里,而至天下极北之地。 独孤御风从黑雕身上下来,迎面便是刺骨的风雪,吹得青年的青丝长袍都飞扬起来。欧阳善渊跟着从雕背身上跳下来,看着耸入云霄的雪山,冻得直搓手叹道:“天下极北极苦极寒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背着玄铁剑的御风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素雪浩浩的山脉,它就那样矗立在这里,千百年来威慑着不远万里来求药的行人。 素雪落在玄衣青年浓烈的眉眼上,抹去了眉眼间伤痕的戾气,像极了耳旁情人的呢喃。 积雪绵延而上万仞山峰,天地间茫茫一片素白,清冷一片如同人间绝境。 而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于这片天地,只是渺小如粟的存在。 欧阳善渊犹豫地看向神情莫测的独孤御风,欲言又止——毕竟谁都明白,天山莲离开花之日尚早,而且偌大一座山脉想要找出一朵花来,简直就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那只巨雕伸出翅膀轻轻推了推出神的御风,极通人性地发出几声鸣叫声,恍若催促。玄衣青年转身抚着黑雕宽厚的背脊,轻声说道:“再往上你便飞不动了。” 雕儿不服气地扭过脖子,御风失笑了一声,“你听话,同右护法一起等在这里。” 没等黑雕跺脚,欧阳善渊不由得凝眉问道:“教主,你要孤身前去?这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独孤御风转头朝他笑了笑,他的眉眼本就深邃,可在这狂风暴雪之下却显得干净极了:“你留在这里陪着雕儿,之后每日辰时我会从山上下来一次,欧阳你为我备下饭食即可。” 欧阳善渊惊愕地看着他,半响喃喃说道:“……教主还请允许属下随行,路途上若是碰到什么洪水猛兽,属下便是武功不及教主,也总是能帮上忙的。” “世上最凶狠的猛兽,便是人心。” 玄衣青年淡淡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解下自己背上的玄铁重剑,随手一挥卷起狂风便在积雪上扫出一条干净的道路。他孤身上路的背影,如同一卷山水墨画,画出江湖的斑斓传说,可抛开那些传说过往,不过是世人所谓的一场痴心。 黑雕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它歪了歪脖子看向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上,鹰眼锐利地一眯,便看见那苍茫雪山上一直站着一个人。黑雕粗噶地叫了一声,示意欧阳善渊,而等玄衣铠甲的青年看过去时,天地依旧是苍茫一片什么都不曾出现,哪里还有什么人,就连风声都不曾剩下。 绝情殿中—— 殿门被人大力地推开,百晓生怒气冲冲地闯进来顾不上其他,便一把分开了碧云和尚且昏迷之中的扶摇。青年一把拽过碧云的手,一张脸严肃得瘆人,斥道:“够了!碧云真的够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扶摇出了事情,你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碧云挣开他的手,揉着自己被拽得发红的手腕,撇过脸淡淡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来管。” 百晓生紧咬着牙根,可一双眼里却满是心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揉着自己的眉心:“你有没有想过,真气若是耗尽,你会怎么样?”碧云刚想说话,百晓生却抢过她的话,深深注视着碧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扶摇知道你为她做的,就算她真的死里逃生,可你是想让她内疚一辈子吗?” 听他提及扶摇,碧云一张月脸苍白如纸,倔强地抿着嘴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就算是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肯承认自己真的做错了。百晓生见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一塌糊涂,低沉着嗓音说道:“不是让你不救你师姐,只是现在这个关头,不能在扶摇出事之后,再让你也出什么事……” 却不想身前倔强的少女仍然摇了摇头,她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下自己眼睛,直视着百晓生,凝声说道:“百晓你不懂,你恐怕不明白现在我到底有多害怕……害怕师姐会像师父那样白了头发,害怕她同师父那样……就那样仓促地就离开,最后什么都不曾剩下。” 说到这里,碧云捻起身前自己一缕长发,本来如同锦缎一般华美的青丝因为真气的损耗而枯黄,就像是一朵花的开败。少女微微抿唇,抿出一个清浅的弧度,然而眼神却苍凉恍若垂暮耄耋,她淡淡说道:“我失去了那么多,若是现在连师姐也不再了,我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而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似乎是千钧重石,狠狠地砸在了百晓生的心上,然而青年虽疼得痛不欲生,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了然模样。就在少女与自己擦肩而过之时,实在撑不下去的百晓生垮下了所有的表情,眉眼轻触,语气无奈又挫败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扶摇。” 感觉到少女震惊不已的目光和僵住的脚步,百晓生低下头自嘲地摇头说道:“我是百晓门的传人,江湖中的情报都在我手中。”何况,他无法控制的目光始终都是落在碧云的身上,自然能看到少女每当望向扶摇时她眼底沉淀的依赖与欢喜。 百晓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手足失措的姑娘,黯然一笑,安慰说道:“放心,扶摇她不知道。”说罢,他便转身离去,背脊佝偻着,脚步凌乱得不成样子,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心酸。 “碧云?”我靠在床头,看着六神无主走进来的少女,出声唤道,“你怎么了?” 像是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碧云猛地抬起头看着我,而下一刻她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师姐,你醒了?枯木大师为了让你少受些痛苦,便在药中给你掺了安神散,师姐你现在感觉如何了?”说着,少女便走到我的床畔给我垫了一个枕头。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女的模样:“碧云,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碧云下意识地摸上脸,随即失笑道:“可能是这几日没有睡好。”她起身从水盆中拧着帕子给我擦拭着脸颊与手臂,软软说道,“再过几日等到师姐度过功力尽失的这段时间,我便要走了。这一次出门离开太久,我姐姐同师兄该担心我了……师姐,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晃了晃晕沉的脑袋,苦笑道:“除了有些昏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了。” 闻言,碧云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我便放心了。师兄同姐姐已经归隐,我要回去……嗯,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若是事情都解决了我便再来看你,到时候,师姐的病肯定便会好了。” 我笑碧云的孩子气,摇头:“哪会有这么容易的?” 碧云捏着我的手,清亮的眼瞳坚定而执着地看着我:“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顿了顿,她翕动着眼睫,“师姐,我再替你画一次眉,画完眉毛师姐就肯定会好的。” 我睡意渐沉,脑袋仿佛有千斤重,却不愿意扫碧云的兴:“好吧。”我撑不住眼皮的重量,而睡过去前还能听见碧云翻动梳妆奁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感觉到少女重新坐回我的床畔,一只手轻柔地扶着我的脑袋,而另一只手捏着眉笔轻轻地描摹着我的眉毛。 “我娘说,画了眉毛的人,不管什么霉运都会散去的。” “这很灵验的。所以师姐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病会好起来,而以后也不会孤独终老。” 困意像是黑色的雾将我彻底包裹起来,而碧云轻柔的嗓音就像是晨曦的光,穿透那些浓郁的黑,轻盈如同素雪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看着再次陷入昏睡的女孩,碧云眉眼都是柔和的,而眼角泪痣平添了一股风情——她喜欢看扶摇睡觉的样子,也喜欢看她返老还童的样子,而她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面容一日复一日的变化,就像是陪着她走过人生的春秋。 而最后,碧云闭上眼,将自己仅剩不多的真气尽数最后渡给了扶摇。 ……灵门,到底什么是喜欢啊? ……喜欢就是我有一颗糖,但是你想吃,哪怕我想吃的要命但还是愿意给你。 ……又或者,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我愿意把命换给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真气最后的耗尽,碧云本来已经枯黄的头发开始变白,她明白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一头青丝都会尽数变成白发——这恐怕是她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少女伸出手拂过女孩仍然柔软如锦缎的乌发,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出生便先天不足,因为总是得病所以娘儿女中总是偏爱我几分。有次我生了一场大病,请了江湖上有名望的大夫都说我快没救了,娘就给我画眉,她说这样就能化去我的霉运。” 眼泪如同莹白的珍珠从少女好看的眼睛里落下,而她笑起来有如洗过的琉璃般好看:“这个法子很灵验,第二日病得奄奄一息的我竟然真的好了,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娘便一病不起,没撑过半个月就离世了。爹、大哥还有姐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是怨着我的,怨我让娘亲用命换了我的命。” 碧云握住扶摇的手,一寸寸贴上自己柔软的脸颊:“我还记得,那年三月谷中桃花开得灼灼,师姐你挡替我当了那枚象棋,我猜你应该很疼,可当时你却抱着我笑得那样好看,是我羡慕不来的洒脱不羁……除了娘,再没人像你那般,待我这样好过。” 最后一句话,少女声音婉转语气却沉了下去。一滴眼泪从少女眼角滑落,可她却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你总是说我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情爱,其实我早就明白。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鬼迷了心窍。不过百晓生说你不知道……师姐,你最好永远都别知道。” 无崖子说扶摇总是没心没肺,而碧云觉得那样刚刚好。 她就不必担心自己放在心底的那个人,会知晓自己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她害怕这个秘密,会让这个本来单纯的喜欢,因为世俗的偏见而变得不堪一击。她希望自己的大师姐永远这样没心没肺却又重情重义下去,活得飞扬又骄傲,一如她们最初相见的那个模样。 “……我走了,师姐记得保重自己。” “若是事情都解决了我便再来看你,若是……”少女的轮廓在光影之下显得朦胧绝色,她将扶摇的手放进被子中,又仔细地给她掖了掖被角,强自压下心里的忐忑与害怕,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是,我还能再见到你。” 若是我还有福分见你,我就告诉你,我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 若是山水迢迢不相逢,那来世我再告诉你——有一个小姑娘她曾喜欢过你,而那份不为人知的心意埋没在江湖的传说中,却一直妥善地存在她的心底。 第158章 Chapter158 极北之地,风霜满天,极苦极寒。 笼着一身黑色披风的男人平静地迎着风雪,提着食盒一步步走到山脊之顶,眯着眼睛打量着含苞待放的雪莲花,暗暗惊叹着。他转过头看着闭目打坐的独孤御风,淡淡问道:“本座很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竟让这株雪莲自己不到花期就能开花的?” 眉眼上结了一层霜,御风睁开眼看向谷卿臣,青白的嘴唇微动:“我同它说,我妻子还差一味雪莲子救命,我愿意用血浇灌八十一日,它便答应我会努力结出莲子。”玄衣青年沉沉的嗓音却是轻若鸿毛,若不是被人刻意注意着,轻易便能被满山的风雪给压了下去。 谷卿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御风的面前,又转身在他身旁坐下,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株含苞待放的雪莲—— 本事晶莹剔透的圣洁莹白,却因为染了血而花蕊变成了血红色。如同经脉一般,从花心一直蔓延到花瓣之上。而中心的花瓣微微露出一个豁口,能够瞧见里面渐渐成型的雪莲子,在这凌冽寒风之中,就像是一个脆弱无比的婴儿。 御风疲惫地眨着眼睛,平静地看着满天风雪:“前辈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谷卿臣瞥了他一眼:“先说何事。” 御风咳嗽了两声,抬手遮住冰凉青紫的唇角:“若是最后我撑不下去了,还请劳烦前辈将我冰封起来,然后将雪莲子交给善渊,让他带回去给枯木大师,而圣教的教主之位也一并传给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怎样油尽灯枯的地步,也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得住多久。 只是若是他死了,母蛊也会跟着一同死去。 谷卿臣没有答应他,只是目光落在远处辽阔的天地中:“你想冰封自己,能让母蛊就是在你死了之后也能依靠你的身体活着。”他嗤笑了一声,“你小子傻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这对本座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御风失笑摇头,半响说道:“那日便是晚辈没有许前辈任何好处,前辈不是也一样出手相救?”顿了顿,他低声说道,“大恩无以为报,御风只盼来世结草衔环以报答前辈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已是到了时辰,御风拿过匕首重新在自己掌心中割开一个伤口,鲜血流出来,滴在雪莲花的花身上。青年收回手,不用包扎学伤口便能凝成血碴。闻言,谷卿臣负手站起来,神情自负地说道:“结草衔环就不必了,只需你拜我为师、承我衣钵。” 喝饱了鲜血的雪莲微微往外绽放了寸许,而御风转身有些奇怪地看向谷卿臣,失笑说道:“如今我功力已经化去了七八成,前辈当寻一个更好的传人。” 谷卿臣懒懒地斜睨着玄衣青年,凉凉说道:“若是连这个要求都不肯答应本座,本座又凭何帮你?”见御风欲言又止的样子,谷卿臣站起身转身而去,“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 说话直来直往,总是神出鬼没,倒也是个怪脾气的高人。 御风看着谷卿臣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样想着。 玄衣青年的手指轻碰了一下雪莲花的花瓣,引得花枝轻颤。他淡淡一笑,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锁在孤塔里的情景,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同一株莲。御风呼出一口气,而热气化作一阵雾又变成了雪飘落下来,他蓦地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自上山来之后心里的杀意便再没出现过——也许是因为冰天雪地人烟荒芜,又或者是因为相思蛊让他功力尽废,就连杀意都消散开去。 他不喜欢江湖,不喜欢恩怨,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 御风坐下来,手支着下颌看着那朵即将盛开的雪莲花,半响苍白的唇抹开一个清浅的笑:“……只可惜阿摇不在这里,不过她不在这里就不会看见我如今这副样子,如此想来,便是阿摇不在这里也是好的。” 而一旁雪莲微微轻摇,仿佛安慰着玄衣青年的孤寂与心酸。 大理无量山,剑湖之畔。 碧云被百晓生送到琅嬛山洞的时候,无崖子正巧不在,听两个弟子说是回逍遥谷去拿从前的书画墨迹。李秋水对着身旁的小弟子吩咐说道:“星河和春秋,你们两个去收拾一下别间,给小师叔腾一间房出来。” 戴着兜帽的碧云拦住两个弟子,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同姐姐说几句话便回逍遥谷,不在这里就多留。百晓,你到外面等我一会儿罢。” 秋水听他这样说,也让两个少年跟着一同走出去了,其中一个粉面少年在临走之际脚步一顿,转身对碧云说道,“师娘如今有身孕,小师叔还请长话短说,别让师娘她太过操劳。” 碧云一愣,随即面容复杂地看向自己姐姐。 秋水转身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跑出去就是两个月,一回来就是给我摆脸色看,小妹,我好歹也是你亲姐姐,你我之间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生分成这个样子。” 碧云跟着坐了下来,垂下眼淡淡说道:“姐姐你有孩子了……真是恭喜。” 提及孩子,秋水脸上抹开一个温柔的笑容,柔声说道:“嗯,还有八个月你便能做小姨了。” “既然都有了身孕,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是少带些,省得对孩子不好。”碧云抬起眼,目光定定地看着秋水僵住的笑容,像是抛出一个炸弹般问道,“小妹好奇,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同独孤玑辰有了联系?” 李秋水下意识地躲过了碧云的眼神,无处安放的手指刚要收回去却被少女生硬地拉住。 秋水眼神闪烁,扯了扯嘴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碧云没有给她装傻的机会,直直看着她:“姐,告诉我为什么!” 秋水睁开了碧云的手,怒视着她几乎是一下子失控地说道:“什么为什么?” 碧云双眼湿润地看着她,嘴唇翕动着:“为什么要跟独孤玑辰那种人来往,为什么要把师姐的命门告诉那个魔头,为什么要利用我给师姐下药?!” 秋水扬眉反手捏着碧云的腕骨,没有否认:“碧云,到底童扶摇是你姐姐,还是我是你姐姐?”她笑起来,眼角泛红,“为什么?呵,当师姐不知廉耻要同抢我未婚夫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当师姐毁了我半张脸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当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啊!碧云,我的一生都被你的好师姐毁了,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 碧云怔怔地看着秋水:“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害苦了大师姐!她中了独孤玑辰的相思蛊,是把师父害得丢了性命的相思蛊!”说着,她想要挣开秋水的指骨,兜帽却在挣扎间落了下来。 本欲发怒的秋水先是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看着碧云一头苍发,颤着嗓音问道:“小妹,你的头发怎么了?!”她颤抖着手指拾起碧云半缕长发,失声叫道,“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碧云鼻尖泛红低下头,拉住秋水的手:“我,把真气都渡给了师姐。” 来不及教训碧云,秋水拉住她的手,当即说道:“我把真气渡给你。” 碧云摇了摇头,拉住了她苦笑道:“姐姐你现在有了身孕怎么能随便把真气渡给我,何况,我就算现在有了真气,这头发也变不回来了。” 秋水红着眼睛,对少女叫道:“你是不是傻?!为了童扶摇,你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吗?”她一把抱住碧云,忍不住落泪哽咽说道,“小妹,我如今只剩下你一个至亲,你若是出了事情,你让我怎么同地下的爹娘还有大哥他们交代!” 碧云静静地看着半空,半响幽幽说道:“姐姐,我要你答应我不再嫉恨师姐。既然你已经同大师兄归隐,那之前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李家同师姐和剑魔之间的恩怨,从我这里也到此为止吧。”少女按住激动的秋水,语气几乎是恳求,“算我求你,姐姐,就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就不能放下自己的仇恨吗?因为你对师姐的怨恨,爹、大哥、飞云堡上下如今还有我都付出了代价,难道这还不够吗?!” 秋水喑哑着嗓音,问道:“……大师姐,如今如何了?” 碧云松开了她,双眸湿润如同蒙蒙烟雨:“我走的时候,师姐已经度过了还功的时期,只是师父当年什么样子,师姐如今就什么样子。为了缓解她的疼痛,枯木大师每日都会给她下大量的安神散;独孤御风服下了母蛊……他去求雪莲子,算一算日子,如今已是过了百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拿到药。” 秋水怔怔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会死?” 碧云缓缓吐出一口气,眉眼都是难言的坚定:“不会的。” 秋水转过身,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眸光复杂:“小妹,你若是想让我放下过往恩怨,便不许在师兄面前提及师姐只言片语的事情。”她看向墙壁上无崖子给自己画的小像,微微抿嘴,“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小妹你若是能做到,我便能做到。” 没有任何犹豫,碧云凝声说道:“我答应你。” 同百晓生离开时,后者关心地看着碧云苍白的脸色:“碧云,你姐姐为难你了吗?” 碧云摇了摇头,仿佛叹息般出了一口气:“没有,可我同姐姐一母同胞,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为难我的。”少女低头发现百晓生手中抱着的书籍和画卷,问道,“百晓,你手中的这些——” 百晓生哦了一声,解释道:“哦,是你师兄的!” 碧云惊得失声道:“他回来过?” 百晓生点头说道:“对啊,无崖子掌门回是回来了不过他刚才又出去了,而且离开时带回来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散了一地,我这才帮着那两个弟子捡了几本。哦对了,你师兄离开时脸色有些难看,所以我才会问你,你姐姐有没有为难你。” 见碧云忧心的样子,百晓生不由得皱眉道,“碧云,你现在要做的是要好好休息,无崖子是一派之掌,又是你师兄,若是他自己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你又能替他做什么?” 说罢,百晓生就伸手给碧云带上兜帽,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眼底的心疼,说道:“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有时候,若是当局者宁愿自己糊涂一点,碧云你又何必去戳破别人呢?”说完,他便将怀中捡的那些书卷放到了桌上,只是有一卷画轴骨碌碌地掉落了下来,露出一个边角。 碧云不解,喃喃问道:“百晓,你说的是我姐姐吗?” 百晓生将那幅画捡了起来,缓缓打开便见到上面神采飞扬的白衣少女。半响,他摇了摇头重新将那副画卷捆好放进了那摞书卷之中,回答道:“是李秋水,也是无崖子。” 见着碧云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百晓生摇头一笑,他多希望眼前这个干净的少女能学聪明一点。哦不,她总是聪明的,只是她的聪明永远不在自己身上。 百晓生握住碧云的手,朝她俊朗一笑:“因果报应,老天自会有安排的。碧云你就别替旁人担心了,咱们走吧。” 第159章 Chapter159 雪莲子是欧阳善渊带回来的。 他们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同去,回来的时候也是两个人,只不过其中一个不是御风,而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那个人——谷卿臣。 灵门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瓷碗,瓷碗之中安静地盛着一粒沉黑的药丸。 灵绝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两手握住灵门哆嗦的一双手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把盘子端好了。”灵门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却被灵绝投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枯木大师双手合十,对不肯吃药的我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别再倔了,快把解药服下吧。” 我手撑着床榻,长发披散在身后,看着他们浓着嗓音问道:“御风呢?”见他们不说话,我提高了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御风呢,他在哪里?!”见他们还是不肯回答我,我猛地红了眼眶,不顾灵绝的阻拦用力掀开锦被站起来,“我去找欧阳善渊问个清楚!” 然而因为长时间服用了安神散,我用力起来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天旋地转,而下一刻整个人便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灵绝连忙扶着我,苦口婆心地说道:“扶摇,你别找他了……你就当,你就当这世上没有这个人然后乖乖吃药,好不好?” 闻言,我气得推搡着灵绝,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得像是一个女鬼般:“什么叫没有这个人,他肯定还在!我没有死,御风怎么会死?!他既然没有死,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你说的没错,独孤御风他没有死。”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见来人是谷卿臣却不由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欧阳善渊跟在谷卿臣的身后,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沉默着。 我紧紧地捏着拳头,咬牙问道:“他在哪儿?!” 谷卿臣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淡淡说道:“你把药吃了,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我终于安静下去,如同一头戒备的幼兽警惕地看着谷卿臣,然而后者一脸坦然地任我打量着。灵绝递给灵门一个眼神,后者便连忙递上药丸。我不再犹豫,捏起那粒沉黑的药丸用力服下,而雪莲子特有的清香便顺着一路沉下丹田。 灵门一脸忐忑地想要来看我的反应,却被眼观鼻鼻观心的灵绝一巴掌给推了回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冷冷看向谷卿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我冷着嗓音问道,“独孤御风……他在哪里?” 谷卿臣微微侧过身,看着窗外的天光:“他在天下极北极苦极寒之地……他要封印自己。不过那也不关你的事了,便是他能活,他也答应从此拜我、随我而去,从今以后,你们二人,是生是死都再无干系。” 他的语气平静至极,可那平静至极的话语却化作了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我的心口。 我低下头,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大滴地落下里,滴在冰凉的石砖上,就像是一个讽刺—— “他,就没有半句话……要同我说?” 闻言,谷卿臣转过身,目光悲悯地看着我:“他说,让你忘了他。”谷卿臣的话音落,一直扶着我的灵绝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缓缓地松开了手,而灵门忐忑得更是连眼神都无处安放。 仿佛意识到什么,心里腾地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灵绝问道:“你们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枯木大师闭上眼,长长地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灵绝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了半响终是干脆地回了我说道:“解药里,还有一枚忘尘丹。” 我惶惑地看着他,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那是什么?” 灵绝终是别过了头,所有人都沉默着,见我仍然固执地要一个答案,灵门终是不忍地说道:“扶摇姐姐,那是少林寺中高僧在涅槃之前吃的丹药。若是想要涅槃坐化,便要忘却前尘。” 我转身毫不迟疑地抬手想抠喉咙,欲将那枚丹药吐出来,但是还没等我抬起手便被谷卿臣隔空打中了穴道。眼泪像是珠子一般掉落在地上,转瞬又溅入了尘埃,转瞬无踪。 我僵硬着动作,腹中像是火烧火燎般的难受,我颤抖着嗓音说道:“点开我的穴道!” 谷卿臣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传过来:“雪莲子只有一粒,若是你吐了出来,天下间便再没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压住你体内的子蛊。”见我一意孤行地想用内力冲开自己的穴道,谷卿臣踱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沉声道,“你知道这一粒雪莲子耗费了他多大的心力才得来的吗?” 九九八十一日的放血,几乎快赔了他半条性命。 然而另外半条,还在母蛊的折磨下苦苦支撑着。 我维持着抬手的动作,满眼祈求地看着谷卿臣,带着哭腔说道:“前辈,我求求你……我想去找他,哪怕他要冰封自己,我还没同他好好说半句话!前辈——” 然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谷卿臣打断了,他凝着嗓音对我一字一句说得明白:“让你忘了他,是独孤御风自己的意思。不管在那天山之上是生是死,他都不想你去见他。” 此生此世,是生是死,都再不相关。 这句话像是惊天的雷声响在这座殿阁之中,惊起片片尘埃。 我的面容一瞬间仿佛凝固起来,凝固着过往所有的喜怒哀乐,伴随着药效的发散,而关于那个玄衣青年的往事都伴随着飞扬的尘埃沉入了记忆的深海,不见踪影,伴随而来的是没顶的悲伤,恍若呼啸而来的骇浪打在我的身上,眼前一黑,便再也撑不住晕倒在地上。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冗长的梦境中,我回到了灵鹫宫成为喜怒无常的天山童姥,在缥缈峰上深居简出,日复一日统领着折磨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 数十年云烟,却仿若眨眼而过。 有时候我坐在缥缈峰的峰顶上,看着远处绵延的雪山会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却总感觉自己丢掉了一块很重要的部分,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大多时候,我会觉得当一个孤独的老妖婆没什么不好,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不应该仅仅只是孤独终老。 当我把这种感觉告诉灵绝的时候,灵绝面不改色地告诉我,是因为我从前受了伤把脑子弄坏了,然后他就会通知早已继承了枯木大师衣钵也成为少林寺方丈的灵门来给我送药。 在灵绝和灵门两个人的忽悠下,我吃了那么多忘尘散,伴随着记忆的一次次湮没,我忘记了过往的云烟,也忘记了从前的爱恨。 再遇无期,山水迢迢。 前尘尽忘,半生情长。 冰窖中,一旁的虚竹大叫了一声:“啊,姥姥你怎么了?!” 我用袖子随意地蹭了蹭嘴角的鲜血和满脸的泪痕,似讽似笑地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虚竹有些慌乱地看着我:“那姥姥你刚才那副样子,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吗?” 我沉吟了半响,说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是躲不掉的命。”我朝一脸忧心的小和尚笑了笑,说道,“不过幸好,因为小和尚你,至少姥姥我都记起了从前的一切。” 而此时,李秋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还记得当年碧云为了大师姐你一夕白了头发,如今小妹就在我身边,难道师姐也不肯出来相见吗?” 我目光一冷,随即甩袖飞身而上,朗声道:“李秋水,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来杀我吗,有本事你就进来吧!”话音落,一道真气便如同冰簇一下子推开了冰窖的大门! 虚竹刚喊了一声‘姥姥’便见那红衣女子早已飞身不见踪影,但听得从第一层冰窖中传来剧烈的砰嘭之声,显然李秋水已经被引进了冰窖之中。 虚竹一拍自己毛茸茸的寸头,哎哟了一声:“那位前辈让我尽心照料姥姥,若是她出了什么好歹,那我岂不是失信于人?何况姥姥如今神功未成,也不知道是否是她那师妹的对手。”当下,虚竹便走上第二层去。 然而刚上第二层,虚竹便听见一轻柔女声说道:“师姐难得三十年才下一次缥缈峰,师妹还以为师姐心性古怪,不肯同妹子相见。本来师妹还以为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些宵小作乱,扰了姐姐清修,不曾想大师姐竟然还是这般福泽深厚。” 话虽然说得亲热,可是那三月湖水般的语气下,藏着的是漫长时光发酵下的怨恨。 我抛出最后一大坨冰块彻底将冰窖洞口堵死,回身拂袖说道:“这里只有我们,李秋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戴着那块人皮,更需要在我面前还维持你那清雅温婉的风姿。” 所谓宿敌,就是天生最了解对方劣根性的人。 李秋水脸色一青,随即偏过头喝道:“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说罢,云袖一挥,水白长袖击打在冰墙之上,发出一声砰嘭巨响。 虚竹一惊,动作快于意识地一个跟头便躲在了另一堵冰墙之后。 我抢过李秋水一招,让虚竹顺利地躲了过去,嗤地一声笑道:“那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风流浪子,外号人称‘粉面郎君武潘安’,你想不想见?” 李秋水冷哼了一声:“什么第一风流浪子,不过就是当初背着你逃命的小和尚!” 我抱着胳膊啧啧两声:“这么多年过去,你这看中皮相的毛病还是没改。好不容易嫁给了无崖子,却耐不住香闺寂寞,不但找了好些个美少年来练采阴补阳的功夫,还勾搭了丁春秋那个师门叛徒。二师弟能落得那个下场,秋水师妹你真是功不可没。” 李秋水被我踩中了痛脚,一招朝我攻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火光一闪,第一层冰窖中传出一星光亮,接着便是呼呼之声大作。 虚竹抢上石阶探出脑袋望去,只见一团白影和一团红影都在急剧旋转,两团影子倏分倏合,发出密如联珠般声音,正是斗得正上头的两人。 两个女子都是姿容绝色,身手之快当真到了鬼魅摇曳、匪夷所思的地步,一场比试当真是世上难寻的惊艳。而一旁冰墙上烧着一个火折,发出微弱的光芒,火苗随着两人身影的转换而来回摇曳着,仿佛一个绝世舞姬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折腰舞蹈。 火折燃烧极快,片刻间便烧尽了,一下嗤声过去,冰窖中又是一团漆黑。 我抢在秋水前面,一个旋身到了虚竹身边,轻拍他的肩膀说道:“第二种法门,出掌!” 然而呆愣愣的小和尚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秋水的掌法便已经如影随形而来。虚竹不明所以,只觉寒风扑面,一股厉害之极的掌力击了过来。见小和尚还在发呆,我不满地摇头啧了一声,当下一踹他的胳膊肘,带着虚竹用第二种手法拍了出去! 黑暗中掌力相碰,虚竹身子剧震,胸口气血翻涌,甚是难当,下意识地便以第七种手法化开。 李秋水当下收回了掌法,疾声问道:“你是谁?何以会使天山六阳掌?是谁教你的?!” 虚竹奇怪道:“什么天山六阳掌?” 我一巴掌将小和尚的寸头给糊开了,懒懒上前,对李秋水说道:“他是无崖子的传人,又是逍遥派的掌门人,区区天山六阳掌,又凭何使不得?”李秋水一身白衣宫装,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虽然光线幽暗,可是另外两人也能感受到来自女子身上的伤心与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御风冰封后来的事情,会在他的番外里面讲,而男主的分析也会在番外里面,大家不要着急。 碧云的事情,会由秋水讲,所以大家也不要着急。 关于本文的真人版MV我已经做出来了,不是之前的op加预告,会同结局一起放出来,如果预计没有失误,星期六晚十八点,本文就会大结局啦~~~~!! 第160章 Chapter160 半响,李秋水幽幽说道:“师兄当真是偏心得紧,就连临死之时,也要让自己的传人来找你。” 我当下就翻了一个大白眼!明明无崖子让虚竹去琅嬛山洞找你学功夫,却让这小和尚误打误撞找上了我,还让我这些天来费心费力地把一个笨到家的小和尚勉强教出了模样,当一个冤大头我容易吗我! 于是,我没好气地抢白道:“你早就不在琅嬛山洞,已是西夏王妃,就算无崖子让他来找你,小弟子到了琅嬛山洞也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枉费你自己对无崖子好一片痴心,可最后还不是水性杨花!”说罢,我上前一步,冷声道,“再者,你同无崖子怎样,我没兴趣听你们风花雪月的无聊往事,我只问你一句,碧云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李秋水低声喃喃道:“你想见碧云……好,好,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小妹!”说罢,她便左掌拍出,右掌一带,左掌之力绕过虚竹就直直朝我攻来。 “你练成了白红掌力?”我一个侧身躲过了她凌厉的第一招,然而第二招便是紧跟而来。 李秋水同我离得很近,声音轻轻渺渺如烟如雾,问我道:“小妹是不是替你画过眉?” 我一愣,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我,当下使着天山折梅手以招拆招:“碧云给我画过眉又怎样?” 话音落,李秋水的掌法打得更加迅猛,只听她幽幽说道:“你害得小妹丢了自己的性命,我今日便是跟你同归于尽,也要替她拿回这条命来!” 我还掌相迎,怒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当年我同碧云一别之后,便再没见过面,又何来害她性命一说?!” 李秋水阴森森地冷笑了三声说道:“你自己见了小妹,亲自问她好了!” 虚竹在昏暗之中,只听得二人相斗良久,劲风扑面,锋利如刀。虚竹抵挡不住,正要退到第一二层冰窖之间的石阶上,猛听得噗地一声响,似乎最顶层的冰窖门口传来松动之声,最后一道缝隙也被冰块给彻底封死了。相斗的二人对掌,便听一声巨响,两人纷纷向后倒去。 虚竹只听背后有人冷声喝道:“阳勾钧天,出招!” 说罢,不等虚竹反应过来,后面的人便一点他后背的穴道,虚竹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朝李秋水的后背打去,只听白衣女子一声长声惨呼,她后心“至阳穴”上便已是中了一掌。虚竹惊惧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刚想回头看背后之人时,那人又是出招点上他穴道,虚竹再次出拳猛击而出—— 一拳一掌,乃是贴身而为。李秋水根本来不及斜身闪避,便是仓卒中连运气护穴也是不及。整个人身子被虚竹一拳震飞,摔在石阶之上,手中火折也脱手飞出。只见那火折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蝶,从第三层冰窖穿过第二层,直飞上第一层,方才跌落。 而整个过程,光影交错,恍若梦境,最后重归于一团黑暗。 我站稳了身子,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被虚竹一拳一掌打中的李秋水,而虚竹害怕地睁大眼,连忙闪身过去却不敢挪动倒在地上的李秋水:“师、师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秋水前心后背,均受重伤,内力突然间失却控制,便如洪水泛滥,立时要溃堤而出。 逍遥派武功本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但若内力失制,在周身百骇游走冲突,却又宣泄不出,这散功时的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我强自压下跳得疯狂的心脏,捂着胸口一个箭步凑到李秋水身前,只听她对虚竹叫道:“快,快在我百会穴上再击一掌!”但是这一次,虚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如她所说。 此时,忽然隐隐有火光映下来,只见李秋水全身颤抖,一伸手抓去了脸上蒙着的人|皮面具,手指抓着自己面颊,登时血痕斑斑。她看着我,哭声求道:“师姐,算师妹求求你,看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你……你快一拳打死我罢。” 我有些不知所措,而见到秋水的那张脸,我便想到当日碧云为我续命真气的样子,当下点住她的穴道,减缓她的痛苦,冷冷说道:“你若是不说,我兴许还会要了你的命,可你既然这样说,我就偏偏不杀你。” 冰窖中淙淙水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一道道水流,溢上石阶。原是火折脱手飞出,落在麻袋之上,登时烧着了棉花,冰块融为水流,激流而上。只瞧见火头越烧越旺,流下来的冰水越多,淙淙有声。 “糟了糟了,发大水了,姥姥咱们现在怎么办?”虚竹惊慌失措地看着积水尺余的冰窖,跳脚说道,然而他更想提醒眼前的红衣女子,冰窖之中其实还有一个人。说话之间,冰水便已经到了膝盖的地方,并且还有迅速往上的迅猛趋势!然而冰窖的出口早已被层层冰石堵住,从地底深处也传来水声。 我一惊:“底层的冰块沾水融化,让护城河的河水倒灌了!” 虚竹六神无主地看着我,说道:“那如果再待下去,咱们会不会淹死在这里?” 而李秋水靠在冰墙之上,半截身子都浸泡在冰水中。她的真气在迅速地流出,体内是沸腾的真气,而体外又是极寒的冷水,恐怕是受尽了散功的折磨。 “虚竹,我记得你会凫水的,对吧?”我抓住虚竹的手腕,见他犹豫地点头,便厉声说道,“背上你师叔,马上同我走!”说罢,我便带着背上李秋水的虚竹一路逆行下了冰窖的最底层,果然见本来用来做冰墙的冰砖已经开始从最底层融化,而带着泥土味的河水汹涌地灌了进来! 本来还只是我们小腿的水,现在已经是在腰腹之上。 冰凉刺骨,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千年寒冰做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剜肉剔骨。 我冻得牙齿都在打叠,而之前同李秋水的那一架中受的内伤,让此刻五脏六腑都仿佛搅在一起。虚竹努力地把李秋水往上抬了抬,在激浪的水声中问我道:“姥姥,如今咱们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对虚竹喝道:“深吸一口气,我们从护城河底之中离开!”话音落,听见虚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而我双手画出一个整圆,双手激荡的内力将胸前的冰水震得起了一个不小的水花—— 在那短短的一瞬,眼前浮现出昔年故人的音容笑貌。走马观花地一闪,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朵烟花,流光溢彩地开出又开败,伴随着那些人的陨落。 眼眶涌上一片热意,而我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双掌用力推出,便将面前冰窖最底层那堵冰墙生生拍出了一个巨洞。河水恍若一只难驯的野兽,张开着血盆大口一下子从那个洞口朝我们奔涌而来,快到措手不及,转眼便将我们毫不留情地吞噬。 我打给了虚竹一个手势,虚竹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忙不迭地背着散功的李秋水用力向前游去。前方一片漆黑,只有遥不可及的地方才透出半分晨曦的光亮。怔怔地望着虚竹和秋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我一阵心神恍惚,只觉得这一生都过得像是一个梦境。 我成了天山童姥,不管是处于自愿又或者被动,都接受了她那一生反复无常的命运。 而此刻,冰凉的水浸过我的眉眼,我才知道我早已很累。 很多年前,我还不明白为何彭祖选择自己结束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的寿命,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就像是一场焰火的绽放,在不顾一切地冲向天空璀璨绽放过后,江湖的传说坠落下,都是无休无止的漫漫时光,一如我在灵鹫宫的宝座上浑浑噩噩度过的那些年。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但是胸腔中的空气也化作了气泡顺着水波,缓缓从我的面容上升起。我彻底地放空了自己,只觉得没有像书中那般同秋水斗得鱼死网破化作一个难看的老婆婆死去,能在这片静谧的黑暗里,怀揣着过往的记忆,平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已是我悭薄的福气。 就在我闭上眼整个人渐渐沉入水底之时,我便感觉手腕被人紧紧握住。我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虚竹,但是很快发现不是他。因为伴随着手腕上的力度,我整个人就被人拽进了一个怀里! 下一瞬,唇瓣上传来柔软的温度,伴随着空气的渡进。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然而水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但是这个怀抱与温度,来自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黑暗仿佛是最好的保护色,将眼前一切都遮掩起来,但我依然能感受到身前男子流连在我脸上缱绻的目光。我怔怔地抬起手,在黑暗的水中,指尖准确地摸上面前男子的面容,一寸寸地贴上去——先是棱角分明的下颌,再是薄凉的唇角,高挺的鼻梁,再是深邃的眉眼。 而最后,他握住了我冰凉的指尖,连掌心的纹路都是同我记忆中分毫不差的。 到底是幻觉,还是梦境?咸涩的眼泪顺着我的眼眶滑落下来,转瞬又融入了水中,不见踪影。紧接着我就被身前的男子负在了背上,一路随着汹涌的水波,像极了两尾鱼转眼便消失在了冰窖之中。 晨曦微开,四人顺着护城河的河水,一路出了西夏王宫。 虚竹抱着李秋水费力地从河水中爬上岸,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笑说道:“姥姥,咱们总算是出来了!”然而最后一个字却是卡在了小和尚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前、前辈。” 独孤御风背着红衣女子飞身便上了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扶摇放了下来。虚竹连忙凑过去,看着双目紧闭的红衣女子,忧心问道:“前辈,姥姥她怎么了?” 御风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女子面容上的碎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中沉淀着不为人知的情感:“她身上有内伤又受了刺激,所以暂时昏了过去。”他刚要起身去生火,却不想另一只手被红衣女子死死拽住,哪怕昏睡过去可力气也这般大,一双细长的剑眉皱得不成样子,可见执念有多深。 御风失笑,语气带着宠溺:“乖,我只是去生火而已。”然而,扶摇依然死命地抓住他的那只手,就像是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生死一线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放掉。 虚竹讪讪一笑,连忙说道:“那我去拾柴好了,前辈你还是陪着姥姥罢。”说罢他将昏迷着的李秋水安置在另一旁,便转身去找干枯的树枝去了。 御风失神地看着红衣女子不安的睡容,他蓦地想起了从前他算着她返老还童的日子,他一路跟着她想要保护她,然而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总是发现他,然后问他到底是谁。那个时候,女孩的眼瞳清澈又带着飞扬的神采,仿佛从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身黑袍的白发怪人。 他不知道眼前服下了忘尘丹的姑娘到底记起了多少往事,又到底还记不记得他这个人。就在御风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时,身前传来一道女子微微沙哑的声音: “不是说,你要我忘了你吗?” 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只手一下子僵硬起来,我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眉眼轻触,再次重复了一遍:“不是你说的,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我们都再不相干吗?” 独孤御风的面容恍若凝固,他缓缓抬起眼看着我,半响说道:“阿摇,别哭了。” 额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混着眼泪一同钻入我的嘴角,我看着他,颤着嗓音问道:“不是说,你要在天山封印自己,就算是能活着,也要拜谷卿臣为师,随他而去吗?你又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他唇畔绽开一个无奈又心疼的弧度,伸出手蹭着我脸上的泪痕问道:“你全部记起来了?” 我气得拍开他的手,红着眼眶像个无理取闹的姑娘:“怎么,我若是想不起来,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既然这样,我是生是死,同你有什么干系?!你成剑神或者剑魔,武功高得出神入化,头发是黑的还是白的,又同我有何干系?!” 御风看着我无理取闹的样子,他低下头,长长的额发挡住他大半的面容,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道:“我放不下你。”我一怔,只见他再次抬起头看着我,一双眼中水光泛滥,恍若盛放着星辰,“不过是因为……我放不下你。” 我无法抑制地颤抖着肩膀,手捂着嘴唇,而眼泪便滚滚落下,心里千回百转,却不知道眼泪的落下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前他的不告而别,还是为了那些年我失去了记忆的苍白岁月,还是为了在被我遗忘的时光中这个白发男子所受的痛苦。 他伸手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抱在怀里,低声道:“这一生一世,我放不下的,始终都是一个你。” 我像个任性的姑娘,伤心地捶着他的肩膀,哭着骂道:“独孤御风你个混蛋!” 眼泪沾湿着男子胸前的寸寸白发,而他沉默无言地抱着我,而最后我哽咽着抵在他宽阔的肩头,“我宁愿疼着过这半生,也不想忘掉你……你若是再敢说什么生死无关的话,我就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御风抱着我的手越发得紧,低声说道:“这一次,不会了。御风和扶摇,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扶摇和御风,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我忍不住心里一疼,不知道他到底因为母蛊受了怎样的苦楚,更加紧地抱住了白发男子的脖颈,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处,喃喃道:“……对啊,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下亲的地雷: 1.天空飘来七个字 2.陈十一 3.我叫什么来着 4.紫姬 5.多读书,涨知识 6.櫻紗 7.柠檬很萌 8.貆瓊 9.囧囧囧囧囧 10.月野小兔子 11.-.- 12.刷刷2号机 13.田宇 14.露露缇雅 15.长生 16.Cynthia 17.沫沫 18.禅蝉 19.叶子威武\(^O 20.小豆芽 21.小家伙 22.BINGO 23.小小灵玲 24.阿布布打气球 25.鸟鸟鸟 26.我先闪了 27.世界和平 28.Penny_To 第161章 Chapter161 东方朝阳初升,而树顶上的雀鸟也开始喧闹起来,抱着一大堆枯枝的虚竹一脸毁三观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我同御风。我被小和尚的眼神看得有些羞赧,从御风的怀抱里出来,又扯着御风的衣袖把自己一张哭得同花猫一般的脸蹭了蹭。 “姥姥,你们俩……”虚竹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样子。 我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说道:“怎么了?!” 虚竹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后怕地说道:“没怎么没怎么,美得很美得很。” 此时,靠着大树的李秋水终是幽幽转醒过来,咳嗽了两声,而本来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美人也不再如当初那般绝色婉转。御风看着她,有些冷漠地说道:“她,活不了多久。”顿了顿,他揽着我的肩膀,轻声问道,“阿摇,你恨她吗?” 恨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有些惘然,只听得李秋水的咳嗽声越来越急,可能真的活不过一时三刻。我走上前去,走到她的身旁,淡淡问道:“碧云最后,到底如何了?”我记得,她说过处理些事情后便会来找我,可后来,她一直没来,而我也忘记了过往。 秋水半张脸因为面具的破损露出下面的伤痕,她看着我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被你害死了。” 手不由自主地掐在她的脖颈上,我怒声道:“我后来再没见过碧云,怎么会害死她?!” 秋水凝眸微笑,对我柔声细语地说道:“那个傻丫头替你续了真气,本就是折寿的命数,可后来她的身子骨越发不中用了,积重难返竟然到了药石无罔的地步。”她笑着笑着,落下泪来,“我本来心里奇怪,本门的武功除了功散人亡,又怎会生病而死。我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她说她替一个人挡了灾。画眉同化霉,可若是想化去他人的霉,便要以画眉之人替那人受着。” 见我神情难掩震惊,秋水嗤嗤地笑了起来,深深地注视着我,语气是刻骨的恨意:“……临死之时小妹也不肯透露到底替谁当了生死之灾,后来我听见你重新好了起来,就猜到了那个人是你。我将她葬在了桃花林,她说若是你会去找她就一定会去那个地方,可是后来你早就忘记了所有事所有人。” 她手抓着我的胳膊,掐得我骨骼都疼了起来,只听她低哑着嗓音说道,“大师姐,从头到尾诸事因你而起,可你到头来却置身事外,真叫人羡慕……真叫人嫉妒。”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鼻尖发红地说道:“嫉妒什么,你总是怨我要同你争无崖子,可最后嫁给他的人是你,秋水,是你自己没有珍惜那个缘分。你若是真心爱他,又怎么舍得让他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秋水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愁苦伤痛,让人听了便不自禁地为她难过。而在笑声过后,秋水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良久之后她才说道:“同师兄成亲的人是我,陪他归隐山林的人是我,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的人是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连自我与亲人都失去了,他却不肯爱我。” 她徐徐说着自己半生最深的怨恨,忘记了我同她是宿敌的关系,又或者,她明白若是这个时候不讲出来,那么便再没机会讲出来了。 “本来我怀着青箩的时候,他对我很好还寻了一块美玉要为我雕像。那个时候,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可后来他却再不肯同我说话,整日看着那玉像,就好像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她似悲似讽似嘲似笑,眼神虚无地望着半空,沉入自己的世界中,“从前我吃师姐的醋,后来我便喝那玉像的醋,跟你闹翻了,出去找了许多俊秀的少年郎君来,在你面前跟他们调情,于是你就此一怒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原来,你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用你的眼睛好好地看着我,便是这样我才答应了春秋,帮他夺得掌门之位……我想,若是你一无所有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而我们还能像从前那般好好地过日子。可你掉入了悬崖,便是腿摔断了,被逼得藏在珍珑棋局之中,也不肯再见我一面,同我好好说几句话。” 我心里一阵悲凉,看着即便泣泪呕血的女子,听她一句句地说着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半响,我揽着她冰凉的身子,低声说道:“秋水,别再说了。” 秋水含泪笑起来,“为什么不说?我为一个人耗尽一生心血,而一生心血却又毁在了一个妒字。大师姐,我半生活在恨里……恨你夺走了师兄的心,恨师兄娶了我却不肯爱我。”她鲜血呕出的越来越多,混着眼泪,洒在白色的宫装上就像是雪地里开出的朵朵红梅,“……我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无崖子,可他却吝啬再给我一个爱怜的眼神。” 她吃力地从宽大的宫袖拿出一幅画,最后恋恋不舍地交给我,却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小妹临死时同我说,她想念从前逍遥谷中我们一起拜师学艺的日子。” 秋水吃力地仰起头望着红了眼眶的我,那一刻女子沧桑的容颜同昔日那个白衣女孩天真的笑颜缓缓重叠起来,所有的恩怨情仇最后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我怀里冷去的女子—— 在秋水安然闭上眼之前,她朝我笑了,连带着碧云的那一份,笑得很美很美:“我也很想。” 当昔日怨怼烟消云散,我低头落下泪来,泪水洒在女子的眼角,欲坠不坠。半响,我抿嘴笑起来,轻声说道:“我也是。”远方传来叮当、叮当几下清脆的驼铃,但我耳旁却是隐隐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伴随着师父嗓音淡然的谆谆教诲。 御风静静地背着手看着我们,而他的目光带着暖意洒在我的身上,让我在如此伤心之下感到仍能安心。从来抱怨着命运无道的我,现在满怀感激,感激在这样的结局之下,身边还有我于这个人世最深的羁绊。 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短管,我将那黑色小管扣在中指之上,向上弹出,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哨声从管中发出。没过多久,只听得蹄声急促,夹着叮当、叮当的铃声。 虚竹好奇地把手搭在眉骨上,远远望去,但见数十匹骆驼急驰而至。骆驼背上乘者都披了淡青色斗篷,远远奔来,宛如一片青云。 “尊主,属下追随来迟,罪该万死!”转眼间,数十骑骆驼奔驰近前,小余跃下骆驼,带着众女快步奔近,在我面前极是敬畏地拜伏在地。我褪下了秋水指上的掌门戒指,放下她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仍然一脸懵懂,可懵懂之中已有担当之色的虚竹。 我伸出手,手指中逍遥派的掌门戒指在我指尖熠熠生光。 我对虚竹淡淡说道:“无崖子早已将逍遥派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了你,而我又已将生死符、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一干功夫传给了你,从今日起,你便是缥缈峰灵鹫宫的主人,灵鹫宫的九天九部,还有三十六道七十二洞的妖魔鬼怪都会认你做主人。” 小余闻言,猛地抬头:“那尊主你呢?” 我回头看向御风,而他朝我淡淡一笑,灵鹫宫的女婢这才发现多了一个白发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我缓缓眨眼,说道:“也许是去江湖的天涯海角,又或者是退隐山林。” 虚竹有些犹豫地望着我:“姥姥,我……” 身后的御风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虚竹小和尚一个机灵,连忙挺直腰杆拍着胸脯对我保证道:“姥姥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管好逍遥派和灵鹫宫的,也欢迎姥姥随时回来。师叔的后事,姥姥也不必放心,小僧会把师叔遗体火化,然后送回西夏王宫。” ……他这么会来事,我还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御风轻笑了一声,手指一弯吹出锐利的口哨,便见一道黑影遥遥从天上飞来,接着刮起一阵狂风,停在了他的身后。白发黑袍的男子负手走到我的身旁,偏头看着我笑得俊美无匹:“无崖子的画,不打算打开看看吗?” 闻言我一愣,微微抿嘴便拉开了画轴的绳索,只见那水浸之后又再晒干的帛画,笔划略有模糊了,但还是能见一个白衣少女娉婷立于画上,穿过漫长的光阴,神采飞扬地看着我笑,笑得眉眼都是绝丽的。 半响,我失笑着摇头,说道:“……一点都不像。”然后,便将这幅画赠给了虚竹,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师父的笔墨,由你保管,自然是妥当的。” 虚竹还想再说些挽留的话,便见那红衣女子不再留恋地转身随白发黑袍的男子坐上了那只黑雕,乘风而起,一翅百里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一个是天山童姥,一个是独孤剑魔,都是站在江湖巅峰的武学大家,却携手而归,留给了江湖一个瑰丽的传说。 “咦,这还是你从前那只雕吗?”我缩在御风的怀中,笑着伸手去接住天边的半缕霞光。 身后男子将我的手重新拿回来,把我整个人拥在怀中:“不是,这是它的孩子。”他下巴枕在我的肩窝上,声音里带着沉沉的笑意,“夫人,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我心里一甜,甜得从前的心酸都化作了云烟过往:“嗯,我们去逍遥谷祭奠一下故人吧。”御风拍了拍座下的黑雕,便让它极通人性地转了一个方向。看着远方山峦下的霞光,我甜甜地笑起来,颇有些无厘头地说道:“真好。” 御风脸颊贴着我的脸颊,闻言,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嗯,真好。” “你身上的母蛊,好了吗?” “我将自己冰封后,它便自己沉睡了。后来,我便把它从我身体引了出来。” “那后来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是不是拜谷卿臣为师去了?” “阿摇,不要这么小心眼。” “一点都没有诚意,停下来我还是回去当我的童姥好了。” “……你不是童姥,是我的阿摇。” 嘴角溢出笑意,我终于不再折腾,整个人窝在了御风的怀里—— 在江湖的话本中,缥缈峰上住了一个老妖婆,相传她心狠手辣、杀人不用第二招,武功高得深不可测,却孤独终老、终身未嫁; 在江湖的传说中,独孤求败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人称剑魔,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孤身寂寥。 而现在,江湖传说中,童姥和剑魔的故事终于结束了,但阿摇和御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御风和扶摇总是要一起的,唔,真好。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说,觉得秋水的人物形象不够丰满。我觉得,这个结局已经将她的形象勾勒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在历练中成长,在命运中沉浮,然后找到自己的那个位置。然而最后,我想赋予他们的,是初心不变,也就是碧云秋水扶摇三人对于过往的怀念。如同那句话——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个少年。 童姥的旅程终于走完了,但是扶摇和御风的故事才只是开始,一如当初我所承诺的那样,对于童姥这个故事有了一个完整的交代。希望阿摇能够经历江湖的风雨,但是那些苦难与心酸会成为她过往的霞光云烟,最后开出属于扶摇和御风自己的传说。 断情绝爱,因尔成魔,飞仙入魔难逃痴心愁肠 须臾传说,不朽过往,我以传说换你过往霞光 另有番外两篇,但估计师父的番外会被砍掉,如果喜欢本文的不妨收藏一下作者吧,万一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作品等待着你们也说不定呢,认真脸。 番外后记 第162章 Chapter162 “你是谁?” 那个红衣小姑娘一脸警惕而狐疑地看着我,声音稚嫩可语气却是老气横秋,“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揍你,哼哼,沙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说罢,她对我晃了晃她的拳头,然后转身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灯火阑珊的地方。 我背着玄铁剑,静默地站在长街上注视着小姑娘的远去,路人匆匆经过我的身旁,都带着好奇而畏惧的目光,谷卿臣缓步走到我的身旁,背着手淡淡问道:“她忘了你,就算见到你,你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我,便是从前冷峻的容貌也禁不住岁月的打磨染上了沧桑,“御风,你后悔过吗?” 一个人受着冰封之苦、母蛊钻心之疼,就算最后将母蛊从身体里取出来的时候,也是生死不能的痛苦。而如今,依旧是他一个人,孑然一身地承受着所有回忆的重量。 我抬起手戴上了兜帽,遮住了自己满头白发,淡淡一笑:“她开心,最重要。”让阿摇继续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是我在不能陪伴她的岁月里,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谷卿臣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该回去了。”我沉默着再次回头看着扶摇消失的方向,半响苦笑了一声,然后便跟着谷卿臣回到了天山。 当初九死一生,我能活下来都归于谷卿臣的功劳。而我也答应拜他为师尽心学武。从前的功夫被相思蛊全部化尽,所以我必须重新练起,最后将从前的武学融为了一体,创出了独孤九剑。 师父说,这套剑法的威力足以胜过神佛斩,他认为我真的到了武学化臻的境地,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总是会偷偷去缥缈峰顶上看阿摇,有时候会碰上她凶巴巴地对着乌鸦青那些人无理取闹,有时候会撞见她心情很好地躺在山顶上晒太阳,而身旁的侍女为她烹茶,但更多时候我会瞧见她一个人面对着天山的方向发着呆。 她发呆的时候很恬静,她晒太阳的样子像只乖巧的猫,就连对人拳打脚踢时也是好看得不得了。 然而我知道,那是失去了记忆的天山童姥,不是我的阿摇。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会痛不欲生,如同当初母蛊顺着经脉被取出来的痛苦。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连额头都是冷汗,手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却发现被人压着当枕头,酸酸麻麻地却带着甜。窗外的月光很好,洒下来照在阿摇身上,映出女子婉转的容颜。我侧过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另一只手忍不住轻轻碰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没想到阿摇醒了过来,没有睁开眼只是更加深地往我怀里钻,脸颊贴着我的胸膛,而绵长的呼吸轻轻洒在我的心上,睡意昏沉的呢喃道:“嗯……怎么了,御风?” 我忍不住收紧了胳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上,轻声道:“没有,只是突然想你了。” 她在我怀中笑起来,笑得周身都在发颤:“我不就是在这里吗,有什么好想的?”顿了顿,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貌似头疼地说道,“明日,虚竹就要同清露大婚,你说我们准备什么贺礼好?虚竹说,让我们去就好了不用费心准备贺礼,但是两手空空总是不太好吧。” 不等我说话,阿摇又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诶,我给他们画一幅画当做贺礼好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阿摇,你确定你的画能送人?” 怀里的女子抬起头,双手按着我的脸颊,磨牙恼怒道:“我的画怎么了?” 我微微挑眉,很是聪明地改口说道:“没有,很好看。” 阿摇在我怀里倒腾了一下身子,伸出手想去接月光,然而寸寸月光透过她的指缝洒下来,带着朦胧的美意:“虚竹也总算是不负他师祖灵门的愿望,取了西夏公主不说,而且那个女孩子还同碧云有着相似的容貌和品性。诶,你说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都喜欢像碧云那样的姑娘?” 我笑道:“和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 阿摇回头有些骄矜地挑着眉毛:“什么样子的?” 我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微微一笑——她有着细长的剑眉,好看的眼睛,玲珑的鼻和小巧的唇,她的脾气不好但是心地却很善良,总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始终都是古道热肠。轻笑了一声,我吻上她的额头,抬手将锦被遮住我们两人:“自然是你的样子。” 我喜欢的姑娘,不是灵鹫宫的天山童姥,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扶摇。 而黑暗之中,阿摇搂紧了我的脖颈,睁着大大的眼睛,后怕般地说道:“还好……还好后面的余生里,我还有你。”我微微一笑,低头白发垂落在女子的胸前,而我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瓣,微微一笑:“嗯,幸好。” 御风而行,扶摇万里,执手同归,江湖绝迹。 山林深处,岁月静好,黄泉碧落,生死不离。 (本文晋江独发,其他楼主网站均为盗版,正版免费而且有小剧场和人物分析)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16574) 作者有话要说: 御风,泠然善也。 早在最初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就定下了童姥和剑魔的官配CP。 因为我在查阅独孤求败的资料的时候,发现独孤九剑的招式同童姥的天山折梅手的招式非常的相像,都是网罗天下武功而成的武学,而且在时间上,也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我觉得御风这个人,很单纯,单纯到并没有什么好分析的(我这样说真的好吗?),他对于善恶正邪的判断并没有像无崖子那般明确,又或者他本身就出身于魔道,现身于江湖正道于魔道的屠戮之中。他是非观很直白,喜欢谁,谁就是对的。当然,这也就是他能成为和扶摇携手一生的那个人。 我喜欢御风的一项设定,就是能同万物的交流,依然归咎于他的单纯。 幼时,他不愿意同人说话,只是呆在孤塔之中同红莲交流,这也是我对于他能让未到花期的雪莲开花结子的伏笔。即便后来满身血腥,他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他这颗赤子之心给了阿摇。 他单纯,可并不愚蠢; 他与世无争不喜杀戮,但并不代表他拿不了魔刃。 就像是欧阳善渊奇怪的那样,他轻易地得到了整个武林之中所有人狂热追求的东西,却又不屑一顾地想要抛弃,所以他才能在入魔之后,还能再次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重新变成一个人。 天山童姥,杀人不用第二招;独孤求败,无敌天下但求一败。 如果放在本文来看,就是御风对于阿摇的表白。 他能打败天下英豪,却输给了一个女子; 他能无欲无求一生,却始终放不下一人。 独孤求败本来没有爱情,而我在这部小说中给了他一场真心,让那个不会说话的男孩在孤寂的无顶塔里遇见了一个飞扬善良的女孩,在漂泊的江湖岁月中陪伴着对他真心以待的少女,在后来杀伐屠戮的半生中还能有一红衣女子相伴不离不弃。 这是我给他们两个人最后的结局,在我看来,已经是在金庸本来设定好了的结局下,能够为他们给出的最圆满的爱情—— 御风而行,扶摇万里, 执手同归,江湖绝迹。 山林深处,岁月静好, 黄泉碧落,生死不离。 第163章 Chapter163 那个叫虚竹的小和尚一脸懊恼地摸着头,问道:“那老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着?外面那么多青年才俊,你为何一定要收我为弟子?” 无崖子坐在悬绳上,天光从山顶口上缓缓地泄下来,照在头发上打下一层神秘的光晕。 他蓦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红衣少女对他说出的预言,她说他会收一个少林寺和尚为弟子,当时他不信她的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一语成谶。 虚竹一脸呆萌地望着无崖子,等待着他的答案。 只见那个老先生先是掩唇咳嗽了两声,放下手时唇畔带着一丝笑,对自己说道:“我画地为牢三十年,不过是在等一个人。”哪怕无崖子功力散了大半,可他依旧是面如冠玉好看得不成样子,只是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水汽,“她一直没来,可我等不下去了。” 虚竹小心翼翼地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先生,那个人是谁?” 无崖子笑起来,似在笑小和尚的单纯,他疲惫地摇了摇头:“那人,是真正能解开这珍珑棋局的人。” 误打误撞解开了棋局的虚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眨巴着自己单纯的眼睛,说道:“那老先生,你,等到了吗?” 无崖子捻着自己的手指,想到当年星河也是这样对他说的,哪怕明白逍遥派门人若是再见到那人便要行大礼,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虽然是想将逍遥派交给扶摇,可他自己到底还是存了半分私心。 于是,苏星河为了自己的师父,一步三叩九跪地上了缥缈峰求见灵鹫宫的主人,然而换来的,却只是令人颜面扫地的羞辱话语—— 她不愿见他,她还在怨他。 就凭这一点,他便输给她。 虚竹只见眼前的老先生眼神苍凉地笑起来,缓缓说道:“这辈子,我用一盘棋戏弄了天下英豪那么久,可也输给了一个人,输了那么久。” 小和尚很是犹豫地问道:“……就是你一直等的那个人?” 天光飘飘渺渺地散落下来,落在了无崖子的眼睛里,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我跟她打了一个赌,没想到,我的一时意气便输了自己半生。” 小和尚懵懂地看着眼前的老先生,只觉得世人所谓贪嗔痴念,不过如此。心存不忍的虚竹出声问道:“老先生你要是实在想见那个人,那不如小僧替你去找她?” 无崖子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手指因为捻得用力而发白:“好孩子,你从那方桌子的暗格之中,把里面的画拿出来。” 虚竹哦了一声,依照无崖子的指示拿出了那包得很好的画轴,然后恭敬地交给那个老先生。 无崖子伸出手拿过那幅画,却并不打开,对他说道:“我已逆运北冥神功,将毕生功力传给了你,我要你去杀一个人,那便是我昔年的弟子丁春秋,如今武林中星宿老怪。” 虚竹一听,连忙嘘声道:“前辈说笑了,小僧这点功夫,怎么可能是星宿老怪的对手?” 无崖子似笑非笑地嘲讽说道:“你身上有我七十年勤修苦练的功夫,便是一个丁春秋又怎会是你的对手?”说到激动之处,他咳嗽起来,“当年这逆徒将我打入深谷之中,老夫险些丧命彼手。幸得我大徒儿苏星河装聋作哑,瞒过了逆徒耳目,我才得苟延残喘多活了三十年。难道,你连这个也不肯依我吗?” 虚竹叹了一口气:“小僧定当竭力而为。” 无崖子目光中带着难掩的恳切,说道:“好孩子,这画中有一幅图,你寻图去找一人。你心性单纯,只要顺着她的脾气她应是会指点你的武艺,若是知道了你是我的传人依然不肯教你,你便求她看在昔日同门的份儿上,看在师父逍遥子的份上……咳咳,咳咳!”说着,他长袖掩唇,而再次放下袖子时,上面已出现斑驳血迹。 虚竹连忙为他顺着气,为难道:“老先生,可我怎么去找那个女子 ?” 无崖子将手中画卷给了虚竹,低声喃喃道:“她,就在画里。” 她就在画里?虚竹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中画卷,解开了卷轴上的绳索,那长长的帛画便垂落下来。无崖子平静地看着画上眉目嫣然又英气的白衣少女,苍白的唇带着一丝怅然的浅笑—— “她,曾是我大师姐。” ……师父,我喜欢师姐,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那后来,她就不是了吗?” 无崖子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说道:“后来?哪里有什么后来。” 贪嗔痴念,仍是半生心酸;穷途末路,不过一个当年。 再后来,已是灵鹫宫宫主和逍遥派掌门人的虚竹看着手中的帛画,感慨良多地吐了一口气。有少女伏在他的肩头,娇俏地问道:“梦郎,你看着这画像,在想什么?” 虚竹微微努嘴,回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师父临终前,我答应过他,要将这幅画交给他一直等的那个人,只是她又把这幅画还给了我只说了一句画得一点都不像,梦姑你说,这件事情我到底算完成了没有?” 梦姑偏头想了想,长长地嗯了一声:“也许,姥姥早就放下了。” 虚竹惊讶地一笑:“你怎么知道是她?不是说不像吗?” 梦姑噗嗤一笑,指着画像的女子说道:“除了姥姥自己说不像,可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不是吗?姥姥说不像,不是因为真的不像。姑娘家总是口是心非的,若是笑着说不喜欢就是喜欢,若是哭着说不想那是很想。” ……姥姥,你是在想那个老先生吗? ……没有。没有。 梦姑诶了一声:“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画像上的人,是姥姥的?你不是说,你们最初遇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孩子吗?” ……前辈,没有什么想问小僧的吗? ……不好意思,没有! ……无崖子老前辈临去之前让小僧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还给了小僧一幅画像。 ……姥姥,原来你知道逍遥派啊! ……我为何不能知晓逍遥派,我虽早已不是逍遥派的人,逍遥派三个字有凭何说不得? ……那姥姥你跟无崖子老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老前辈,他给了你七十年的功力你便应称他为师父称我为师伯! 回忆了半响的虚竹最后低下头,朝少女轻轻眨了眨眼睛:“唔,秘密。”少女作势要打他,虚竹一笑凑上前去吻住了梦姑的唇,便让生气的少女说不出话来,软在了自己的怀里。 而窗外桃花灼灼,春光正好。 昔年爱恨,云散烟消。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天龙最大赢家的虚竹,你GET到他的聪明之处了吗?哈哈!没想到我的伏笔埋得如此之深吧! 第164章 Chapter164 龙的后记: 嗷嗷嗷,《穿越之我是天山童姥》这次是终于完成了,从2016年12月到2017年5月,阿摇的这一场江湖之旅终于走完了。每次写完一部小说,本龙都觉得爆肝一次啊,伤肾! 昨天微博上有仙女说看得出我真的很喜欢这部小说,其实我喜欢我笔下每一部小说,不管是练笔之作还是代表作品,在我看来都是我在一段时间中耗尽了心血写出的故事。 (顺便打个给自己广告,收藏专栏吧,我是如此勤勤恳恳绝不弃坑的龙呢。) 但还是不得不说,童姥这部小说给我带来了福气。 凭借着这部小说,之前被拒绝了也就几十次的我终于和晋江签上了约,当然,这也是我第一部收藏过千的小说,也是我到目前字数最多的作品。 所以,我觉得它对于我的意义真的很重,至少第一次不是在过程里‘单机’,哈哈。 在写文的时候,有仙女微博私信跟我说喜欢阿摇御风的故事,而更多仙女说希望我一定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写好,因为真的很喜欢童姥和阿摇。 而我希望,这个故事的最终没有让那些陪伴我的人失望。 而接下来的五月份到六月份,我会精修之前的两部小说:《总有狼人想害我》(有名:再见,我的狼少年)和《帝女山河覆》。本来不想再动它们的,但是觉得既然都已经写出来了,难道还不能改出来吗?另:师父的番外会砍掉作为《帝女》的翻新坑。然后六月底开启新文,在这里攒预收希望大家支持,戳作者专栏里就可以看到: 1.《西游伏妖三生路》:小妖三生无悔追爱,金蝉九世轮回之谜。 【小善玄奘】阿奘,世上最难过的关,是情关。 【紫霞仙子孙悟空】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是齐天大圣,不是行者孙悟空。 【万妖女王通臂猿猴】你要成仙成妖我都陪你,你要成佛我陪你皈依。 2.《白头不慕》:民国版何以笙箫默+太阳的后裔 【我们是医者,本就不该放弃任何一个病患】 【何况现在召唤我的,是我正饱受苦难的母亲与同胞】 纵使家国风云动荡遍地狼烟,可她还是始终还是要回到那片地方。不管是生与死、坚守或者灭亡。 如果说之前的《帝女》《狼少年》《童姥》都是我的练手作,那么《白头不慕》就是我的代表作品。我觉得作者需要通过自己的作品去传递一种力量和情感,也许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的作品,但是我还是写出来了,并且前前后后修改了几十遍。我希望通过自己的这部作品,能够让读者了解民国与战争的冰山一角,了解当时苦难的冰山一角,有多绝望,就有多坚强。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我八月中旬会出,但是如果预收不尽如意的话我会一直等下去,因为它值得任何的赞美。 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 如果喜欢《童姥》的仙女,请去作者的微博:山海经里有条龙,那里有真人版视频。我没有读者群,也不会开读者群,所以读者的交流就在微博我为作品所做的视频下面。 天地痴狂,江湖荒凉,风流逍遥谁笑地老天荒 六合八荒,风云携卷,唯我独尊难抵念念不忘 断情绝爱,因尔成魔,飞仙入魔难逃痴心愁肠 须臾传说,不朽过往,我以传说换你过往霞光 好啦,故事终于结束啦,废话就说这么多了,至此,感谢你们的陪伴。 献上龙的亲吻一个,啵啵哒~! 作者有话要说: 童姥剧组: 导演:一二三! 众人(鞠躬):感谢大家的观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逢,总有一个龙的故事你会喜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